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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临江邂逅

    望京楼整修时,云舒在洛水南岸修建一亭,高出河堤数尺,两只硕粗亭脚深入岸边,算是半水半岸。

    此亭宽阔,四角飞檐,雕眉画栋,三面凭栏环抱,栏边有椅坐,可供游人小坐休憩。

    北瞰洛水上白帆点点,悠悠而过,岸边垂柳茵茵如绦随风而舞。亭中倒是有那么三三两两的一些游者,在这个盛夏的时刻在此消暑纳凉,其中不乏大家闺秀。

    云舒闲来无事便拽着丫鬟春香,提前竹篮中的如需之物正在晨后的临江亭中,将麻布包鞋脱下,盘膝坐在亭角处,一副不修边幅的洒脱之态。

    春香看着自家公子正在一丝不苟的在制作着什么胡琴,心中就是诧异不解,用竹筒制作琴这不会是个笑话吧?

    竹篮中的一卷蟒皮吓得小姑娘是心惊胆战不已,畏畏缩缩的坐的远了许多,待云舒让其拿出小碗,将带来的白瓷瓶顶级云酿倒入碗中浸泡蟒皮,小姑娘战战抖抖的照做,却是被手中的白瓷瓶惊呆住了。

    一阵雀跃,好似忘记了害怕一样,有些惊喜的问道:“公子,酒瓶上的这句诗好美啊!”

    云舒轻轻甩了甩遮挡眼眸的长发,瞥了春香一眼也不搭话,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正在将竹筒用小刀一点点的削光滑。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公子可有下句?”

    谁知小丫头不经意间的一句问话却惊煞了旁边正在观赏江景的一位绝色佳人,此女身材曼妙,一身淡黄色罗裙,肤如白酯,貌偌天仙,闻听到哪句诗词后芳心大动。

    眼神似是寻找情郎般便看向了亭角处的云舒主仆。火辣辣,急切切的盼望着下句诗。

    云舒吹了吹削下来的竹屑,头不抬眼不看的顺口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好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男一女。

    云舒倒是有些诧异,抬眼便看向这两个声音来处,眼神有些不够用,却是看见了正步入亭中的哪个锦衣单衫的贵公子,眼神又转向了哪个同时发声的绝色女子。

    云舒顿时一愣,哪个翩翩公子自己认识,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洛阳长史张哲之子张子玉。而哪个绝艳女子自己从未见过,不过这个女子的美艳让人心动。鹅蛋脸,锦绣眉,目似秋鸿,挽花鬓云髻,飞凤白玉簪。好一个国色天香之容。

    “陆公子果然大才,想必此乃陆公子新作唠?”张子玉抱拳施礼冲云舒道。

    云舒一抖衣衫,也赶紧抱拳回礼道:“张公子别来无恙,见笑见笑!”

    张子玉扭头冲哪个绝艳女子一笑道:“萍儿姐,我来给姐姐引荐,此乃望京楼之主,陆云陆公子是也。”

    此刻哪个绝艳女子和身边丫鬟也移步到了张子玉身侧,美目却看向云舒,嘴角微翘,笑语盈盈一福道:“妾身温萍儿,久闻诗酒双绝的陆公子大名,见过公子!”

    云舒顿时惊慌,赶紧从椅栏上起身,穿上麻包鞋,提鞋时一个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哪个绝艳女子见状丝帕掩嘴偷偷一笑。

    云舒有些狼狈的弹衣拱手,连连回礼道:“在下陆云见过温小娘子!”

    张子玉毕竟知道自己父亲与这望京楼的纠葛,自来熟般拉着云舒的衣袖道:“陆兄不必见外,实不相瞒,这温姐姐不是外人,洛阳刺史温大人是她的伯父。”

    云舒有些懂了般的点点头,脑海中却是在飞速运转,温大雅的侄女,这么说她的温彦博的女儿唠,这温彦博被李渊封为河西郡公,如今被东突厥颉利可汗囚禁于阴山苦寒之地,倒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倔老头。

    云舒心中好感顿生,微微一笑,脱口而出道:“这么说,温小娘子之父便是河西郡公唠?”

    温萍儿闻听后点头道:“正是家父!”

    “温大人铁骨铮铮,被鞑子所囚,忠贞不屈,囚于阴山备受煎熬,令人敬佩之至!”

    此语刚落,哪温萍儿娇躯就是一阵,有些忘记矜持般,一把将云舒衣袖拽住,有些失态,眼圈发红急切的问道:“怎么陆公子哪里得知,家父在阴山受苦?”

    云舒闭目暗骂自己多嘴,后世史书记载,如今到底这温彦博在何处,自己还真的不知,更加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张子玉也是一脸愕然的看向云舒。

    云舒急的心乱如麻,不知如何自圆其说,灵机一动便脸不红心不跳胡诌道:“温小娘子切勿心急,在下从恩师处学的一些算卜之术,闲来无事算的,令尊乃苦尽甘来之命理,最快年底,最慢明年开春,令尊便可安然而归!”

    此刻的哪温萍儿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花枝乱颤,泪水夺眶而出。张子玉只得示意丫鬟搀扶着失态连连的温萍儿在一旁坐下,自己却是冲云舒躬身一礼道:“公子大才,前时都怪小可无礼之过。还望陆兄不要介怀。”

    云舒洒然回礼道:“张兄这是哪里话来,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何谈无礼之说,再说长史大人处处庇护我望京楼,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呢,张兄过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一同坐在凭栏椅上,闲话家常,倒是熟络了不少,这张子玉毕竟是官宦之家,熟读诗书,通情达理,当初见云舒这个乡野村夫,难免有些不屑,倒也在情理之中,无可厚非。

    云舒与张子玉一边攀谈,一边动手继续制作自己心心念念的二胡,旁边的温萍儿倒是平静了许多,得知父亲安然无恙,倒是喜事一桩,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云舒手中制作的东西,很是好奇,却羞于开口询问。

    众人见云舒手中的东西很是奇特,蟒皮蒙在竹筒上捆紧,扭紧两条羊肠丝弦,点燃蜡烛,烧制松香滴到竹筒上,马鬃竹弓,分音隔,调音柄。

    云舒轻轻拉动,“吱吱呀呀”一阵刺耳怪音,惊的在坐的众人连忙掩耳,面露难受之色。

    待云舒调整好丝弦松紧,拉动弓弦,分清音阶,此音高亢绕梁,嘹亮入云,听的人血脉偾张。

    “好器物!”一声如珠落玉盘般的柔美语音从亭外传来。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从亭外轻盈盈步入一个白衣天仙女子,开屏飞云鬓,宫花绕青丝,雪白色单衫罗裙,衣袂飘飘,步步生莲,婀娜多姿,身姿曼妙,犹如天仙降临,此女元宝秀耳上悬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深邃含蓄,空灵幽深的美眸,睫毛眨眨如诉如歌,眉毛弯弯如青黛江山。

    云舒从一双美眸中便一眼认出,此女正是哪日辰时在听风阁二楼处看见的哪个推窗女子。

    就在云舒手足无措的时候,张子玉已是长身站起,冲哪个女子拱手道:“暮云阁主大驾光临,甚是荣幸耳!”

    女子曲膝一福,仪态万方,让人心醉的嘤嘤细语令人陶醉:“张公子客气,奴家闻听丝竹音,便寻声而至,唐突之至,切勿见怪!”

    “哪里哪里,暮云姑娘歌舞冠绝洛阳,乃是洛阳琴瑟第一大家,请还请不来呢,哪有唐突一说,请坐请坐。”张子玉甚是恭敬的请道。

    哪个暮云姑娘轻轻一摆白纱裙,款款端坐在一旁的椅栏处,端的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

    眼光却是注意到云舒手中的二胡上,不对,更确切的说是云舒的周身上下,最后定格在云舒长发遮挡的俊面之上。

    “想必这位便是名满洛阳诗酒双绝的陆公子唠?”

    云舒抬眼,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而坐的哪个暮云姑娘,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扰心头,有一种天然的温馨,似亲人,似故友,难以割舍的哪种。

    “暮云妹子,他正是望京楼之主陆云陆公子!”说话的却是温萍儿。

    云舒心中更是愕然,原来张子玉,温萍儿都认识这个暮云姑娘。

    暮云起身,来到温萍儿跟前,伸手便拦住住了温萍儿的香颈,有些嗔怒的道:“萍儿姐,我没问你啊!”

    温萍儿也是假装嗔怒的道:“你这个小蹄子,平日里足不出户,今日怎么到望京楼来了,又思念谁了吧?”

    云舒一脸微笑,继续看着这姐妹俩插科打诨,心中却是波澜起伏,暗道:“这个暮云姑娘到底是何来历,为何要派哪个小乞丐暗中跟踪自己,自己与她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如今云清猴子二人暗中查询这听风阁的来龙去脉,还没有消息传来。

    今日这暮云姑娘突然到访我望京楼所谓何来?”

    云舒狐疑间,哪个暮云姑娘开口冲云舒笑道:“敢问陆公子,你手中的哪个东西可是叫奚琴?”

    云舒脸色依旧如常的微笑点头道:“正是,不过在下喜欢称之为胡琴。”

    暮云姑娘眼神有些肃然,思忖片刻后点头道:“对,应该叫胡琴,不过依妾身看来,此琴与哪奚琴虽有相似之处,却是大有不同!”

    “是的,奚琴起源于奚部,多用桐木制作,音腔粗大,丝弦粗且长,音质厚重,在下师从岭南,多竹之地,便突发奇想的做着尝试一二,且不知是否能奏出和谐之音。方才试音,惊扰了小娘子,实在有愧!”

    “陆公子客气了,坊间传闻公子奇才,造云酿,擅诗词,真没想到陆公子还通晓音律,奴家佩服之至。奴家自幼也是偏爱丝竹管弦,却从未听过用竹做的胡琴弹奏,不知公子肯否一展绝技,奴家洗耳恭听!”

    “是啊,陆兄弹奏一曲,在下也见识一番。”张子玉起哄道。

    “陆公子,妾身与暮云妹子情同姐妹,也很仰慕公子之才学,就奏一曲如何,妾身今日坐东,一会儿请陆公子,暮云妹子,还是张弟弟一起陪同可好?”

    云舒长发随风,微微一笑,便正襟危坐将胡琴放置在左腿上,调整千金,拉动弓弦,勾挑弓毛。云舒闭目思忖片刻,激荡悠扬的乐曲随即响起。

    一首最为喜爱的梦驼铃二胡独奏曲飘荡在洛水两岸。音色悲鸣高亢,两根相依为命的琴弦激荡着云舒的心灵深处,前段刚过,云舒随即便开口唱起: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云舒沉浸其中,演奏着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华美乐章,抑扬顿挫的演唱着直白的歌词,身虽心动,时而高亢,时而悠扬,字字珠玑,声声入心。

    洛水上行船停渡,岸边上人群侧耳,满亭皆惊,听得温萍儿泪水激荡,暮云姑娘鲛珠化泪。

    一曲终了,天地寂静,云舒睁眼看到了众人如醉如痴的憨态,哑然失笑,亭边一灰衣人双手抱拳,已是长揖拱地,久久不起。

    云舒近前将此人轻轻托起,连称不敢,只见此人四十多岁,颌下短须,一脸恭敬的看着自己。

    此人温文尔雅,相貌堂堂,此刻临江亭中的众人相继回过神儿来,却见哪个风姿绰约的暮云姑娘冲哪个中年文士就是一个万福道:“裴师,您怎么也来了?”

    云舒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暮云姑娘,脑海中突然间想起一事,哪日晨时就在听风阁中听到有人抚琴,琴意幽深,想必是此人所弹,一是这个女子称其为师,二是此人恭敬有加看来是精通音律之人。

    中年文士正欲开口,旁边的张子玉却先施礼开口道:“裴大家也在此地,小子见过裴大家!”

    中年文士一模胡须笑道:“张公子客气了,裴某在这位小哥跟前哪里敢称什么大家,这位小哥才是真正的大家,此技音音入心,曲曲沁脾,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小哥神人也,大才也,裴某太常寺琴瑟博士裴络见过公子!”

    云舒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托大,赶紧闪身回礼道:“草民陆云见过裴博士!”

    望京楼三楼东南角一间特殊的包厢内,此间向来不对外开放,只有云舒与楚嫣儿,以及林桥哪几个陌刀营的兄弟在此相聚除外。

    张子玉虽然经常光顾望京楼,今日也是破天荒头一遭走进这个房间。

    此房间里外两室,猩红色纯皮沙发,坐上去柔软舒适,茶几上摆放着白瓷茶具。

    房间里外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矜持大方的暮云姑娘也禁不住坐在沙发上扭动几下,感受着这种舒爽的感觉。

    云舒与楚嫣儿陪同,暮云姑娘,裴络,张子玉,温萍儿六人同席,让众人大开眼界。

    要知道如今的大唐宴客,同室却不同席,一人面前摆放一个小桌,各吃各的,且女子与男人绝对不可同饮,除非是哪些青楼瓦窑,卖笑,卖身的污秽之所。

    如今圆桌旁众人围坐而饮,可谓是别开生面,望京楼的招牌炒菜更是颠覆认知,色香味俱全,酷爱美酒的裴络,今日喝到了天下独有的顶级云酿,此酒醇香甘烈,浓郁的酒香绕舌不绝,入口不辣,不呛,回味无穷。

    云舒虽然将酿酒蒸馏法教给了太原王家,可是云舒却是忽略了最关键的两条,一个就是水质,再一个就是辣寮草酒引发酵窖藏法。

    温萍儿浅尝一杯,粉面绯红,迫不及待的举杯冲云舒道:“陆公子诗酒双绝果真不假,难道就愿意如此埋没于市井山林,不愿出仕否?如若有意。妾身倒是可以跟我伯父推荐一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谁知此番言语,却是急坏了早就想拉拢云舒入太常寺的裴络。

    云舒拱手相谢,波澜不惊的道:“多谢温娘子知遇美意,小可放浪形骸,乡野惰性,哪里会受得了管束,谄媚上下,岸犊劳形。非在下这村夫所为也!”

    温萍儿闻听心内就是一惊,暗道读书人迂腐顽固,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嘛!

    众人听罢知道云舒无意官场,深感惋惜,楚嫣儿轻轻摆动丰腴的娇躯,看向云舒的眼神多了些热烈,尤其是今日聆听了云舒的梦驼铃后,仿佛看到了的思乡客旅,惆怅荒漠时的哪种无助和向往,再闻听自家主子对人人向往的官场都如此的不屑一顾,心中哪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更加浓重。

    自从望京楼开业以来,火爆洛阳,楚嫣儿亲眼目睹了酒楼重新崛起,家主的手段从出不穷,直击人心,尤其是哪些训练已久的厨子,所炒的菜式花样繁多,色香味堪称一绝。

    此时哪个裴络依旧贼心不死的开口道:“陆公子丝竹弦乐技法精湛,已窥天境,高出老朽不知凡几。现今秦王殿下入主东宫,广纳贤才,求才若渴,不如由老朽推荐,入太常寺传授徒弟,免得失传了公子的这手绝艺啊!”

    云舒放下手中的茶杯,先是看了一眼正直勾勾一直看着自己的暮云姑娘,拱手致歉道:“裴师美意,在下心领,传道授业怎是在下这寂寂无名之辈所为也,笙歌漫舞,纸醉金迷乃非正途。”一句话将裴络的心思堵死,本来就见这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些不喜,云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人家也没得罪自己,反正就是不喜。

    谁知裴络有些怒意开口道:“公子不可如此狂悖,音律者非靡靡之音,慎言慎言!”此语如醍醐灌顶,云舒旋即明白,这可是大唐,因言获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裴络教诲,小子记下。”赶紧慌忙间拱手致歉,哪个暮云姑娘眼神中的担忧之色也悄悄退去。

    酒足饭饱后众人相继离去,云舒拱手相送,张子玉和温萍儿先行归去,楚嫣儿亲自引领而去。

    暮云姑娘酒席间一直不曾言语,此刻的面纱再次罩上,冲云舒微微一福,云舒客套般虚扶回礼,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袖中有一物猛然间进入,再看那个暮云姑娘依旧泰然自若般款款离去。

    云舒收紧衣袖,慢慢来至跨院中,楚嫣儿随后而入,饮酒后楚嫣儿更加仪态万千,风情万种,眼神热烈的看着云舒道:“家主怎么曲了哪裴大家招揽之意?”

    云舒看了一眼火热眼神的楚嫣儿,有些不悦的道:“沽名钓誉之辈,何以为伍?”

    “家主,这裴大家可非常人,此人琵琶,五弦堪称绝技,冠绝天下,据传闻此公来自西域,精通音律,琴瑟动魂魄,鼓曲惊天籁,皇宫中每逢盛事,皇上必是钦点,可万万得罪不得。”

    云舒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裴神符,此人乃是裴神符,红极一时的琵琶演奏大家,怪不得言语中略微有点傲慢。

    楚嫣儿离去,云舒坐的座椅上久久呆立,不是惊诧于裴神符,却是对哪个暮云很是猜疑。

    突然想起袍袖中的哪个物件,伸手摸索一番,拿出一个小小纸团,真想不到,哪个暮云姑娘是何时书写的,自己却不曾注意。

    摊开纸团,只见上面字迹隽秀,深俱功底,上写:

    临江亭上忆江南,

    祝娘榕下泣少年。

    物是人非事事休,

    平书难寄潇潇愁。

    云舒反复看罢,仍然不解其中之意,便不再理会,将其放入书案的抽屉中。

    洛阳城东七十里的灯笼铺,此地北靠伊洛河,西去洛阳,东至河洛码头,铺甸中酒肆林立,店铺众多,往来于洛阳和码头的大车小辆络绎不绝,商旅贩夫大多在此地落脚打尖。

    铺中临街有一河洛粮店,掌柜的年约四十,长的油嘴滑舌,眼斜嘴翘,两撇狗油胡一翘一翘,甚是滑稽。

    后院中有十几个赤裸臂膀的魁梧汉子正在装卸麻袋,为首的那个汉子古铜色的脊背上黝黑发亮,孔武有力,招呼众人道:“兄弟们,加把劲干完休息。”

    而在此时大门口处有一个徘徊已久的小乞丐不时的偷眼看着园中的粮食,连连咽着口水。

    斜眼掌柜扭头看着讨厌的乞丐,心中不悦大为恼火的来到大门口处,伸手推了一把哪个饥饿难耐的乞丐呵斥道:“哪里来的要饭的,老子没有余粮,感激滚,滚!”

    小乞丐用拿着破碗的右手有些祈求的抬了抬,见掌柜的一脸怒容,只得惺惺离去。

    狗油胡掌柜随手掩上厚重的大门,回头间看向了哪个领头的汉子,递了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眼神。

    账房内,汉子回头看了一眼四周,随后笑吟吟的看着猥琐的掌柜道:“九哥,主子可有消息传来?”

    狗油胡翘了翘突突乱颤胡子,笑道:“贤弟,正是,刚才狗子送来书信,家主让我等快些与黄河北岸陆家庄勾连上。

    陆家庄酿造美酒,必然要用到粮食,让我等依卖粮为由,入庄中秘密查探庄主陆云的出身来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事无巨细。”

    魁梧汉子正言道:“九哥放心,小弟这就派人过河,先商讨粮食一事,暗中行事即可。”

    灯笼铺西去洛阳的官道上,有一个驼背佝偻头戴破旧斗笠的老者,满身污秽,脚穿草鞋,脚跟处的一只揽跟草绳还断掉,肩头上挎着一个木柄粪篓,手中持一根摩挲的黑黑木锨。

    只见其用木锨挑起一坨马粪,看也不看,哪马粪飞了一个弧形便入了粪篓之中,动作看似慢腾腾,却是异常老练娴熟。

    小乞丐看着拾粪老者的动作如此干净利落,好奇的看了一会儿便挥舞着手中打狗竹棒,慢慢行去。

    傍晚时分望京楼跨院中,云舒坐在书案旁闭目养神,闻听门口异动,睁眼观瞧,见满脸污垢的云清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

    云舒看罢心头一阵热流,假斥道:“弄的浑身污秽,还去浴房洗洗干净。”

    云清白牙一露,嘴角的粘贴的胡子还啦哒下一捋,看到云舒一阵好笑。

    春香端来饭菜,兄弟二人相对而饮。

    “清儿,一连出去数日,可有收获?”

    “哥,你这是给我派的什么活,净是让我和猴哥拾了四五天的马粪。”

    云舒闻听哈哈大笑,云清一翻白眼,端起酒杯滋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后才道:“哥,哪听风阁果然有些古怪,哪个小乞丐没事时便呆在听风阁对面的胭脂铺的廊檐下,想必是哪个胭脂铺也是她们的眼线。”

    云舒微眯双眼,似是思考般不语的看着云清。

    “哪个小乞丐很是机灵,我与猴哥交替掩护才躲开哪个小子的机警。直到几日前才有所发现。”

    “奥,有何发现?”云舒有些好奇道。

    “哪个小子三日前突然出城,到了城外七十里的灯笼铺,要了几块粗饼就回来了!”

    听的云舒一阵泄气,抬手就要弹云清脑蹦儿,举起的手停在半空,突然醒悟道:“清儿,你是说灯笼铺上大有古怪?”

    云清眨巴着眼睛不怀好意的笑着点头。

    “叭”一下脑瓜崩儿,云清终究没有逃过。

    云清摸着头皮道:“哥,这个小子还真是高手,起初他到了哪河洛粮店,我还以为他是在乞讨饭食,又欲盖弥彰的乞讨了好几家店铺。

    小弟我很是不解,跑了七十里地就是为了来要几块粗饼,心中盘算你教我的抽丝剥茧,唯独在哪个粮店前与哪个狗油胡掌柜的有过肢体接触。

    待哪个小子离去后,猴哥继续蹲守,昨日早时猴哥才察觉到粮店中有人去了北岸,去方向好像正是我们陆家庄。”

    云舒闻听脸上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

    可是接下来的话再也让云舒笑不出来。

    “哥,猴哥跟随哪个汉子离去后,小弟我继续拾粪监视粮店,无意中发现了有一些人也在监视粮店,那些人步履中似是有些军队的影子,坐立行走,举手投足,虽有些故意掩饰的举动,正如哥哥所说,画虎不成反类犬欲盖弥彰,弄巧成拙。”

    云舒有些紧张问道:“身材相貌如何,可察觉到伸手如何?”

    “身材显瘦匀称,走路不带风且无声,”

    云舒突然想起一事急切的问道:“谷中兄弟近来可有异动?”

    云清被突然间凌厉的一问,瞬间严肃的道:“谷中兄弟知道死里逃生,不敢有任何举动,每日里倒是刻苦训练,不敢懈怠!”

    云舒释然的点了点头,低声又道:“米面肉食可不要短缺。”

    “放心吧哥,你教的菽豆生牙的法子甚是奇妙,种的菜蔬也可够吃,牛羊肉吃个月余无事。

    这些江淮兄弟如今大多是无依无靠之人,就算家中有父母双亲也不敢贸然归家探望,天煞的李诀倒行逆施,倚仗皇族宗亲,派兵斩草除根,除了依附于少爷身边别无它途。想来也是可怜之人,想当初,我等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大小战斗不下百次,如今却落个苟且偷生之境。”

    “清儿,此事可万万大意不得,近来我等为泄私愤,屠戮李氏子嗣,已是惹下滔天大祸,倘若不是李世民与太子争夺皇位,李氏宗亲定然会举天下兵马将我等斩尽杀绝。俗话说天子一怒,浮尸百万绝非空谈。

    看来你发现的那些人必定是朝廷暗探,且不可掉以轻心,但愿我等不要牵连他人!”

    云清一边点着头,一边宽慰道:“哎呀我的平书大哥,何必如此杞人忧天,人死鸟朝天,早死早托生,看看谷中那些兄弟,眼睁睁看着自家亲人分崩离析,活着比死了都难受的多。”

    云舒一阵无语,适逢乱世,人命如草,暗自神伤不已,突然觉得云清的话语中有些不妥之处,慢慢回味,猛然间抬头看着云清问道:“清儿,你叫我什么?”

    “大哥啊!”

    “不对,前面那句。”

    云清懵逼的思忖了一会儿,喃喃道:“我就叫了一声平书大哥啊,别的没说啥呀?”

    “平书,对,就是平书,清儿你叫谁呀?”

    云清一拍大腿笑嘻嘻的道:“哥,你连自己的字都不记得了?”

    “字,我年刚及冠,哪里来的字?”

    “忘了,哥原来是个傻子。”

    “去你的,你才是傻子呢。”

    “唉唉,别急啊哥,记得祝伯母曾经给你早早的就起了一个字号叫平书,阚云舒,阚平书,不过也是,家中很少有人记得此事,再说了伯母早早过世,更是没人记得了。”说罢云清一阵黯然。

    云舒突然间起身,来到抽屉旁拿出暮云偷偷递给自己的哪首不着边际的诗,递给云清看,云清倒是跟着云舒,小玉学了不少的字,看着念念有词的絮叨着。

    突然间眼睛一亮道:“哥,这是从何而来?”

    云舒不解的看着云清,云清起身暴走,在房间内来来回回,惊喜着道:“哥,写这些话的人一定是家中熟人,你看哈,江南之地,祝伯母,大榕树,这就是说,这个人就在我们修建的临江亭中思念江南故土,祝伯母看着整日端坐在形如伞盖的大榕树下,看着痴傻的少爷你默默流泪哭泣。哥这是何人寄书?”

    云舒心中恍然,原来如此,看来听风阁中的女子姑娘乃是故人,怪不得总觉得似曾相识,心中生不起一丝一毫的警觉和敌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不成。

    “听风阁的暮云姑娘。”

    “暮云,暮云,仰慕云舒,哥是不是这个意思?”

    云舒此刻好似跟个真正的傻子一样,呆愣看着云清,突然觉得云清分析的好有道理。

    云清继续脑洞大开道:“平书乃是字号,外人很少得知,除非是与你有婚约的王家人,两家早就递过媒书,婚书上肯定标注了公子姓名字号,所以人家才知,能持有此婚书者,除非是王将军夫妇,再就是哪个小少夫人王若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