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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明争暗斗

    云舒下地劳作,周家少夫人依旧杳无音讯,生死不知,衙役也来问过云舒夜里可有听闻到些什么,云舒一概不知,不过这也是实话。

    领头的衙役倒是个自来熟,跟云舒说道,这周家少夫人晚饭后早早安歇,一如往常,丫鬟珠儿夜里出奇的睡得香甜,早上才发觉少夫人房间空无一人。芷阳县尉下辖衙役倒也勤勉,浐河中架舟巡视,一无所获,周围也都寻了个遍,毫无头绪,天黑时也只得悻悻而去,当然周管家也得奉上一些人情。

    晚饭后云舒百无聊赖,小小懒洋洋的偎依在云舒怀中犯困,无忧无愁兄妹收拾着家中琐碎。

    院外突然脚步声近,云舒这具身体异常机警,听力绝佳,从脚步声便知是陈千来到,果然陈千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踱步入内,蹑手蹑脚的在云舒身侧坐下,低声道:“师傅,果真如你所言,衙役到了花谷中找寻,一无所获后离去了,是不是让那些弟妹再回来?”

    云舒看着陈千问道:“还没吃饭吧小子?”

    陈千傻愣愣的挠着头。

    “愁儿,给你陈哥准备些吃食!”

    饭罢,云舒对陈千道:“陈千,先不要让他们回来,官府意图不明,拖后几日再说,免得自投罗网,引人误会!”

    陈千点头。

    放下熟睡的小小,陈千责招呼着无忧无愁兄妹一同低声背诵三字经,云舒便向后面的歪松走去。

    春天的夜晚略带寒意,高岗上犹盛几分,云舒坐在石凳之上,望着岗下有几盏灯光摇曳的周家,想到哪个哭的死去活来的珠儿,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股怜悯之心。

    “扑棱棱”一阵突兀的惊鸟啼鸣夜空,云舒寻声望去,似是西岗上的夜鸟被什么野兽袭扰,初时并未在意,可是脑海中联想到周家少夫人失踪一事,心中顿时警觉。

    好奇心大炙,起身便向西面高岗上奔去,借着岗上杂树掩映,云舒走走停停,渐入密林深处,将身躯依附在树干上,运足目力慢慢向周围望去,一棵青松傲然孤立在丛林之中,透过叶缝,云舒总觉得那棵松树的树干有些粗大,似是有什么东西依附在树干上,凭借多年的侦查经验,那棵树是暗哨的绝佳位置。

    于是云舒一动不动,重点关注着那棵松树,果然,许久后树干上的哪个依附物有了变化,黑夜中的哪个鼓包从左移到了右,云舒暗叹果然如自己所料,看来是有人依附在树干上四处窥探。

    心中一阵诧异,荒山野岭,此地怎会有江湖异人出没,莫非这周家有什么隐藏的秘密不成。是为财,还是为色?假如是为色,人已掳去,何必多此一举来此窥视,莫非是为了求财?

    从偏头关来此,云舒的身体已经锤炼的到了何种地步自己不知,脑海中突然迸发出来一个念头,今夜何不拿这个小子练练手,云舒一时技痒,正欲隐身到那棵树下。

    可是又怕打草惊蛇,还是按捺住了心中骚动,密切监视着哪个黑影。

    过了一会儿,哪个黑影从树干上慢慢滑落到了地上,身形如狸猫般矮身下去,蜷做成团,脑袋四处转动,显然是在观察周围动静。

    黑影见无异样,身形贴地飞奔,便向高岗下的周家奔去。

    云舒本想追上去看的究竟,心想此人与周家少夫人失踪定然有所关联,便来到那棵树下,接替黑影,自己攀上了树干,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黑影行踪在这个绝佳的观察位置一览无余,见这个黑影身形甚是灵活,兔起鹘落,疾行几步快速隐入草丛中,见无动静再次奔行,行的甚是小心。

    到了周家院墙处,便不见了黑影行踪,云舒也不急,背依树干,脚踏枝丫,环抱双手,洋洋自得的望着岗下的一切。

    一柱香功夫,哪个黑影再次出现在了云舒的视线中,正是走的回头路,云舒悄然落地,隐身在一块巨石后,黑影很快来到这棵树下,并不停留,沿着高岗直奔西南方而去。

    云舒压低身形,一路跟踪,形如鬼魅,脚步无声,哪个黑影离开高岗后似是放松警惕,身影也大胆了一些,放缓步伐,慢腾腾在深林中七出八拐。

    如此走走停停,行了将近有二三十里山路,前方山路有些陡峭,云舒察觉到此地应该是东陵的东南角处,树木茂密,荒草丛生,杂藤刺枝横七竖八,野兽出没之地。

    怪不得前方黑影行的缓慢,脚下更是险象环生,保不准就被刺木扎穿脚板,看似脚下地面平整,一脚不去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陷阱。

    云舒不敢过于靠近,渐渐拉开距离,听声辩位,凭借着前方黑影发出来的细微脚步声判断方向。

    突然前方再也没了动静,云舒警惕心起,快速隐身在地面上,身似蟒蛇,慢慢一点点的在地面上蠕动。

    黑夜中举目四下张望,周围密林中黑漆漆的树干下只有散落在地上的松针成堆,突兀的一块巨石好似一颗牙齿立在半坡上,余者一眼望穿树林,外面起伏的山岭尽收入眼帘。

    云舒前世特种兵出身,对于地形的参研非常人能比,山中偶然凸起的一块巨石看似稀松平常,却是透着无尽的怪异,云舒贴地爬行,好似一只巨蜥,突然觉得有一阵轻微的说话声不知来自何处,细如蚊蝇,几不可闻,云舒悬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寻声侧耳,就觉得声音就是从地下的某个地方传来,终于在巨石背面的一个缝隙中云舒找到了声音出处,贴耳石缝声音果然大了好多。

    云舒迅速四处窥探,察觉无恙后才凑近侧耳倾听。

    “老六,老八糊涂啊!”

    “四哥,事已至此,还是想办法将人家小娘子送回去的好,假若被杜公子和大哥等人知晓,定不会轻饶了老八!”

    “谁说不是,这老八真不知天高地厚,凭白无故惹是生非,朝廷暗卫本来就四处缉拿我等,就算没有女人荤腥,去瓦窑消遣也无不可,掳来人家一良家女子岂不是作孽!”

    一阵沉默后。

    “我等本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恶魔邺成嗣追杀的只剩下了我等区区十几人,回想起昔日兄弟,如今大多都做了屈死冤魂,这个杜八就是没有记性,不长脑子!”

    “四哥也不用过多忧虑,小弟今夜夜探凤栖庄周家,查得那周家人虽然报官,倒也毫无头绪,家人多是怀疑清明期近,这小娘子思夫心切,投河而死,如此倒是让人放心不少,除了周家丫鬟哭哭啼啼外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等风声过了,咱们再将人家小娘子送回去就是了,好生跟人家赔礼道歉,以后再好好弥补亏欠就是了,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坏了我们兄弟情义!”

    “老六,你可别犯糊涂,朝廷暗卫可不是吃素的主,一丁点儿蛛丝马迹,哪些天杀的闻着味就能找到我等,到时候我们葬身荒野倒是没有什么,可是杜公子本来就蒙受不白之冤,父仇未报跟着我们死在这儿岂不是冤上加冤,哪里会有脸去泉下见老王爷?”

    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一阴柔的声音从透出:“四哥背地里编排起兄弟来了,可不是君子所为啊?老子出生入死,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古墓中已有三年,怎么兄弟寻几个姑娘来快活快活都不行?”

    “老八,那周家少夫人乃是官宦之家,那周家与老王爷乃是旧友,难道你不怕天打雷劈嘛?”

    “杜四,不必假惺惺满口仁义道德,老子早就快要憋疯了,老子不管什么昔日旧友,她一个寡妇,夫君不是早就死了嘛,难道你忍心看她守寡,如今来陪伴老子又有何妨?该管的不管,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杜八,你,你,你好大的狗胆,把话说清除,你是谁老子?”

    “谁心惊就是谁老子,别以为老大,老三都不在,这里你就是只手遮天,老子还没把你放在眼里。”

    “老八,四哥乃是我等推崇备至的人,怎么连兄弟情义都不顾了?”开口的是哪个叫老六的。

    “老八,你可以拿我不当回事,你忘记了我等曾经发过的誓言,周家家主乃是江南明州水军都督,且素有威名,你掳掠人家小娘子,不怕报应嘛?倘若让公子知道此事,连累众兄弟且不说,朝廷暗卫会放过哪个?”

    沉默,沉默,沉默。

    突然嘈杂怒骂声此起彼伏,随之便是一阵打斗之声,很快便又归于平静。

    云舒在地表上听的也是一阵心悸,从打斗声判断,这个所谓的古墓中人员不多,也就是七八个人。

    心中顿时坦然,区区七八人云舒还不放在眼中,便欲开始钓鱼之法,同时也心喜那周家少夫人已然就在古墓之中。

    “啪啪啪”连续三声石块敲打声。乃是云舒所为,故意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否则云舒没有哪些闲工夫寻找洞口。

    盏茶功夫后,那块巨石突然间张开一道朝天口,好似狮子张口,“嗖嗖”两支利箭分射两边。

    云舒早就蹲在一棵树干后,冷冷看着眼前一切。

    一柄长刀挥舞着便窜出洞口,随后便是两个,三个。

    三个黑影鱼贯而出,倒是训练有素,各自寻位站立,相互对视一眼便分头向三个方向搜索而去。

    洞口中此刻慢悠悠走出来一个壮汉,短袍紧衣,拢发于脑后,手中提着一把横刀,身高七尺余,长须飘于颌下,似是有一股无形杀气笼罩周身,目空一切的扫视着茫茫黑夜密林。

    黑夜中云舒早就将眼罩和水胶制成的假眼取下,收入胸前怀中,将长发挽结盘于脑后,踩着如棉松针叶慢慢向哪个持刀人走去。

    “来者何人?”话出而刀至,此人果然阴险,不容对方搭话,出手如电,云舒不退反进,脚下用力一蹬,身形迎刀而上,低矮的身形正好躲过长刀,不容对手抽刀回砍,手刀已至,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左手手刀正好砍在哪人的喉结上。

    哪人顿时丧失了战斗力,左手一下便捂住了脖子,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身子萎靡着慢慢倒地。

    云舒不多废话,抬脚将哪人一脚踢飞,哪人屁股向后便向哪个张开的洞口飞去。

    “扑通”声后,哪人落入洞中,云舒紧随其后,一跃入内。

    洞内灯光摇曳,云舒快速扫视一周,便看了个了然,果然是一个墓室,厚重的花岗岩堆砌而成,气势如虹,规格颇高,地面上干草遍布,躺着两个好似昏厥的大汉,一条墓道黑黝黝透着阴森向内伸去,墓室墙壁上两盏油灯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的炸响。

    此刻蜷缩在地上还在如蚯蚓般蠕动的那个壮汉,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叫声,手指着云舒入洞的方向,一脸惊恐。墓道中突然窜出来两个持刀汉子,云舒见其游侠打扮,披头散发,手中的横刀阴森透着寒光。

    云舒心思电转,这些人手持横刀,有弓箭,想必与军人沾边,又与暗卫有怨,不知是哪里的流寇也说不定。不过看向地上哪两个昏厥的人应该就是方才的四哥,还有就是自己一路跟踪的老六了。

    此刻刀光已至,不容云舒多想,墓室甚是宽阔,六七人也能打斗的开。

    云舒身子侧翻,步伐诡异的出现在了其中一人身后,手肘猛然击打向哪人太阳穴,哪人奔跑中便猝然倒地,另外一个见状惊恐,抽刀回砍,云舒脚步左踏,反其道而行,哪人挥出的手臂正好横在云舒眼前,右手交叉穿梭一把将哪人脖颈抓住,弓步一下,一记前推,哪人横空飞出,“啪”一下撞在了墓室墙壁上,“吧嗒”落地再也不起。

    眼前一幕,快如闪电,只在一瞬间,哪个喉结破裂的汉子好似看到厉鬼一般,差点吓个半死。眼睛好似要凸出来般惊恐的看着眼前恶魔。

    云舒眨眼间击晕两汉,伸手将两个汉子叠加,屁股坐在二人身上,一把将如见鬼魅的那个阴损老八提到自己面前,吐字如珠,一字一顿。

    “哪个妇人在哪儿?”

    盘问声停,突然古墓中涌进三人,个个面如土灰,一人持刀,两人拉弓如满月,正是方才出去巡视的三人组。

    云舒轻蔑扫了三人一眼,不管三人神色如何惊恐,一把薅起老八长发,眼神如刀般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莽汉,老八眼神空洞,似是充满无尽的惧意,喉结破裂的痛疼钻心,无可奈何的强忍痛苦的指了指墓道里面。

    云舒左手食指点向持刀怒目圆睁的壮汉,不屑讥讽道:“你——去里面把哪个掳来的妇人带来。”说话的同时云舒的拇指已经扣入了老八肩胛骨的凹陷之中。

    哪人顿时惊慌失措,看了看持弓二人,又好似恳求般的看向老八,云舒此刻也是配合的恰到好处,拇指抠入肩胛骨中,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好似已经给哪人下了魔咒一般,丢掉长刀,快速向墓道里面跑去。

    墓室中再次陷入了诡异般的宁静,那两个持弓人此刻早就六神无主,茫然失措的看着云舒手中的老八,云舒早就算到,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老四和老六,定然与这老八六人有些隔阂,将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鼠辈杀个干净,也算为民除害。

    洒然一笑道:“兄弟相残,活着就是白白糟蹋粮食。”

    二人闻听,脸色露出几丝悔意,手中的弓箭慢慢下沉了几寸。

    云舒乘胜追击,左手一指右边的哪个弓箭手道:“被你们击晕的是你们的袍泽否?你过去将哪二人拍醒!”

    哪人眼神迷离,嘴脸扭曲不知可否。

    “呀——还不快去!”痛苦叫喊的老八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

    右边汉子早就被吓得有些慌了手脚,“当啷”一声丢下弓箭便快步来到了躺在草堆中的老四和老六。

    一番拍打,一番叫喊,二人前后醒来的时候,哪个刀手抗着一个白衣华服的妇人来到了墓室中,将女子轻轻放置在草地上,知趣的退后了几步,一言不发。

    云舒快速瞄了一眼哪个女子,好似已经昏迷不醒,散发遮盖面孔,看不清此人相貌。此刻不知是被迷晕还是被打晕,云舒一时不好猜测。

    老四从懵懂中醒来,搀扶着老六惊恐的看着云舒和被锁住肩胛骨的老八。无与伦比的结巴道:“壮士,你……你……是何……何……人!”

    云舒不答反问:“你家公子名讳?”眼光回转四顾,早就暼见哪个弓箭手慢慢将弓箭抬起,脚下右脚不经意间慢慢挪至后面,熟悉这个姿势的人一眼便知,这是要奋起突袭的先期动作,云舒的脚下正是一把刀头朝向弓箭手的横刀。可惜眼前的那个弓箭手以为老四分担了眼前这个魔鬼的注意力,自己便有机可乘。

    “哧”声音响过,闷哼一声,弓箭手肉眼可见的突然间见白光一闪,顿时血雾飙升,一把横刀力透前胸,眨眼间便送了性命。

    “好汉且慢!”老四突然单膝跪地,抱拳哀求道:“好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等本就是早死之人,死已是无所惧怕,只求好汉留下姓名,让我等死个明白可好?”

    “你的意思是不肯回答唠!”

    手中突然发力,“咔擦”一声清脆悦耳的骨断声,老八痛的好似垂死的老牛般,呼呼向外倒气,呼呼出气声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断断续续的哨音。

    “你叫老八?劫掠良家女子,天理不容,你先走一步如何?”云舒若无其事的笑问。此语让老八听着如同地狱唤音,亡魂皆冒,嘶哑的喉咙中发出一阵咕咕声响,听的人冷汗凛凛。

    老六突然间跪地磕头道:“好汉,我兄弟虽是做了天理难容之事,还请看在并未对小娘子实施非礼之举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再说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要赶尽杀绝呢好汉?”

    云舒见这个老六,身材匀称,手指如柴,双目有神,硕放精光,手腕处青筋暴露,显然是个善于攀爬奔跑的好手,是这个时代所谓的斥候探子的不二人选,与云清,猴子有些相同之处。

    “赶尽杀绝?哼哼!”

    云舒手指如勾,突然抠入老八咽喉之中,拇指分错,咔嚓一声硬生生将老八的脖颈扭断,老八眼珠凸出,顿时气绝,没有发出半点叫声。

    老四,老六,还有一个刀手,一个弓箭手顿时被这些惨绝人寰的杀人手法吓得瘫坐在地,面如死灰般牙齿打颤。

    “他死,是因他欲开弓射箭。”云舒字字铿锵如雷,一指哪个被长刀洞穿前胸的弓箭手道。

    “他死,是因劫掠良家,该死!”云舒轻蔑一指地上的老八道,依旧声如震雷。

    “记住,本尊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既然不回答在下问话,以后便是敌人,入我凤栖庄者一个不留,倘若不信,可以一试!”

    云舒二话不说,对这些江湖草莽云舒不屑一顾,视偌蝼蚁,虽然偷听到朝廷暗卫追杀的人绝非常人,定然大有来头,不过哪又如何,老子巴不得离得远些才好,何故惹这一身骚。

    扛起地上的女人,拾级而上,出墓室而去,耳朵却是十二分得警惕,听声辩位般的严阵以待,区区三人云舒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夜色中瑀瑀而行,云舒用了不知多久才返回凤栖岗上,见山村依旧,云舒潜踪蹑足的来到周家大门前,此刻肩头上的女子似是发出一阵轻微的蠕动,虽然感觉女子柔若无骨,透着女子特有的体香,云舒不敢多想,轻轻将其放在大门前,扣打门环,直到听到了有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有些颤抖的问声:“谁呀?”

    云舒迅速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回到茅舍,几人早就各自睡去,陈千则是爬在炕边看护着小小也睡得香甜。

    这夜云舒睡得很是舒坦。

    第二日,马蹄声又响彻浐河西岸,芷阳县尉率领一众衙役光临周家,虽然被周家少夫人一番云山雾罩的说辞惊的如听天书,好在人已找到,也算一件幸事,押了文书后便打马而去结案了事。

    愁儿晃动着小脑袋来到田间,拉扯着云舒衣衫面露喜色的道:“爹爹,珠儿姐说周家少夫人已经安然回府了,哪周家少夫人张的好好漂亮啊!”

    云舒会心一笑,突然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淘气的小丫头道:“奥,愁儿你何时与周家丫鬟结识的?”

    愁儿一脸无辜的道:“爹爹,我们早就熟识了,珠儿姐姐还给我糖果吃呢,不过还向我打听爹爹以前是干什么的,何方人士呀,还有就是家里还有何人啊,为何流落至此啊什么的!”

    云舒心中一紧,随之笑问:“哪愁儿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爹爹放心,咱家籍书上不是都写着嘛!不过爹爹愁儿还是撒谎了,说是娘亲半路病死了。”

    云舒蹲下身去,摸着愁儿如今变得有些乌黑的头发道:“愁儿,没事的爹爹不怪,善意的谎言不是过错,以后谁问就这么说,不要漏了馅吆?”

    愁儿扬起小脸,懂事的点了点头。

    云舒虽然嘴上是如此劝慰孩子,可以心底里有一种莫名的不悦,官宦之家果然善于钻营,居然利用孩子的天真来套取靠近自己的机会,目的只是区区一个曲谱,得到又能如何,取悦主子,还是会流芳百世,难道这就是人性?

    长安城玄武门外西内苑西北角处有一大院,里面古树参天,烟雾缭绕,守城禁军管此地叫游净署,乃是皇宫六局二十四司中尚寝局司苑司一下属机构,其实说白了就是主要负责皇宫内苑中的粪便处理的部门。

    平常主事者皆有宦官署丞一人搭理,一把手署令向来不闻不问,游手好闲,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署丞只知此人发迹于元从禁军,乃是太上皇李渊的坐上宾,哪里还敢招惹这种人物,只得能者多劳,不敢过问。

    署令更是一单独小院,出出入入者大多是宦官,连当今圣上的贴身传旨太监总管三槐公公与其都称兄道弟,如此一来署丞更是对此人畏之如虎,不敢正眼相瞧。

    此人正是邺成嗣,他还有一个让人闻风散胆的身份就是暗影卫头子,手下近万兵马遍布全国各行各业,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卫,专司暗杀,缉拿,打探等见不到人的事情,简直形同大明朝的锦衣卫。

    小院中,邺成嗣斜躺在华贵软榻上,不时的拤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再饮一口茶汤甚是自得。

    一个年轻俊俏的灰衣宦官小心翼翼的来到邺成嗣近前,一脸恭敬,小声在邺成嗣耳边禀报道:“启禀令主,今日小的整理各地消息其中有一事甚是蹊跷,特来禀报令主,不知令主可有雅兴听上一听?”

    邺成嗣不温不火,抬眼撩了一下眼前这个卑躬屈膝一脸谄媚的小厮,轻轻点了点头。

    “是这么回事,前几日朱雀暗卫下属河鱼传来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小的觉得有些离奇,所以才禀明令主,河鱼说延兴门外东南三十里,浐河西岸山岭中有一荒芜之地叫凤栖庄,这原来庄主倒是有些来历,此人便是年前病死的民部记事周方,此人之父乃是现任江南明州水军都督周纪衡。

    周方死后,京城产业便交给了周家人叫周至者,入籍芷阳做了此地里正。

    前几日发生一离奇荒诞之事,这周方寡妻据说乃是苏州望族之女,却突然在一天夜里离奇失踪,不知去向。于是周里长便报了官,河鱼率衙役查验,一无打斗,二无失财,周围十几里皆无痕迹,于是便怀疑是思夫心切,投河自尽。

    谁知两日后,这小娘子被人突然又送了回来,河鱼知讯后,登门查实消案,谁知这小娘子说是自己没有离开过周家,醒来一直就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只是听闻家人和丫鬟说,自己两天没在家中,也觉得一头雾水。

    令主,您日理万机,小的本不敢以如此小事来叨扰,见令主今日心情不错,说此借此消遣一下,望令主勿怪!”

    邺成嗣坐正身子,伸了伸懒腰,端起茶汤喝了一口,将茶盏放在案几之上说道:“那小寡妇定然是个美貌如花的可人!”

    小厮闻听,满脸谄媚堆笑道:“令主果然慧眼如炬,据说哪个小娘子却是是国色天香。”

    邺成嗣闻听有些得意忘形的道:“此事好办,查她的身边人就是,不过我暗影卫乃是圣上心腹,大事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心管这等小事,由它去吧!”

    小厮继续舔狗逢迎道:“令主慧眼如炬,一眼便知令小的高山仰止,佩服至极,不过荒山野岭,阴魂聚集之地有宵小作乱恐也不是好事,据那河鱼说芷阳新近安置了不少农户,工户,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哪凤栖庄中就有一眼瞎农家甚是可疑,独自带一对儿女落户凤栖庄前,据周围村户和里长言讲,这个独眼汉好似有些家底,不愁吃喝用度之资,想必是有些来路不正,难免让人生疑啊令主!”

    邺成嗣依旧若无其事,有些不耐烦的道:“小五子,你派人暗中追查一下就是了,你是京畿旗手,这些小事以后不必烦我,你可明白?”

    小五子见令主有些怒意,不敢再言,迅速应诺告退,退出小院后辈已是湿透。别人不知这邺成嗣的所作所为,自己可是亲眼目睹,杀人如麻,手段毒辣的无以言表的狠人,自己哪敢招惹。

    长安城西市坊中有一处门店,名曰鞠家肉脯,相邻的是鞠家布铺,看来是一个东家,布铺楼上外室为库房,里面有一精致雅间,雅间内有一华服公子,年龄不大,也就十六七岁,面如冠玉,仪表不凡,如葱玉指正在案几之上写写画画,此刻有人在轻轻敲门,且敲门声甚有规律,三急一缓,华服公子听罢紧张的神情变得泰然自若便开门来。

    只见一长须老者,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恭恭敬敬的来到公子近前使礼道:“公子,大事不好!”语气有些紧张。

    华服公子眉头一皱,轻声问道:“鞠叔何事慌张?”

    “公子,刚刚接到飞毛腿送来消息,蜂巢被袭,老八和一个兄弟身死,还请公子早做防范!”

    华服公子一下站起,近前几步抓住老者手臂,慌乱道:“鞠叔可查明是何人所为?”

    “不知,老六说哪人出手狠辣,技法高绝,他们一众与朝廷暗卫多次交手,据说此人更加可怕,简直与暗卫头子邺成嗣也不遑多让,甚至有些过之。”

    华服公子眉头皱的拧成团状,有些诧异的喃喃自语道:“这两年来我等东躲西藏,总算寻得那古墓容身之所,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为父报仇,怎么会招惹到了如此厉害人物?”

    “鞠叔,四哥见多识广,可曾判断出来个蛛丝马迹?”

    “公子,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哪人绝非官府中人,与暗卫更是风马牛不相及,老四带话说是老八带来手中五人远去秦岭山中联络志同道合之人,可能是吃了闭门羹,有些恼火,又在深山中辗转已久有些憋火,于是便在黑夜中窜入东北十几里外的凤栖庄周家,用迷香迷翻了周家少夫人,掳走小娘子到了古墓之中准备快活一把。”

    说道这里,老者好似意识到有些不妥之处,便顿了顿,眼中早就看到自家公子的俊面之上飞过了一丝霞红。

    “老四极力拦阻,才没有玷污人家小娘子,否则会酿下大错咦!”

    华服公子美目突然抬起,有些愤恨道:“这杜八简直是无法无天,难道他不知道这周家与家父有旧,奴——本公子还欲南去明州寻周都督助我一臂之力,怎行如此忘恩负义之举,荒唐可恶!”

    “公子说的是,正因如此,哪个不速之客突然而至,出手便杀了弓箭手王三,接着便杀了杜八,不过此人说话从不多言,问之不答便成仇敌不说,还放话道,如若有人再胆敢闯入凤栖庄,定会杀咱们个鸡犬不留。于是老朽思忖,这人恐怕就是周家都督安排在凤栖庄中保护少夫人的高手,想来不会与朝廷有所瓜葛!”

    华服公子闻听,慢慢低头踱步,眉头偶尔皱起,慢慢又舒展开来,阴晴变换不断。

    “鞠叔,你分析的对,哪个高手必然是周家人,至少与周家有莫大干系,如此一来我们与周家便成了陌路之人,这个天杀的老八,真是一介武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杀!”

    说着,英目中透出一股杀意,观之让人侧目。

    草长莺飞,大地初披新绿,春江水暖,人家春意盎然。凤栖庄浐河西岸,云舒带着陈千,葫芦,大眼,无忧几人在河畔边夯木入水建造河边栈道,不为其它,只为自己消遣钓鱼,里长周至也是大为赞赏,在这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一地确实该有美妙的休闲去处,周至送来一贯铜钱权作尽绵薄之力,被云舒断然拒绝,言道自己虽是逃荒流民,财不外露,好在祖上留有积蓄,故此区区栈道小亭花不了几个钱,这不雇佣这些乞索儿打个下手,给几个面饼便可打发,如此两全其美的自圆其说,倒是令周里长无言以对,心中却是对这独眼丑汉又高看了几分。

    浐河水流缓慢,似是一汪静水,倒是十分利于垂钓,如今有了河滩栈道,还有了休憩小亭,在这绿树成荫,山水清秀之地绝对是一世外桃源。

    如此一来,陈千带领的二十二个乞丐,不定时的出入凤栖岗下,一边乞讨,一边来此丘陵地里清除杂草,翻耕土地成了司空见惯之事,周至倒是在灞桥镇上见过这些乞儿,如此动荡岁月,是谁都有恻隐之心,虽然云舒有雇佣童工之嫌,可是在这古代人口可以肆意买卖的环境中,谁会管人死活,云舒此举已是大善之至,再说这些孩子吃饱喝足了也不能无所事事,下地劳作也是强身健体的一个途经而已。

    这日春光明媚,和风煦煦,云舒持竹竿垂钓浐河畔,蚯蚓为饵,俘木为瞟,心思却是心猿意马,天马行空。

    暗忖如今年月,李二颁布昭令,天下分为十道,三百六十府州,一千五百五十七县,地丁两税,租庸调制,吸取前车之鉴,渭水之耻,调集天下精锐兵马约三十万分布长安周围,拱卫京师。

    设常备军十六卫,俗称南北衙,北衙四卫禁军由右武侯大将军尉迟恭担任,提调一切军务,负责皇城安危。余者皆是昔日心腹随从如程咬金,秦琼,李绩,张公瑾,张亮,侯君集等等功臣分领各卫,遍布长安城周围要冲。

    皇权社会令云舒甚为头疼,出入州县皆要官凭文书,也就是通行证,老百姓又分士农工商,各分上中下三六九等,阶级分配甚是严苛。没有人权的社会也就意味着草菅人命者比比皆是,从出不穷,动辄便是反贼被杀,敢于反抗达官显贵者下场之惨有目共睹,莫敢尝试。

    家中奴仆下人更是生如草芥,随便处死那是再也稀松平常之事。大不了再买一个就是,健壮汉子,窈窕女童也就是四五百文,最多不用一贯铜钱,对于豪门贵族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毛毛雨而已。

    云舒茫然若失,无所适从,哪些从书本上看来的见闻虽然触目惊心,可是也没有这血淋淋的现实更加震撼人心。

    “凌大叔,鱼上钩了——”一声娇滴滴的叫喊将云舒从沉思中拽回现实,云舒不假思索的手提鱼竿,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便被提出水面,扑棱棱拍打栈道木板,煞是喜人。

    云舒收鱼入篓,不用回头便知是哪个叫珠儿的丫鬟。

    珠儿生的娇小,面目玲珑可人,五尺短小身躯有致娇俏,见云舒麻衣布衫,遮阳斗笠,长发披肩,依旧不闻不问,珠儿倒是见怪不怪,这个凌大叔生性怪诞,一向不言不语,惜字如金,不过听周管家说是此人心底极是良善,且深藏不露,见多识广的周至自然晓得一路逃荒至此的流民,从财不外露之举便可见一斑,此人定然是有些智慧之人,不是乡野村夫可比。

    周家少夫人令飞烟如今自己被掳一事想来就心惊胆战,无形中倒是冲淡了思夫心切,闻听周管家说起这些荒诞不经之事,也是好奇不已,珠儿更是被这小说故事匮乏的年代的一个独眼丑怪吸引的无以复加,简直如听天书。

    本来就是个涉世未深,足不出户的小丫头,每每听到一个新奇之事,比如本家佃户赵老憨夜晚出来入厕,跑到邻居钱老二的炕头上去睡了一宿的小事,便被惊喜的梦呓不断,还会半夜笑醒。

    如今听到周管家讲述这独眼怪人的所作所为,便更是见猎心喜,于是有事没事的便入云舒家中盘恒,要不就是拽着愁儿到她周家,学习什么所谓的女红,云舒懒得理会,对珠儿有意无意抛过来的诧异的眼神,云舒视若无睹,不理不睬。

    自古红颜多祸水,云舒见之如见蛇蝎,还是离远点的好。今日又在河边偶遇,世间哪里来的偶遇,定是这个游手好闲的丫头找自己来讨要哪首葬花吟的曲谱。

    云舒收拾好鱼竿,将唯一所得的那条鲫鱼投入河中放生,压了压斗笠,迈着平常慢腾腾有些微跛的步子向自己的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