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惊梦初唐 » 第四十章 突闻噩耗

第四十章 突闻噩耗

    牛车吱吱呀呀缓慢的行走在西河岸边,狗子惊喜的四下张望,云舒则是随后步行,毕竟车上有一个妇人同行,如此男女有别的封建时代,名声大如天。

    云舒行走在牛车之后,渐行渐远,脑海中却是思绪万千,越行心头越是沉重,缓下步来,手驻柳树干,不免潸然泪下,捶胸顿足的啕嚎大哭,哪个随行妇人在云舒心中越来越是清晰,她是——她是楚嫣儿。

    望着她花白相间的头发,面黄肌瘦的褶皱老脸,回想起望京楼哪个风华绝代,仪态万千的丰腴美人,如今却是云泥之别,回想起当初碍于身份之别,始终是自惭形秽,不敢冲自己表露心声的楚嫣儿,如今落得今日境遇,怎不令云舒痛彻心扉,内疚的自己心中犹如刀割。

    再入桃林小榭,云舒五味杂陈,被杂草藤蔓所淹没的昔日庭院云舒从来没有踏足一步,不是说此庭院被云舒遗忘,而是不想再次回忆起曾经的过往。

    如今小榭中西厢被宋家大嫂打扫如新,楚嫣儿和狗子各居一室,洗漱饭食后,已是黑夜时分。

    西厢漆黑一片,看来是二人早早睡去,谁知就在楚嫣儿居住之所,黑暗中楚嫣儿稳坐在一个胡凳上,方桌对面坐着狗子,二人一改白日间的憔悴邋遢之态,沉寂中楚嫣儿突然轻声低语道:“狗子,今日可见东门市之事?”

    “楚姐姐,小子我看的清清楚楚。”狗子有些得意的道。

    “我俩在京城外盘恒已有一月有余,为进城绞尽脑汁,仍不得其法,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开眼,哪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为了一口黄瓜竟然把通行天下的白玉令牌随手就给了哪个陈姓小哥,真是不知此物珍贵!”楚嫣儿自嘲般的道。

    “可不是,我们为进京发愁,人家不费吹灰之力便唾手可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楚姐姐!”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哪个陈姓小哥倒是心善,将我俩带到这幽静之地,也算因祸得福,这样狗子,明日起你便小心的讨好哪个陈姓小哥,尽量取得此人信任,争取五日后进城,你就说是替为娘采买点东西为由头,尽快打听到温大官人的府邸在哪儿,此为首要之事。

    然后在第二次进城时,再次借故脱身,找到温萍儿,将书信务必亲手交给她手中,你知道了吗?”

    “放心姐姐,此事交给小子我就是。”

    楚嫣儿突然有些激动的颤音道:“狗子,秋水镇上十几条人命,大仇能不能报全都看你的了,知道吗?”说罢便是低声啜泣起来。

    而令这二人不知的是这西厢小窗之后,有一人贴近墙壁,侧耳细听,待房门传出一声低微声响后悄然离去。

    凤栖亭中,云舒依旧在凉风中端坐,仿佛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塑,陈千悄然入内,在云舒耳边轻声诉说着偷听来的一字一句,黑暗中只见云舒的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陈千不敢多言,便在其身边陪坐下来。

    云舒自然知道陈千疑惑,良久才开口叹息道:“千儿,哪楚嫣儿与狗子乃是师傅在洛阳时旧友,也是两个可怜之人,好生对待之便是!”

    陈千默然点头。

    次日辰时过后,宋大略带疑虑的来禀报云舒,说是昨日午后有一对人马到此,言辞甚是恭敬,说是来求师访贤,为首的是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娇俏小娘子,云舒闻听诧异,心中不免便想起昨日哪个啃黄瓜的小公主来,难道是她,她是公主,是哪个公主,李二的女儿?还是李渊的女儿,本来对唐朝之事不甚感冒的云舒也懒得理会,自己一介草莽哪里会管什么公主驸马,王公世子一流,与之是风马牛不相及。

    宋大刚刚离去,云舒肩扛小小正欲出门去看看暖棚中的蔬菜长势如何,却见凌大突然闯入,使礼后道:“家主,昨日你带回的那对母子说是来当面感谢,不知家主肯见否?”

    云舒略一思忖,便将小小交付给凌大,轻声哄教道:“小小乖,跟随大爷爷去找哥哥们玩,爹爹有事要办!”

    小小人小却异常聪慧,点着小脑袋样子甚是喜人,似乎是说:爹爹你快去快回。

    云舒本来不想踏入小榭半步,怎奈楚嫣儿心结难开,有些话又不能被外人所知,便向小榭瑀瑀而去。

    “笃笃”轻扣小榭院门,不时院门大开,露出一个眨巴着老鼠眼睛的小脑袋,正是狗子,此子虽然一双小眼貌似老鼠,可是在此子那副脸庞甚是喜相,没有半点猥琐,狗子咧嘴傻笑道:“恩公亲自登门,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家母亲临拜谢才是。”

    云舒与狗子算是头一次面对面对话,真没想到这个狗子真是一个小人精,具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无妨,里面说话!”说着便抬步而入。

    楚嫣儿听见说话声,拖着有些苍老的身子也出西厢正欲见礼,被云舒抬手止住,先示意狗子关上院门,招呼着便入了西厢屋中。

    母子二人对视片刻,也跟随在身后入了屋内。

    楚嫣儿和狗子垂首而立,一副恭谦拘谨样子,云舒一屁股便坐在了胡凳之上,伸手示意二人坐下叙话。

    母子二人依旧如初,不敢僭越的垂立。

    云舒右手食中两指轻轻扣打桌面,许久没有开口。

    “嫣儿姐,别来无恙!”云舒轻描淡写,一句久违问候问的云淡风轻。

    可是传入楚嫣儿耳中却是晴天霹雳,一石激起千层浪,楚嫣儿浑身颤抖,一下子便瘫坐在床榻之上,身子簌簌发抖,嘴唇发紫,眼神惊恐中透出几分怨恨。

    狗子不知所以,一把扶住楚嫣儿衣袖,却将弱小的身躯挡在了楚嫣儿前面,小眼睛满是戒备惊恐。

    “楚嫣儿,秋水镇到底发生何事?在下要知道个一清二楚。”

    楚嫣儿再听此语,猛然间从床榻上挺身坐起,颤巍巍看着云舒,一脸惊恐的道:“你是?你到底是何人?”

    “怎么,嫣儿姐,连我陆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如此一语,石破天惊,仿佛雷劈般的楚嫣儿发疯似的便飞扑到云舒面前,没有了曾经的矜持,也不见了方才假装出来的疲惫和沧桑,一把撩开云舒遮挡脸庞的长发,干柴似的双手使劲抚摸着云舒涂满了黑油的脸庞,声泪俱下,哭诉声犹如小河呜咽,如泣如歌。

    云舒伸手替其拢了拢花白相间的散乱长发,又轻轻将自己的眼罩移开,撕下水胶假饰,双目清澈的看着楚嫣儿。

    楚嫣儿惊呼啕嚎着便扑入云舒怀中,“你——你个天杀的!是人——是鬼啊?”

    云舒含泪,任其在怀中扭动呜咽,眼神示意呆若木鸡的狗子一眼,狗子呆立片刻才懂得其意,走到铜盆前拿来一块方巾,递到云舒手中,云舒轻轻移动抽噎不停的楚嫣儿身躯,替其轻轻擦拭断了珠子般的双眸,渐渐一副清瘦白皙的脸庞展现在了云舒面前。

    双手紧抱云舒,似是怕一撒手再也见不到一般,云舒扶着楚嫣儿来到床边坐下,一蹿一动的娇躯依旧抽泣个不停。

    许久后楚嫣儿才扬起红肿的双眼,一把将云舒手中的方巾扯过,有些娇羞的不好意思,似是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又化成了一片婆娑。

    云舒示意狗子坐在旁边,楚嫣儿擦拭一番后才扯过狗子道:“家主,这是狗子你可还有印象?”

    云舒收住久别重逢的激动,微笑道:“昨日他摔倒在我眼前时便记起来,他就是曾经在洛阳听风阁一路跟踪我的狗子了!”

    此刻的狗子从一开始的惊恐,变成惊喜,转瞬间又是一副被人揭穿的尴尬,挠着乱发不知说啥。

    “家主,别看他小小年纪,却是我楚嫣儿的救命恩人。”

    云舒一听顿时愕然,一脸严肃的看着楚嫣儿。

    楚嫣儿收住悲声侃侃而道:“去岁家主将我等十数人安置在秋水镇上,率众北去,叮嘱王小娘子暗中照抚,直到年关过后,清弟突然现身秋水镇,奴婢才知家主真正家世,乃是大将军之后,又惊闻噩耗,奴家肝肠寸断,万念俱灰,本想追随家主而去,谁知被清弟悄然发觉,慰劝奴家跟随他们东去海州存身,奴婢心灰意冷,感念家主亲手置办的常发客栈,见店如见人,不忍离开,再者我等一介女流,也怕给他们这些人凭添累赘,就没随其东去。

    王小娘子和贴身丫鬟绿萼还有小玉妹子却是随清弟而去。不久朝廷讣告传遍各州,为大小将军平冤昭雪,奴家悲喜交加,便想再入洛阳看一看曾经名动一时的望京楼。

    谁知发现一蹊跷之事,听风阁依旧丝竹管弦声声不绝,王小娘子和裴大家成双入对,琴瑟和鸣,听闻知情人说二人已结连里,气愤之余便也回归秋水镇。

    清明时节,奴家心系家主,便入了济源陆家庄,祭拜陆家老辈和家主衣冠冢,谁知祸从天降,秋水镇上常发客栈一夜之间便被人焚之一炬,卢掌柜和一众伙计还有春香十条性命皆葬身火海,奴家悲愤之下投井,谁知被狗子救起,收拾残身意欲传讯报仇,细查之下果然发现端倪,家主你看!”

    说着楚嫣儿便从破衣烂衫的前襟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包裹,打开来是一个不足一寸的物件,云舒探手拿起,仔细观瞧,此乃一枚箭头,非是朝廷军队或者是猎户所用的燕尾飞羽箭,而是与箭杆粗细一致的三棱形弩箭箭头,此箭头云舒也曾打造过,不过与之不同的是此箭头棱形尺寸要短一些,做工精细,近乎完美。

    “此物从何而来?”云舒诧异道。

    “此物乃是从大火中死去的兄弟们的骨架中所得。”楚嫣儿幽怨的道。

    “狗子,你怎么到了秋水镇上的?”云舒突然冲旁边的狗子问道。

    狗子被其一问,有些茫然无知的挠了挠头,才说道:“楚嫣儿,陆大哥,方才姐姐所说的王姐姐与东去海州的王姐姐不是同一人。”

    云舒楚嫣儿闻听惊愕,齐齐看向狗子。

    “狗子此话何意?”

    狗子眨巴着小耗子眼,一边挠头一边像是思索的道:“王姐姐与绿萼姐姐确实是跟随哪些人去了海州,是小子我亲眼看见的,听风阁确实是冷清了很长时间。

    大约过了一个月后,听风阁又人满为患,小子很是惊喜,便到了后院门打算再捞些钱花,谁知被他们赶了出来,哪个王姐姐确实与慕云姐姐长的一模一样,但却不是先前的哪个慕云姐姐,因为她见了小子我不认识。”

    云舒听罢恍然大悟,怪不得与温萍儿,王思雨一同来到凤栖岗时不见哪个贴身丫鬟绿萼。

    “我是问你到秋水镇干嘛?”云舒凛然道。

    狗子被吓得一个哆嗦,有些惊恐道:“洛阳城中没了依靠,小子我便想到秋水镇西侧山中朝阳观,去找铁大叔他们问个究竟,所以才到了秋水镇。”

    楚嫣儿见把狗子吓得有些腿脚发软,一记粉拳便捶打在云舒肩头,娇嗔笑道:“吓唬孩子干嘛?”

    “狗子,你是说铁氏兄弟?”

    狗子一脸冤屈的点头,这个形象云舒脑海中立时便涌现出鸡毛信中的哪个楚楚可怜的海娃来,顿时心头一软,低声道:“他们可好?”

    狗子顿时陷入一片恐慌,含泪缓缓哽咽道:“朝阳观和常发客栈一样,也被大火烧了一个干净,地上全是死尸,烧的面目全非,认不出来谁是谁了!”说着狗子放下了所有的倔强,蹲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

    楚嫣儿又是垂泪不休,擦拭的方巾中隐隐有一些血色。

    云舒气愤而起,扶门框而远眺,心中顿时无名火起,差点将自己烧的五内俱焚,勉强撑住身躯,咬牙闭目。

    出小榭云舒恍然未觉,凌大见家主失魂落魄之态,也不敢言语抱着小小独自离去。

    还未出院便被云舒喝住,折身回屋看向云舒,只觉独眼中射出一股凌厉的杀人目光,看的凌大一个趔趄,此眼神自己生平仅见,让人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老大,将小小交给无忧,凤栖亭中见我!”

    凤栖亭中云舒独坐独饮,暖风中略带凉意,与哪春日里冷风中略带暖意却是截然不同,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心境,不同的际遇。

    旁边邺成嗣垂手而立,沟壑纵横,老脸沧桑,眼睛中却是满是虔诚。

    “邺老,可知昔日江淮阚棱否?”

    邺成嗣身躯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畏惧的低声道:“家主,老奴凌大,昔日邺成嗣已然身死。”抬眼看云舒神情内敛,便摇头苦笑一下又道:“家主所问之事老奴略知一二,哪阚棱堪称神武第一人,论头脑聪明伶俐,善于用兵,论武力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可惜忤逆赵郡王被其冤杀,也算是被人嫉贤妒能的最终结局。”

    “此话怎讲?”云舒冷冷问道。但却是示意邺成嗣落座于旁。

    邺成嗣好似如数家珍,一脸肃然的坐下后道:“老奴忝为暗卫统领,军务乃是首要之事,江南道行军记室便是老奴手下,据报赵郡王攻克江南半壁,论排兵布阵首功当数李靖,论冲锋陷阵,一马当先当数阚棱。

    江淮军中吴王被软禁于京城,自以为兵权在握便可安然无恙,谁知左游仙蛊惑辅公炻反叛,将军中主将王雄诞勒死于丹阳都督府后,如此天助大唐之良机,接着是吴王杜伏威于武德七年二月便被朝廷毒死于京师,三月辅公炻便被剿灭平定。那江淮军一呼百应者只剩阚棱一人耳,江淮军本就发迹于长白盗匪,他不死,朝中上下哪个能安心。

    赵郡王醉心于平定大唐半壁江山,籍没丹阳余孽时皆是李靖派人所为,这阚棱家资怎会如此疏忽大意而一并抄没,左领军将军阚棱何况还在军中出生入死,如此手段不言而喻乎!

    忤逆李孝恭令其利令智昏,但却不至于不查之下而下杀心,朝廷密令再加上李大将军的推波助澜才令阚大将军一命呜呼。

    记室参军暗报中有一句李靖进言,老奴记得真切,哪句话说是:行险之勇,以累三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家主有所不知,李靖用兵一字概括便是:稳,阚棱用兵一字概括便是:奇。

    可惜了三军主帅李孝恭,年轻气盛,自觉乃是皇室宗亲,凭一己之力平定大唐半数江山,尚不自知功高盖主之危,哪李靖是力求稳妥之人怎会看不透此事奥妙,不但不出言警醒赵郡王,一句以累三军之语白白葬送了大将军阚棱性命不说,分明是记恨当年太上皇欲杀之之仇,将得意忘形的李孝恭推到了风口浪尖,如此拿捏人心之准,揣摩圣意之恰到好处,真真好心计,好谋略!

    果然不出所料,朝中那群老狐狸哪个看不透此事,隐太子李建成根基未稳,哪会容如此贪天之功之人,豆腐郎武士彠,老鸡贼裴寂合谋出策将赵郡王一纸诏书扣一谋反之名,将兵权纳入囊中,赵郡王便被贬为宗正寺卿。”

    云舒闻听过往,血脉喷张,强压心头滔天怒火,不予声张,且是更加的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之态,还不时的将洒在圆桌之上的茶水,用掌心刮到亭中地面之上。

    “家主,老奴有一事一直不吐不快,敢问家主可是江淮军中之人?”

    云舒洒然一笑,笑眯眯看着一脸老气横秋的邺成嗣,不如今才算是凌大,真正的凌大。从邺成嗣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面前,将昔日秘辛悉数说给云舒倾听,云舒便已认定了此人。

    “区区阚云舒!”

    声音不大,邺成嗣手中茶碗“啪嗒”一声便掉落地上,摔个粉碎,老手微颤,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不是投崖而亡了嘛?”

    “障眼法而已,老大无须紧张!”

    不时邺成嗣额头便可见细微汗珠沁出,自我解嘲的尴尬道:“暗卫传报,大将军阚棱之子是个痴傻呆愣之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籍没其家时未见此人现身,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其身边禁卫陌刀营,赵郡王一查之下亡魂皆冒,所以才广建石头城,唯恐江淮军作乱报复。

    后来又闻报郡王近卫统领李诀被杀,子嗣被屠于磁州地界,皆是这阚云舒所为,不过内幕府猜测是有人假借阚云舒之名,意图不轨之事。

    直至去岁,李二朗发动玄武门之变后,阚云舒之名又声名鹊起于吕梁,李二朗正愁无迹可寻,便来了一个借刀杀人,以除心头之患,果然云舒兵败,投崖而亡,余者已是不足为虑,任其自生自灭,想来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李二朗便可高枕无忧。谁知,谁知家主乃是真身临世,且就居住在这京畿之地,此种胆量已是令人望尘莫及也!”

    “老大无须恭维,在下家父已死,更不想祸国殃民,致使天下生灵涂炭,独居一隅,安心度日罢了。”云舒笑道。

    邺成嗣又讪讪道:“老奴本就猜想,家主出手相助吴王旧部,定然是江淮军吴王假子凌十三,谁曾料想是昔日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之后,真真令人匪夷所思。”

    “老大先前将如此庞大的秘谍网合盘托出,今日又叙讲皇家机密,区区怎可再以假面示人,定然会肝胆相照,吐露实情才是!”说着云舒便移开假眼,用衣角蘸着茶水向自己的脸上擦去,不时一个眉清目秀,刚毅俊美的翩翩公子便出现在邺成嗣眼前。

    邺成嗣被惊的连连咋舌,长呼神奇,自己暗卫乔装打扮可谓是老手,可是在人家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人家的这种化妆术简直是巧夺天工,天衣无缝,哪里是自己手底的哪些换换衣服,贴贴胡须之类的能比。

    自己自从被云舒所救后,此人从来没有逼迫过自己交代过往之秘辛,再见家主学究天人,神奇之术层出不穷,心中早就视偌神人,又有救命之恩,自己交代谍网之事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举。

    过了一会儿,邺成嗣带有征求的眼神问道:“家主有神鬼莫测之能,且有霹雳金刚手段,老奴今后余生已皈依家主,自此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还请家主示下。”

    云舒闻听邺成嗣老谋深算,意欲打探自己何去何从,有些不悦道:“你无须试探在下心境,在下有霹雳手段,也有菩萨心肠,但为人子者,父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然李诀,李崇仁,李崇武皆已归西,也算报了父仇,至于李靖为求上位,使些龌龊手段令人不齿,这些下三滥的手法区区有的是,杀人很是简单,片刻痛苦后便得解脱,然诛心者才是令人欲罢不能的酸爽,这个以后你自然知晓。

    奥,对了老大,在下有一事向你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家主尽管直言,老奴知无不言!”

    云舒点头肃然问道:“老大对哪白虎卫知之多少?”

    邺成嗣低头沉思后答:“家主,老奴虽曾是暗影禁卫总管,可是唯独对这白虎卫所知不多,昔年这些人本是晋阳宫留守府家奴,白虎卫因其皆是女流之辈,意在探知属从幕后所为,起初为萧后所掌控,萧后殡天后便被李二朗接手,不过据老奴揣测,如今这白虎卫恐怕只会是一人所操控。”

    “谁?”

    “秦王妃,如今的后宫之主长孙皇后!”

    “原来是她!”

    云舒原本想追问一下汝州一事,想了想便不再多问,毕竟一朝君王一朝臣,恐怕如今这暗影卫已是名存实亡,李二如此城府深沉之人怎会轻易相信他人,况且囚禁老父已是倒行逆施之举,哪些忠勇之人怎会轻易投靠,邺成嗣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活生生的就摆在云舒眼前。

    云舒起身踱步,思忖良久才有些似是而非的问询道:“老大,有没有一种可能,李二登基后会重新建立一个听命于己的暗影卫?”

    邺成嗣听罢不假思索的道:“哪太有可能了,家主可能有所不知,李二朗手中本就有一支神秘力量,个个骁勇彪悍,不惧生死,且个个忠心耿耿,比死士还死士的人,起始家底就是曾经大战虎牢关的玄甲军,张鹤屠九便是其中之一。”

    云舒闻听震惊,果然如自己猜测,急切的问:“可知何人统领,有其蛛丝马迹否?”

    邺成嗣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老奴还真的不曾在意,暗影卫本来就是他李家幕后黑手,哪里会对身边人监视和动手的道理,不过李二朗心机深沉,做事隐秘,东宫登基后深知北衙之害,将元从禁军分设飞骑七营。幼年所谓的幕府四友中便有两人被委以重任。其中一人甚为神秘,皆不见其上朝议政,也不见其出入宫闱,此人名叫许济,许洛仁,行事低调,不事张扬,老奴也不曾见过,只是从内幕府送来的出入宫闱令牌徽章标记中有此人记录,具体不知!”

    云舒闻听心头一紧,如此大海捞针,怎查入秋水镇行凶主谋?

    苦思后从袖中哪出来哪个三棱箭矢交给邺成嗣道:“老大,可知此物来历?”

    邺成嗣紧锁双眉,目光凝重的接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有些不解的道:“观其形此乃弩矢,乃是近战利器,青龙卫皆有配备,但却不是这种三棱箭矢,除非是工部新近打造!”

    云舒见他也不知此物来历便也不再多问,谢过后已至饭时,便欲回转茅舍。

    凌大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一事开口道:“家主,昨日淮南公主突然莅临可是有何要事?”

    云舒被其突然问懵,想起宋大来报话语,便道:“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之事,据宋大来说,这小公主似乎是来此访贤问道的,如在下所料不错的话,想必是哪周家少夫人名噪京城,而招来如此的烦心之事罢了!”

    邺成嗣老眼放光,面露喜色道:“家主,昨日老奴家有兵丁入庄,如临大敌,见是淮南公主时才将心放下,家主不知,这淮南公主天资聪颖,尤其是对音律情有独钟,没有哪些公主的刁蛮矫横,且心地善良,易于相处,十分讨人喜欢,深得太上皇和李二朗的欢心。

    于是老奴便想,如若家主将其收为弟子,这凤栖岗倒是可保平安无事,没有人敢来觊觎闹事,如此一来,也算有了一个护身符,家主欲行大事岂不是没了后顾之忧?”

    云舒边走边思忖,想了一会儿才悠悠道:“一切随缘吧老大,我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可让一个涉世未深,天真无邪的小娘子来庇佑,生又何欢,死亦何惧!”

    如此一言令邺成嗣更加汗颜,对这阚云舒又是高看了几分。

    午后云舒在大鹏中忙活了一个下午,教四狗他们一众庄户,如何将黄瓜吊苗爬蔓,如何用慌花授粉等等后世管理方法。

    傍晚时分便采摘了一些新鲜蔬菜,如黄瓜,小白菜,莴苣,又到大院中拿了一些肉类,便去了小榭中,并吩咐陈千几人小心看护庄子,有事即刻来报的叮嘱后,便洗去脸上黑妆,亲自动手给楚嫣儿和狗子做了几个菜。

    楚嫣儿担心一日,见云舒提着一些鲜嫩的菜蔬来到,大惊失色,许久才回过神来,原本还以为在东门市哪儿,云舒拿来晃市的三根黄瓜是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淘换来的稀罕物,定然是大有文章可做的神来之举,谁知还真的是在卖菜。

    况且如此季节能种出新鲜的青瓜来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再想想洛阳城中的云酿一事时,便也不觉为奇了,这个心仪公子本来就是个妙人,出其不意的东西,想法令人目不暇接,惊为天人真的不假。

    在这黄叶落尽,冷风渐寒的季节能吃上一口如此新鲜的饭菜已似梦境,如今年月,高门大户人家的萝卜,还有顶的人涕泪横流的辣菜也不敢顿顿食用,可是今日再看,一个肉片黄瓜,肉片莴苣,鸡蛋黄瓜,还有一个菘菜鲜蘑汤,天下间谁人能够吃得上,如今却是就在自己眼前。洗去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楚嫣儿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又是好一阵子大掩面而泣。

    二人一路艰辛,颠沛流离吃尽了人间之苦,看到今日饭菜怎不令人动容。

    云舒则是拿出一坛三勒浆,给二人倒满,自己也倒了一碗,举杯庆贺,狗子瞪着哪对耗子眼滴溜溜转来转去,就是离不开哪些菜肴,嘴角的口水一个劲吸溜个不停。

    云舒打破这种久别重逢的尴尬后开口道:“嫣儿姐,给你找个徒弟肯收否?”

    楚嫣儿妩媚一笑,清瘦白皙的脸庞上飘过一阵红霞,娇羞道:“你就会拿奴家寻开心,你自己什么不懂,哪里还用奴家来教!”

    云舒扬起俊俏的脸庞笑道:“嫣儿,区区说的是真的,你可知此地叫什么名字?”

    “何名,不就是一处清静优雅的小院嘛?”

    “此地曾经居住过一个风华绝代的美颜女子,名字叫令飞烟!”

    “什么,你说什么家主?”

    “令飞烟啊!”云舒见楚嫣儿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样子说道。

    楚嫣儿惊恐有加的放下筷子,又惊又喜道:“可是江南琴瑟大家令飞烟?”

    “是啊!”云舒一脚不解,看楚嫣儿惊恐的样子,好似二人熟识。

    “奴家真是福浅之人,如此大家与其擦肩而过,真是造化弄人!”说着楚嫣儿便是一声长叹。

    “何意?”

    “真没想到,闻名江南音律名家曾经居住在此,神交已久,无缘得见真是憾事。”

    “嫣儿姐何必如此怨天尤人,这个房舍令飞烟给其取名为桃林小榭,小弟闲来无事,便在后面岗上弹奏一曲借以消遣,谁知被其死缠烂打的学了去,后天在机缘巧合之下便去了京城,另嫁了人家,被朝廷钦定教坊司琴瑟博士,名动长安。”

    楚嫣儿听的一丝不苟,恐怕会漏掉一句,含情美目一眨不眨得看着云舒,突然急切开口询问:“你娶了他,又休了她?”

    云舒笑道:“嫣儿姐你想多了,令飞烟本来是人家江南明州水军都督周纪衡的儿媳,其夫君去岁得病归西,便在此地守孝。”

    楚嫣儿闻听,似乎是一块石头落地般的舒畅。突然似乎又忘记一件要紧之事,思索片刻道:“家主教了她什么曲子,可是云宫讯音,还是不了情,还是梦驼铃?”

    看着楚嫣儿甚是嫉妒和急切,云舒心中一阵好笑,女人真是善妒。

    “我只教会了三曲而已,不错有云宫曲,还有一曲葬花吟,再就是笑傲江湖曲,别的没了!”

    “家主好是偏心,哪两曲奴家还不会呢?”楚嫣儿吃醋的娇嗔道。

    云舒打岔道:“她夫君乃是太原王家人,想必嫣儿姐也是认识的。”

    “奥?竟有此事,何人?”

    “王明川之子,王思雨的哥哥王文昭!”云舒说出口了才突然发觉有些唐突。

    “是他?”果然楚嫣儿眼神中露出几分幽怨和无奈。

    “嫣儿姐,此人秉性如何?”云舒只得再次分散其注意力。

    “此子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勃气英姿,音律上确实有一些造诣,心地倒也不坏,奴家在王府时也曾一同弹奏,不过此人有一令人不齿的怪癖。”说着便没了下文。

    云舒听的有些急切了,见楚嫣儿一脸娇媚之态,心中便明了了几分。王八蛋的同性恋,这个词汇便出现在了云舒脑中。

    于是云舒便将淮南公主求贤访师一事说了出来,并宽慰其道,寻仇之事自己会暗中解决,你们在此地住下,安心授徒即可,狗子从明天起便跟在自己身边,也该让他学些生存之道,免受别人欺凌。

    又与其讲说了令飞烟,王思雨,温萍儿结拜一事,唯独漏掉了王若云,从目前来看,这王若云者疑虑重重,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除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此二人乃是一对孪生姐妹,令云舒心底生寒的便是,到底此人与秋水镇和朝阳观之事是否有着某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