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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枝节丛生

    一连数日,波澜不惊,凤栖岗中一如往昔,孩子嬉闹,大人出入温室中除草浇灌,陈千出入京城兜售青菜依旧被招来疯抢,光天化日之下倒是来去平安。

    这日天暖如春,和煦的阳光照耀在人身上甚是舒爽,让人有种懒洋洋的困倦入睡。

    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凤栖岗中的一片宁静,宋家夫妇闻声而动,招呼着自家婆姨孩子快速入大院中躲避的同时,奔跑着便向小榭中而去。

    云舒得报,从小榭中楚嫣儿的闺房中着衣而出,得爱情滋润的楚嫣儿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幽怨的看着云舒离去,独依房门而远望。

    杨柳树下极速驶来十几匹高头大马,为首者一勒马缰停住,待飞尘前扑而去,只见马上端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络腮胡子大汉,年约三十几岁,圆脸虎目,一甩黑色披风,眯眼看着一瘸一拐疾步行来的云舒和陈千几人。

    双方对视片刻,云舒气喘吁吁的抱拳道:“不知大爷来此荒野,可是有何事?”

    马上大汉一扬手中马鞭,不温不火的冷言道:“你可是此地之主?”

    “小老儿正是此地庄户,不知大爷高姓?”

    来人一副盛气凌人之态,哈哈一笑而道:“本大爷字号你这老才还不配知晓,本爷问你,你们庄子里可是有新鲜蔬菜可摘?”

    “奥原来大爷是来买新鲜菜蔬的,倒是把小老儿吓了一身冷汗!”说着云舒装作惊恐万分的样子擦了擦额头。

    旁边一满脸横肉的随从将一根粗如儿臂的枣木棒搭在肩头上不屑道:“我家董爷看上了你庄子里的新鲜蔬菜,那是你老小子的福分,我家大爷方才说了,按照往常借钱,每斤两文钱付于你,将你庄子里的全部蔬菜悉数卖给我们,顺便说一下你们是如何在这隆冬季节种出菜蔬来的法子,算作你老小子识相,也算结交了我们长安八水槽帮,以后谁敢对你等龇牙,我等会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老小子可知否?”

    云舒闻听顿时明了,这些古代帮派明抢明夺还说的如此大义凛然,简直无耻之尤,有了目标云舒心头暗喜,可是毕竟庄子里老少三十几口非是儿戏,只得推诿道:“大爷且请宽宥几日,宋小老儿和庄中老少商量再做答复,不知大爷肯允否?”

    “他妈的老小子不识抬举,老子废了你!”说着哪个横肉满脸的汉子便翻身下马,而就在此时,宋大哥仨带领着四狗子等五六个青壮手持锄头扁担的联袂而来。

    董姓汉子随即伸手制止道:“老五不可莽撞!”横肉汉子止步看向董姓络腮胡。

    络腮胡马上脸色微微放缓悠然道:“哪好吧,明日老子再来听你答复,最好是想好了!”说着便拨马扬鞭,绝尘而去。

    桃林中,凌大在树枝后密切关注,看的其眉头紧皱,见云舒款步而来,略一使礼后道:“家主来人意欲何为?”

    云舒洒然一笑道:“狐狸总算露出了尾巴,这长安八水槽帮不知老大可曾听闻?”

    “咦!八水槽帮?”凌大一声惊叹。

    云舒见凌大一脸吃惊之色,顿觉有异,便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凌大。

    “家主可是听的真切,他们所说的是八水槽帮?”

    云舒默然点头。

    “这就怪了,武德初时,老皇大开赏赐之门,昔日从龙之人皆有封赏,于是大车小辆,多少富贵之家的家眷老幼便齐聚京城,长安城中人口骤长,多依高门大户入住居多,如此一来便要消耗不计其数的吃穿用度,于是便滋长了这八水漕运。

    然这八水漕运乃是水火不容,相互械斗攻讦不断,这也是朝廷所乐意看到的结果,便可得渔翁之利,毕竟结果是漕运火耗骤减。

    昔日八水漕运各自而立,比如浐河帮,灞河帮,渭水帮,方才家主所说的八水槽帮,长安城中何人有此等手段和能力将这八个帮派合二为一,如此说来可非是好事也!”

    云舒闻听心头震惊,真想不到长安城中帮派之争的水如此之深,云舒默然便坐在桃林中的土坎之上,折一棵茅草送入嘴中,慢慢咀嚼着思忖着。

    许久才探头问道:“老大可知这些人是何等出身?”

    “这可难说了,有昔日的大业军人,流民,中原混战时逃亡的士卒,犯人,山匪,流寇皆有之。”

    云舒思忖良久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轻笑,便起身踱步而去。

    至于云舒心中所思,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李二当权,如此一个心机深沉,霸道无比的君主坐拥天下,怎会容留如此一个卧虎藏龙的偌大帮派存在于自己卧榻之侧。答案当然呼之欲出,那就是李二授意之下的结果,昔日渭水之耻,已将国库掏空,暗中捞财将明抢暗夺的污秽名声让帮派顶锅真的是好手段。

    窑洞卧室中,云舒与大眼,陈千二人对坐,笑看大眼,一年来已和陈千一般出落成了一个棒小伙,除了眼睛比别人大些外倒也是一个俊俏后生,云舒对这二人耳提面授,将后世巧妙绝伦的跟踪术,化妆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都教给了二人。

    次日午时后,马蹄声再次声震凤栖岗,络腮胡,横肉汉果然在列,个个喝酒喝的面红耳赤,而这些马匹快到杨柳树下时,顿时惊诧不已,只见杨柳树下大大小小摆放着三层拒马桩,个个露着新茬的木尖似是露着怒气的獠牙。

    哪十几人气的在马上破口大骂,各种脏话,荤话脱口而出,云舒站在高处笑看不语。

    待来人骂的口干舌燥,下马来意欲搬开拒马桩,谁知拒马桩已被钉入道路上足有一尺深,哪里能够搬动,又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过分造次,毕竟此地乃是私人财产,未经主人同意擅自闯入,官府哪里可是不好交代。于是除了逞些口舌之快外毫无办法,无奈骂够了才悻悻然打马而去。

    可是他们这些莽汉还犹不自知,大眼和陈千二人早就在云舒所分析的道路上选择好了跟踪位置。

    哪些强取豪夺的飞扬跋扈之辈,早就将云舒心中暗藏的哪股无名之火点燃,待槽帮中人离去后,云舒便快速钻入了窑洞中,有了钢性十足的龟兹钢铁,让二柱生火便捶打出来一把硬木为托的手枪弩,开动机床车制硬木箭杆,打磨抛光,顶端钻眼,蘸着桐油粘连三棱箭头便成一支利箭,绞盘冷拔编成钢丝绳,一把射程足有百米的精准射杀利器便告完成。

    用坩埚烧制石英砂粒,烧制出来一堆凸透镜片,挑选出来透明度最佳的两片和一块三棱形,打磨抛光后镶嵌在可以抽拉的套制竹筒中,制作出来一个单筒望远镜。

    将左轮手枪和制作好的六十发子弹随身携带,再将窑洞中哪些龟兹钢铁,铁器,玻璃等等隐秘之物全部寻隐秘处掩埋后,便在窑洞通道尽头用箕土掩埋封堵,外人进入窑洞只是看到左右各一的两间居住之所。

    雁翎刀,手枪弩和弩箭全部隐藏起来,以备后患所用。

    凤栖岗南北西侧各有三处蛇穴,所谓蛇穴就是一个很是隐秘的地下室,里面可以住人,跟后世的地下暗堡一样的性质和作用。

    如今已经算是彻底得罪了八水槽帮,云舒不想做待宰羔羊,打算主动出击,大不了从头来过就是,但前提是只要自己不死。

    如此君王至上的封建王朝,所谓的法律只是保护达官显贵们的利益,约束老百姓的一种手段,想要在此世道中存活,云舒所做的只能是奋起反抗一途,想要奴颜婢膝,阿谀奉承的做人不是云舒这个铁血军人的性格使然,宁做太平狗,莫做乱世人对云舒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和讽刺。

    且说长安城平康坊南曲街,前面的脂粉铺,绸缎铺,珠宝玉器铺比邻前方,此院前后四进,亭台楼阁,假山水池,甚是幽静清雅,后宅绿竹摇曳中一处小院甚不起眼,一处正厅外表看似平常,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厅堂下乃是一间偌大密室,一白面书生端坐在正主位上,今日正是这隐龙门的朔日聚会。

    白面书生人称莫宗主,三十几岁,身披黑色披风,灯火阑珊中遮挡住了半边脸庞,在这半阴半阳中更加增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下垂手分别坐着四个人,左右各二,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前往凤栖岗吆五喝六的哪个董令主,此人名曰董浩,乃是长安城东的黑帮之主,手下的水陆两帮人手过万众,泾渭浐灞槽帮之主事人。

    旁边者乃是一精瘦老者,年约五十左右,背稍驼,须花白,双目混浊无光,似是一老态迷茫之辈,此人名曰覃章,又叫覃驼子,乃是京城中地下势力的龙头老大。

    左手边一魁梧壮汉,三十许,红脸虬须,豹子眼,扫帚眉,目露凶光,眼神凌厉,此人名叫骆雄,有胡人血统,懂突厥语和高句丽语,乃是外门主事。

    在其旁边的是一黄面儒生,三缕长须,生就一副柳叶凤眼,高颧骨,刀削腮,身高八尺,此人便是文度,一身剑术出神入化,性格孤傲冷漠,与人少有交际。

    此时主坐上的白面书生用中指轻轻敲打身前矮几,厉声道:“诸位今日聚会,有一事陈明,京城延兴门以东浐河旁有一地名曰凤栖岗,岗上有一住所名叫桃林小榭,里面有一妇人叫楚嫣儿,此人有些来历,去岁江淮军余孽作乱汝州朝阳观,秋水镇上有一窝点,被百骑司隐卫剿灭,然却逃脱一女主便叫楚嫣儿,据传闻这楚嫣儿精通音律,董令主着你派得力之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查明这凤栖岗中一草一木,居者几何,尤其是哪个楚嫣儿是否与汝州秋水镇上的是同一人,探明虚实后快速来报!”

    董浩闻听起立抱拳应是的同时,神色有些惊喜道:“宗主,果然还是这凤栖岗,看来这凤栖岗大有不同之处。”

    白面书生闻听,眉头一皱不解问道:“董令主,此话怎讲?”

    董浩一脸得意的笑道:“禀宗主,上次聚会时宗主不是谈及新鲜菜蔬一事嘛!属下为我本门忧虑,便派人暗中查访这菜蔬出处,在费了一番功夫后查知,方才得知哪些新鲜的菜蔬就来自哪凤栖岗。”

    说着,白面书生眉头再皱,不自觉的奥了一声。

    “依属下之见,这凤栖岗上肯定大有文章,属下自报槽帮中人,意欲收购菜蔬为名,率众造访凤栖岗,谁知哪个独眼怪物嘴上惶恐,可是很有主意,待属下再此光临时,独眼龙却是一反常态,率领一众贱民大举反抗,属下正欲派人使些手段,让其乖乖服从就范,谁知宗主又让属下查这凤栖岗,自然这凤栖岗中人定然不凡。”

    下首的凤眼文度,双眼微眯突然叹息道:“有如此巧合之事乎?”

    董浩冲文度恭敬的一点头后接着道:“可不嘛?这凤栖岗丘陵偏域,凋敝之季盛产祥瑞,定然是宝地或者是有奇人异士,于是便派董五纠集善于追踪好手准备夜探凤栖岗,尚未成行偏又赶上今日聚会之期,于是便先按兵不动,前来聆听宗主教诲!”

    白面书生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如此甚好,小心行事探明虚实,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五日后再行决议,说不定暗影中可能有江淮余孽存身,到时候本尊禀明主上,派人尽可能一网打尽,以除后患!”

    四人应是后,留下文度叙话其余三人相继离去。

    今夜凤栖岗漆黑一片,云舒与楚嫣儿温存后便倒头睡去,楚嫣儿也是疲惫不堪的进入梦乡。

    小榭幽静,半夜后渐渐起了风,嗖嗖的风声吹的窗棂如哨般尖锐,云舒刚好醒来,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云舒瞬间警觉,赶紧穿衣开门,小榭外钟正气喘吁吁的道:“师傅,有人夜闯。”

    “几人?”

    “天太黑看不清,大概有十几人之多。”

    云舒不假思索,赶紧入堂屋中取出一把雁翎刀,紧了紧腰带便快步与钟正二人消失在了黑夜中。

    村口处的宋大家,宋大闻听一阵敲门声,披衣开门,还以为是家主有事来寻,刚开门就觉寒光一闪,一阵巨痛传遍全身,随之便没了知觉。

    宋大嫂闻声来看,也被一个黑影手中钢刀砍翻在地,临死前那声凄厉的嚎叫传遍四野。

    待云舒赶至,宋家三兄弟已经命丧黄泉,云舒二话不说,摆手中钢刀便向哪些黑衣人杀去,黑夜中只见一个快如鬼魅的身影突然窜来,哪些黑衣人惊恐后也是晃着手中钢刀应战而上。

    谁知黑衣人没有一合之敌,不是断腿就是断臂,要么就是没了脑袋,云舒双目冒火,偷眼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宋氏兄弟,无名之火似是要将自己焚噬,可是眼角的余光中却突然看到了远处温室大棚那边火光冲天。

    云舒被气的捶胸顿足,自己百密一疏,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可是这边还有三人没有死在自己刀下,大为不甘,云舒非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之辈,一咬牙,手中雁翎刀刀光霍霍,身形暴跳而起,依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挥舞而出,顷刻间便将此地活人砍杀了一个干净,扭头吩咐呆若不鸡的钟正道:“看看宋老哥他们有无活口,赶快救治!”

    吩咐完了云舒才知自己如此莽撞,钟正还是个孩子怎会懂得这些。

    一摇头便想暖棚那边奔去。

    暖棚那边,四狗子带领着八九个青壮劳力奋起反抗,怎奈一众农人哪里会抵挡住这些凶神恶煞手中的钢刀,火起时慌忙出外查看时就被人当场斩杀了三个,握着锄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个不停,旁边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中长刀在火光中散发着阵阵寒光,其中一黑影手掌一挥,十几个黑衣顿时一拥而上,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顿时四起,伴随着的是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影快速而至,急促的奔跑声早就引起哪些黑衣人的注意,在黑衣头领的挥舞中,十几人快速将奔行来的云舒包围在暖棚东侧的空地上。

    两年多来的不懈锻炼,云舒的眼神极佳,迅速扫视一周便也了然于胸,看着草帘覆盖下的暖棚挥舞着熊熊火焰,似是哪些寒冷中泱泱绿意的黄瓜在痛苦的呻吟,不时的发出嗤嗤的哀鸣。

    云舒目眦欲裂,双目冒火,迅速便找到了黑衣领头人,脚下突然发力,身形腾空而起,一个飞跃便将眼前哪人飞膝顶飞,黑影来不及呼喊便飞处两丈开外,落入大火之中,云舒立身不动,任凭被大火焚烧的哪人在杀猪般的嚎叫,似是黑夜中的厉鬼索命呐喊。

    破锋八刀随之展现,黑衣人惊恐未定中便有四人头颅飞向半空,间不容发中云舒钢刀又起,身如鬼魅游走在半圆圈中,又是三人被杀,为首黑衣人眼看不妙,大喝一声道:“一齐动手!”

    余下的六人快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挥刀便向云舒砍来,谁知云舒身形更快,一个前滚翻手中钢刀不停,“咔咔”两声脆响便将前面二人的下肢砍断。

    身形随之爆长,寒光咋现处血雾飞溅,容不得余下二人惊恐,身形下落的云舒在半空中一扭腰肢,依一种难度极高的横滚便将黑衣头领旁边的那个汉子连头带肩给砍为两半。

    吓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的黑衣头领,倒退几步后折身便跑,跑的比兔子犹之过及。

    云舒长刀一横,快速将手中的雁翎刀旋转着便飞了出去。

    “哧”一声闷响。

    “哎呀——”声后哪个黑衣人便扑倒在地。

    云舒慢慢步入哪人身旁,将后面散落的雁翎刀捡拾在手中,看着哪个被雁翎刀划伤屁股的汉子,云舒一脚踏上,正踏在握刀的右手腕处。

    “咔嚓”一声伴随着啕嚎声,手腕被云舒踩断,云舒一脚将哪人踢翻过来,哀嚎声不绝时云舒手中刀背“啪”的一下重重的便抽打在哪人的腮帮子上。

    哪人停顿一下哀嚎声又起,“啪啪”又是两下,地上的汉子除了痛苦的扭动便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有呼哧呼哧的抽搐声。

    云舒俯身撕扯掉了哪人蒙面黑巾,恍惚中见此人是个方脸大汉,有些胡子碴的脸上红肿的已是不忍直视,刀尖指向哪人脖颈,正欲问话,突然眼角余光中见有人靠近,定睛一看来者是无忧,石头,和凌大三人。

    “说,谁派你来的?”云舒冷言道。

    “好汉——饶命”汉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嘴角还不断的吐着破碎的牙齿和血沫。

    “小的是灞河槽帮董令主手下,奉命来此捣毁菜窖,再将你们一众不听话的贱民教训一番。”

    云舒闻听此人说辞,顿生疑惑,早就料到槽帮会派人报复,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京城之侧槽帮哪里来的胆子来此地杀人放火,难道不怕官府追查,还是背后有人撑腰,就算是嫁祸南山劫匪,难道就不怕尾大不掉,毕竟凤栖岗与槽帮结怨已是明了之事。

    “是谁委派你们来此杀人放火的?”

    “不瞒好汉,董令主手下五爷安排小的来的。”

    “你说的是可是灞水槽帮董浩否?”旁边一脸愤怒的凌大突然开口问道。

    哪汉子抬眼看向凌大,又看了看云舒,才一个劲点头说道:“是是是,是董老大!”

    “哪董浩区区一个槽帮小头目,哪里来的狗胆来此地杀人放火!”

    “大爷啊,你有所不知,董老大手眼通天,从今年开春时起便一举拿下了浐河,泾水,渭水这几处的漕运买卖,手下可有万人之众,原先浐河帮老大张俭举家满门因不听驱使,董老大便派人把他们全家老少三十几口沉入了渭水,死无全尸,哪里还有什么他不敢一说。”

    “难道官府就如此袖手旁观不成?”

    “官府,在这霸陵塬上,他董老大一手遮天,霸陵县城中谁人不认识董爷,县尊见了也得毕恭毕敬,哪个敢查,哪个要是不知好歹,说不准明天或者是后天,就会在河道里见到他家人的浮尸。

    再说就算官家来查,据帮中兄弟私底下传闻,哪董爷在京城之中朝堂之上也有硬的比石头还硬的靠山,连大理寺,吏部都不敢过问半句,哪里还会在乎这如此偏僻的地方死了十几人。”

    无忧再也听不下去如此嚣张跋扈的言语,突然近身,手中指刀突然一闪,哪人左手握住脖颈顷刻间便没了声响。

    云舒扭头看向凌大,轻声问道:“老大,大院中的孩子们可否安然无恙?”

    “禀家主,那倒没事,就是被吓得不轻!”

    再看向无忧道:“无忧,你叫上钟正,石头和几个胆子大的人,将哪些黑衣人的尸体扒下他们的衣服,用绳子绑上石头全部沉入浐河中,再将现场处理一番,明早禀明周里正一同派人报官!”

    几人应声后,云舒迈步向窑洞而去,背影落寞而又凄凉。

    霸陵县城西北方一高岭上,墨松如织,树木不高却遮盖的严严实实,密林中一天然塌陷而成的土洞中,有两人被捆绑的那叫个结结实实,一虬髯壮汉,一尖嘴猴腮,正是董浩和董五二人。

    此时董浩已被打晕,不醒人事,而醒着的董五早就被吓得魂归天外,六神无主,撕心裂肺的痛疼直袭骨髓,脸色苍白如纸,鼠目中露出的惊骇难以遮掩求生之态。

    看着自己被人生生剥去皮肉的左小腿露出森森的白骨茬,有气无力的哀求道:“好汉饶命,怪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爷,只要大爷饶小的一命,小的定然会厚礼回报,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而低矮的土洞中端坐着一个独眼怪人,正是云舒和陈千大眼三人,云舒不时的玩弄着手中打造精美的指刀,眼神冷峻如刀,陈千在一旁熟视无睹般的把玩着手中的一黑一白的两块玉牌,黑玉牌乃是从董浩身上搜出,而哪块白玉牌乃是淮南公主送给云舒的出入京城之物。

    “师傅!你看此令牌正面的纹理如出一辙,您再看这个禁字每一笔每一划皆是一样。”陈千诧异的道。

    云舒不用拿过来查看,早就发觉了这块令牌的端倪。

    果然董五在惊恐中道出了此事隐情,原来这块黑玉禁令牌,皆是出自皇宫内苑,此令牌共有五种,一乃金牌,乃是皇帝和皇后所持有,那是权力的最高象征。二是银令,乃是禁军统帅所持有,三是黄铜禁令,皇庭近卫军中伍长,拾长一类的基层军官所持有,乃是出入宫闱城门的号令。

    四是白玉令乃是公主,贵人,妃嫔出入腰牌,也是身份的象征。

    至于这黑玉禁令牌,董五也只知道是出入京城所用令牌,至于持有者身份董五也是一无所知。

    待董浩醒来被眼前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得眼神中露出阵阵怯意,纵然自己见惯了生死,也被这种折磨人得手法所震撼的无与伦比,暗想自己眼拙,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个独眼怪人能够在冬季里种植出绿油油的新鲜蔬菜,细想一下哪是平常庶人,只怪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智。

    一时间懊悔不已的咧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哀求道:“凌大爷,饶恕董某,只怪区区瞎了狗眼,冒犯了你这位高人,假如大爷开恩饶恕在下,在下愿尽出家资赔偿大爷您看可好?”

    云舒此刻正在端详着手中的两块玉牌,漫不经心的冷言道:“董令主,我凤栖岗中的一十三条人命能值多少钱?你给个数!”

    董浩咽了咽唾沫,老脸上青筋一闪而逝后艰难的说道:“凌大爷高抬贵手,区区愿出五千贯铜钱来赔偿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是一个人五千贯,还是总共五千贯?”云舒一甩长发露出一个眼看着董浩道。

    董浩一阵尴尬,又是一阵慌乱不敢回答。

    “董浩,你家住渭水南岸董家口,家中老母和妻儿依旧节衣缩食的生活于此,村后有高丘,丘上有老少父子两个猎户,一则是你暗中安排保护家中老幼,二是看护高丘下埋藏的十几万贯不义之财。不知在下说的可对否董令主?”云舒轻飘飘的询问董浩道。

    董浩闻听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瘫倒如烂泥般的有气无力。

    董浩虽然心系巨资家产,可是看向云舒手中的一黑一白两块令牌时,眼神中不易觉察的露出几分惊恐便迅速不见,躲闪着便用自己善变的贪婪掩饰着什么,云舒乃是何人,对这个可以说是变化巨大的微表情表演早就看的一清二楚,董浩身上随身携带,贴身保管的这块黑玉禁令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千儿,霸陵县城之中董令主的两个侍妾和子女可曾处理干净?”

    “回师傅,已经处理妥当,家中还有五六个护院也被全部斩杀,一个没留!”

    董浩闻听身子簌簌发抖个不停,眼神愤恨,惊恐,失落而又归于哀求冷漠。

    “董浩,还不如实交代这块黑玉禁令的来历!”云舒一声段喝,犹如晴天霹雳,董浩被吓得一个哆嗦,浑身一抖,眼神中露出一个令人闻风散胆般的惧意,摇着头,蜷缩着惊恐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不可,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千儿,你与大眼你二人先把董五处理掉,再行前往董家口,趁黑夜先斩杀猎户父子,半夜再去董家,将董令主的全家灭了,再来此汇合,一同入京到平康坊竹苑中去会会哪个大人物!”

    董浩闻听一阵抽搐后顿时瘫软如泥般哀求道:“大爷饶命,请饶恕董某家中老幼,祸不及妻儿,在下合盘告知就是,还请大爷给个痛快!”

    陈千大眼二人则是不予理会,来到董五昏厥的身侧,大眼手中雁翎刀残影存留半空之时,董五哪个小脑袋已经在半空中飞起。看的董浩心头犹如被人生攥,阵阵胆寒心悸。

    董浩心理防线全然溃败,不敢再有保留,于是便将自己的所知一切,包裹东城槽帮之中的大大小小之事合盘托出,事无巨细全部交代了出来。

    云舒当闻听到董浩叙述隐龙卫一词时心头便是一震,思绪电转,果然李二心机深沉,老皇李渊亲手建立的暗影卫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如今成立的隐龙卫已经渐俱雏形,这也就不难理解暗卫头子邺成嗣被人用移花接木之计除去的理由了。

    云舒脑海中迅速便记起邺成嗣曾经述说的许济此人,昔日李渊做太原留守时在陇西武功县境内建有外宅别院,这便想起了李二居住此地时的四个莫逆好友,人称莫府四友,其中便有许济,许洛仁,此人好马,善于逢迎,被李二视为心腹,如今已从河东道调回京师,忝为云麾郎将,执掌李二亲手建立的玄甲军近卫,从玄甲军近卫中挑选以一当百的军中高手,组建百骑司,据守玄武门,乃是李二的贴身保镖头子。可是令云舒大为诧异的是,这名不见经传的许济,竟然还是隐龙卫的头子,堪比国民党时期的戴笠。

    而这块黑玉禁令牌大有文章,大唐境内所有关隘衙署的档策籍录中也是赫然在列,所谓的档策,就是每个衙署的主官人手一本的档案图标,相当于现代官员手中的指纹权限,用于甄别朝廷颁发政令的真伪,里面记载着三省六部和皇宫内苑的图章,图形,纹理,职能,官品等等隐晦信息。

    这黑玉禁令,乃是一等皇宫禁军令牌,天子卫率,级别则是高于其他十二卫,可就近调集卫军千人队,府兵乃至武侯衙役,可谓是权限巨大,难怪董浩遮遮掩掩不敢吐露实情。

    而董浩手中的这块黑玉禁令,董浩就曾经持此令到长安北衙中调集禁军五百,剿灭了盘恒在泾水,渭水,浐河,灞河之上的不服管束的槽帮余孽,难怪董浩能在半年之内将京城以东的槽帮尽数收复。

    此外此令牌还有一个隐秘功能,便是持此令用于调集槽帮之中所汇聚起来的大量金钱,然而这些大车小辆所载的铜钱大多都汇聚到了一个地方,便是平康坊南曲街南侧的竹苑之中。

    董浩架不住云舒的凌厉手段和恫吓,将自己曾经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的全部托出,云舒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一一记录成策,董浩无奈之下签字画押又压了指模,也不惧怕其报复,便放了董浩,当然他的家眷老幼也是安然无恙,纯属恐吓而已。

    傍晚时分,云舒与陈千,大眼分开来,各自挑选路径回归凤栖岗,云舒独自一人,行走在寒风微起的浐河西岸。

    掩人耳目的搭裢中鼓鼓囊囊,已近黄昏,凤栖在望,突觉自己的心头一紧,脚步加快几分。

    透过稀疏的杨柳树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之气,隐隐有一些青烟袅袅,凤栖岗上下一股肃杀之气袭扰心头。

    刚至岗下粗杨柳树下,云舒顿时呆若木鸡,只见凤栖岗前已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昔日曾经居住过的哪几间茅草屋已经化成灰烬,几缕青烟还在慢慢升腾,几个熟悉的身形在极速奔走,脸上,身上已是面目全非。

    前方大院已是残垣断壁,尸体纵横,云舒不知如何迈开的步子,如飞般的奔到近前,个个冰冷的尸身,个个熟悉的面孔赫然入目,这,这,这些都是昔日笑脸殷殷的哪些孩子,云舒几欲疯狂,抱起一个一个死状惨烈,残肢断臂的孩童,颤抖着,啕嚎着,大声嚎叫着孩子们的名字。

    “二柱——”

    浑身颤抖着抱起被人砍断脖颈的王三小,只有丁点的皮肉还连在身躯之上。

    “三小——”

    一个,两个,三个……

    “哈哈哈——”云舒仰天狂笑,声泪俱下,撼山震岳,直冲云霄。

    云舒拖着沉重的身躯瘫倒在邺成嗣冰冷的尸身前,小心的抚摸着满身伤痕累累的凌大,瞪大的双眼死不瞑目,紧咬的钢牙似是又千仇万恨的不甘。

    年幼的钟正一手捂着血肉绽开的肚腹,嘀嗒着血滴,背上则是小眼圆睁的小小,蹒跚着,缓慢的走向云舒,云舒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犹如五雷轰顶,天塌地陷般晕厥过去。

    阵阵寒风吹拂,云舒悠悠醒来,只见自己身侧皆是注视关切的眼神,有陈千,大眼,石头,葫芦,香儿,栓子,无忧无愁,小小,还有躺在身侧肚腹上缠满布条,正眼含热泪,抿嘴抽噎的钟正。

    云舒挣扎起身,好似身躯被什么抽空一般,步履蹒跚,艰难行进,浐河木栈,寒风吹冷浐河流水,宋家茅屋已经倒塌在阵阵青烟袅袅之中,桃林中新坟蒙土崭新,桃林小榭已是面目全非,被一场大火焚烧后的夯土被炙烤的斑驳陆离,呲牙咧嘴的似是在倾诉着粉身碎骨般的愤恨。

    孩子们居住玩耍,学习过的大院也被付之一炬,不复存在,自己昔日茅屋连同两头老牛也被焚毁。

    新近开挖的栖身窑洞里也是狼藉一片。

    在无忧无愁血泪满眶的泣血诉说中,云舒才知,在云舒率领陈千,大眼奔赴霸陵寻仇时,天色未亮时分突然杀入四五十个黑衣蒙面之人,蛇穴中值守的钟正,无忧,石头三人迅速现身示警,怎奈黑衣人训练有素,进出皆是阵列排布,按部就班,这时老大邺成嗣突然杀入,见其身手非凡,便一力抵抗,护送这些身手不错的孩子隐入前面大山,终是寡不敌众身死殒命,钟正护送小小中了贼人一刀,被剖开肚腹,血流如注,其余人等一十六名或大或小的孩童送命归西,而小榭中的楚嫣儿却是不知去向,下落不明。

    云舒闻听到此又晕厥了过去。

    天地哀鸣,山川变色,凤栖岗笼罩在一片哀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