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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旧梦将醒(2)

    夜雨,四得角街。

    水帘挂瓦墁,冷风不禁袭。

    黑衣人在积水里蹑足,清癯身躯被裹得严实,连雨水都难以浸入。他游走在隐蔽的阴影里,背上驮着一布袋,布料贴着里物的轮廓,映出隐约的人形。毫无疑问,他是

    牙人。突然,黑衣人的八尺身躯猛地绷紧,势如夭矫猎豹,而他的手中也多出一柄短刀,遮在衣下,难匿锋芒。

    仅一刻,他便连呼吸都消失在黑夜里。

    “动手!”冷厉呵声矍地撕破寂静。

    话音未落,黑暗里就有人闪出,裹夹着锐利的剑锋与杀气。

    叮——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在倥偬交手时出现——短刀与长剑刮出星火。

    闪出的落拓身躯落在水中,往前滑出七步,又立即摆开架势;黑衣人依旧保持不动,却忽地转身挥刀,挥出一阵水线。

    此次偷袭,竟是由两人分别从前后发起。如此,势在一击必杀!

    可不知为何?背后奇袭那人却在前冲的惯势中堪堪止住。当他刚停下后,那水线就飞溅在他的脸上,而低鸣划过的刀弧离他的喉咙不过一寸!若是他再不停住,短刀就会要了他的命。

    “睡虫子你在干什么?”稳住架势那人大喊。

    “明隆小心!”压住步伐的项遂从又立刻冲上前,因为黑衣人已以雷霆之速立在明隆还未反应过来的身前,对他使出致命一击!

    “哼!”明隆低哼一声,若落桩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腹部。

    他立马喷出一口鲜血,但他并为就此倒下,而是猛抓黑衣人的刀刃与手臂,朝后面追来的项遂从怒吼:“快动手啊!我抓住他了。”

    黑衣人也未想到他竟不畏惧生死直接抓他,亦在大雨中愣了一瞬,没能立即反应。

    然,斗争之中,一个瞬间就足以决定生死!

    项遂从未答,而是身影雷动如夜蝠,低啸近身,随后一个浅蹲,双手奋力挥动一柄燃烧烈焰的紫纲,朝黑衣人横劈而去!随即听闻狂啸声重重沉下!

    火光在磅礴大雨中淋不灭,剑锋呼啸声在夜风中遮不住。

    三人在短暂的交手间,多次于生死的刀剑上跳跃。

    掣电,紫纲已至——难以想象!黑衣人未想着挣脱明隆双手,反是下盘猛地发力,随后身体一倾倒,膂力之大竟连带着明隆的身躯一起翻飞起来。剑掠过!是从两人间的空隙间掠过!这一剑,居然被他毫发无伤地躲过!他竟能破开这必死之局?

    他是谁!怎么能会连明隆、遂从二人偷袭都没能伤及分毫。

    “咚——”

    沉闷一声,明隆整个人背摔倒地,肋骨寸断。他在剧烈的吃痛中放开了双手,黑衣人亦趁此机会翻滚了出去。

    项遂从想上前探查明隆的状况,却听他的吼声:“别管我,抓他!”于是,遂从轻睃一眼后,又举剑追上。

    两人消失在黑夜的尽头,只剩下街衢上的落雨与狂风,还有松开的布袋,其中正有一昏睡的及笄女子露了出来。

    “该死!该死!你到底是谁?!这七年,你不断掳走她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定要抓住你!给她们一个交代!”明隆染血的双拳不断击打石墁地,可任他如何用力,强烈的疼痛感令他难以动弹,甚至连下肢的感觉都在慢慢失去。

    ——夜雨磅礴,风冷啸不止。

    极快,四得角街上不断有耸动的火光,不易被熄灭的火把在黑夜里迅速移动,随后而来的是紫荆卫的铁甲暗扣声,还有明隆熟悉的呼喊声,是当冷、岳明等人赶到。

    紫郡城,一巷陌街角。雨水难蓄。

    一座宽敞的府邸里充满死寂,仅有一侧厢房点燃烛火,可很快,就灭了焰。

    厢房内陈设虽简单,却似是一闺中女子的住处,只是许久未有人居住,花盆里的花枝已枯死,连那青绿挂帘也都微微泛黄,地上也积了不少灰。屋内立着的是刚从四得角街逃离的黑衣人,这时,他脱去长衣,扭动柜旁的花瓶。在机栝声中,一间密道缓缓出现。

    在漆黑的隧道内,立即有一排烛火在风中燃起。

    微弱光色里,他露出了模样——一双凶狠若豺狼的眼睛,神情冷厉且严肃,面骨若刀削。

    他走入,石门紧闭。

    密室内立马有人上前行礼:“东西带回来了吗?”

    “没有。”他冷声,话中有隐隐的寒意,“被明隆和项遂从给拦住了。”他往密室更深处走。

    “你受伤了?”那人眼尖,察觉到他手臂上的伤口。

    他凝眉,轻瞥:“一点小伤。没能想到明隆那小子为了抓我,连命都敢不要。如今我等正值七墟在紫郡布局收线的重要时节,若不是怕引起无故祸端,他们今夜就该死在四得角街。”他语气阴冷,藏不住杀意,“这些年,我们在紫郡城安排的不少布置也被他们二人扰浑。他们早就该死了。”

    “尽量做得干净一点。”密室那人附声。

    “他们二人虽是蚊蝇,可缠起来也甚是烦人。罢了,东西我下次再去找。”他沉声,“她近日如何了?可有复苏的征象?”说到这时,他冰霜般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密室四周皆是厚重的岩壁,其上还雕有繁复的纹路、奇异的文字。密室最中央是一口由青铜铸造的圆池。青铜壁上的花纹更是繁杂,繁冗的纹路中流淌着鲜血,由远端躺在圆盘中及笄女子的伤口流出。更令人恐怖的是她们都还没死去,尚存浅淡的呼吸,但供给鲜血的女子面容皆枯槁、身形若枯柴。

    鲜血汇聚的地方,就是最中央的圆池——这是秘术,“血鬼源尸”。

    血池中正浸泡着一女子。她的面容姣好,有与黑衣人一样的细长眼角,短厚唇,可高挺的鼻梁让她的容貌更显立体。不必想,她是黑衣人的亲人,瞧其容貌,正值韶华,应是他的女儿。

    “都多少年了!你们允诺过我,只需十五年的供养她便能醒来,可如今呢?十五年期限已到,那为何她还不醒来?!”他一把抓住密室之人的衣领,一向冷厉的神情也会变得恚怒,“十五年了!她连手指都没动过!还怎么醒来?这便是巫马的秘术吗?!”一瞬间,蚯蚓般的青筋爬满他的脸,牙腮咬得极紧,“你可知我为了你们在紫郡扎稳劣根,我牺牲了什么?可你们就拿这样的东西来回报我?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令爱就快醒来。您瞧她的气血,已是一寻常人应有的。可令爱死过一次,若是想要再度复苏,就还需另一名与她年岁相仿的女子的神魂,并以她的魂为桥梁,将令爱从黄泉深处引出来,而且那人还要有大人与令爱那样的亲情。唯有如此,才能唤醒令爱。而那人正是大人如今的……他不敢继续说下去,连忙低着头,“可大人就是不肯带她来……”

    “你想找死吗?我说过,谁也不准动她!”他语气中的杀意瞬即翻滚而起,如狂浪般汹涌。

    短暂的沉默后,他将那人甩在地上:“若是你敢私自派人去抓她,我会让你永远浸泡在黑水湖里,不管谁保你。”他警告那人后,又朝池中的女子投去目光,凶狠的神色又慢慢柔软下来,有难见的爱与温柔,“我会想别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许动他。”他朝血池伸出手来,不顾鲜血沾染手掌,轻柔抚摸她温暖的脸庞,而不再是十五年前那张冰冷的脸,“你暂时离开,我要陪她一会儿”

    “应,张统领。”那人簌簌离开,对这性情阴冷的紫郡三军统帅尤为忌惮。

    “叶樱,我已经失去了你,所以我不能再失去箐箐。对不起,父亲没用,只能委屈你再等一等,父亲很快就能找到让你苏醒的方法了。”张统领收回手,目光宠溺,“对了,箐箐要婚嫁了,就在今年年末完婚。她的未来夫君名为林子然,是一不错的男人,想必她会过得快乐。”他又倏地欢喜起来,说起她,“箐箐比你大一岁,算是你的姐姐,虽然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对父亲真的很好,是将我看做了真正的父亲……”

    他说到此处,话语声戛然而止,那些脑海里的过往又溃破出来。

    渐渐地,他的神色又变得阴冷起来,尤其是那双如豺狼般凶狠的眼睛。

    “幸好,箐箐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也不能知道。不然,我会杀了她,你也不想我杀了她对吧?毕竟她是你的姐姐啊。”

    翌日。

    成举街,明隆家中。

    “睡虫子你居然跟丢了?!”明隆恼声,“怎么会连我们二人同时出手都无法擒住他。”他虚弱地坐在床上,因大喊引起剧烈咳嗽。

    这时,守在一旁的侯钰莲眉目瞬即一挑,担忧和恼意一起浮现在她的脸上:“你不要命了?在这里大声喊什么!快躺着!”她这一瞬的声音竟比明隆还大,稳稳地压住他,也让明隆生气的面容为之一顿,而后舒眉,低声嘟哝:“小莲,睡虫子还在这里,别那么大声嘛。我立马躺着,立马躺……”他轻挪身子,说话时的神情活似个怨妇。

    侯钰莲也站起身子,将明隆扶回被褥里:“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昨夜你若是……”她没说下去,原本还生气的语气里有了难过与哀怨。

    明隆也瞧见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抿紧了唇,没敢说什么。

    “对对对!小莲姑娘说得对。抓罪犯确实重要,可自己的身体才是实啊!”项遂从也挺怵小莲姑娘的,立马附和。

    明隆裹在被褥中朝项遂从翻了个白眼。

    “咳——”项遂从低咳一声,蔫坏儿地笑,“可还是得小莲姑娘才能降住明隆这小子。我说的话,他都是当耳边风的。”

    “说正事。”明隆见项遂从又开始不正经,立马严声。

    项遂从无奈,连连颔首:“好好好!说正事。”他的眉目又慢慢凝在一起,“昨夜他将你摔下逃开后,我立马跟了上去。那人的步法干净利落,起势如豹,落势若鹰,没一点多余的动作,而且那人动作轻盈,速度极快,在叠瓦上有如蜻蜓点水,一连迭地飘离很远。不多时,我就被他甩开了距离,最后在一处转角跟丢。那贼人至少是一代宗师,放眼这紫郡城也没几人能与之抗衡。别说是我,就算是子然与其对上,也难见胜负。”

    “昨夜,他其实可以杀我的,但他似乎不想惹出太大的麻烦,所以原本该刺入我腹中的短刀变成了拳头。”明隆面目暗沉,心有余悸地说,“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半夜掳走那些年轻女子?凭他的武艺在江湖中可称宗师,投效朝廷也可封官拜侯。如此人物,身边女人应当数不胜数,不必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哎,你什么意思?!你若是和那恶人一样武艺可称宗师,是不是也想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一旁的小莲姑娘立马听出了茬,气得连拽明隆耳垂。

    明隆苦笑摇头:“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

    “呵——你们这些狗男人,以为我不知道,还三贱客呢?!”小莲姑娘冷笑,松手,“你们二人继续聊,我再去替你烧一壶热水。”

    “哎,小莲姑娘,说明隆就行,我可不是什么狗男人。别人都称呼我为钟情公子。”项遂从揶揄道,神色得意。

    侯钰莲并未有后话,瞪了明隆一眼后,掀帘离开。

    “滚滚滚!什么钟情公子,你都多大了?还要点脸不?说正事,又被你打岔了。”明隆表情嫌弃。

    “明隆你真是找了一好妻室啊。”项遂从忽地喟叹一声,轻笑。

    “难不成明萱姑娘对你不好?”

    遂从闻声直笑:“哈哈哈,当然对我好呀!她可深得我心意,实乃我的意中人啊。”

    “别贫了,说正事。昨夜我们二人虽没能抓住他,却抓伤了他的手臂。你可告知署中的兄弟,多留意那些手上添新伤的人,说不定能把他抓出来。”

    “你这什么法子?这无异于海底捞针。”项遂从苦笑,而后语气一沉,“明隆,你可听闻过子楚的一种秘法?特需及笄女子才能施展的诡术。”

    “血鬼源尸。”明隆冷声,“真是足够残忍的秘术。”

    “嗯,这件事多半与巫马有关,还需上报。”项遂从皱眉,“虽然我们二人已经离开,可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

    “嗯,自当如此。”明隆平整地躺在床上,一双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灰暗的顶梁。

    一时间,二人皆沉默了。原本就偏凉的屋内,不禁多了一丝悲凉的气味。

    “睡虫子。”明隆倏地喊他。

    “怎么?”

    “你说,倘若作业那贼人没手下留情的话,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怎么?怕死了?这可不像你明隆的作风。”项遂从应答。

    明隆没看他,依旧平躺着望向漆黑的顶穹:“不是。只是担忧小莲和孩子们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若是死了,留下来的人该怎么办。”项遂从低叹,却扬起灿亮的眼眸,“可这个问题,我们在黑水笼时不就想通了吗?若是你死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当然,你的妻室,不会是我的妻室,只会是我这一生都要保护的人。相反,我若是死了,也是如此的,对吗?明隆。”他凝视着,语气俨然且坚定,“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哪怕身死。”

    明隆征征然地想着、听着,然后收回目光。他侧脸与项遂从对视,而后两人粲然一笑。

    “当然。我们在黑水笼时就已说好:英雄浩荡兮,自在本无崖。”

    “英雄浩荡兮,自在本无崖!”

    突然,阖紧的门帘微微一颤,像是有风扑打在上面,或是有人捻住的手指轻轻放开。

    成举街,季母茅草屋。

    元箐箐、李语嫣二人一大早就赶到季母家中,然后一起坐在窗棂前,愣神眺望窗外如火焰般盛放的火焰兰。

    每当夏末的风吹在火焰兰瘦弱的茎秆上时,它们就会簌簌摇曳起来,宛若那片火焰在风中燃烧,散出它的香味和火焰般的色彩。

    “真的好美啊。”第一次见火焰兰齐放的语嫣惊叹,眨巴水灵的眼睛,“要是它们永远都不凋谢就好了。”

    “傻语嫣,又开始说胡话了。花儿怎么会不谢呢?一年的花期恰如人的青春韶华,有且仅有一次,一旦燃烧释放,就会逐渐枯竭下来。”元箐箐捂嘴轻笑,一身红纱在风中微颤,“不过人这一生只能燃烧一次,花卉却能燃烧许多年。”她轻抬下颌,撑在窗边,朱色印满薄唇,“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火焰兰盛放得特别早,像是它们生怕来不及燃烧似的。”

    “箐箐姐也是,学语嫣说胡话。”语嫣笑说,流转水光的眼眸往窗外街衢望去,“这座城真是平静且安逸。光是坐在这里,就会让人觉得心神惫懒,恨不得立马躺在被褥里,睡一个舒服的懒觉。”

    一眼望去,窗棂不大的方框外是天地:有金箔撕碎后洒下的温敦阳光、有大雨洗涤后的清爽凉风,有一望无际的紫荆树、身前这片盛放似火的花圃……

    “箐箐姐。”语嫣忽地出声,语气微沉,“连项哥、明哥都拦不住的人会是谁?我们需不需要调动故里的势力查一查?”

    元箐箐从窗边回过神,凝声:“嗯,那个案件确实消沉已久。我想,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使得调查停滞不前,所以明隆与项遂从二人也只敢私下调查。如此,我先去与义父见一面,问一问这件案子是否有不明势力插手,随后再做定夺。”

    “难道有其它势力掺和我们就不出手吗?”语嫣疑惑,“故里不该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这样。只是他们二人那夜遇见的黑衣人武艺可匹宗师,想必不会是小人物。而他掳走她们,多半是与子楚的秘术有关。你可曾听说过一秘术,名为‘血鬼源尸’。”元箐箐逐渐面色严肃起来。

    “那是什么?”

    “以及笄女子的精血连续供养十五年的尸傀之术,可为未过头七的女子的续命邪术,更是可令死人复生的极阴之术。”元箐箐的声音里有难见的怒气,“没想到,这种罪愆极大的邪术也有人染指!”她转过身来,认真地盯着语嫣,“原本有些事我想等到我临近离开前,才告诉你。但是现在告诉你,也是一不错的时机。”

    语嫣颔首,风从窗柩吹入,拂起她额前零散的须发。

    “你可知故里为何而生吗?”元箐箐说。

    “是朝廷为暗中调查细作、卫戍紫郡而成立的隐秘组织。”

    “原来你是如此认为故里的吗?也怪我,为了保护你,还未对你透露太多。”元箐箐捂嘴一笑,“你想过没有,倘若我们是隶属朝廷的组织,那我们是否应该受朝廷的庇护?”

    “应该。”

    “可朝廷不仅从未庇护过我们,甚至连公主都亲自下令义父要彻查故里,若不是义父多次暗中阻拦,我等早已暴露。”元箐箐沉声。

    “那我们是什么?”

    “还记得那句诗吗?故里安长在,幽火难焚月。其实,这只是一首诗的前半段。”她低声念起,“旧乡无风起,何处是归依。加上这一句,才是完整的一首。”

    “故里安长在,幽火难焚月;旧乡无风起,何处是归依。”语嫣喃喃。

    “这首诗与你手中的扳指正是七涟之一、故里的证明。那是一个自古史就存在的古老家族——‘月之一族’,而整个组织都受月之一族的调遣。他们是延续至今的古老家族,更是对抗巫马七墟的唯一力量,是暗中守护紫郡的隐秘组织。你可知东归王朝为何覆灭吗?”

    语嫣迷茫地摇头。

    “当东归被巫马彻底腐烂的那一天,七涟联合七王一起攻入王朝,倾覆了东归王长达百年的暴政。那场东归覆灭的倾城之战,被称为“逐裂之始”,这些,一些野史书上会有记载。而那一战后,七王皆认定巫马消亡,故此,伐王之战最大的功臣七涟遭到了七国之主的围剿,因为他们认为七涟势必会成为影响江山社稷的不明力量,若是任其成长,迟早有一日,会成为和巫马一般的腐朽。所以七涟在东归破灭后,迎来了旧史上最为血腥的一场动乱‘七涟之谢’——一场尸骸遍野的巨大围杀。”元箐箐说到此处,声音不禁变得更冷,“至于巫马,它是七涟永恒的敌人,是倾覆一切都要杀死的敌人。我也不知道它从何诞生,更不知他们造成这一切是为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是一只自古史就存在的隐秘组织,庞大到难以想象。而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毁去我们的紫郡,我们的家。记得我对你说过我也曾试图找出掌控背后的人是谁吗?”

    语嫣点头:“记得。”

    “你有没有想过,‘七涟之谢’后月之一族是否还是真正的月之一族。或许掌控一切的人是坐在王位的那位公主,又或是还苟活着的月之一族。”她的语气猛地一沉,神色无比严肃,“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掌控故里的是已经夺获一切的巫马,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它的伪装。当能够彻底覆灭紫郡的那天,它才会真正露出它的模样。要记得,语嫣。这世间真正知晓一切的人,其实是最喜表露无知的人。而往往,这种人最可怕,因为他们会闭着眼睛说瞎话。”元箐箐用力咬唇,不愿再说下去,“所以我才要去查……哪怕……”

    “你还在查吗?箐箐姐。”语嫣担忧。

    元箐箐侧脸,可声音却坚定无比:“你说呢?我怎么会容得下那些人毁去紫郡的平静呢?这里可是住着我的家人啊。”

    “箐箐姐,之后就由我来罢。”语嫣走向她,目光里满是认真与担忧,“既然决定离开,就放心离开。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这平静且安逸的一切的。”她又倏地一笑,微弯的嘴角似微垂的柳枝,“毕竟那个人选了我当新的故里掌权者。”

    “你啊!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元箐箐终于笑了起来,回身抚摸语嫣的长发,像个宠溺妹妹的姐姐。

    就在这时,一向只坐在车轭上静候的马夫也从花圃外走了进来。他停在窗边,行了礼节,而后拿出一张信纸后迅速离开。

    平静被打破,两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凝重的表情。

    语嫣上前将信纸打开,其中仅写有简单的几个字:“勿查七年掳走案。”当她们二人看完后,信纸就在烛火上染成灰烬。

    “那个人果然没那么简单……”元箐箐眉头紧缩。

    语嫣也思绪忧愁:“那我们还查吗?”

    “你说呢?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