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繁星皓月诉愁肠
石床上，范卿两行泪痕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良久。
沉默的少女再次出声：“能起来吗？”
范卿用力撑起身子，在适应了最初的僵硬后，他缓缓走下了床，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大碍。
“跟我来！”
推开竹屋门，两只奇怪的小兽立马围住了少女，在她的脚底打转，用自己那短的见不着耳朵的脑袋使劲的蹭着小腿，小兽一黑一白，精怪活泼，煞是可爱。
少女没管它们，身体轻盈一跃，再出现时，已经是远处的一棵巨树枝干之上。
“跟上我！”
范卿见到这番情景，没有吃惊，如今的他，已经心如死水。
他有些费力的迈开双腿，推开篱笆，两只小兽冲着他龇牙咧嘴，他没有在意，跟了上去。
少女在树干上飞跃腾挪，不时停下等着后方的范卿，两者一前一后，倒勉强同行。
“这么晚了，这丫头去哪儿？”兽头屋内，石莫停下打坐沉吟，后又闭上了眼睛，继续修炼。
穿过了不知多远的树林，夜色渐深。
终于，远处豁然开朗，但却并不是什么灯红酒绿，而是一片荒无人烟，却视野开阔的戈壁滩。
少女先一步到达此处，她寻了一块高处的岩石坐下，抬头看着天空，静静的等待范卿的到来。
雨后的风格外的清冷，戈壁滩上的石头被洗的格外干净，天空中，无数的繁星在雨后没有任何遮掩的裸露出来，那么清晰，那么明亮。
在满缀的众星环绕之中，一轮皓月静静悬浮。
片刻范卿才气喘吁吁的赶到此处，他爬上了少女所在的那处高地。
“我很喜欢夜晚，清冷安静，很美。”
“天空会有无数颗星星，尽管会有月亮的光辉让周围的星星暗淡，但它们终究共存，保持距离，相安无事。”
范卿本以为等待他的还会是那句“跟上”，但少女明显没有了继续走的意思。
“我以为，你是要带我离开。”
“我们就是那些被赶下来的星星。”少女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着。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转过头，看向少年。
范卿清晰地看到，在她同月亮一般纯洁的眼眸中，有两颗晶莹泪珠，漫无目的的在眼眶中游离。
“范卿。”他没有犹豫，怕那两滴晶莹真的遗落人间。
“你呢？”
“竹漓。”
竹漓没再说话，她平躺下来，平静的看着天空。
但范卿却感到有无数的言语想要告诉她，告诉面前这个拥有钻石星辰般眼眸的救命恩人，她似乎也是他今晚能倾诉的唯一对象。
“爹和娘最大的心愿，是让我成为大罗国那些声名显赫的达官贵人，我根本不是那块料。”他坐了下来。
“但他们不那么认为，为了让我向镇子里的圣人学习，他们无数次去他的府邸求情，为此，他们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终于换得了这么一个名额。”
“圣人？”竹漓微微侧头。
“嗯，他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是个……像你们一样的人。”
“我和他们不一样。”竹漓转过头，她的反驳斩钉截铁，似乎想要极力撇清什么。
范卿点了点头，竹漓的眼神中那股清澈的坚定让他卸下了最后的防备，他看了看背后，也躺了下来。
“圣人对我们这样的人是提不起兴趣的，他只在乎那些达官显贵，我们不过是可以在他授课时，自由出入他府邸的下人。”
“下人，他们是这样是这样称呼我们的，那些人能给圣人的更多，所以他们对于我们这类人的肆意践踏，圣人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也总是将这些侮辱都压在心底，从没跟爹娘说过。”
“直到——”竹漓回头继续看向星空，并替范卿说出一个转折。
数不清的星星中，有不少正在闪烁。
“是的，直到前段时间，他们变本加厉，不但侮辱我，还侮辱我的爹娘，他们说像我这样的贱种，永远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说爹娘，是只能永远像猪狗一样生存的贱人。”
“对我的侮辱，我是不在意的，但我不能放任他们那样说爹娘，他们已经为我付出了所有。”
“我和他们起了冲突，我是打不过他们一群人的，但我聪明，力气也大，我揪住那个领头的人，胡乱打了一通，我浑身都痛，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事情闹大了，圣人自然不会处理那些显赫的贵人，结局显而易见，那些人用钱财摆平了这件小事，而我，被要求不准再踏入圣人府邸。”
“爹娘没有责怪我，他们每日都去求圣人开恩，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天，圣人提出了条件，去那座山，捡些东西给他。”
“平日里就有人去那座山的，传闻那里很危险，那里捡来的东西总能卖大价钱，圣人要的就是那里的东西。”
“我不想他们再去冒险，所以去之前，我与爹娘大吵了一架，父母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唯有跟着圣人学习，才能改变我的命运。”
“我对爹娘说，明知道我们与他们不同，根本付不起那些东西，哪怕给的再多，圣人也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况且，我也根本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爹喝住我，他说‘他们的侮辱那是他们的事，但你这样只会让我们付出更多。’”
“我告诉他们，其实我只想像他们一样，在这里找份工作或者学门手艺。”
“娘哭了，她说要是这样，他们一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他们每日每夜的拼命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答案。”
“他们要去那座山时，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同意带我一起去。”
“父亲怒气未消，上山路上，爹没和我说过话。”
“娘却一直念叨，说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到，能像那些达官显贵一样，爬向高处。我却只能嘟囔，表达我的不满。”
“娘没有在意，还是说那些憧憬的话，我没想过，那是他们对我说的最后几句话。”范卿的眼神变得麻木，本就不堪的生活加上突如其来的厄运，生命的意义变得更加没有意义。
戈壁滩的石头肃穆的哀思，夜色也愈加黑暗，不少星星隐入乌云中。
“我救了你，你就该好好活着，这条命是我的，也是我给这条命的命令。”竹漓看着天空中被乌云遮住的星星，一丝愁绪爬上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没明白，他们怎么能死的那么轻易。”
在小镇里，格格不入，父母，就是他的全部；如今小镇已经不属于他，被父母赋予的梦想也变得那么荒诞。
这一刻，范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竹漓没有安慰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向躺在她身边肆意释放情绪的少年处靠了靠。
安详的夜晚注视着少年的伤口，温柔的轻风无声拂过，妄图将那深处的伤口结痂。
是否有效，无可得知。
星星被遮住更多了，渐渐的，天空上只剩下依稀的快要凋零的昏暗微光，以及那个格外大的模糊昏暗的圆盘。
又要落雨了。
竹漓起身，在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任何星星，只余昏月的天空后，她往下面走去。
在走到平坦处后，她回过了头。
“留下来吧！”
良久。
沉默的少女再次出声：“能起来吗？”
范卿用力撑起身子，在适应了最初的僵硬后，他缓缓走下了床，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大碍。
“跟我来！”
推开竹屋门，两只奇怪的小兽立马围住了少女，在她的脚底打转，用自己那短的见不着耳朵的脑袋使劲的蹭着小腿，小兽一黑一白，精怪活泼，煞是可爱。
少女没管它们，身体轻盈一跃，再出现时，已经是远处的一棵巨树枝干之上。
“跟上我！”
范卿见到这番情景，没有吃惊，如今的他，已经心如死水。
他有些费力的迈开双腿，推开篱笆，两只小兽冲着他龇牙咧嘴，他没有在意，跟了上去。
少女在树干上飞跃腾挪，不时停下等着后方的范卿，两者一前一后，倒勉强同行。
“这么晚了，这丫头去哪儿？”兽头屋内，石莫停下打坐沉吟，后又闭上了眼睛，继续修炼。
穿过了不知多远的树林，夜色渐深。
终于，远处豁然开朗，但却并不是什么灯红酒绿，而是一片荒无人烟，却视野开阔的戈壁滩。
少女先一步到达此处，她寻了一块高处的岩石坐下，抬头看着天空，静静的等待范卿的到来。
雨后的风格外的清冷，戈壁滩上的石头被洗的格外干净，天空中，无数的繁星在雨后没有任何遮掩的裸露出来，那么清晰，那么明亮。
在满缀的众星环绕之中，一轮皓月静静悬浮。
片刻范卿才气喘吁吁的赶到此处，他爬上了少女所在的那处高地。
“我很喜欢夜晚，清冷安静，很美。”
“天空会有无数颗星星，尽管会有月亮的光辉让周围的星星暗淡，但它们终究共存，保持距离，相安无事。”
范卿本以为等待他的还会是那句“跟上”，但少女明显没有了继续走的意思。
“我以为，你是要带我离开。”
“我们就是那些被赶下来的星星。”少女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着。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转过头，看向少年。
范卿清晰地看到，在她同月亮一般纯洁的眼眸中，有两颗晶莹泪珠，漫无目的的在眼眶中游离。
“范卿。”他没有犹豫，怕那两滴晶莹真的遗落人间。
“你呢？”
“竹漓。”
竹漓没再说话，她平躺下来，平静的看着天空。
但范卿却感到有无数的言语想要告诉她，告诉面前这个拥有钻石星辰般眼眸的救命恩人，她似乎也是他今晚能倾诉的唯一对象。
“爹和娘最大的心愿，是让我成为大罗国那些声名显赫的达官贵人，我根本不是那块料。”他坐了下来。
“但他们不那么认为，为了让我向镇子里的圣人学习，他们无数次去他的府邸求情，为此，他们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终于换得了这么一个名额。”
“圣人？”竹漓微微侧头。
“嗯，他是个德高望重的人，是个……像你们一样的人。”
“我和他们不一样。”竹漓转过头，她的反驳斩钉截铁，似乎想要极力撇清什么。
范卿点了点头，竹漓的眼神中那股清澈的坚定让他卸下了最后的防备，他看了看背后，也躺了下来。
“圣人对我们这样的人是提不起兴趣的，他只在乎那些达官显贵，我们不过是可以在他授课时，自由出入他府邸的下人。”
“下人，他们是这样是这样称呼我们的，那些人能给圣人的更多，所以他们对于我们这类人的肆意践踏，圣人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我，也总是将这些侮辱都压在心底，从没跟爹娘说过。”
“直到——”竹漓回头继续看向星空，并替范卿说出一个转折。
数不清的星星中，有不少正在闪烁。
“是的，直到前段时间，他们变本加厉，不但侮辱我，还侮辱我的爹娘，他们说像我这样的贱种，永远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说爹娘，是只能永远像猪狗一样生存的贱人。”
“对我的侮辱，我是不在意的，但我不能放任他们那样说爹娘，他们已经为我付出了所有。”
“我和他们起了冲突，我是打不过他们一群人的，但我聪明，力气也大，我揪住那个领头的人，胡乱打了一通，我浑身都痛，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事情闹大了，圣人自然不会处理那些显赫的贵人，结局显而易见，那些人用钱财摆平了这件小事，而我，被要求不准再踏入圣人府邸。”
“爹娘没有责怪我，他们每日都去求圣人开恩，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天，圣人提出了条件，去那座山，捡些东西给他。”
“平日里就有人去那座山的，传闻那里很危险，那里捡来的东西总能卖大价钱，圣人要的就是那里的东西。”
“我不想他们再去冒险，所以去之前，我与爹娘大吵了一架，父母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唯有跟着圣人学习，才能改变我的命运。”
“我对爹娘说，明知道我们与他们不同，根本付不起那些东西，哪怕给的再多，圣人也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况且，我也根本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爹喝住我，他说‘他们的侮辱那是他们的事，但你这样只会让我们付出更多。’”
“我告诉他们，其实我只想像他们一样，在这里找份工作或者学门手艺。”
“娘哭了，她说要是这样，他们一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他们每日每夜的拼命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答案。”
“他们要去那座山时，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终于同意带我一起去。”
“父亲怒气未消，上山路上，爹没和我说过话。”
“娘却一直念叨，说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到，能像那些达官显贵一样，爬向高处。我却只能嘟囔，表达我的不满。”
“娘没有在意，还是说那些憧憬的话，我没想过，那是他们对我说的最后几句话。”范卿的眼神变得麻木，本就不堪的生活加上突如其来的厄运，生命的意义变得更加没有意义。
戈壁滩的石头肃穆的哀思，夜色也愈加黑暗，不少星星隐入乌云中。
“我救了你，你就该好好活着，这条命是我的，也是我给这条命的命令。”竹漓看着天空中被乌云遮住的星星，一丝愁绪爬上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没明白，他们怎么能死的那么轻易。”
在小镇里，格格不入，父母，就是他的全部；如今小镇已经不属于他，被父母赋予的梦想也变得那么荒诞。
这一刻，范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竹漓没有安慰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向躺在她身边肆意释放情绪的少年处靠了靠。
安详的夜晚注视着少年的伤口，温柔的轻风无声拂过，妄图将那深处的伤口结痂。
是否有效，无可得知。
星星被遮住更多了，渐渐的，天空上只剩下依稀的快要凋零的昏暗微光，以及那个格外大的模糊昏暗的圆盘。
又要落雨了。
竹漓起身，在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任何星星，只余昏月的天空后，她往下面走去。
在走到平坦处后，她回过了头。
“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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