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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亲口”告诉你

    “要不答应,以后可没有机会了。”成功解锁新招数,江皓宸又是高高在上的欠揍模样。

    “你要怎么找?”

    这不是拍偶像剧,舒有德走失的时候别说玉佩吊坠,就连草绳也没挂一根,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活着见人,死了,让你知道坟头在哪儿。”江皓宸语气肯定,好像舒有德就在他家后院一样。

    “这可是你说的。”

    舒言实在不知道是哪位天使大姐给江皓宸的自信,可“找到舒有德”这个承诺实在太诱人,哪怕只有牛毛般那么一丝机会,她也绝不会放过。

    “当然,本少爷一言九鼎,有合同为证。”江皓宸早料到舒言会答应,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两分。

    合同?

    乙方按时为甲方准备一日三餐,除甲方要求,否则十天内菜色不得重样。

    乙方不得对甲方大呼小叫,更不能顶撞或变相挖苦讽刺。

    备菜或菜品制作过程中,甲方有任何疑问,乙方应全程微笑讲解,不得轰甲方离开。

    ……

    厚厚十几页合同,大到动作,小到表情,规定得那叫一个详细,舒言每往下看一行,愤怒的小火苗就更旺一分。

    “江皓宸,你不要太过分了!”她忍无可忍。

    保姆每周还有两天休息呢,她可倒好,就差没按手印卖身了。

    “我可没强迫,签不签完全看你自己。”江皓宸以手支额,幽幽叹息,“奶奶念叨舒有德念叨了一辈子,如今人明明就有希望找到,却因为……”

    “少废话,我签!”两个大字跃然纸上,跟它们的主人一样干净利落,舒言把钢笔往江皓宸面前一拍,“该你了。”

    “注意态度。”江皓宸签完字,随手把合同一翻,背面被忽略的补充条款映入眼帘。

    “笑容不真诚扣一分。”

    “态度不好扣一分。”

    ……

    总之,扣分项很多,而分数直接影响着找人的速度。

    苍天大地各路神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妖孽,她好想打人啊。

    “等等。”江皓宸握着钢笔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您又怎么了?”有求于人,舒言在气势上直接短了一截。

    “我要在合同上再加一条。”

    “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那么多条了,也不在乎多一条少一条。

    江皓宸在合同下方的空隙上,一笔一画写着:“不准用炒勺砸人,若有违背,罚跪键盘。”

    “噗……”舒言刚喝进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

    舒言被江皓宸“压迫”得苦闷不堪,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遭遇,正被另一个人羡慕嫉妒恨。

    那个人就是钟恩德。

    钟恩德在颢澜待了这么多年,虽然地位不如从前,但消息还是灵通的,当他知道江皓宸几乎天天待在舒家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五十九岁的尴尬年龄,退休节点,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替代,更不能被淘汰。

    其实无论江凌风还是江皓宸,都没想过要让舒言取钟恩德而代之,是他的疑心,慢慢把自己心底深处的阴影逼了出来。

    “师父,要我说,江家对您不仁,您也没必要有义,后厨这地方,随便搞出来点什么,就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

    营造品牌的美誉度就像搭积木,需要长年累月的不懈努力,但要崩塌,只在一瞬间。

    “你说什么?”钟恩德的语气冷意森森。

    王林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帮着钟恩德的,怎么对方却动怒了,下意识地站起来:“师父,我的意思是……”

    钟恩德何尝不知王林是为自己鸣不平,可作为师父,他不能让徒弟年纪轻轻就想错了路。

    “你记着,想要在后厨这方天地混出名堂,菜的品质就是你的良心,不能有半点闪失。”

    钟恩德虽然焦虑郁闷,但并未丧失做人的底线。

    王林虽然点头答应,面上却忧心忡忡:“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做好菜。”做好每一道菜。

    客人的舌头不会骗人,只要客人更喜欢吃他的菜,舒言就别想后来居上。

    “阿嚏!”在厨房洗菜的舒言,重重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那家伙又想算计她?

    江皓宸,想起这个讨厌的名字,舒言就觉得牙疼、头疼,哪儿哪儿都疼。

    而这,只是个开始。

    “小心小心,都慢着点,这边,对,就放在这里……”

    循着喧闹声来到院子,只见大到衣柜、鞋柜、电脑桌,小到熨斗、抱枕、书本,堆了个满满当当,还有几个人拿着五颜六色的壁纸,恭敬地站在旁边。

    “你们要干什么?”

    “舒小姐,这是从小江总别墅里搬过来的东西,他说您这里的条件……稍微差了些,要我们重新布置一下。”

    舒言两眼一抹黑,差点栽倒。

    实在不想牵连无辜,舒言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江皓宸人呢?”

    谁同意他住过来的,难道又是舒有顺?

    见舒言愤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往他身上刮,舒有顺连连摆手:“不是我,这次真不是我。”

    他冤,比十个窦娥加在一起都冤。

    刘秘书适时给舒有顺做证:“舒小姐,老板说要住得近些,才更方便帮您找二伯,所以就……”

    江皓宸的诡辩彻底让舒言无语,隐隐咬牙切齿:“这么说,还是为我好?”

    近点方便,难不成那家伙身上装了定向接收器,能让舒有德感受到磁场怎么的?

    “当然。”刘秘书虽然也觉得江皓宸完全是一派胡言,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坚决维护自家老板的权威。

    “他什么时候过来?”

    “老板说他还有些工作要处理,要您把午饭打包好,给他送到公司去。”刘秘书恭敬地递过来一个价值不菲的保温餐盒。

    “江皓宸!”牙咬得咯咯响,舒言觉得再这么下去,摆在她面前的路只能有两条:要么跟江皓宸同归于尽,要么失手先送江皓宸去见上帝,然后在那高高的铁窗里度过余生。

    然而,某人的要求远远不止这些。

    “小江总还说,您那个房间采光好,他要住您那间,麻烦您搬到隔壁去。”

    趁舒言还没拿扫把轰人,求生欲满分的刘秘书迅速补充道:“为了尽快找到您的二伯,老板紧急成立了一个团队,只要……他住进来,团队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江皓……小江总真是太英明了。”软肋被人抓得死死的,舒言只能自己泻掉一身怒火,咬牙含笑,“我现在就去给小江总腾房间,保证他今天晚上就能住进来。”

    腾房间算什么,只要能找到二伯,让她睡厨房都行。

    刘秘书只是征得当事人同意,干活什么的完全不用舒言动手,众人利落地把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再小心翼翼地把新家具用品各归其位,原先有些糟乱的房间焕然一新。

    舒言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也不敢相信这是她之前的小屋。

    算了,还是厨房比较适合她。

    “舒小姐,小江总在开会,请您到办公室稍等。”江皓宸的资料,早在网上传得满天飞,他不愿子承父业,在欧洲修完学业后,便在亲爹的经济支持下专注于动漫产业的研发制作,前几个月投资的动漫电影,票房口碑成绩都很不错。

    舒言从没接触过动漫,难免有些好奇,询问道:“我可以四处看看吗?”

    “当然可以。”

    作为大Boss的朋友,舒言享受到极高的礼遇,在谢绝陪同讲解服务后,一个人在楼层转悠。

    黑白相间的装修风格,简约的装饰品,处处充斥着时尚气息,临近正午,两侧敞开的办公区域空无一人,舒言沿着走廊一路向前。

    “《炫光使者》前后耗资1.5亿,如今以超出预期两倍的利率完成了第一轮资金回笼……”

    宽敞的会议室,江皓宸坐在正中间侃侃而谈,他穿着一本正经的职业装,表情严肃,与印象中无赖不羁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直觉得那家伙是无赖,这会儿看,倒还真像个总裁。

    江皓宸的目光不经意一转,就见舒言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崇拜地看着自己,然而还没来得及享受,门口的人已转身离开。

    “吃饭吧,下午接着说。”

    江皓宸没有指定午饭菜单,舒言就随意准备了肉末菠菜和罗汉大虾,外加几个小糖窝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肉末菠菜是最寻常的家常菜,将菠菜洗净过热水,再将煸炒出来的肉覆在上面即可,但所用的肉是用秘制调料处理过的,味道鲜香浓郁;至于罗汉大虾,更是刀工火候缺一不可,虾尾金黄粉丝酥脆,刚打开餐盒,香味便四下弥漫开来。

    会议室好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离了地方,江皓宸秒现原形,大快朵颐之余,嘚瑟道:“以后想看我就正大光明地看,不用偷偷摸摸的。”

    唉,谁让他长得这么帅呢,真是伤脑筋。

    “谁偷摸看你了,我是无意间走过去的。”舒言血气上涌,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得厉害。

    “我允许你看。”见舒言脸涨得快要滴出血来,江皓宸玩心更甚,小声呢喃道,“你脸红了。”

    “才没有,明明是屋子里的暖气太热。”舒言努力为自己争辩。

    “不用解释,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你已经爱上我的事实。”论起自恋程度,江皓宸若排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

    “谁爱上你了?”真想知道江皓宸这莫名自信是从哪儿来的,赶明儿她也去批发一沓。

    “如果不是,你怎么不敢看我?”

    “谁说我不敢。”舒言硬着头皮跟江皓宸对视,却见对方迅速倾身,在她脸颊上印了重重一吻。

    “跟我吧,我也喜欢你。”江皓宸第二次表白,跟上次一样令人猝不及防。

    “你个流氓,想都别想!”舒言一把推开江皓宸,拂袖而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舒言,江皓宸凝神望着空空如也的餐盘,陷入深思。

    这个满身带刺的丫头,以前似乎没有谈过恋爱,她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

    又或者,她在等什么人?

    “没有,绝对没有。”舒有顺时不时充当叛徒,“言言这丫头‘孤’惯了,对感情严重不信任,之前虽然有几个男生追过她,但都被她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江皓宸不解。

    年轻女孩不都幻想着嫁给白马王子吗?

    “还不是因为她那个畜生不如的妈!”脱口而出了一句,舒有顺似乎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拢回话头,“这么说吧,这孩子没有安全感,小江总您要是真喜欢她,就多对她好点吧。”

    这是江皓宸第二次听舒有顺提到舒言的妈妈,他有心追问,却明白舒有顺看似好拉拢,实际上却极有底线,不该说的只怕一句也问不出来。

    罢了,江皓宸忍不住低叹,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差不多都耗在这丫头身上了。

    关于“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这一点,舒言有天然优势,更何况她还那么漂亮,那么与众不同。

    江皓宸就这样一点点陷了进来,连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又或者说,从没有爱过谁的他,还没明白这就是爱情。

    公司的事,江皓宸只负责在“大政方针”上拍板,并不用具体去执行什么,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家里,看着舒言忙进忙出,只为做好一道菜品。

    江皓宸虽然是个纯吃货,对餐饮却没什么兴趣,否则也不会放弃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机会,另立山头单干。可是看得久了,他也跃跃欲试。

    “这玩意儿有那么难吗,我试试。”

    有……那么难?

    古话怎么说来着:初生牛犊不怕“死”。

    被江皓宸质疑难度的菜,名字叫火芽银丝,没错,就是慈禧太后曾经吃过的那道。

    这道菜的原料很简单,主要就是新发的绿豆芽和火腿,可是做工却异常烦琐,光准备材料就要两天。

    为什么呢?

    因为精心选出来的火腿肉,要在自然环境下风干两天才能使用。

    至于处理豆芽,更是细活中的细活,这个过程中,要用到尖头和圆头两种不一样的细钢针,先用尖针慢慢穿过豆芽,再用圆针穿一遍,才可以把豆芽完完整整地穿成空心。

    “给你。”舒言揉揉发酸的双眼,把针往江皓宸面前一推。

    江皓宸有样学样,直接用圆针一穿:“这不是很简……”

    “咔嚓!”

    豆芽不畏强权,很不给面子地裂开了。

    舒言以手支额,笑了笑不说话。

    “笑什么笑,这只是个意外。”为了挽回面子,江皓宸没有再投机取巧,乖乖用尖针穿孔。

    “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

    豆芽越来越少。

    江皓宸的脸色,越来越黑。

    舒言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一共就这么点豆芽,再浪费下去,就只能干吃火腿了。”

    “我说了,这只是意外。”这么轻易就放弃,绝不是江皓宸的性子,他稍稍平息情绪,继续跟豆芽做斗争。

    失败了太多次,怎么也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渐渐地,动作也得心应手起来。

    “你看,弄好了!没断!真的没断!”江皓宸献宝似的把豆芽递到舒言面前,笑得像个孩子。

    “看见了,看见了。”舒言有些哭笑不得,为了把自己从这项繁重工作中解放出来,又鼓励道,“一回生二回熟,会越来越好的。”

    “当然,这么简单的事,我会做不好?”江皓宸成功被套路,干活更卖力了。

    在两人“愉快”的合作下,费时费力的火芽银丝终于做成。

    体会到亲自劳动的乐趣,江皓宸对厨艺的热忱一发不可收拾,时不时做出些自带杀伤力的黑暗料理,成为厨余垃圾的一分子。

    自上次卖房未遂后,舒有顺就被舒言赶出家门,原以为一天两日就能回来,然而有了江皓宸给的钱,舒有顺正好出去吃喝玩乐,一个多星期不见踪影。

    舒言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每到秋冬换季时就要病一场,赶上舒奶奶血压总是不稳,舒言紧张照顾了几天,结果奶奶情况稳定了,舒言自己却头重脚轻,脑子也迷迷糊糊的。

    这一病,饭是肯定做不了了,只好让江皓宸自己解决午饭。

    信息刚发出去,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怎么了?”

    “有一点头疼,不碍事。”

    “嘟嘟——”

    电话挂断了。

    半个小时后,江皓宸手拿温度计,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这女人是不是傻,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没事,多喝点热水就好了。”小时候生病,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她总是悄悄忍着,后来奶奶脑子糊里糊涂,更是全靠自己一个人扛,突然有人关心,她忍不住有些感动。

    虽然这个关心她的人脸很黑,脾气很臭。

    “热水能包治百病,还要医生干什么。”江皓宸二话不说,弯腰把舒言从床上捞起来,快步往外走。

    “江皓宸你放我下来,我不要打针。”舒言用力挣扎,但男人坚实的怀抱犹如铜墙铁壁。

    平时虎里虎气的女汉子,竟然跟小孩子一样害怕打针?

    好,他又抓住她一个软肋。

    到医院,江皓宸坚持挂知名专家号,五十多岁的医生阿姨并不认得江皓宸是何许人也,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现在的小伙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女朋友都烧成这样才来医院。”

    舒言慌忙解释:“您误……”

    “您说得对,以后不会了。”江皓宸截过话头,又问道,“她怎么样,是不是要住院?”

    “没那么严重,打完吊针回家按时吃药就行。”

    “医生,能不能不打针……”舒言心底某个地方霍然一痛,原本就没有几丝血色的脸更惨白了。

    “不许任性,万一转成肺炎就麻烦了。”江皓宸温柔的语气前所未有,眼神却是不容置疑。

    舒言默然。

    “麻烦您给安排个VIP病房。”

    江皓宸理所当然的话语,立刻收到四道鄙夷的目光。

    算了,只能说穷人的世界,富人永远不懂。

    舒言十几年没打过针,偶尔一次,药效便格外快,回到家,烧就慢慢退下来。

    “来,尝尝我亲手做的土豆丝。”叮里叮咚一阵忙碌,江皓宸亲手做的病号饭端到舒言面前。

    啥?盘子里那堆黄里透着黑,散发着浓浓焦煳味的棍棍,是土豆丝?

    土豆丝的创始人要看到这个,一定后悔当初发明这道菜。

    “还不错吧,尝尝。”江皓宸一脸得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刷新了黑暗料理的底线。

    若是平时,舒言断然不会允许这种菜来折磨自己的味觉,但今天江皓宸陪自己去医院一路忙进忙出,再打击他就有些过分了。

    左挑右拣,好不容易挑出一根还算不错的。

    “咳咳……江皓宸,你家什么时候改卖盐了!”舒言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为了报之前芸豆糕的仇。

    “别那么夸张行不行。”为了证明自己的确认真做了菜,江皓宸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

    “咳咳……咳咳咳……”他明明很认真去做了,怎么还会这样?

    “男怕入错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舒言心里默默想着。

    “你害怕打针,是怕疼吗?”吃完饭,江皓宸突然问道。

    舒言默然,过了很久才点头:“是。”

    心疼。

    十岁,打吊针的时候那个被她叫作妈妈的女人还在,醒来,却再不见踪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只因爸爸得了绝症。

    婚姻是什么?如果只能共富贵,大难来时却要各自飞,她宁愿一辈子形单影只,也好过被最亲密的人,捅那心头一刀。

    “你妈妈……”

    “我不想提这个人。”舒言打断江皓宸的话,默默把身体转向里侧。

    没一会儿,枕巾就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江皓宸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着,但为了不让舒言更伤心,愣是忍着什么也没问。

    算了,管她有没有妈妈,有自己就够了。

    舒言很快好了起来,经历过生病事件,她跟江皓宸的关系比之前缓和不少,大有偃旗息鼓握手言和的架势。

    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舒有顺,时不时地嘀咕:“咱们老舒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言言,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只要嫁进江家,几辈子吃喝不愁。你爸知道了,都得高兴得从地底下爬出来!”

    “你有事没,没事赶紧让开。”舒言实在不想对牛弹琴。

    “还没过门,豪门少奶奶的脾气倒先长了。”舒有顺并不生气,而是锲而不舍地给舒言洗脑,“就江皓宸这条件,别说打灯笼,就是开着远光灯也找不出第二个,你要不赶紧下手,到时候被别人抢了先,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为什么要哭?”这几天,江皓宸那张脸时不时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搅得她心神不宁,不由得横眉,“你喜欢就自己嫁,再唠唠叨叨,小心我手里的炒勺!”

    “我没跟你开玩笑。”舒有顺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言言,江皓宸你都看不上,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你总不能真就自己一个人过吧?”

    “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好的,落得清静自在。”孤单,总好过被人算计,被人戳心。

    “现在怎么都行,等你老了怎么办?”

    “老了再说老了的话。”舒言扬起炒勺,不耐烦,“这么多话,成心找打是不是!”

    “行行行,我惹不起你这小姑奶奶。”舒有顺挠挠头,“那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借我五百块……二百块也行。”

    “走不走?”舒言把菜刀重重往案板上一插。

    这年头不用点武力威慑,耳根子还不能清静了?

    “一点也不尊重长辈。”舒言吃软不吃硬,舒有顺不敢顶风作案,麻利开溜。

    看着舒有顺有些臃肿却步履矫健的背影,舒言无声长叹。

    想当年,三伯也是热血青年,有着对未来炽热的期许,可是一朝冲动锒铛入狱,近三十年的铁窗生涯将他的意志消磨得干干净净,只能靠打牌玩乐来麻醉自己。

    她懂三伯的苦,所以愿意一次又一次拿出所有积蓄为他还债,却不能放纵。

    回过神,她又想起舒有顺刚才那个问题。

    她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或许正如钱钟书先生《围城》里的那句话: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之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江皓宸有过那么多女人,真真假假的,占去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等短暂的新鲜劲过了,自己也不过是众多敝屣中的一个。

    罢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杨绛先生那样幸运,能拥有钱钟书先生一生一世完整的爱,她还是不要奢求了。

    “见鬼了?”江皓宸一进来,就见舒言盯着门口潸然泪下,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是鬼吗?”舒言侧一侧头,再转回来时,脸上已经没有一点泪痕,“饭就快好了,你去包间等着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拖到房门口,江皓宸把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往舒言手里一塞,直接下命令:“给你半个小时,把衣服鞋子换上,还有脸……”

    这么多天早就见惯了素颜,江皓宸想着舒言也不会化妆,摆手道:“算了,抓紧时间。”

    “干什么?”

    “去参加一个活动,赶紧的。”

    “为什么要我去?”他身边女伴不是挺多的嘛,掰着头发丝数也不该轮到她。

    “本少爷今天心情不好,就看你不顺眼。”江皓宸不想说实话,只能蛮不讲理,“要是害我迟到,新得到的消息,你就别想知道了。”

    “江皓宸,每次都用这招,有意思吗?”

    “没意思,但有用。”某男笑得欠揍,说出来的话更欠揍,“要不,我帮你?”

    “哐!”房门被重重摔上。

    当那扇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眼前的人,差点闪瞎江皓宸的眼。

    樱桃红削肩长裙,颜色亮丽,金线绣的暗纹梅花在夕阳映照下若隐若现,栩栩如生。薄施粉黛的小巧脸颊,在银狐披风的衬托下,更显得白皙亮泽,楚楚动人。

    经常素面朝天的人,一旦精心修饰,往往会有惊艳效果,所以,即便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江皓宸,也贪看住了。

    “很……奇怪吗?”舒言第一次化妆,见江皓宸“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底气不足地摸了摸脸。

    活了二十四年,她几乎没太关注这张脸,但前几天去商场选购食材,走到化妆品柜台时,却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带回来一整套彩妆产品。

    女,为悦己者容。

    “没……没有,挺好的。”层层涟漪在心底四散开来,江皓宸讨厌这种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走吧。”

    “我需要做什么?”江皓宸参加的宴会,级别一定不低,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该吃吃,该喝喝,看着顺眼的人就说几句话,不顺眼的不用搭理。”江皓宸不需要讨好谁,舒言自然也不需要。

    “嗯。”

    江皓宸轻轻握了握舒言微凉的手,轻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温热的触觉,仿佛带着某种特别的能量,让舒言揪在一起的心慢慢舒缓开,她粲然一笑,用食指在唇上一比:“少说话,时刻保持微笑。”

    这样的舒言,俏皮中带着可爱,江皓宸心念一动,在她头发上胡乱揉搓几下,语调上扬:“傻女人。”

    舒言并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连忙往车门边移了移,用头发将脸上的红晕遮住。

    在很久以前,世上没有胭脂,女子的脸,只为情郎而红。

    江皓宸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话,再看向舒言的目光,越发温柔如水。

    江城不大,颢澜集团唯一的国际大酒店已然是地标性建筑。

    还没到目的地,远远就看到一排排豪车,可见出席活动的人非富即贵。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江皓宸随手把车钥匙交给门童,朝舒言侧了侧胳膊。

    呃?

    高跟鞋不受控制地摇晃两下,勉强找回重心,舒言有些僵硬地把手搭在江皓宸胳膊上。

    “不用着急。”为了迁就舒言的步子,江皓宸特意放慢了速度。

    “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穿高跟鞋,跟踩高跷似的。”

    “想美,就要承担美带来的痛苦。”江皓宸侧头看舒言一眼,挑眉,“连双高跟鞋都没有,还算女人吗?”

    “照你这逻辑,不会踩高跷也不算男人,要不,你踩个给我看看?”舒言后背挺直,笑容得体,毫不示弱。

    “小江总好。”

    “小江总您好。”

    江皓宸自带吸睛体质,沿路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对于舒言,众人虽诧异,但还是微笑示意,舒言也会微微点头,回以礼貌的笑容。

    “看不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江皓宸的表扬往往很含蓄,能有这话,说明舒言的表现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舒言笑得狡黠。

    江皓宸一愣,旋即黑了脸:“舒言,你说谁是猪?”

    “谁……”

    话未出口,一阵香风由远及近。

    “皓宸,别来无恙。”

    清甜软糯的声音犹如浓郁的酒香,让人闻之欲醉。

    舒言下意识转头,对上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娇美容颜。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在电视、网络以及商场广告牌上多次见到过;至于陌生,她们的确没有见过面。

    当红影星崔浅,江皓宸最知名的前女友,没有之一。

    当年阴错阳差走到一起后,崔浅主动放消息给媒体,她很清楚吃瓜群众想看什么,凭着江皓宸女朋友的身份,她很快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杂志模特,成为演艺界新宠,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了。

    私人活动,没有保镖助理前呼后拥,崔浅笑盈盈地走上前来,看也不看舒言一眼,只紧紧盯着江皓宸:“最近忙什么呢,电话也不接?”

    江皓宸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没有任何波动:“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

    “江董事长亲自发的请帖,我当然要捧场。”崔浅不动神色地挤开舒言,亲昵地拉了拉江皓宸的衣袖,“这么长时间不见,晚上可要好好聚聚。”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江皓宸的目光越过崔浅,落到舒言身上,“走了。”

    “皓宸……”

    “皓宸。”一道儒雅的男声,适时打破僵局。

    转头,只见子路跟乔影并肩上前,乔影穿一件淡绿色晚礼服,修身长裙自锁骨向下迤逦而下,如一袭淡淡的清风,沁人心脾。

    舒言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才是自幼被精心富养出来的端庄千金,跟怎么看怎么有几分风尘气的崔浅站在一起,只有四个字:相形见绌。

    “来了。”江皓宸跟子路点点头,又对乔影笑道,“气色红润有光泽,怎么样,还是故乡水最养人吧?”

    “是啊,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回到祖国的怀抱。”乔影见惯了明星,并未对崔浅的出现有多惊讶,只朝舒言微微笑道,“这位就是弋阳常提到的奇女子吧,果然很特别。”

    “我是舒言,很高兴认识你。”舒言暗暗握拳,决定回头好好找弋阳那家伙算账。

    “你好,乔影。”乔影微微一笑,友好地伸出手。

    “我们先去那边,你们随便转。”短暂寒暄后,江皓宸拉过舒言的手腕,礼貌告辞。

    “真,被人一挤就没影了。”江皓宸黑着脸不满。

    “人家要跟你叙旧,我掺和在中间算什么。”舒言撇嘴。

    “谁要叙旧?再敢自作聪明,看我怎么收拾你。”

    “喂,你把脉呢,快放手。”

    “少废话。”江皓宸握得更紧。

    不小心走快了些,舒言肩上的披风有些倾斜,江皓宸熟练地帮她拢好,语气却是嫌弃:“连个衣服都弄不好,你还能干点什么?”

    这么多年,江皓宸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也对着她们笑,但那种笑是敷衍的,是落寞的,是上位者对攀附权贵之人的鄙夷,可是这一刻,他眼睛里有光。

    从眼底绽放出来的独特光芒。

    崔浅定定地看着,掩饰不住的恨意在眼眸深处闪烁。

    乔影倒不恨,只是一股莫名的酸涩情绪涌遍全身,连带着语气也苦涩了起来:“看来弋阳说得没错,这个舒言……的确不同。”

    或许失落也是能传染的,子路的心像落水的铅球,一点点沉下去,面上却含笑道:“是,的确不同。”

    乔影一再拒绝跟江皓宸联姻,拒绝的次数多了,连他都相信乔影真的对江皓宸毫无感情,可刚刚这一幕,却说明了一切。

    不是不喜欢,恰恰是太喜欢。只是江皓宸性情太过飘忽不定,乔影摸不透他的想法,也得不到他的真心,才会用拒绝来掩饰心里的胆怯。

    江皓宸,有着旁人望尘莫及的出身、羡慕嫉妒的长相,他活得那样纵情恣意。

    子路何尝不知道性情张扬的人,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他那样卑微的出身,从一开始,便没有任性的资本。

    这些年,他拼了命地工作,原以为只要乔影没有意中人,便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

    但这一刻,子路无比清晰地明白:有些距离,是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江皓宸,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多嫉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