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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家庭煮夫

    这边,舒言不知道走过多少条街,问了多少人,依旧没有得到丝毫线索。

    “轰隆!”

    初冬的雨夹带着细碎的冰雹,有蚀骨的寒意,树上仅有的几片树叶,被毫不留情地扫落下来,街巷上再没有一人,只留舒言在寒雨中茕茕孑立。

    “奶奶……您去哪里了……”

    母亲不辞而别,父亲重病去世,这十几年是她跟奶奶相依为命熬过来的,难道老天爷真要这么狠心,把她唯一的亲人也夺走吗!

    舒言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冰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她身上,狂风呼啸着、叫嚣着,似乎要吞噬掉一切。

    天若有情,天亦老。

    没有谁会在乎一个小女孩的哀伤。

    六神无主间,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骤然拽起,头顶那把大伞将暴风雨阻挡在外,带着熟悉气息的大衣暖意融融。

    “穿这么点衣服在街上淋雨,作死是不是!”

    舒言颤抖着睁大被泪水糊住的双眼,面前的江皓宸满眼猩红,头发蓬乱,许是一路疾奔的缘故,他的气息还有些不匀,雨水打湿了雪白的衬衣,透透的。

    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他的伞,遮在自己头顶。这么久,舒言从未在江皓宸面前表现出软弱,但此刻,泪水却决堤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江皓宸上前一步,把舒言紧紧揽入怀中,用他温热的身体,融化她的恐惧。

    他有些后悔,后悔刚才急火攻心吼了她。

    可怜兮兮的小女人,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他怎么忍心对她凶?

    “奶奶她……”舒言哭得哽咽,“她会不会被人拐走了?”舒言越想越后怕,挣脱掉江皓宸的手就要跑,“不行,我必须马上找到她!”

    “你长这么大脑袋是摆设吗!”江皓宸一把将人拽回来,牢牢禁锢在怀里,“拐卖妇女拐卖孩子,是因为有利可图,拐卖一个九十岁的老人能干什么?”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可是……”

    江皓宸抬手抹掉舒言眼角的泪痕,柔声细语地安慰:“相信我,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江城不大,舒言发现又及时,人怎么都不会丢。

    泪水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难收住,舒言呜呜咽咽地哭着,似乎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统统宣泄出来。

    晶莹的泪珠,如同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戳在江皓宸心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上次舒言生病的时候,他曾暗暗发誓要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可他却食言,把她一个人丢在大街上淋雨。

    他真是该死。

    “呜呜……”

    舒言心里百感交集,这些天,她怕自己不受控制地爱上江皓宸,怕他只是一时新鲜才对自己好,所以,她一直在逃避,在躲闪,可是这一刻,他温暖的怀抱让她踏实、安心。

    就像记忆里爸爸的怀抱,让她不再孤单无助。

    可是……

    “别哭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好不好?”江皓宸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哄着怀里的小人儿。

    “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你就是骗我喜欢你,骗我爱上你,然后再甩了我,让我伤心。”舒言没有心思掩饰情绪,索性把真心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不就是让保镖把你抓回家,又拿炒勺打了你几下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这么小心眼……”

    “闭嘴。”江皓宸实在不想听到更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俯身吻上那片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娇唇。

    是,我就是这么小心眼,是你自己一头扎进我心里来,就要负责到底。

    “舒言,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不许你生病不许你哭,更不许你淋雨虐待自己,要是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江皓宸气势汹汹地宣示主权。

    “你又凶我。”舒言可怜兮兮道。

    “好好好,不凶你。”江皓宸把披在舒言身上的大衣裹紧些,完全不在意自己还在淋雨受冻。

    水滴从脸颊上缓缓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小江总,人找到了!老太太找到了!”刘秘书冒着雨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派出所。

    舒奶奶颤抖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有德……有德……”

    “老奶奶,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子路坐在舒奶奶身边,用丝帕仔细替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

    “子路,你怎么在这里?”江皓宸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熟人,颇为惊讶。

    “董事长让我来江城找你,西山路红绿灯那里,这位老人家突然挡在车前。”子路不动声色地看了舒言一眼,“我下车去问,老人家只含混不清地喊着有德,我猜她是不小心从家里走失的,就给送到派出所来了。”

    从小胡同到西山路,足足有八九公里,奶奶竟走到那边了?

    事情其实是有些蹊跷的,但舒言并没有想太多,只不停向子路鞠躬:“谢谢您,真是太感谢您了。”

    “舒小姐客气了,我想换作任何人,都会这么做。”

    “谢谢您,谢谢您。”

    舒奶奶身上湿透了,担心老人着凉,江皓宸直接把人带去了医院,原本只是例行检查,但结果却非同小可。

    “老人家心肺功能退化得厉害,只怕也就这一两年的寿命了。”

    一道霹雳直直劈到舒言心头,她膝盖一软,人差点栽到地上。

    奶奶心脏有旧疾她是知道的,所以每年的体检都做得很仔细,怎么突然就时日无多了?

    “不会的……你骗人,奶奶明明好好的!”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作为旁观者,江皓宸要冷静很多,直接拍板:“马上转去帝都最好的医院。”

    “老人岁数太大,做手术恐怕风险更大。”那医生的医术在江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要不相信,大可以试试。”

    钱可以买来许多东西,但挡不住生死,江皓宸能做的,就是请最好的医生为舒奶奶治疗,尽可能地延续她的生命。

    舒家,一片阴云惨淡。

    舒言捧着一张全家福,无声落泪,爸爸,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奶奶找到二伯?

    “让他们加紧排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舒有德的消息!”江皓宸下了最后通牒。

    调查多日毫无进展,不是他们不用心,也不是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够,实在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留下的线索少之又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同一夜,钟恩德从梦境中惊醒。

    “你啊,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要我说都这么多天了,上头未必就想换了你。”钟恩德妻子姜妍递了杯水过来,好言相劝。

    “不是为了这个。”钟恩德摇摇头,“这些日子,总梦到我娘在喊我回家,我拼了命地朝她身边跑,可就是看不清她的脸。”

    姜妍一阵唏嘘:“算起来,娘现在得有九十多岁了,哪还能活着,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没错,钟恩德就是舒言走失的二伯。

    当年钟恩德跟舒奶奶去菜场买菜,邻市一对年久不孕的夫妇来江城看病,被医生告知夫妻二人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正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巧遇小小的钟恩德哭着找妈妈。见孩子实在可爱,两人一时动了私心,悄悄把孩子抱走了。

    那个年代没有摄像头,除了挨家挨户找,没有别的办法,那对夫妇为了不被查到,连夜收拾东西去了别处,再没还乡。

    四岁的孩子没有多少记忆,哭闹几日后,渐渐适应了新家的生活。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对夫妻虽然不知道孩子的本命,但新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德”字。

    母子连心,这些年钟恩德时常会梦到母亲,原本只当是意外,但前几年养母弥留之际,终于将这个藏了几十年的秘密说了出来。钟恩德震惊之余也回去打听过,但当年那个菜市场早就被拆了,问了几个上岁数的老人,也都不知道,事情就搁置了下来。

    颢澜大酒店顶层总统套房内,子路将自己来江城的目的原原本本告诉江皓宸,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江皓宸嗤之以鼻:“三十年了,他天天不是忙工作就是跟外面的女人鬼混,现在倒有时间管我了,这算盘打得倒是真好。”

    在外人眼里,江凌风不仅是成功的企业家,更是出了名的顾家好男人,但有谁知道,一旦关上那扇维系公众形象的营销大门,两人脸上的笑容便会瞬间消失无踪,彼此形同陌路。

    所以,江皓宸从不相信婚姻,他宁愿游走于花丛,成为众人眼里的轻佻薄幸男,也不愿挽着一双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利益的女人手,走进那座外表光鲜的冰冷坟墓。

    “皓宸,董事长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子路淡淡一笑,语气中已有几分苦口婆心,“无论他外面有多少女人,也没有生下孩子,你还是颢澜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不是吗?”

    “那是他不敢。”江皓宸脸上毫无波澜,甚至连睫毛都没多动一下,“你回去告诉他,舒言是我看上的,就算离开,也要我自己说了算,他要再打主意,我不介意让他再忙些。”

    那语气神态,不像对父亲,反而像对仇人。

    “你啊你。”子路幽幽叹息,颇有些无奈,“皓宸,别怪我说得直白,你之所以喜欢舒言,是因为你身边从没有过这样的女人,可是,再多的新鲜感都会有过去的一天。”

    “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乔影?”江皓宸剑眉微挑,双眸紧紧逼视着子路。

    “因为她端庄优雅、聪明漂亮,而且,有背景。”子路很坦诚,并没有刻意掩饰什么。

    起码在江皓宸看来是这样。

    “所以,我绝不会娶她。”

    相处多年,子路的确是生意上的好帮手,所以江皓宸提拔重用他,却并不能像弋阳那样,成为至交好友。

    用弋阳的话说,子路的优点是理智,缺点,恰恰就是太理智了。

    这样的人,更像一个代码,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多谢。”

    子路轻轻晃了晃红酒杯,一饮而尽。

    “老板,董事长让您找的是舒言,您为什么要告诉小江总?”子路的秘书有些不解地问道。

    子路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皓宸见了董事长就像见到仇人一样,我要去对舒言恶语相向,岂不是激化矛盾?”

    “那是他们父子俩的事,也怪不得您啊。”

    “话是这么说,可我能在颢澜站稳脚跟,全靠皓宸提携。如果能周旋着缓和他跟董事长的关系,也算稍稍报答知遇之恩了。”

    “为了小江总,您可真是用心良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理解您的一番苦心。”秘书大为感动。

    “许多事不需要别人知道,自己心安就好。”子路轻轻一笑,“去忙吧,出差在外,正事也不能耽误。”

    虽然被认定只剩下一两年寿命,但舒奶奶的精神不仅没有颓下去,反而比之前多了两分神采。出于愧疚,舒有顺把老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至于舒言,则继续泡在厨房里研究菜品。

    因为她接到一个大单。

    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单。

    史密斯先生来中国参加活动,将其中一天的晚宴定在舒家菜馆,要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法国大使馆的高级官员。

    “我没有听错吧?”幸福来得猝不及防,就像巧克力味道的龙卷风。

    “当然没有。”助理先生的中文很流利,“史密斯先生的几个朋友都很喜欢吃宫廷菜,希望舒小姐能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请史密斯先生放心,我一定认真准备。”

    史密斯先生在国际厨师界的影响力不言而喻,以往来中国,他都会选择颢澜大酒店或与之名气相差无几的酒店用餐,此次选了名不见经传的舒家菜馆,可见上次比赛,舒言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欧耶!欧耶!欧耶!”送走助理先生,舒言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兴奋,一蹦三尺高。

    江皓宸塞着耳塞把头埋进被子里,都隔绝不了外面的360度立体环绕噪音,终于忍无可忍:“闭嘴,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扔出去!”

    跑调都跑到西伯利亚了,这哪是唱歌,简直是对听觉的凌迟!

    “谁说音乐都要在一个调调上了,偶尔换一换地方不是挺好吗?”舒言心情好,看动不动就奓毛的江皓宸都格外顺眼,“我要好好琢磨一下菜单,只要史密斯先生吃得满意,以后舒家菜在国际上,就算有一块金字招牌了。”

    虽然世界各地都有华人开设的餐馆,但为了赚更多的钱,往往各个菜系混杂在一起,厨师没有经过系统化的专业学习,厨艺往往也千差万别,所以西方人对中国宫廷菜的了解,少之又少。

    史密斯先生的到来,给了舒家菜一个走向世界的契机。

    “舒言,你抢了我的生意,还在我面前炫耀,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江皓宸板着脸,语气却丝毫没有怒意。

    舒言双手一摊,满脸嘚瑟:“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讨厌的家伙故意刁难,才让我阴错阳差地得到史密斯先生的赏识,我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呢?”

    “你说呢?”江皓宸一手揽过舒言的细腰,居高临下。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不如……就抵消了吧。”舒言明媚的眼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她双臂一伸,娇小的身子八爪鱼似的挂到江皓宸脖子上,“这位先生,你觉得呢?”

    江皓宸挑一挑舒言的下巴,似笑非笑:“你是在勾引我吗?”

    哪里用得着勾引,只要她笑一笑,他就义无反顾地扑过去了。

    “就算是吧。”舒言从不矫情,既然招架不住某男的“温柔陷阱”,索性就彻底跳进去,不过,“你可要小心了,我这人脾气不好,要是再有什么娇花浪蝶腻腻歪歪的,我手里的炒勺可不长眼。”

    “那你可得对我好点,要不然……”

    “不然你想怎样?”舒言眼波一横,威胁意味十足。

    三天不打,还惦记着上房揭瓦了?

    “这个嘛……”

    脸颊被印了重重一吻,人已经被打横抱起,原地转了几圈:“我就天天缠着你,让你再也没有时间去研究新菜。”

    “江皓宸,你快放我下来!”

    “求我啊,求我,我就答应……”

    平静惬意的生活总是短暂的,就在当事人都快忘了那段插曲时,江皓宸跟舒言在雨天拥吻的照片,突然出现在各大网站头版头条。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吃瓜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很快,舒言的资料就被彻底扒了出来,大家对这位横空出现的富豪新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还有鄙视。

    “厨神大赛冠军?嘁,攀关系走后门,真不要脸。”这是义愤填膺的。

    “水冠军,名副其实的水冠军。”这是愤世嫉俗的。

    “高配心机婊啊,看人家段位多高,短短几天,就借着江皓宸搭上了史密斯先生,以后可前途无量了!”这是羡慕嫉妒恨的。

    “长得还不如我好看,也不知道江皓宸什么时候瞎的!”这是上升到人身攻击的。

    一条条评论翻过去,舒言的肺都要气炸了。

    喷子!

    脑残的喷子!

    不要脸的喷子!

    一条条怼回去,奈何喷子太多,她就是添上三头六臂也不够用。

    “江皓宸!”舒言拍案而起,直接冲到隔壁房间,“钱,我要钱!”

    “都给你。”江皓宸一笑,直接把钱包奉上。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舒家蹭吃蹭喝,自作主张买回来的各种大牌,舒言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回,总算找到一点身为男朋友的存在感。

    “你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只要你高兴,就算买艘豪华游轮我也没意见。”钱对江皓宸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能花在心爱的女人身上,就是最大的价值。

    舒言很感动,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钱是有了,但她并不知道去哪里找水军。

    高质量的水军。

    “用不着那么麻烦。”江皓宸没想到舒言要钱是为了这个,当即解释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半小时之内,那些帖子统统会消失。”

    连这点事都搞不定,他就白活三十年了。

    “不,不要压下去,最好越炒越厉害。”舒言眼眸里一片阴冷,“当时我就奇怪,奶奶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人,怎么就能在短短二十几分钟内就没了踪影,原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江皓宸要自己去查,没想到舒言也想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感觉智商受到鄙视,舒言不满地瞪了江皓宸一眼,“他煽动舆论攻击,就是料到我一个小姑娘会顶不住压力情绪崩溃,更料到你会打压新闻,如此欲盖弥彰,就更可疑了。”

    情绪崩溃?

    她为什么要崩溃?就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络脏水?

    把脏水烧开了泼回去,才是她舒言的风格。

    江皓宸笑了,笑得畅快。

    这才是他的女人,有性格。

    有钱能让磨推鬼,更何况找几个水军。

    很快,网上的形势就渐渐开始反转,他们把江皓宸跟舒言从相识到相爱的经过完全爆出来,又爆出数张舒言所做菜品的图片、多年间食客对舒家菜的好评,以及回怼喷子。

    顺便,还提了一下舒言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以及走失的二伯。

    反正都出名了,不好好利用一下名人效应,简直对不起那幕后黑手。

    江皓宸看着一边嗑瓜子仁,一边刷评论的舒言,宠溺地友情提醒:“很快就会有许多自称舒有德的人给你打电话,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舒言将一颗剥好的瓜子仁塞到江皓宸嘴里,笑得狡黠:“没关系,我留的……是你的电话号码!”

    “舒言,你给我站住!”

    江皓宸很“愤怒”,幕后黑手只会比他更愤怒。

    崔浅怎么都没有想到舒言一个毫无娱乐圈生存经验的小女人,会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不仅没被舆论困扰,还迅速给了她反戈一击。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这样一来,舒言不仅轻松洗脱了心机女的名声,还成了励志灰姑娘的标杆。

    “浅浅,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崔浅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烦躁道,“把后面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不许露出任何破绽。”

    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按兵不动,否则江皓宸一定会怀疑。

    “是。”助理躬身退下,门刚刚带上,就听房间里传出一阵瓷器落地的哐当声。

    弋阳都能看出来,崔浅怎么会看不出来江皓宸对舒言动了真心,所以,她才动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招数:煽动舆论泼脏水。

    正好前头有舒奶奶莫名失踪的事,又打听到江凌风坚决反对江皓宸跟舒言在一起,这样一来,所有怀疑的矛头自然而然就指向了江凌风,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求而不得的男人,舒言凭什么轻而易举地站在他身边?简直做梦!

    明明天衣无缝的招数,千算万算,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舒言不冲动,更不好挑拨。

    看来,该准备下一剂猛药了。

    虽然这个办法实施起来困难了些,但她还有一个强大的帮手,不是吗?

    舒言并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拽到更深的漩涡中,准备菜品之余,她在一个个仔细筛选着江皓宸送过来的名单。

    这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想要攀龙附凤的人,短短几天,已经有几百个舒有德找上门来,虽然有几个似乎很像,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至于江皓宸,他的确怀疑江凌风,但并未急着去理论。

    江凌风不是沉不住气的人,这一点身为儿子的江皓宸比谁都清楚,他倒要看看,是谁胃口这么大,竟然想坐收他们父子的渔翁之利。

    在为吃瓜群众表演了一出大戏后,一切再次回到原点。

    至于舒言这边,史密斯先生的晚宴菜单很快定好了,分为开胃菜、热菜、甜点小食三个部分,至于茶,舒言并未准备寻常的龙井或普洱,而是遵照古方,用新鲜菊花瓣和山楂果烹制了新茶。

    “挺有新意的。”江皓宸喝了一杯,表示认同。

    “不是新意,是心意。”舒言含笑解释,“史密斯先生偏胖,喝这化瘀消脂,清凉降压的时令花果茶,最合适。”

    茶是合适了,但菜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九转大肠的味道。

    思来想去,舒言还是决定去请教钟恩德。

    这一问,才知道钟恩德病了,已经在家休养半个多月了。

    年纪大的人都不怎么擅长上网,以至于舒言找二伯的消息传得沸反盈天,愣是没有一丝风刮到钟恩德耳朵里。

    阴错阳差。

    “阿姨,请问这是钟总厨家吗?”舒言照着问来的地址,敲开了一栋单元楼的大门。

    姜妍上下打量舒言一圈,可能是错觉,她竟感觉这女孩的眉眼跟自己儿子有那么点相似,不知不觉就含了笑意:“你是?”

    “我是一个小厨师,听说钟总厨病了,来看望他。”

    “哦哦,请进吧。”

    中规中矩的三室一厅,面积并不算大,客厅正中间挂着大幅全家福,她听江皓宸提及过,钟恩德的儿子儿媳几年前就定居英国,所以家里只有夫妻二人,冷冷清清的。

    钟恩德在阳台摆弄花草,转头看到舒言不由得诧异。

    得知对方来意,钟恩德倒没有表现出排斥,幽幽道:“人有人的命,菜也有菜的命,上次史密斯先生来中国,我原本也准备了这道菜,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上,希望你能做好。”

    对于钟恩德的提点,舒言自是感激不尽,她不是善于掩藏心事的人,索性直接问出来:“钟总厨,上次因为我您没有夺冠,您为什么还愿意帮我?”

    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这样大剌剌地摆到台面上来,心底那股邪火却莫名泄了许多,钟恩德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应该愤愤不平?”

    “您愤愤不平是应该的,连我都替您委屈。”既然说了,舒言索性就把前因后果统统说了个清楚,随后郑重鞠了一躬,“钟总厨,我真的很抱歉。”

    江皓宸跟舒言走到一起,钟恩德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轻轻摇头:“我说了人有人的命,我没有那么大度,所以就算教了你,也还是不怎么想看到你,你回去吧。”

    他没有藏着掖着,至于能不能做出理想的味道,就看舒言自己的本事了。

    “好。”舒言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倔老头更可爱了。

    门一关,姜妍就恨铁不成钢地一阵数落:“明明做了好事,嘴上偏不肯饶人,难怪你跟同事们相处不好,这孤拐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了!”

    “你能少说几句吗?”钟恩德心烦意乱。

    “行行行,我不说,由着你自生自灭去吧!”姜妍气哼哼地进了卧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钟恩德望着窗外来来回回的车辆,重重叹息一声。

    正如舒言所说,他心里愤愤不平,甚至是恨,可是当舒言用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偏偏无法拒绝。

    罢了。

    准备食材,试菜,改进……日子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循环,连着几天下来,就算江皓宸再喜欢吃舒言做的菜,也不由得抗议:“舒言,今天晚上如果再让我看见九转大肠,我……”

    “那你想吃什么呀?”

    舒言本就软萌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江皓宸,直把对方的心都化开了,哪里还记得自己可怜兮兮的胃。

    “吃你。”某人俯身吻上来,肆意品尝着让自己沉迷的美好。

    江皓宸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自然而然地承担了做早餐的任务,想着舒言这几天劳心劳力,特意从网上找了菜谱,准备煲一锅排骨汤。

    “笨女人,你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善事,才找到我这么好的男人。”江皓宸把洗干净的排骨放进炖盅,露出一个傲娇又满足的笑容。

    还好周围没有娱乐记者,否则这一幕报道出去,不知道要让多少人惊掉下巴。

    江皓宸“洗手做羹汤”的心是好的,奈何下厨经验实在不足,火开到最大,不一会儿咕嘟咕嘟的热气就把炖盅的盖子顶得移动起来。

    “喂,谁让你动了!回去!”江皓宸想要伸手去碰盖子,但试了几次也没能如愿,只能眼睁睁看着炖盅里的汤越涌越多。

    “该死的!”江皓宸就算再没有常识,也知道排骨汤不会这么快就好,左想右想,拿了块湿毛巾垫着,想要把不停跳跃着的盖子拿开,不料被蒸汽一烫,他本能地就要往回缩手。偏偏好巧不巧,毛巾夹进了底座,如今大力度一扯,整个炖盅哐当跌下去,连汤带肉,结结实实从江皓宸大腿处直接翻落到脚背。

    舒言被惨叫声惊醒,冲进厨房就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阵寒风从脊背穿过,整个人都哆嗦了。

    “别动!”

    人吓傻了,但多年积攒的理智总归还在,见江皓宸俯身要去揭袜子,她大喝一声,端着一盆冷水泼过去。

    江皓宸的脚已经烫麻木了,连痛都感觉不到,只看着舒言泼过来一盆又一盆冷水,又用塑料袋装了满满的冰块敷在脚面。

    待人被送到烫伤科,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紧急处理得当,伤情并没有恶化,但着实不轻,江皓宸的小腿和脚面上肿起了三个鸡蛋大小的水泡,小水泡更是密密麻麻排了一排,看上去触目惊心。

    “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皓宸不停帮舒言抹着脸上的泪水,偏偏越擦越多,怎么都停不下来。

    江皓宸不说话还好,一说,舒言越发哭得厉害:“都这样了……还没事,你……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

    要不是她睡懒觉,江皓宸就不会一个人去炖汤,不去炖汤,就不会被烫。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江皓宸心疼地把舒言揽入怀里,抚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安慰,“现在我是病号,是不是不用再吃九转大肠了?”

    “噗……”舒言瞬间破涕而笑,把鼻涕眼泪往江皓宸身上好一顿蹭,委屈巴巴地撇嘴,“就让你吃,天天吃。”

    “哎哟,我胃疼……”

    “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轻斥了一句,舒言想了想道,“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借辆轮椅。”

    “我不要!”江皓宸冷脸拒绝。

    他只是伤了一只脚,又没有残疾,怎么就沦落到坐轮椅的地步了?

    “你脚上的水泡不能碰着,坐轮椅稳妥些。”舒言耐心劝着。

    “我可以走,不需要轮椅!”江皓宸坚决不肯打破底线,竟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蹦一蹦地往前走。

    “喂,你的脚不能乱动!”舒言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上前搀扶住江皓宸,“慢点。”

    “不用扶。”

    “少废话,否则把你一个人扔医院。”舒言也有底线。

    路上,舒言把身体偏向一边,尽量承担更多的力道,来减少江皓宸那只伤脚的活动幅度,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额头上已是沁出汗珠来。

    江皓宸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死要面子的。

    刘秘书很快来医院把江皓宸和舒言接回家,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一个月之内是别想去公司了。在舒言的强硬关照下,江皓宸的生活轨迹跟国宝熊猫有得一拼,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谁让你下地的,赶紧躺回床上去。”江皓宸想偷溜去院子里透透气,拖鞋还没穿好,就被舒言逮了个正着。

    “躺着躺着,再躺下去我就要发霉了!”不让上街就算了,连院子也不许去,简直太过分了。

    “你的伤口擦了药,外面细菌灰尘那么多,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舒言把江皓宸按回床上,像哄孩子似的柔声劝道,“再坚持坚持,等伤口都结痂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恐怕等不到那时候了。”

    “等不到也得等。”舒言态度强硬,完全没得商量。

    “我要上厕所。”江皓宸轻咳一声,低垂的眼眸里藏了笑意。

    “三伯刚刚出去,你稍等一下行不行?”舒言有些为难。

    卫生间在院子里,舒言也不是没想过给江皓宸准备个尿壶,可江皓宸连轮椅都不肯坐,又怎么肯用尿壶那种东西?这两天下大雪地面很滑,担心摔倒,舒言每次都让舒有顺扶着江皓宸。

    “你陪我去。”

    “那怎么行。”除了脚,江皓宸大腿上也有两处烫伤,陪他去卫生间那不是要……

    虽然是女朋友,但他们并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呀。

    “瞎想什么呢,又没让你跟进去。”看舒言红着脸纠结,江皓宸心情大好,“当然,你要想跟进来,我也没意见。”

    “臭不要脸。”

    说好了不让舒言跟进去,然而到了门口,江皓宸却突然脚下一个踉跄,随后“哎哟”一声:“地面太滑了,我站不住。”

    舒言低头瞅瞅,一滴水都没有,哪里滑?

    “不行不行,站不稳。”做戏做全套,江皓宸赖在舒言身上不肯动,“你扶着我。”

    “江皓宸,你不要太过分了。”舒言脸红得发胀。

    “只让你扶着,又没让你看。”

    “你自己……”

    “哎哟哎哟,脚好疼。”江皓宸龇牙咧嘴。

    “行了行了,赶紧的。”舒言忍无可忍,只好妥协。

    自此,受伤的江皓宸,歪打误撞地走上了人生巅峰,除了上卫生间亲力亲为,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全被舒言一手包揽。

    “我想喝杯南瓜汁。”

    “行,马上给你做。”

    “哎哟,我的腿好像抽筋了。”

    “我帮你捏捏。”

    “力道再大一点。”江少爷满脸享受,突然又摇头道,“好像没什么效果啊,亲一下,亲一下就没事了。”

    “江皓宸,别逼我把你扔出去。”

    亲亲抱抱举高高,不是小女生喜欢的把戏吗?现在可好,这家伙玩得乐此不疲。

    “你舍得吗?”江皓宸预谋已久,瞅准时机直接把人揽到怀里,“知道你不好意思主动,我来。”

    看着小老虎变成了小花猫,天天蹭便宜的江皓宸默默感叹:唉,要知道受伤后的待遇这么好,就应该早点往脚上泼盆开水。

    舒言不知道江皓宸连这么变态的想法都敢有,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好药后,嘱咐道:“早点睡吧。”

    “我脚疼,睡不着。”江皓宸扯着舒言的袖子磨蹭,“你给我讲故事。”

    舒言哭笑不得:“江皓宸你几岁了?”

    “我不管,我就要听故事。”舒言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江皓宸拿捏得十分准确,索性直接把人裹进被子里,“要不你陪我一起吧!”

    “放手。”

    “听不见听不见,我睡着了。”江皓宸手脚并缠,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舒言身上,这要换作平时,舒言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他踹下床,可现在,怕扯到他的伤口,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等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舒言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没过多久,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江皓宸缓缓睁开清明的眼眸,在舒言眉心印下一个轻轻的吻,满足地抱紧怀中的人儿。

    岁月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