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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淡影轻唱引雨来【六】

    七

    艾天冲有两个女儿,他的次女如果依照父亲的中土姓氏取名,似乎绝不应该叫艾九娘。

    瞧见慕容公子有些心思游移,易水寒道:“王妃的名字叫艾九娘,这不是艾天冲告诉老夫的,而是王爷不久前找到老夫对老夫说的。”

    慕容公子突然问道:“前辈说艾天冲在行军时每两年都要万里归乡,却不知他每一次归乡逗留多久?”

    易水寒道:“老夫已经猜到慕容公子会有如此一问,艾天冲除了头两次逗留将近一年,以后每次归乡最多不过逗留半年而已。”

    慕容公子又问道:“不知艾天冲每次回到军中可给王爷和前辈带过故国故乡的东西?”

    易水寒目光沉稳如水,道:“老夫猜到慕容公子的用意是什么了。艾天冲在第一次归乡时确是给王爷和老夫带了东西,第二次却一所所带。也就是那一次他对老夫说他的长女已经遗失。他没有说自己是否寻找过,不过老夫看见了他身上和手上新增的伤痕,所以老夫以为他的长女不是无意中遗失,而是被人劫掠了,他与劫掠的人有过骇人心魄的激战。”

    慕容公子用手缓缓地把玩着空杯,问道:“前辈说艾天冲在王爷卸甲之后便回到本国,因为本国生出了宫城之变才又投奔中土。不知艾天冲到中土后可曾见过前辈?”

    易水寒道:“他与老夫惺惺相惜将近二十多年,他若回来,王爷一定会知会老夫,老夫也一定去见他。老夫还记得那是前几年的一个冬夜,老夫将他约了出来,在一座古刹里喝酒喝到天亮。”

    慕容公子问道:“慕容有两个问题要请教前辈,第一个他既然在重回中土后被人一路追杀,他是否说过什么人追杀他,前辈与他喝酒时可曾发觉他身上或手上有什么新添的伤痕?第二个既然艾天冲回归本国已经经年,因为祸乱才被迫背井离乡,前辈与他交谈一夜,可听得出他的口音与行军时有所不同?”

    易水寒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慕容公子,道:“慕容公子心思如此细密,老夫却怕你夺了造化的先机,反遭天妒。你猜想的不差,他身上虽有新伤,却都毫无大碍,而他却说老妻罹难,似乎难以自圆其说。他的口音与行军时并无不同,只是沧桑罢了,似乎他在王爷卸甲之后并没有回归本国,却始终在中土流落。”

    慕容公子道:“慕容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艾天冲第二次归乡时,的确家中生出惨变,不仅他所说的长女遗失,而且他的妻子和次女也一并被人劫掠。他回到军中之所以只说长女遗失,乃是为了王爷每两年一次放他归乡的机会,他要用这些机会寻找自己的妻儿。第二件事情,他的妻儿被人劫掠,最终在中土有了消息,所以他无论是每两年的归乡时机,还是王爷卸甲后所谓的回归本国,都在中土苦苦寻找,却始终未曾回过本国。天可怜见,他找到了自己的次女,因为他的次女已经在中土长大成人。慕容却有一事不明,艾天冲的老妻和长女到底在哪里?莫非他的次女与母亲和姐姐没有在一起,若是在一起,为何只有这个次女现身了呢?”

    慕容公子想到了那双蔚蓝色眼睛里始终浮动的哀婉与惆怅。那哀婉和惆怅为何挥之不去?是因为失去亲人之痛,亦或是亲人虽在却难以重逢?

    易水寒似乎瞧破了慕容公子的心中所想,幽幽道:“老夫还有一件事要对慕容公子坦诚相告,镇南王那天对老夫说过,他与王妃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王爷说,他与艾天冲义属宾主,情同手足,自己怎么会纳自家兄弟的女儿为妃?王爷之所以答应艾天冲的苦苦哀求,其实是为了成全艾天冲的爱女之心,也为了保护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子。”

    宋城西惊愕不已,他不知道这些,也从未想过这些,他不得不暗自称叹慕容公子神鬼莫测的心智,称叹易水寒老而弥辣的心机。

    望海楼的酒不仅不好喝,而且不会让人醉,这无疑使心无旁骛,只想前来买醉的客人大为光火。

    易水寒已经喝了很多酒,不仅没有醉的征兆,反而越喝神情越清明。

    “慕容公子应该还想问老夫云鬓的事情。云鬓是个身世很不幸的女孩子,老夫记得她是前王妃带过来的,前王妃说过她的身世。据说云鬓的祖上也是锦衣玉食的钟鼎世家,不过到了她父亲就沦落了。云鬓的父亲也曾做过官,耿直磊落,得罪了权贵,一家人被流放到蛮荒之地,幸亏遇到了前王妃的父亲才得以脱罪。云鬓自小长在前王妃娘家,一直到了陪嫁进入王府。她对前王妃感恩戴德之心可比江海,前王妃遇难,她甚至有陪葬之念。”

    慕容公子问道:“不知云鬓与新王妃是否亲近?”

    易水寒道:“听王爷说,云鬓在新王妃入府后,因为悼念前王妃之情甚殷,对新王妃置若罔闻,不过近两年却亲近起来。王爷与前王妃伉俪情深,因为爱屋及乌,所以待云鬓如亲人,王府上下都知道王爷疼惜云鬓。云鬓确也是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始终不忘前王妃遇难之事,屡屡向王爷进言,命人细细勘察到底是哪路草寇害了前王妃,还自怨自艾自己不是个男儿身,若是个男儿身一定要手刃那一班强人。那天王爷对老夫说了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云鬓近来有一天竟然向王爷进谏,规劝王爷切勿耽于儿女情长,也不要自暴自弃玩物丧志,异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望。王爷只当她是无心之言,不过是一笑作罢了。”

    慕容公子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想必是云鬓姑娘如此向镇南王进谏了。想必镇南王回她的是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宋城西很久都在沉默之中,此时突然插话道:“云鬓温婉可人,从不曾瞧她有如此丈夫气。”

    慕容公子沉吟着,瞧着窗外已经很浓的夜色,缓缓说道:“一个人如果性情大变,通常会有两个彼此相关的原因,一个是身遭惨变,激愤之情难以自排,久而郁积于心,乃成愤世嫉俗之性,一个是有所奇遇,得遇循循善诱之人,言语之间,导引生发,久而恍然憬悟,乃成刻意求工之志。”

    宋城西问道:“莫非两位以为云鬓有什么奇遇,遇到了什么人不成?”

    易水寒没有回答,慕容公子也没有回答。

    易水寒听了听外头隐隐飘来的更鼓之声,道:“即将三更天了。慕容公子打算要问的最后一个人也许就是杨霸天,于这个人老夫所知不多,不过这些天宋兄弟应该打探到了不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