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背运
大寒那天晚上，阿徵正算着时候，约莫不到一个时辰，便可以回去了，心中有丝丝雀跃。
一身水粉衣裳的解忧夫人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阿徵微微欠身。
“安公公，烦请你去通传一声，陛下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用膳了，本宫担心陛下的龙体。”
“夫人，奴才也是没办法，陛下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那本宫就等！”
解忧夫人拢了拢粉袍，站在了阿徵旁边。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听说解忧夫人的一双眼睛美得动人。阿徵只敢低着头，盯着地面，要不然阿徵还是有点想看看传闻中能摄人心魄的眼睛的。
她还真就这样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安成辅摇了摇头，只得再次通传。
突然，耳边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说你呢！拿着食盒！我要去给夫人取件斗篷来。”
阿徵抬起头，眼神却不敢乱飘。解忧夫人身边的大宫女秋翎正冲着阿徵皱眉，阿徵赶忙接过食盒，赶紧又低下头去，“诺……”
“你，抬起头来！”
阿徵不自觉紧紧捏着手中的食盒，缓缓抬起头来。
上次阿音说她以前就被解忧夫人因为一点小事而报复，阿徵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
“看着本宫！”
虽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眼下阿徵也只能依从她的命令。
“啪”
下一秒，她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得疼。慌乱之中，阿徵立马跪下。
“奴婢不知哪里冒犯夫人，还请夫人明示责罚。”
旁边的阿音和一众下人也吓得跪了下来，一旁的一名小太监眼神中更是慌张与担心。
“啪”
又是重重地一下，解忧夫人白皙的手心都映上红色，可见力道之大。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你哪里错了！”
虽然阿徵的头紧紧地磕在地上，看不见她的神情，可却能感觉到头顶那张跋扈的脸。
“怎么？陛下不过几日没去本宫那儿，现在什么下贱坯子都可以侮辱本宫了？！”
她喘着粗气，语气中尽是她位尊夫人的那股子不可亵渎。
阿徵终于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脾气为何撒在自己身上。
怕是因为陛下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朝政，再加上之前孝德皇后的追封和葬礼，后宫中已经有些流言说她不再受宠了。而今日死乞白赖地过来又碰了壁，心中有所怨气罢了。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夫人。夫人恩宠之盛人尽皆知，奴婢只是被夫人出尘之质所折服，忍不住偷看了夫人，奴婢该死，求夫人恕罪。”
说罢，阿徵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极尽卑微。
她不是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吗，那阿徵了她这份虚荣心不就结了吗。
尽管是她自己让阿徵抬头，尽管是她自己疑心重。
安成辅刚刚通传回来，就见到这一幕，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追问，“夫人，陛下召见。”
解忧夫人这才停了喧嚣，扬了扬头，似乎在炫耀，转头的时候，一股脂粉气被带了起来，此时阿徵只觉得恶心。
好不容易捱到值宿的人过来，阿徵和阿音才得逃离。今晚的一个时辰过得格外的慢，脸上的红肿在风里已经没了痛感。
“哪里都不安生，这个可恶的解秋媛！！！”
阿音掏出晌午吃饭偷偷多拿的一个鸡蛋，放在凉水中泡了泡，裹着粗布，帮阿徵去去肿。
阿徵无奈叹了口气，“阿音……你真的要改改这口无遮拦地性子，这深宫里，咱们只是低微的下人，天天提着脑袋生活。”
“哎呀哎呀，你怎么总是这样，像家中长姐一样唠唠叨叨，我俩本是一般年龄，算起来我还是比你大几天，你当喊我姐姐才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下次真不说了，我发誓！”
似乎怕阿徵不放心，她还将手顶在额头，准备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誓言。只是因为动作摆得总是不对，娇小的身体因为厚厚的衣裳显得格外臃肿，可爱极了。
因为除夕将至，宫里这两天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几日睡得格外地晚，大家都绣着带春字的小荷包，唯有莫莫绣出的不同，露出的雏形倒像是喜字。
阿音凑了过去，瞪着大眼睛，眼神意味深长，“呦呦呦，莫姑娘这是送给哪个小情郎啊？”
说罢，拿起还未完成的小荷包就转圈圈。
莫莫脸上立马爬上了红云，阿徵也小声打趣道，“怕不是徐侍卫吧？”
这宫里侍卫与宫女暗通大家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后宫无主，太后对这些事从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没怎么听说有人会因为暗通被发现而责罚的，很多人逐渐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哎呀，不是他，你还给我，我生气了！”大家见她窘迫，笑得却是更欢了。
已经很少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了。意外的是，阿徵的女红倒成了最好的了。
阿音举着她那个绣得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是个春字的荷包犯愁，“我就亏在没去过私塾，认不得几个大字，要不然我的女红肯定才是最好的，阿徵，我们当中就你习过书，你爹娘肯定特疼你！”
阿徵笑了笑，不置可否，“也没认得多少字，但你要是愿意学，我可以教你多识些。”
“不要不要……”
她最是怕学习，往日里一要她学什么就打退堂鼓，却又天天羡慕阿徵能识些词曲。
阿徵也从不强迫她学，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好，阿徵识字这些也只是一个屋子里住的姑娘们晓得，别人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去的。
自上次解忧夫人的事情之后，好在阿徵也没再见过她了，日子倒也过得平平淡淡。
她想着就这样过着，等再过十年，和阿音刚好到了可以遣散出宫的年纪，能寻到如意的便也嫁出去了，遇不到她们便一起做点小生意去，想起来也是舒坦。
这几天天气也好，虽然依旧冷得慌，但正午的太阳让人心中暖乎乎的。清晏湖和旁边的小池塘也少有的没见结冰了，屋檐和地上的积雪也化得差不多了。
就是没化干净，不小心的话还容易滑倒，今天早上走路一个没注意直直地飞了出去，摔了个大马趴，害得阿音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哪个宫的，太子仪仗，为何不行礼？”
小太监尖锐的嗓音让她们瞬间停了吵闹，来不及回头看，只得低低地匐在地上，雪水的味道不太好闻。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问你们呢！哪个宫的？！”
“奴婢在安和殿侍奉……”
小太监正准备继续斥责，突然一道温文尔雅又有些许轻柔无力的声音响起，“成诲，走吧……”
太子及时的吩咐，让阿徵们免了更多的事端，待仪仗走远后，阿徵们才艰难地起身。
“吓死我了，还好太子人好……”
“是啊……”
今日算是逃过一劫，往后恐怕没那么好了，没有亲身经历，人总是松懈的，这又是提醒了阿徵一道。
“虽说咱们是侍奉在安和殿外，却还未见过太子和皇上的真实样貌，皇上我还倒还偷瞥过一次，看得不真切，嗯……有点老……”阿音欠着嘴，摇了摇头。
“咱们过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咱看了也不能如何呀……”
阿音似乎不尽兴，晚上还在嘀咕，“太子声音太轻了，像生了病一样，难怪很少出入安和殿。”
“哎……阿徵，你知道吗，我今日抬头偷看了一下，只是没看见脸……”
“阿音……你小心一点。往后千万可别偷看了。”
阿音挤过来，搂着阿徵的腰，“没事，和你在一起我就没事！”
哎，阿徵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屋外树影错错，宫殿里应该是歌舞升平。
这几日听说澈山王，东临王他们都来到了皇宫。他们多是陛下的亲人，或是当年陪同陛下一起夺取天下，改号大昭的功臣。明日的除夕宴饮，宫里的人都格外重视。
柴女官吩咐宫女们擦着已经一尘不染的柱子，毕竟从腊月二十四那日起，每天都会有人擦。
并在每座檐下挂起宫灯和去邪的红绿符，也没人喊累，好好忙完明天晚上不仅能跟着吃些好的，往往还能得些赏钱。
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阿音本离阿徵有点远，也看见了难缠的解忧夫人。
她装模作样，不自觉地挪到阿徵身旁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又是那股子脂粉味，越来越冲，让人喘不过来气。
毕竟阿徵只是小宫女，她也犯不着记着阿徵们，只是她身边的似乎不是秋翎，虽说是眼熟，却说不上来是谁。每日来来往往的，见过最多的人就是小宫女了。
这段时间，宫女们聚在一起，嘴也杂了起来，柴女官不在旁督着，很多人望着解忧夫人一走，便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这用的是什么熏香啊？这么难闻？！”
“陛下不是最宠她吗！怎么用这等子香料？”
“又去找陛下了，她父亲前段时间出使南戎，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让南戎王停了边境的骚扰，可把陛下高兴坏了。这会子约摸着是帮她父亲讨封吧？不对，她父亲已经位极人臣了，没得封了，估计给自己讨封呢！”
“哪里是她父亲啊？我怎么听说是麒麟侯。”
“都干什么呢？！”柴女官大声地打断，耳根子瞬间清净了很多。
柴女官统领着安和殿一众宫女，虽然经常是以凶色示人，可是阿徵却觉得她有着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阿徵是唯一一个还未被她训斥过的宫女吧。
夜幕降临，这几日虽是停了雪，风却依然呼啸得厉害，大家走路都不敢靠液池和清晏湖太近，生怕单薄的身子被吹进了湖里去，那也是够遭罪的了。
平常又略显躁动的夜晚，因为陛下所谓的家宴让阿徵她们再次忙碌起来。
“哎呀，你说说这麒麟侯非要大半夜地回京，回就回吧，陛下还非要给他接风洗尘！虽说不累，就是无缘无故多一些事情！”
几个人看着柴女官不在，小声嘀咕着。
大将军解凌对阵南戎无果，麒麟侯主动请缨拜太使，一人未携带任何兵器从步入南戎大帐，不仅毫发无损，还让南戎大军甘愿退让百里。这自是值得昭帝深夜相见款待。
长信殿内。
“洵美果然深得朕心呐，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这大将军都无能为力的南戎自甘退军。这还真是得洵美者得天下啊，哈哈哈哈！”
昭帝亲自斟酒，拂袖撇去众人。
曹赋一身白袍正襟危坐，眉目清淡，从容不迫，察觉到帝王言辞间的诡谲，恭敬地接过翡翠樽，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昭帝也不恼，只是疑惑地看着平日里谦卑有礼的曹赋，“爱卿何事？”
“陛下恕罪，微臣只是想到南戎王呼延岱不知受骗而欣喜的表情，而不禁嬉笑。”
曹赋缓慢起身，举杯绕着宫殿踱步，腰间的玉珏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空灵的悦耳之音，说罢，躬身行酒礼，一饮而尽。
“哦~？”
郑揭的眉目一挑，本来此次麒麟王说服呼延岱退兵的事情不胫而走，在皇宫上下已然传遍，不过越传到最后就变成是解凌的功劳罢了。
南戎人生性鲁莽，嗜杀成性人尽皆知，曹赋这次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收获颇丰，给大昭带来了巨大无比的利益确实该好好嘉奖。
只是这同样也会让人不禁考虑得更加深一点，古来叛国通敌的事例也是不少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前朝的谋士，为大魏效忠了十几年的谋士更容易让多疑的郑揭怀疑其中来龙去脉。
“和亲。微臣说的是和亲。”
郑揭并不接话，他知道这一定不是简单的和亲，便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不知道陛下肯不肯割爱了。”
“朕身上除了这个皇位，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用割爱之词了。”
“昭平公主。微臣虽未曾见过昭平公主，但却知道公主为何会有如此境地。”
曹赋试探着说出，“陛下若是~不舍得，自是可以随便册封一个宫女，让她代替昭平公主即可，可是这样，微臣就没有把握了。”
郑揭顿了顿，哑然失笑，“看来爱卿有其他打算。”
一个不受宠的名头上的公主罢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陛下可知，南戎军退百里，所退何地？”
曹赋一身白衣如雪，衬得人神采奕奕，仿佛一切尽掌握在心中。
郑揭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玉门关？！”
玉门关边境极苦之地，位于整个辽阔疆土上的西南方，左西倻右南戎，距离靠近东方的京城奉天八千里。
上将军百里越镇守已经十年有余，三个月前，南戎十万大军本该与大将军解凌对战于遂陵，却趁其不备，让两万铁骑绕路深夜南下，突袭玉门关。
玉门关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可是再有利的地形，也终究敌不过仅仅一千的兵力。
最后仅仅四个时辰，东方之红冉冉升起，玉门关便被插上南戎的蛮旗，一千将士全军覆没，而两万的南戎军也仅仅只剩不足一万，大火三日不绝，血流十里不止。
“哈哈哈哈，不愧是‘五国七百八十一城最神机之人’，洵美洵美，美哉智哉！”郑揭拍案而起，立而叫绝，心中的忌惮也略微放下了一点。
二人醉酒至天明。
一身水粉衣裳的解忧夫人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阿徵微微欠身。
“安公公，烦请你去通传一声，陛下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用膳了，本宫担心陛下的龙体。”
“夫人，奴才也是没办法，陛下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那本宫就等！”
解忧夫人拢了拢粉袍，站在了阿徵旁边。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听说解忧夫人的一双眼睛美得动人。阿徵只敢低着头，盯着地面，要不然阿徵还是有点想看看传闻中能摄人心魄的眼睛的。
她还真就这样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安成辅摇了摇头，只得再次通传。
突然，耳边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说你呢！拿着食盒！我要去给夫人取件斗篷来。”
阿徵抬起头，眼神却不敢乱飘。解忧夫人身边的大宫女秋翎正冲着阿徵皱眉，阿徵赶忙接过食盒，赶紧又低下头去，“诺……”
“你，抬起头来！”
阿徵不自觉紧紧捏着手中的食盒，缓缓抬起头来。
上次阿音说她以前就被解忧夫人因为一点小事而报复，阿徵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
“看着本宫！”
虽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眼下阿徵也只能依从她的命令。
“啪”
下一秒，她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得疼。慌乱之中，阿徵立马跪下。
“奴婢不知哪里冒犯夫人，还请夫人明示责罚。”
旁边的阿音和一众下人也吓得跪了下来，一旁的一名小太监眼神中更是慌张与担心。
“啪”
又是重重地一下，解忧夫人白皙的手心都映上红色，可见力道之大。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你哪里错了！”
虽然阿徵的头紧紧地磕在地上，看不见她的神情，可却能感觉到头顶那张跋扈的脸。
“怎么？陛下不过几日没去本宫那儿，现在什么下贱坯子都可以侮辱本宫了？！”
她喘着粗气，语气中尽是她位尊夫人的那股子不可亵渎。
阿徵终于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脾气为何撒在自己身上。
怕是因为陛下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朝政，再加上之前孝德皇后的追封和葬礼，后宫中已经有些流言说她不再受宠了。而今日死乞白赖地过来又碰了壁，心中有所怨气罢了。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夫人。夫人恩宠之盛人尽皆知，奴婢只是被夫人出尘之质所折服，忍不住偷看了夫人，奴婢该死，求夫人恕罪。”
说罢，阿徵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极尽卑微。
她不是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吗，那阿徵了她这份虚荣心不就结了吗。
尽管是她自己让阿徵抬头，尽管是她自己疑心重。
安成辅刚刚通传回来，就见到这一幕，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追问，“夫人，陛下召见。”
解忧夫人这才停了喧嚣，扬了扬头，似乎在炫耀，转头的时候，一股脂粉气被带了起来，此时阿徵只觉得恶心。
好不容易捱到值宿的人过来，阿徵和阿音才得逃离。今晚的一个时辰过得格外的慢，脸上的红肿在风里已经没了痛感。
“哪里都不安生，这个可恶的解秋媛！！！”
阿音掏出晌午吃饭偷偷多拿的一个鸡蛋，放在凉水中泡了泡，裹着粗布，帮阿徵去去肿。
阿徵无奈叹了口气，“阿音……你真的要改改这口无遮拦地性子，这深宫里，咱们只是低微的下人，天天提着脑袋生活。”
“哎呀哎呀，你怎么总是这样，像家中长姐一样唠唠叨叨，我俩本是一般年龄，算起来我还是比你大几天，你当喊我姐姐才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下次真不说了，我发誓！”
似乎怕阿徵不放心，她还将手顶在额头，准备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誓言。只是因为动作摆得总是不对，娇小的身体因为厚厚的衣裳显得格外臃肿，可爱极了。
因为除夕将至，宫里这两天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几日睡得格外地晚，大家都绣着带春字的小荷包，唯有莫莫绣出的不同，露出的雏形倒像是喜字。
阿音凑了过去，瞪着大眼睛，眼神意味深长，“呦呦呦，莫姑娘这是送给哪个小情郎啊？”
说罢，拿起还未完成的小荷包就转圈圈。
莫莫脸上立马爬上了红云，阿徵也小声打趣道，“怕不是徐侍卫吧？”
这宫里侍卫与宫女暗通大家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后宫无主，太后对这些事从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没怎么听说有人会因为暗通被发现而责罚的，很多人逐渐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哎呀，不是他，你还给我，我生气了！”大家见她窘迫，笑得却是更欢了。
已经很少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了。意外的是，阿徵的女红倒成了最好的了。
阿音举着她那个绣得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是个春字的荷包犯愁，“我就亏在没去过私塾，认不得几个大字，要不然我的女红肯定才是最好的，阿徵，我们当中就你习过书，你爹娘肯定特疼你！”
阿徵笑了笑，不置可否，“也没认得多少字，但你要是愿意学，我可以教你多识些。”
“不要不要……”
她最是怕学习，往日里一要她学什么就打退堂鼓，却又天天羡慕阿徵能识些词曲。
阿徵也从不强迫她学，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好，阿徵识字这些也只是一个屋子里住的姑娘们晓得，别人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去的。
自上次解忧夫人的事情之后，好在阿徵也没再见过她了，日子倒也过得平平淡淡。
她想着就这样过着，等再过十年，和阿音刚好到了可以遣散出宫的年纪，能寻到如意的便也嫁出去了，遇不到她们便一起做点小生意去，想起来也是舒坦。
这几天天气也好，虽然依旧冷得慌，但正午的太阳让人心中暖乎乎的。清晏湖和旁边的小池塘也少有的没见结冰了，屋檐和地上的积雪也化得差不多了。
就是没化干净，不小心的话还容易滑倒，今天早上走路一个没注意直直地飞了出去，摔了个大马趴，害得阿音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哪个宫的，太子仪仗，为何不行礼？”
小太监尖锐的嗓音让她们瞬间停了吵闹，来不及回头看，只得低低地匐在地上，雪水的味道不太好闻。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问你们呢！哪个宫的？！”
“奴婢在安和殿侍奉……”
小太监正准备继续斥责，突然一道温文尔雅又有些许轻柔无力的声音响起，“成诲，走吧……”
太子及时的吩咐，让阿徵们免了更多的事端，待仪仗走远后，阿徵们才艰难地起身。
“吓死我了，还好太子人好……”
“是啊……”
今日算是逃过一劫，往后恐怕没那么好了，没有亲身经历，人总是松懈的，这又是提醒了阿徵一道。
“虽说咱们是侍奉在安和殿外，却还未见过太子和皇上的真实样貌，皇上我还倒还偷瞥过一次，看得不真切，嗯……有点老……”阿音欠着嘴，摇了摇头。
“咱们过好自己就行了，其他的咱看了也不能如何呀……”
阿音似乎不尽兴，晚上还在嘀咕，“太子声音太轻了，像生了病一样，难怪很少出入安和殿。”
“哎……阿徵，你知道吗，我今日抬头偷看了一下，只是没看见脸……”
“阿音……你小心一点。往后千万可别偷看了。”
阿音挤过来，搂着阿徵的腰，“没事，和你在一起我就没事！”
哎，阿徵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
屋外树影错错，宫殿里应该是歌舞升平。
这几日听说澈山王，东临王他们都来到了皇宫。他们多是陛下的亲人，或是当年陪同陛下一起夺取天下，改号大昭的功臣。明日的除夕宴饮，宫里的人都格外重视。
柴女官吩咐宫女们擦着已经一尘不染的柱子，毕竟从腊月二十四那日起，每天都会有人擦。
并在每座檐下挂起宫灯和去邪的红绿符，也没人喊累，好好忙完明天晚上不仅能跟着吃些好的，往往还能得些赏钱。
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阿音本离阿徵有点远，也看见了难缠的解忧夫人。
她装模作样，不自觉地挪到阿徵身旁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又是那股子脂粉味，越来越冲，让人喘不过来气。
毕竟阿徵只是小宫女，她也犯不着记着阿徵们，只是她身边的似乎不是秋翎，虽说是眼熟，却说不上来是谁。每日来来往往的，见过最多的人就是小宫女了。
这段时间，宫女们聚在一起，嘴也杂了起来，柴女官不在旁督着，很多人望着解忧夫人一走，便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这用的是什么熏香啊？这么难闻？！”
“陛下不是最宠她吗！怎么用这等子香料？”
“又去找陛下了，她父亲前段时间出使南戎，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让南戎王停了边境的骚扰，可把陛下高兴坏了。这会子约摸着是帮她父亲讨封吧？不对，她父亲已经位极人臣了，没得封了，估计给自己讨封呢！”
“哪里是她父亲啊？我怎么听说是麒麟侯。”
“都干什么呢？！”柴女官大声地打断，耳根子瞬间清净了很多。
柴女官统领着安和殿一众宫女，虽然经常是以凶色示人，可是阿徵却觉得她有着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阿徵是唯一一个还未被她训斥过的宫女吧。
夜幕降临，这几日虽是停了雪，风却依然呼啸得厉害，大家走路都不敢靠液池和清晏湖太近，生怕单薄的身子被吹进了湖里去，那也是够遭罪的了。
平常又略显躁动的夜晚，因为陛下所谓的家宴让阿徵她们再次忙碌起来。
“哎呀，你说说这麒麟侯非要大半夜地回京，回就回吧，陛下还非要给他接风洗尘！虽说不累，就是无缘无故多一些事情！”
几个人看着柴女官不在，小声嘀咕着。
大将军解凌对阵南戎无果，麒麟侯主动请缨拜太使，一人未携带任何兵器从步入南戎大帐，不仅毫发无损，还让南戎大军甘愿退让百里。这自是值得昭帝深夜相见款待。
长信殿内。
“洵美果然深得朕心呐，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这大将军都无能为力的南戎自甘退军。这还真是得洵美者得天下啊，哈哈哈哈！”
昭帝亲自斟酒，拂袖撇去众人。
曹赋一身白袍正襟危坐，眉目清淡，从容不迫，察觉到帝王言辞间的诡谲，恭敬地接过翡翠樽，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昭帝也不恼，只是疑惑地看着平日里谦卑有礼的曹赋，“爱卿何事？”
“陛下恕罪，微臣只是想到南戎王呼延岱不知受骗而欣喜的表情，而不禁嬉笑。”
曹赋缓慢起身，举杯绕着宫殿踱步，腰间的玉珏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空灵的悦耳之音，说罢，躬身行酒礼，一饮而尽。
“哦~？”
郑揭的眉目一挑，本来此次麒麟王说服呼延岱退兵的事情不胫而走，在皇宫上下已然传遍，不过越传到最后就变成是解凌的功劳罢了。
南戎人生性鲁莽，嗜杀成性人尽皆知，曹赋这次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收获颇丰，给大昭带来了巨大无比的利益确实该好好嘉奖。
只是这同样也会让人不禁考虑得更加深一点，古来叛国通敌的事例也是不少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前朝的谋士，为大魏效忠了十几年的谋士更容易让多疑的郑揭怀疑其中来龙去脉。
“和亲。微臣说的是和亲。”
郑揭并不接话，他知道这一定不是简单的和亲，便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不知道陛下肯不肯割爱了。”
“朕身上除了这个皇位，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用割爱之词了。”
“昭平公主。微臣虽未曾见过昭平公主，但却知道公主为何会有如此境地。”
曹赋试探着说出，“陛下若是~不舍得，自是可以随便册封一个宫女，让她代替昭平公主即可，可是这样，微臣就没有把握了。”
郑揭顿了顿，哑然失笑，“看来爱卿有其他打算。”
一个不受宠的名头上的公主罢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陛下可知，南戎军退百里，所退何地？”
曹赋一身白衣如雪，衬得人神采奕奕，仿佛一切尽掌握在心中。
郑揭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玉门关？！”
玉门关边境极苦之地，位于整个辽阔疆土上的西南方，左西倻右南戎，距离靠近东方的京城奉天八千里。
上将军百里越镇守已经十年有余，三个月前，南戎十万大军本该与大将军解凌对战于遂陵，却趁其不备，让两万铁骑绕路深夜南下，突袭玉门关。
玉门关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可是再有利的地形，也终究敌不过仅仅一千的兵力。
最后仅仅四个时辰，东方之红冉冉升起，玉门关便被插上南戎的蛮旗，一千将士全军覆没，而两万的南戎军也仅仅只剩不足一万，大火三日不绝，血流十里不止。
“哈哈哈哈，不愧是‘五国七百八十一城最神机之人’，洵美洵美，美哉智哉！”郑揭拍案而起，立而叫绝，心中的忌惮也略微放下了一点。
二人醉酒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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