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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中秋

    时间犹如指间沙,过得飞快,秋高气爽,中秋将至。

    皇宫的中秋夜宴也即将开始,曹赋和她说的时候,昭平表面上一幅轻松答应的样子,但其实她并不想去。

    可偏着她现在是麒麟侯夫人,于情于理都该去的。

    “夫人怎么了?面色不大好。”曹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紧锁。

    昭平像受惊的小猫一样猛然往后一退,这样本能的举措让他们两个人都怔了怔。

    她连忙说道:“哦哦,我没事,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曹赋笑了笑,马上吩咐着下人端些饭食来。

    然后转身便要走。

    “等等!”

    他有些疑惑地转过身。

    昭平对上的视线,一瞬间又有些心虚,“没事……没事……”

    中秋这天,到了久违的皇宫,昭平觉得恍如隔世。自从上次大婚后回宫谒拜过一次太后和郑揭后,她便再也没来过皇宫了。

    她和曹赋坐在一起,对面是眠眠和曹越阴。

    宁安王远去随州,王妃代宁安王府入宫,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宴会上,眠眠一直对她眨眼睛,要不是身旁的宁安王妃拉着,估计早已经越过宴席,跑到她的身边了。

    昭平只是含笑看着她,嘴巴一开一合,用唇语告诉她:待会我们再一起玩~~~。

    眠眠还以为她真的说什么了,只是自己没听见罢了,她急得以为是自己耳朵聋了,可将昭平乐坏了。

    正当她举目四下的时候,一道声音一出,直接略过歌舞声,径直地钻入她的耳朵里。让她的心猛然一悸,瞬间没了动作。

    “偲儿妹妹,本宫敬你。”

    她转头看向高席之上,坐在皇帝右侧的太子郑策,只觉无措。她看到他就觉得恶心,她就想吐。

    听到他居然还能亲昵地称呼她为偲儿妹妹,一股呕感自腹部涌上喉咙。

    但是周围人的眼光都已经聚拢了过来,包括曹赋。

    她强忍着这份恶心的感觉,缓缓地站起身。

    她一点都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再对视一眼,她感觉如芒刺背,想赶紧逃离。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做不到这么豁洒。

    阿徵知道她所想,为她斟上酒,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别担心,我在。”

    曹赋抬起头看了一眼昭平,又看了眼郑策,随后儒雅地站起身。

    他不着痕迹地拿过她的酒杯,对着郑策说道:“太子殿下,公主不善饮酒,请殿下恩准微臣代替。”

    郑策变了脸色,但马上又说:“偲儿在宫中十几载,我怎么没听说过她不善饮酒,倒是麒麟侯,听说你大婚当日可是滴酒未尽呐!”

    昭平觉得在这样下去与他多费口舌,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在心中劝说自己:我已经出嫁了,郑策不敢在对我怎么样的。忘了,都忘了。

    她正想着要不就喝了算了,待会儿让曹赋跟在第一波请辞的人当中,早些离去便好了。

    可是,“大婚之日,若是酒后无状,岂不是会有失礼仪。更何况太子不知,陛下应当知晓公主不善饮酒。”

    曹赋将目光转向郑揭,一饮而尽。

    高座之上的郑揭在他喝下那杯酒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用手按压着太阳穴,发出低沉弘厚的威严之音。

    “策儿,好了——”

    本来安静的宴席突然纷纷举杯,朝着郑揭拘礼,随后全数一饮而尽。

    这让本来还想帮郑策说话,讽刺曹赋的陆丘程瞬间停了手中的动作,气恼地跟着他们一起饮尽。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太后面色沉重,看起来不大高兴,早早地就以胸闷为由离开了宴会。

    昭平抬头看向曹赋,心里五味杂陈。她似乎是开心的,因为自己的夫君帮自己挡下了让自己为难的事,但她似乎又开心不起来。

    她总觉得有一种……害怕。

    她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她性子软糯,很多事都会想着退缩,她没有郑书和眠眠那样肆无忌惮的父爱,她甚至还被自己的哥哥侵犯过。

    如若不是赐婚,她怎会和这样无法瞻仰的人同立。

    宴会漫长,只昭平觉得漫长罢了。

    她愣愣地顶着酒杯,里面映照出她颓废的模样。

    眠眠在对面看着,很是奇怪。

    好不容易捱到了宴会结束,她本想着赶紧离开,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却过来请她了。

    “公主,太后让您去一趟慈清宫。”

    昭平看向曹赋,就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本能一样。

    “夫人去吧,我在乾坤门等你。”

    昭平便跟着大宫女来到了慈清宫,那烟雾缭绕的熏香,昭平却不觉得呛人,这确实有宁神之效。

    宁的是不宁人之神。

    秦太后侧身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闭眼默念着什么。

    昭平不敢打断她,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昭平来了……”

    半晌,秦太后终于开口说话。

    “昭平参见太后。”她赶紧福了福身,眉目低低的。

    秦太后坐起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今日中秋,那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如今是麒麟侯夫人了,届时让他好好操办就是。但是,哀家自己有一份礼要送给你。”

    八月十六,是昭平的生辰。

    她自己都快忘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本和自己没有交集的太后却记得清楚。

    她虽奇怪,却不敢多问,只是说了一句,“多谢太后。”

    只见太后拿出一串佛珠,套在了昭平细细的手腕处。

    她的手腕太细,那佛珠时不时会掉下来。

    昭平连忙将它捋到上面一点。

    “你这孩子,太瘦了,得吃胖些才是,要不然如何侍候麒麟侯?”

    昭平:“……”

    “这佛珠是上等沉香所制,有清念去杂之效,你戴着,总会有些好处。”

    昭平点了点头,“多谢太后。”

    她看着那佛珠,确实不错。

    而后秦太后又拉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和曹赋夫妻是否和睦,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说到让她早点要孩子这句话时,昭平险些将嘴里的茶水全数给喷出来。

    “不急吧……”

    可秦太后却一脸正色道:“怎么不急,哀家倒是急着抱外孙呢……!书儿那丫头不靠谱,哀家只能靠你了。”

    昭平只得诺诺地假装糊弄过去。

    她怕曹赋等急了,便匆匆回了几句,看准时机便要请辞。

    临了秦太后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也没说出来。

    漆黑的宫路上,她和阿徵步履飞快。

    “偲儿妹妹!”

    前面,郑策一身茭白蟒袍,手里拿着一管青玉笛。

    几乎是听见这声音的同时,昭平立马拉着阿徵往回跑。

    跑地飞快,跑地凌乱。

    “本宫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跑那么快干什么?”

    郑策一脸轻佻,单手负于身后,不看脸的话,还真有几分曹赋的行头。

    可惜那气质,简直就是天上皎皎月,地上烂烂泥之差。

    “你做什么?前面可就是乾坤门!”

    “怎么?本宫和自己的妹妹说话还得挑地方了吗?”

    “你……”

    昭平不敢再和他多说废话,只是紧紧地握着阿徵的手,握得骨节发白。

    “参见太子,参见公主。”

    他们抬眼望去,正看到请完平安脉回来的许括。

    昭平瞬间松了一口气。

    许括已经不用再跟着李帨了,是太医院的翘楚,看起来意气风发了许多。

    “许太医,许久未见。”昭平连忙站到了许括的跟前。

    许括躬身行礼,“两月,公主可还安好。”

    “我很好。”

    许括点了点头,转头又对着郑策说道:“太子,微臣刚刚从东宫回来,太子妃现如今正在找您,原太子竟在这儿。”

    听到太子妃,郑策的嘴角抽了抽。

    神情略显慌乱的他连忙低声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看了一眼昭平后快步离开。

    “多谢许太医。”

    许括摇了摇头,“公主不必言谢,只是怕麒麟侯已经等急了。”

    曹赋!他还在乾坤门呢,不知走了没有,昭平赶紧和许括道别,朝着乾坤门跑去。

    她跑得快,看到曹赋依然在那儿等着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她忙在不远处捯饬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她碎发比较多,动作大一些就会散乱。

    然后才慢步走上前,“我们走吧。”

    曹赋也没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因为吓了一身的冷汗,昭平泡在澡盆子里,心绪还久久不能平复。

    “偲儿,这水凉了,我再去添些来。”

    温鸾便接着阿徵给昭平搓背。

    “夫人,你可真白,跟玉儿似的。”温鸾不觉惊叹。

    昭平轻笑,“像我一样不出门,你也能捂这么白。”

    温鸾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她是丫鬟,她得跑来跑去,忙里忙外的。

    “夫人大概是奴婢见过第二白的人了!”

    “那第一是谁啊?不会是侯爷吧?”昭平转过身来,有些好奇。

    温鸾摇了摇头,“不是,奴婢又没给侯爷洗过澡,自是不知道。第一白的是岚儿姐姐,就是很少看到她。”她一边说着,一边撑头想着。

    岚儿,她想起岚儿,她也很白。这名字还是在昭平心里起了涟漪。

    可是转瞬就消失不见。

    “她不是府上的人吗?我怎的从未见过她?”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温鸾顿时噤了声。

    “不是……她不是府上的人……是奴婢乡下的表姐……”

    她说的时候,眼神闪躲,言语不顺。

    昭平奇怪地看着她。

    她又连忙低下头去,只顾着给昭平擦身体。

    昭平没再问了,她并不是很好奇。

    今日里曹赋难得的下了早朝,便待在府里。

    昭平晨起的时候,对着铜镜抚脸时,突然看到了手上的那串佛珠。

    便又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辰。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晴朗安好,凤尾轻摇,鸟儿叽叽喳喳地说道着什么。穿过风,她甚至能听见临华阁传来的涓涓溪水声,悦耳绵长,悠悠转转。

    今日没瞧见阿徵,昭平左看右看也没见着她人影。

    鸾儿也支支吾吾地没说个明白。

    “嗯?你今日怎的在府?”

    昭平看到曹赋走在园里,白裳将将曳地,周遭的花儿都失了颜色。

    白是眼前人的白,心是当下人的心。

    “今日朝上无事,便回来早些。”

    昭平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要不要把今日是自己生辰的事告诉他。可她转念一想,这也太刻意了。

    罢了,反正以往都是除了母亲,也没人陪她过过生辰,连她自己都时常忘了。

    只是,再怎么样,一碗面还是要吃的,毕竟母亲嘱咐过的。

    她莫名其妙有些懊恼,可说不上来怎么个懊恼法,她摇了摇头,晃了晃神,转头跑到厨房去了。

    可令她惊讶的是,这里居然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

    属实怪异。

    “鸾儿,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今日好生奇怪……”

    昭平搅着袖角,狐疑地问。

    “奴婢也不知,怕是都有事去了吧,待会该回来了。夫人饿了吗?要不奴婢给您做点吧。”

    鸾儿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捋起了袖子就要切菜。

    “你还会做饭呢?!”

    “那是自然,奴婢会的可多了!”鸾儿昂着头,一脸的骄傲。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你的手艺了。”

    “夫人想吃什么?奴婢都可以做!”

    “当真?那……我想吃面。”

    “面?这太简单了,夫人,您换一个!”

    温鸾嫌面太简单,配不上她的大厨艺,一直咕悠着昭平换一个。

    “你怕是不会做,我来吧,我会做!”昭平调笑着她,自己已经接过温鸾手里的菜刀。

    鸾儿一脸惊奇,她还真想不到堂堂公主居然还会做饭?!

    瞧着她那模样,昭平笑了笑。“怎的?不信?”

    她一笑迎光,里面藏着十里春风吹过的世间盛景。

    鸾儿怔了神。

    她系上襻膊,暖暖的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将她微红的双颊照得透亮。眉眼弯弯,仿若一捧天山最明媚的雪莲。

    “怎的了?”

    昭平看着痴傻的鸾儿,转头问道。

    “夫人真好看!!!”鸾儿一咕噜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儿细细端详。

    她似又长开了些,褪去了一些少女稚嫩,反而多了一份女子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