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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苍炎狼

    枫兰柯王国出身的路易,家乡不祥,早年经历不祥。目前能够找到的关于此人的最早一条记录来自于一新诺睦历一四八五年的贡铎城邦北郊长杆堡治安官的工作日志。

    是年薪月二十七日,有枫兰柯人路易于堡内“金蜜蜂酒馆”中消费后逃单未遂,后再使用魔术*致使闻讯赶来的治安队陷入持续半个诺时的喷嚏不止后夺门而逃消失无形。

    [注:魔术乃是魔法公会对“已被凡人破解无需灵能便可达成类似效果的低阶魔法”的总称,既只要等一项魔法能够被凡人在无需任何灵能仅靠道具、技巧就能展现,那么从即日起,这项魔法就成了“魔术”。]

    但是到了新诺睦历一四九二年之后,关于此人的记载便逐渐活跃于西土各处。

    理月很简单,当年虹月二十五日,路易于刃港城庇斯厄德莱佣兵行会大厅注册登记为正式的职业佣兵,注册账户为“赞梦”。

    至此,天才魔法师之名响彻佣兵业界。

    不过现在,暴风系资深魔法师路易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倒地等死,而大地系高等魔法师路易虽然依旧站立在静谧大森林的土地之上,但看样子他好像也离躺倒不远了。

    至少在现在,无论是风法师路易还是土法师路易,他们都已经放弃了思考。

    路易真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我去你的!”双手酸麻无力到完全没办法抬起来的路易干脆扬起脖子拿下巴朝着对面的身影戳去,“你这家伙是没完了是吧!”

    “伊亚兜乌扎姆!”

    回答魔法师的是低沉但气势十足的龙语……以及一记内敛但猛若奔雷的刀弧。

    一面足有半诺米厚的土墙骤然成形,仓促地挡在了路易的面前。

    但在有着龙语加成的斩击之下,土墙几乎是刚刚建立便猝然崩解,魔法师当即再度腾空倒飞,并且张口沿途洒下一片迷蒙的血雾。

    路易的身躯在泥土间狼狈翻滚,他想稳定身形,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八块腹肌和满身腱子肉在此刻都成了摆设;他想咏唱魔咒,但他却发现自己的焰阳宫中早已空空如也。

    哪怕是日常存储灵能的银月宫也已经见了底,现在他都不需要去做什么尝试,只要他有那么半点想要提取灵能绘制符文的念头,他的整个腹部就会如同针扎一样剧痛。

    好家伙,果然变数之神的目光总是喜欢来回看啊……路易止住身形的时候心说自己之前就是拿“魔法加格斗”的法子来对付德拉科,没想到这么快这同样的套路就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天才魔法师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但他还没喘上几口就开始抑制不住地咳着血沫。

    这正是体能消耗过大以及焰阳宫内符文之力用尽之后带来的“显著效果”。

    对于现在的路易来说,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或许也就只剩下挤眉弄眼地尽最后的一丝气力让自己侧过头去以免自己不让嘴里的血沫给呛死。

    可以说现在德拉科只要上前一斩就能够手起刀落,直取路易的项上人头。

    但眼下这位不久前还在龙语魔法的作用下冲破束缚大显神威的龙骑士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拄着自己手上的武士刀和对面狼狈的敌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或许他此刻唯一的体面就是不会像敌人那样咳血。

    没办法,龙语魔法可不是会说龙语就能起效的,虽然他能够在契约的帮助下短暂地拥有了龙威甚至龙鳞,但他终究是“龙化的人”而非“人化的龙”。

    凡失去的,必有所得;凡得到的,必有所失——当年人类第一智者“法祖”端总结的“舍得之道”可是和“梦境公约”并列的“七大律法”之一。

    这七大律法,即便是身为虹龙子嗣的十二主神那也不能违背,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尘世人类?

    身为人类却拥有了龙的力量,这其中的代价自然是可不能还让授予力量的巨龙来替骑士承担。

    德拉科眼中那暗金色的光泽略显黯淡——他每说一个龙语词汇,体内的辉芒与灵能就开始以一个骇人的速度飞快“蒸发”。

    绿域级,这个在低阶灵修者眼中因为已经迈入超凡三域而高不可攀的位阶对于巨龙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了。

    长舒一口气的德拉科缓缓闭上了眼睛。等他再度睁开之时,他的双眸之中再度燃起了那灿烂如星的暗金光芒。

    但那又如何呢?!

    德拉科终于是在武士刀的支撑下颤抖地站了起来。

    我是龙骑士!

    德拉科迈出了一步,虽然这险些让他当场摔倒,但他立马就有惊无险地迈出了第二步。

    多少人幻想一辈子都没办法成为的龙骑士,但我天生注定!

    稀薄但确实存在的辉芒在刀身之上来回游走,不过短短一个呼吸,这柄传自故乡的名刀便再度泛起了如猛鬼般的杀气。

    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巨龙,但我生来睁开眼看到第一幕里,满天都是!

    刀在嗡鸣,即便是在这样的虚弱的时刻,德拉科依旧摆出了家传刀术中标准的“上段构”。

    “呜——”

    冷硬的刀刃在半空中滑过了一道凌厉而森冷的弧,德拉科挥出了长刀却并非指向路易,那辉芒凝聚的刀身在龙骑士的头顶走过一个扇面般的半圆确凿无疑地甩在了身后。

    “锵嗡~~~~~~~”龙骑士手中的名刀再度发出了一声名叫,但相比于上一次的杀意高涨,这一次德拉科听来却充满了惆怅的悲鸣。

    家传的名刀脱手飞出,在空中连续翻了几个漂亮的空翻之后便失去了踪影。而空了双手的龙骑士在手中传来的剧烈震颤的作用下连退七步,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垂首在白土之上泼洒出一片猩红。

    但他却又很快抬起了头,如同着魔了一样死死盯着前方,两只金瞳当中充满了混杂着恐惧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弗……你居然还活着?!”

    在德拉科那充满恐惧的注视中,原本已经被他一刀毙命的佣兵苍炎狼此刻忽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已经死了的家伙是真的还会站起来,而且他不但站了起来,他还他大爷的在呲牙咧嘴大喊大叫!

    伴随着这阵看表情像是笑听声音又像是哭的动静,一缕又一缕苍蓝色的火苗从苍炎狼的嘴巴里头源源不断地外冒。

    不过是眨眼之间,苍炎狼的发缝、苍炎狼的指尖、苍炎狼的腰腹、苍炎狼的双腿……他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火苗。

    不过是眨眼之间,苍炎狼已经彻底烧成了一个活人,骇人的大火包裹了他的一切正在熊熊燃烧!

    但怪异的是,距离苍炎狼只有不到十八诺米的德拉科站在这么一大团“火”面前居然完全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炽热之感。

    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冷……

    不,是很冷,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冷!

    德拉科下意识地朝着前方的一个点望去——在那团苍炎色的焰中,那是“人形”腓特烈双眼的位置。

    “啊!”一直盯着苍炎狼的德拉科忽然发出一阵瘆人的痛呼,他如同后知后觉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脑子。

    后知后觉的龙骑士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只要一盯向苍炎狼那满是苍炎的眼睛,他的脑子就立马感受到一阵挤压式的抽痛。

    那是一种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哪怕打死都再也不愿意经历第二次的痛:就好像你的脑子忽然间就成了一团浸满了水的棉花,然后有一个人突然一下子就伸出双手一前一后地按住这团“棉花脑”向着中间猛力一压。

    有那么一瞬间,德拉科觉得自己的前额和后脑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他甚至觉得自己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像棉花里的水一样被挤出去了。

    跪倒在地的德拉科彻底慌了,他一边仿佛出现幻觉一般伸出右手死死捂住自己那一双在剧痛中拼命外凸的双眼,一边伸出左手朝着前方拼上一切地推着。

    就好像在这一刻他也成了一名大地系的元素法师,地上的土元素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在他与苍炎狼之间筑起了一堵堵厚实的土墙一般。

    “不不不不不……”圣魄希顿龙骑士团的少团长崩溃大吼,“龙神啊!这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弗里德里希!你这怪胎……你做了什么?!回答我!!!”

    但是很明显,苍炎狼现在是没办法回答他什么了,他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很热。

    非常热。

    苍炎狼放眼望去,发现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四处都弥漫着那苍蓝色的烈焰,除此之外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

    一切都是苍蓝色的焰。

    滚烫的焰阳在他的眼中流淌,这让许久未曾流过眼泪地苍炎狼有些生疏地往双眼间抹去,笨拙地想要拭去眼角的泪水,但触手可及却全都是跃动的火,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可他又觉得很冷。

    极其冷。

    腓特烈觉得这阵寒冷真是透彻心扉深入骨髓渗进灵魂,他现在就像是在大冬天里张嘴将一整天结冰的河流全都砸成碎冰块塞进了嘴巴里一样,冷的他都快要亲眼看见自己的后脑勺了。

    诶不对,我不是除了苍炎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了吗?

    然后他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好眼熟啊。

    腓特烈盯着眼前的这张脸,心说这不就是我自己吗,除了把那把胡子都剃掉了之外,这脸简直就是和自己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可这人好陌生啊。

    腓特烈心想,这张脸上的神情,自己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过啊,那毫不掩饰的杀戮,那亟待释放的嗜血,以及那纯粹到不掺丝毫杂质的——毁灭。

    “我是你啊,”这张脸说道,“我就是苍炎狼啊。”

    “是啊。”腓特烈点点头,“我就是苍炎狼啊。”

    “挺好的。”苍炎狼说。

    “是挺好的。”腓特烈说。

    于是腓特烈和苍炎狼一起大笑。

    “啊哈哈哈哈……”

    这猖狂地笑直冲云霄盘踞天穹,甚至直接钻进了德拉科那早已经贴在一起的脑子里,硬生生地将他那扁成一张纸片的脑子又给深深撑开。

    “闭嘴啊……”德拉科死死闭上的眼中,眼泪夺眶而出,滚烫的鼻血和鼻涕争先恐后地从鼻子里一齐淌下。

    苍炎狼与腓特烈起头并进,他们一步一步地迈向前方,如即将捕猎的狼一样咧嘴露出了一个满是獠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