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战(一)

    蚯蚓的上下身分家了，侯岳看见了，半截也看见了。他死啦，活不了啦。没人指望着他能够像蚯蚓一样再分出一个身体来。而炮灰们呢，他们也要死啦。

    “找掩体，找掩体，日军！日军！”八嘎喊得格外大声，以至于机枪的下一个目标迅速转到了他的脚下。

    “噼里啪啦……”随着日军机枪的开火，窝在废墟建筑里的日军斥候也冒起他们扁平的脑袋，用跟他们一样高的长枪对着炮灰们肆无忌惮地开火。

    侯岳一时迷失了方向，但他很快找到了掩体，路面上到处是被炸塌下去的散兵坑。侯岳找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大坑跳了进去，一个翻滚，滚到了一个人的怀里。侯岳抬眼一看，是半截缩着脑袋在整理装备。

    “我应该给他的。”半截对着侯岳大声喊到。

    “什么？！”侯岳被飞过头顶的流弹压的抬不起头，就光听见半截贱死人的嗓子蹦出稀里糊涂的狗语言。

    “我说我应该给他点上那根烟的，他死啦，临死烟还叼在嘴里，就是没抽着，诶嘿嘿。”半截一脸说不上的愁容，侯岳倒是听不出他是懊悔还是幸灾乐祸。

    “都趴着不要乱动，等他们打完这一轮！”八嘎竭力地嘶吼，想让所有散兵坑里的炮灰们都能过听得到。

    一个同僚想要反打一枪，头盔刚冒出去就被打飞了。他随即又缩回了脑袋，然后就是大小便失禁。太监嫌弃地捂了捂鼻口。

    这群王八们还是在地面上对着炮灰们拉了屎，边开枪一边“洗内洗内”地喊着。侯岳听着还在想着要不要给他的八嘎长官换个名字。

    枪声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炮灰们搞不懂这群矮脚鸭是怎么背得动这么多弹药的，但没人去深究这件事。他们只为自己担心，大部分炮灰都靠着先天逃命的本能躲进了掩体里，只有一部分倒霉蛋，还没来得及躲避，肠子就被打出来了，掩体后的日军见炮灰们不抬头，索性就把子弹发泄在地上还没死透的同僚身上，好了，现在躺在地上的可没有鼻口出气的了，死死的！

    八嘎受不了，抄起手榴弹就扔了出去，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手榴弹在地面上炸开，卷起尘埃，徒留一个新的散兵坑，上海的地基几乎被炮弹炸松了，一颗炸弹一个坑。

    “都打手榴弹！留着他娘的下崽啊！”八嘎歇斯底里地喊到。

    这没什么用，大伙儿都知道，日军的阵地离阵地有八十多米，最近的一个日军阵地被躺在地上的蚯蚓报销了，而他也被报销了，彻底痛苦地悲惨地离开这个世界。

    侯岳有些羡慕蚯蚓的归宿，可他没那个胆量出去找死。但他还是听话地拉开手榴弹扔了出去，这是炮灰们唯一可以跟日军叫嚣的方式了。这时八嘎又想到了三不响那个胖子，他的目光迅速在地上的躺尸中寻找，没有三不响的尸体，这很好找，因为地上躺着的全部是一帮细狗。

    “胖子，你来一个！喂！！胖子你人呢？！”八嘎开始对着天空大喊，好似追寻一个失散许久的爱人。一杆枪从一个散兵坑里冒了出来，那是三不响的枪，八嘎认得。

    “开炮塞！开炮塞！”二少爷也在吼叫催促三不响开炮。这个机灵的家伙靠在一块半面的墙后，与其他炮灰不同的是，他可以看到地面上的情况。

    然后二少爷就不叫了，他看到死胖子的掷弹筒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的一块废墟角落里，就在那默默躺着。

    “死胖子！你咋个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嘞！”二少爷气急败坏了。他现在扔不到日军阵地，但他确信他能够把手榴弹扔到三不响这个王八坑里。

    日军也觉得这么漫无目的的压制只会浪费子弹和时间，开始停火。将腰间的刺刀拔出装在了步枪上，开始组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