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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兵临城下

    公元前2678年(癸未)春末夏初,生活在华夏西部的犬戎部族,倾全国之力,集合三万士卒向中原华夏部族展开大规模进攻,沿途烧杀抢掠,俘虏人畜,一日百里,如入无人之境。

    阪泉之战后休养生息不足百年的华夏部族又一次遭受生灵涂炭,都城龙城首当其冲,面临灭顶之灾。

    龙城。

    尧帝在城墙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几个持剑侍卫紧紧跟着他。

    犬戎前锋将军尹鲁率领三千兵卒已经抵达城下,在城南三里外的分水河畔安营扎寨,远远看去黄沙蔽日,旌旗招展,侧耳细听还能隐约听见犬戎兵卒狂躁的叫骂声。

    不看那旌旗还好,看到那些在夕阳下飘来舞去的旌旗,尧帝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旌旗,那是从被俘的华夏子民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有短衫,有皮草,有短袄,有长袍,犬戎兵把这些衣服挑在枪头上挥来挥去,又戳来戳去,撕成一缕缕,戳得一个洞接一个洞,玩尽兴了,把衣服扔在地上,再让那些赤身祼体的子民们捡起来遮体御寒。

    这些子民要被押回西陲雪山昌都,犬戎兵卒要靠这些俘获来领赏。百姓们每十人一排被拴在一根木头上,维持这个姿势一直到昌都。在到达昌都之前,他们至少有一半将死于路途之上。

    “要把他们抢回来!”尧帝怒目圆睁,双拳紧握。

    “帝,您有什么吩咐?”卫尉姬木赶忙跑到尧帝身边,倾身问道。

    尧帝问道:“国巫在哪里?”

    “刚刚我看到他在西山摩崖岭看夕阳,问天相。”姬木答道。

    “赶快请他到议事厅。”尧帝说道。“还有,发一级召集令,请龙王、陆公和各贤人掌事马上到议事厅来。”

    姬木抱拳领命,从怀里掏出一片薄薄的竹篾来,咬在嘴唇上,舌头抵住用力一吹,一阵尖锐的嘶鸣破空而去,响彻天际。一短一长一短一长,姬木掌握着这个节奏连续吹了十声才停下来,把竹片取下来在粗布衣衫上擦干净了,放回怀里。

    他刚刚把篾片放好,远处也响起一短一长的嘶鸣声,跟着四周八方响起一样的嘶鸣声。

    龙城一百里上空,嘶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就像是一群叫声怪异的老鹰一边在天空中盘旋一边鸣叫一样。

    华夏召集令。

    在华夏,上至六十耆老下至十三岁少年,所有人怀里都必须怀揣这么一个篾片。听到这个嘶鸣声时,不管你是在草地放牛还是下河摸鱼,田间种稻还是在树上摘桃,都必须按照你听到的节奏照吹十遍。这样,转化为篾片嘶鸣的号令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传到百里以内的各个部落。

    当年黄帝与神农开战,四十八个部落无法即时联络,号令也没办法第一时间送达,近十万大军进退失据。而神农的部族就用这片竹篾互相联络,竟能把进退、召集、疏散等多种军令用这简简单单的几声嘶鸣传递出去,而且速度非常快,一炷香的工夫就能把方圆几十里内的各个首领全部通知到。若不是黄帝人多势众而且提前埋伏,胜败还真不好说。即便如此,神农也带着大部分士卒全身而退,事后分析,都归功于这一片薄薄的竹蔑。

    炎黄握手言和之后,黄帝用一百头黄牛的代价换来了这片竹篾的秘密。

    强敌屯兵城外三里,不用尧帝招呼,几位附近的贤人掌事们已经纷纷上了城墙。瞭望了犬戎阵营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远在数里之外的,也纷纷骑牛策马往这里赶。

    议事厅建在与城墙相连的一处山坡之上,地势比城墙还要高出很多。山坡上树木茂盛,郁郁葱葱的枝叶把偌大个议事厅包围起来,在厅里极目远眺可以纵观全城几十里,而在外面却看不到它,极其隐蔽。

    龙城两面环山,一面出口向南,在两山之间筑了八里长三丈高的城墙,把两山连了起来。山高墙厚,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士卒们已经把石头、滚木和长矛都搬到了城墙上,五人一伍驻守上百个隘口,严阵以待。

    龙王挚鹰和司马司农司空先到了议事厅。

    龙王挚鹰是尧帝的兄长,长得人高马大极为彪悍,一般的年轻后生十个八个都不是他的对手,在龙城被尊为第一猛将。父亲帝喾当初已经把帝位传给了挚鹰,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年,越来越觉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看到案牍上的文书就头大。而且做帝君又要为人表率,想跟哥几个摔跤打猎都不能尽兴,所以等弟弟长大成人行了冠礼,第一件事就是把帝位让给了他。

    尧帝深知兄长擅长治军,就把整个华夏部族的军权都交给他掌管,拜大将军。

    龙城是龙王挚鹰的封邑,是华夏第一大城池,方圆百里人口十万。这座繁华的城市,建立以来还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百姓耕田打猎,织麻养畜,生活过得祥和富庶。

    此刻,敌人近在咫尺,战争一触即发。

    尧帝并不特别讲究繁文缛节,此时敌人大兵压境就更顾不上了,大司马姚非刚一进门,就被他一把抓住拉到窗边。

    “司马你怎么看?几千人就这么悄无声息来到城下三里,你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吗?”

    姚非眉头紧锁,“禀告帝君,老叟我今年七十二了,大小阵仗也见过几十次,但像这么诡异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龙城以南八百里都是华夏封地,沿途大小部落二十余个,人口不下五万人,平日也有各部落族长的仆从到龙城来传递事务。现在敌军突然陈兵城下,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是犬戎兵凶残,也不该一个败退回来的流民也没有。

    龙王挚鹰在旁边大声说道:“猜能猜出来吗?我带三千士卒先杀他一阵,砍的砍擒地擒,捉回来一问不就明白了?”

    尧帝从矮几上拿了一张狗皮交给龙王。

    犬戎大军刚刚用弓箭射上来的战书:明日巳时攻城。

    龙王把战书递给大司马等人传阅,大声说道,“他明日攻城?我先带人把他们砍了,看他明日谁来攻城。”

    大司马摇摇头,“龙王切不敢太鲁莽了。敌情很不一般,等各位贤人都到齐了,大家商议一下再出击也不晚。”

    司空和司农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龙王是个火爆脾气,大家拦着不让出战,尧帝又不表态,他一肚子火没地方撒,一拳打在梁柱上,震得房顶上的茅草哗哗地掉落。

    正在此时,四贤人申宜,许离,吕姜,方回和离得近些的部落族长先后到来。攀上城墙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远处的敌营,年轻一点的族长没见过这个场面,把尧帝围起来讨主意。

    龙王本来就烦躁,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团,就更烦了,大喝一声,“都别吵了,听帝君怎么说。”

    这惊天一吼是龙王打猎的时候吓唬虎狼的,再加上他执掌五年帝印的余威,刚才还乱作一团的大厅顷刻间鸦雀无声。

    龙王很反感弟弟跟公卿掌事们不讲礼数,帝位坐了十多年了还不讲个尊卑。尧帝也不加理会,依旧我行我素。

    这是尧帝的行事风格。亲民,友善,分享,兼听。

    尧帝心中有数。大家围着他乱糟糟地吵,他心里并没有被吵得乱糟糟。他把应该听到的都听到耳朵里,他不放过每一个有用的字符。

    大司马说,犬戎这一次来犯破了规矩,他们没有提前下战书。以往各部族之间开战都是提前下战书的,以便给对方留下充足的时间做准备。打要做打的准备,降要做降的准备,逃也要做逃的准备。这算什么?把城围了送封信上来,这不是开战,这是强盗。

    掌管西部的贤人西贤方回说,犬戎对于华夏部族的进犯是常态,基本上遵循十年一大犯年年有小犯的规律。不过以往入侵没有这么大的纵深,一般过渭水百里,最多打到黄河边上,很少打过黄河,直抵龙城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卫尉姬木说,龙城可集结年轻士卒三万人,弓箭长矛棍棒充足。虽然很多年没有战争,但是士卒忙时耕种闲时操练,个个能征善战,而且士气很旺,可以一战。

    ……

    议事厅陈设异常简陋,只有一张长方形的粗木矮几,放着一些兽皮和竹片制作的公文。平时议事就席地而坐,今天事态紧急,大家坐的心思都没有了,就地站着,有的搓手顿足,有的挥拳擦掌。

    尧帝在等两个人。国巫巫咸,彭公陆终。

    大司空祁宏一直站在窗前瞭望犬戎阵营。他耳朵奇大,七十多岁了听力还极好,龙王经常跟他叫驴叔。他侧耳听了好久,又不停地皱起鼻子吸气,一脸疑惑地招呼大家到窗前,“诸位来仔细听一听闻一闻,这声音这味道好像很古怪。”

    龙王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名堂,只是换了一批士卒在营前挥舞兵器和那几件五颜六色的破衣服。

    “驴叔你别卖关子,想到什么快说。”龙王催促道。

    “我闻到一股特别重的血腥味,听到敌阵后有虎啸狼嚎。”司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