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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宴

    暮色四合,已经到了除夕家宴的时分了。

    方景颐踩着旖霞阁院子里铺了一路的芝麻秸秆,听得脚下噼里啪啦的响,天上是雍和宫丹墀内燃放如星雨的花炮声声,年节时分,连心里都是扑通扑通的热闹。

    李庆领着两个粗使太监正往芝麻杆上粘金箔纸做成的元宝,手上动作不停,笑声道:“小主岁岁平安!”

    身后的冒绿、知夏、小濯也异口同声的笑着呼喊,“碎碎平安!”

    她们的脚步落在金元宝的芝麻杆上,好似点燃了一串小爆竹。

    这是踩岁的习俗,讨个喜庆的口彩,来年的运气说不定也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这是喜庆的一年。

    方景颐一路心情愉悦,不知不觉就到了雍和宫。

    天碧银河中繁星点点,冬风吹着月儿,挂到了宫殿楼台之上。

    雍和宫丹陛上点燃了一盏一盏的万寿灯,金丝绣的万寿联在风中招展。

    钟鼓司的乐人正在檐下奏演韶乐,宫门内亦有乐人在演奏丹陛大乐。

    殿内香风如织,一派仙宫景象。

    方景颐寻着位份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与姗姗来迟的姚念谙寒暄了几句。

    已经是申正时分。

    陈元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上首宝座之上,他脸上挂着一点浅笑,打量着大殿里的众人。

    今年是个喜庆的丰收年。

    不仅平复了西夏、舍延的叛乱,后宫还添了一个健全的婴孩——二皇子。

    他悬在江山社稷之上的一颗心渐渐安稳了。

    这满殿的美人如云里,还有他的知心人儿。

    他目光似是一根已有方向的箭矢,带着一点羽毛的温热,准确的找到了方景颐。

    她神色轻松的坐在那里,与身旁一团火红的女子言笑晏晏。

    她似乎有所察觉,茫然的偏了一下头,却又捕捉不到什么。

    陈元昭抿嘴一笑。

    乐声渐次响起,音律清平,恰似敲碎玉壶冰。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先给皇帝进了两幅汤膳,又依次给皇后、淑懿妃、婉妃等人送汤,但数量已经减半。

    汤膳俱用对盒装着,取成双成对之意思。

    待送到了段修容身旁,空着一个位子,却是蒨贵嫔的位子,她正在坐月子中,错过了除夕家宴。

    方景颐舀了一勺子燕窝鸭子汤,细细品味。

    大宫宴上的膳食,味道也像这乐声,端正醇和,舒然大方。

    身旁的姚念谙用宽大袖子掩着面容,掏出一个宝相花的小西洋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面容,飞快的交给了身后的宫女云芸。

    姚念谙小声道:“景颐,莫吃了,吃的嘴巴上的唇脂都要没了。”

    方景颐莞尔一笑,正待调笑她,却听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元昭将金龙大宴桌上的几道菜赐给了三个小儿女,分别是大皇子陈行章、大公主瑾韵和二公主瑾容。

    大皇子带着妹妹们起身谢恩,“谢过父皇恩典。”

    陈元昭近来多留心着二皇子,忽视了大皇子,此时见大皇子乖巧清俊,颇有些清明灵秀之气,不禁问道:“行章近来身子好些了?”

    大皇子虽然行事乖张,无法无天,但最怕陈元昭,脖子一缩,声音小了几度。

    “劳父皇担忧,儿臣已经康健了。”

    陈元昭又问:“病好了,功课可曾跟得上?”

    宫中只有大皇子一个男孩,是以只请了几个翰林院的大儒,又选了勋贵人家的几个小孩子,一并陪着大皇子在宫里接受教导。

    大皇子素日的功课潦倒难看,都是皇后请人润色修改了,再呈送给陈元昭看,年关前两个月皇后幽闭,也无人照管大皇子的课业。

    段修容是大皇子的生母,虽然对大皇子的生活无微不至,但也改不了他一贯愚顽不通文墨的毛病,只能耐心哄着。

    大皇子眼神偷偷的看向皇后,往日在凤仪宫里,母后总会帮他打圆场的。

    他虽然一概不通,但心里很有底气

    等宴会散了,自回去逗蛐蛐玩儿去。

    段修容只会暗自叹气,也管不了他。

    皇后留神听着天家父子的谈话,一张清瘦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眼睛里透露出几分焦急来。

    除夕宫宴上,大皇子丢人就是她丢人。

    教养着大皇子长大的,毕竟是她。

    皇后轻咳一声,用帕子掩着嘴角,轻声道:“臣妾病了两个月,行章心里也担忧,没有心思进学,但旧课温习的不错,没有荒废了。”

    她是幽闭中心思郁结才生了病,不是因为生病了才形同幽闭。

    但次序一颠倒,说起来、听起来面上都好看了许多。

    她还是皇后之尊,心里要自己尊贵起来才行。

    陈元昭对幽闭皇后之事已有悔意,皇后向来小心谨慎,所犯一小错,罚的太重了些。

    为了补偿皇后,他从谏如流的接纳了皇后引荐的蒋贵人。

    此时听皇后虚弱的咳了几声,陈元昭心思也从大皇子身上转了回来。

    “你心里担忧母后,这是为人子应该的孝道,万万不可以此为借口荒废了学业,改日朕得空亲自考较你的学业。”

    大皇子眼睛朝地下一瞪,行了礼垂头坐下了。

    想必母后和母妃都会想办法遮掩功课,他不用操什么心罢。

    陈元昭见他蔫头蔫脑,一幅雨打风吹的黯淡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将一腔的期盼都渐渐放到形容尚小的二皇子身上。

    宫里如果多几个孩子,这江山社稷才能有更多的安稳。

    大皇子先天不足,后天乖张,性情已成,如同草木之根,品性难移了。

    鼓点乐声已停,太监宫女们将菜品一一转呈,谓之“转宴”,一家人都可以分享自己的菜肴。

    陈元昭喝了一杯烫好的屠苏酒,酒气温热,他兴致已高,吩咐平仲将早已写好的“大封六宫”旨意拿来。

    平仲展开那黄绸缎,扬身念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蒨贵嫔杜蘅芜晋贵姬,容华方景颐晋婕妤,婉仪姚念谙晋容华,贵人辛红萼晋芳仪,贵人李燕蹴晋芳仪,答应薛衣媚晋宝林……钦此!”

    就连迁居长秋宫的薛答应都得了晋封,却没有最近承宠的蒋贵人。

    蒋泉茵巴巴的盯着平仲,只恐怕自己的名字被他吞入肚中。

    但圣旨已经念完了,平仲悠悠然回到了陈元昭的身后。

    说是大封六宫,但能够晋位的人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