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满宫醉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意外之言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意外之言

    雍和宫的宫女亲自接过这两个荷包,亦使劲闻了闻味道。

    果然,一个内衬里有玫瑰花蜜的味道,一个有樟脑和皂角的味道。

    倘若不把荷包翻开仔细一嗅,这线索就生生错过了。

    冒绿空出手来,指着橙香就道:“橙香的荷包不是娘娘赏赐的,而是自己从针线房里捡了旧料子做的,所以才有洗不去的樟脑味道,因为针线房库房里为了防止潮湿、驱赶虫子,在柜子里放了大量的樟脑球,久而久之,所有的就旧料子都不免有一股樟脑味道,洗都洗不掉。橙香,是也不是?”

    她去过针线房几次,那漆黑的库房也进去过。

    沾染到衣袖鬓发间的樟脑味道,好生顽固,直过了四五天才散去。

    那还是她多番沐浴熏香、晾晒衣物的结果。

    橙香拿出来的这个荷包,想必也经过这一番去除味道的折腾,但百密一疏,荷包内衬夹层这个死角里仍然残留着一丝余香。

    一层糖浆、一缕余香,就是破题所在。

    她疾言厉色,一番话如同殿外的疾风骤雨,把橙香这朵小白花打得心神俱碎。

    饶是如此,橙香仍然梗着脖子,攥紧了手中的衣袖,结巴道:“你胡说,你是嘉昭仪的大宫女,自然向着她……你……”

    她神情越来越慌张,自顾自的摆着头,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水落石出之境地,冒绿很有眼色的退到了方景颐的身后。

    方景颐领会她意思,从座上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腰肢,厉声问道:“橙香,你把本宫赏赐你的荷包给了季庶人,让她拿着来诬陷本宫,你自己又在针线房里仿着做了一个,以此逃避皇上的追查,好让季庶人诬陷本宫一事板上钉钉。然后,你再出来做一个清清白白的目击者,让本宫百口莫辩,再也没有解释的余地……你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本宫?”

    说道最后,她的话尾里已经有了一线哀戚。

    那叹息如同蛛网游丝,把座中人们的人虚虚笼住,无端感到一股怜惜。

    皇帝最先出言安抚,感慨道:“听了一晚上的攻讦,总算洗清了嘉昭仪的冤屈,朕与嘉昭仪相识三载,从来不相信她是嫌贫爱富、包藏祸心的小人。倒是这个宫女,为何要如此陷害嘉昭仪,到底是谁指使你和季庶人串通起来的!”

    他猛地一拍椅背,发出一声巨响,旋即整个人的眉眼都倒树起来。

    季庶人、橙香都是台前的木偶,背后那个牵线指引之人才是真正祸乱宫闱的魁首。

    捉到这个魁首,一切事情才算了结。

    方景颐不能白白的受了一晚的冤屈,二皇子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摔了一次。

    天家威严,岂容轻易践踏。

    把他这个九五之尊也算计进来,好大的胆子!

    平仲接到皇帝的眼神,立即悄悄的退到了帘陇后的阴影里,吩咐宫人去熙华宫探查那日晒书场景和去针线房查询橙香近日来的异常。

    纵使有冒绿的推测,定罪也需要更多的证据。

    橙香吓得往后一缩,整个人成了乌龟壳里的老鳖,她抽泣道:“不是的,奴婢没有,奴婢真的亲眼看见知夏姑姑往冷宫地界去了,奴婢亲眼所见!”

    “啪嗒”一声,殿门被人用力推开,无数寒雨秋风挣扎的涌入门内,好似是抢着去什么温柔富贵之香。

    门外走进一个披着蓑衣的女子来,她身上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水。

    随着她进入殿内,水渍在地毯上渐渐晕开。

    她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一洗净铅华、犹自落雨的脸来,当即冷声道:“知夏是奉了嘉昭仪的命令去探望我的!”

    方景颐拧成一团麻城的心渐渐散开,一圈一圈,直成了一条顺溜溜的金线银线。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辛芳仪没有辜负她的托付。

    辛芳仪说完话,连蓑衣也不去,马上单手敛衽、双膝一弯行了个礼,“嫔妾怀玉堂芳仪辛氏见过皇上,见过诸位娘娘、小主们。”

    皇帝脸上略有惊诧,顿了顿,他沉声吩咐道:“起来吧,你说那晚知夏是奉了嘉昭仪的命令去找你的?”

    “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辛芳仪果断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淡然。

    婉妃神色大变,仿佛被窗外的秋雷震碎了一脸的从容,她声色俱厉道:“辛芳仪可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把她叫来是给季庶人撑场子的,她和季庶人不是一伙么,怎得忽然胡言乱语起来。

    辛芳仪冷冷一觑婉妃和季庶人错愕的神情,讽刺道:“嫔妾自然知道,来的路上雍和宫的几位姑姑已经说过,让嫔妾过来给嘉昭仪和季庶人作证,看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她躬身面向皇帝,言辞中颇有慨叹,“当年嫔妾迫于季庶人的淫威,曾经欺辱过李婕妤和嘉昭仪,害得李婕妤失去妙音、嘉昭仪卧床一月,嫔妾有困,不敢请嘉昭仪和李婕妤原谅,但请日日吃斋念佛,洗清罪孽。”

    窸窸窣窣,有人衣料摩擦,想要起身说话。

    辛芳仪不为所动,一概外界声响都不理,又快言快语道:“正因为嫔妾怀着一分愧疚,所以在今年嘉昭仪的生辰宴上,送了一匣子东海明珠作为赔礼。岂料嘉昭仪说礼物太过珍贵,又挑了个时辰叫宫女知夏送回了怀玉堂。”

    地上季庶人双眼圆睁,瞪得血丝遍布眼白,她撑着身子,声嘶力竭:“辛红萼,你这个贱人,当年那些坏事哪一件都有你的掺和,今日你又掺和到这个事情里,你真是个搅屎棍一样的贱人!贱人!”

    她提议叫辛红萼过来,是让其为自己撑腰站台的,怎么反倒成了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时气愤,连乡野村言也骂了出来。

    方景颐幽幽一声太息,茶香缭缭四散,她的声音也跟着游移。

    “皇上,辛芳仪和嫔妾素日无所相交,那日生辰宴送了一匣子鸽子蛋般大的东海夜明珠来,嫔妾觉得太珍贵了,便收在了库房里,准备还回去,那一阵子忙着迁宫的事情,搁置了一旬才想起来。这些珍贵的东西,倘若一时不察丢了、破了、碎了那就可惜了,便让知夏趁着夜晚给辛芳仪送回去。”

    “针线房后面那条鹅卵石通往冷宫地界不假,但冷宫地界上何止一座长秋宫,嫔妾的怀玉堂正在那条路的尽头,比冷宫还要偏远几分呢。”

    辛芳仪抹去乌发上的一道水痕,把一手的水珠子随意一洒,洒到了婉妃的描金白牡丹绣鞋上、亦洒到了跪在地下的季庶人和橙香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