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满宫醉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功败垂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功败垂成

    橙香一张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苍白的像一张薄纸,她吞咽了一下唾沫,喉头一番滚动,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雨珠打到她脸上,仿佛打上一块寒冰,冷意不差分毫。

    她确实看见了知夏深夜提灯而去,但她不知道知夏去干什么。

    冷宫之事,不过是她自行揣测。

    毕竟那地界冷清破败,除了冷宫废人,哪个喘气的都不愿意多待一刻。

    谁曾想还有个活生生的辛芳仪住在那里?

    而且婉妃娘娘提前跟她说了,万事具备,只差她一句“亲眼看见”就能给嘉昭仪扣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到时候大事一成,婉妃娘娘就会把她调去明华宫,做个有体面的二等宫女。

    她悄悄做了好几晚的美梦。

    虽然梦里也闪过嘉昭仪慈和的面容,但跟自己的荣华富贵比起来,都是过眼云烟。

    更何况嘉昭仪把自己从旖霞阁撵回了内务府,不知让多少橙字辈的同伴们笑话她。

    嘉昭仪倘若真的是个慈和的主子,就不应该让她这样脆弱无助的小宫女落到那么惨的境地!

    因为办事不利被遣送回去的宫女,哪还有什么高枝可攀?

    就算是针线房,都是贿赂了婉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才进去的。

    要不然,她就沦落到浣衣局去做苦役了。

    也正是这一层干系在,她才邀功似的把“亲眼看见知夏夜探冷宫”一事告诉了婉妃的大宫女芳蒙,芳蒙立马转头告诉了婉妃。

    婉妃一番查证,知夏夜里出行是真,却没有人看见她到底进没进冷宫。

    毕竟长秋宫宫人们懒散非常,没有值夜的人手,天一擦黑,长秋宫就没了人影。

    但是橙香亦是立了一件大功劳。

    婉妃正愁没处捉方景颐的把柄呢——这真是打瞌睡有人送了枕头来。

    这个唤作橙香的小宫女,有一层旖霞阁宫女的旧身份,自然会有一些旧物件。

    隔山打牛,罗织罪过,正是婉妃擅长的事情。

    只消一个旧荷包,她就能编织出一张大网来,把个方景颐死死扣住。

    听说长秋宫的季庶人日日刷恭桶、倒夜香,已经到了崩溃疯癫的边缘。

    这时候给她安排一件差事,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比死在粪坑蛆虫里强。

    不出她所料,那季庶人果然一改往日倨傲,忙不迭的接过了婉妃的要求,那神情,颇有老泪纵横的解脱感。

    她只要偏安一隅的活着,婉妃答应了。

    想不到蒋贵人没有几分颜色,也没有一分才智,这折磨人的法子倒是高明。把个季庶人生生的折磨成了一个听话的哈巴狗儿。

    婉妃把橙香的荷包给了季庶人,她知道那是旖霞阁的特制荷包,满宫里都没有几个呢。

    她让季庶人把装满金豆子的荷包放在怀里,等着事发之时去指证嘉昭仪。

    转过头来,婉妃又联系蒨充仪杜蘅芜,问她愿不愿意报万岁山之耻,问她:难道蒨充仪愿意被嘉昭仪这样平庸无艳质的女人压在底下羞辱么?

    杜蘅芜正思量着如何报复方景颐,一听婉妃的谋划,不过迟疑了片刻,抱着二皇子亲了又亲,就答应了婉妃的要求。

    不过要儿子轻轻一摔,表演个过场,就能铲除对手、换来一片坦荡前程,这个交易,不亏。

    至于她和婉妃,两人结合不过是权宜之计,等着铲除了方景颐,两人就要开始各显神通了。

    婉妃祖父亡故,家中子弟无一出息者,而她的表哥平国公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日后的斗法,她杜蘅芜一定能压过家中衰败、有女无子的婉妃。

    婉妃、杜蘅芜、季庶人、橙香各怀鬼胎,结成了一这一桩夜袭二皇子的密事。

    本以为天衣无缝,大功告成,却败在了荷包和辛芳仪身上,最终功败垂成。

    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还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方景颐站起身来,递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去,欲给辛芳仪擦头发用。

    她叹息道:“皇上,嫔妾和辛芳仪有过一段龃龉时日,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给她送还明珠本来是那个意思,叫旁人听见若是曲解了,岂不抹黑了她的名声,所以嫔妾才派遣知夏这样稳妥的宫女趁着人少去怀玉堂……”

    她蹙起一对描的细细的柳叶眉,面有哀愁,“没想到却被有心人故意陷害,嫔妾一时蒙冤倒是没什么,总有皇上主持正义,可怜二皇子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无端受到了一番惊吓……”

    言罢,她接过冒绿递来的新帕子,捂在眼角啜泣了几声,似是极为伤心。

    但她心里却是数九寒冬一样的冷。

    婉妃和杜蘅芜挖空了心思想害她,还不是要落个空空荡荡。

    今晚若是冒绿没有发现那两个荷包的异常,她也已经想出了自保之法。

    趁着皇帝接连传唤六宫妃嫔和宫人,她悄悄派人去怀玉堂找了辛红萼,把事情原委说给她,又想出了这个证明之词。

    婉妃她们有人证物证,她也有人证物证。

    而且她的人证物证,比之季庶人漏洞百出的指证和橙香含含糊糊、都是揣测的证词要可靠可信的多。

    辛芳仪敢当面说出那晚的细节来,从一匣子鸽蛋般大的明珠到知夏菱袄上的一点茶渍、头上的一根珠钗,都说的清清楚楚。

    她说的越多,皇帝的神情欲加缓和,场中局势渐渐明朗起来。

    一番比较,孰是孰非,已经渐渐清楚了。

    方景颐的抽泣落在杜蘅芜耳朵里,极为清晰,像是刮起了一阵连天的飓风,把暄妍楼的琉璃瓦都抽打的啪啪作响。

    方景颐已经悄无声息的翻盘了。

    这个事实叫杜蘅芜难能接受,她鲜血上涌,整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怎么可能?

    不过瞬息之间,方景颐又堂堂正正的站起来了。

    婉妃曾经说过布下的天罗地网,如今看来是一场空谈!

    白白让她唱念做打的哭骂了一场,白白让她的孩儿受了一场惊吓!

    手里一张又是泪又是茶渍的帕子被杜蘅芜绞来绞去,直变得跟季庶人身上衣衫一样扭曲褶皱。

    她用手抚着胸口,竭力吐出一句话来,“嘉昭仪也不早说……让我错怪了你的一番心思……”

    现在想起来,她的哭闹都成了笑话,不知又会被宫人们怎么编排成段子。

    上元节的纵火案,她在那些粗鄙宫人的嘴里已经成了倒霉蛋、冤大头,好几次她都听到有宫人暗地里议论她,说轻易不要来暄妍楼当差,唯恐沾染了晦气。

    气得她找着由头把那些人整治了一番。

    可众口悠悠,不是她能忙得过来的。

    说得人多了,她就由那个温婉大气的蒨充仪变成了霉气熏天、治下严苛的怨妇蒨充仪!

    怎能让人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