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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余波仍在

    季庶人谋害二皇子一案,在中秋夜过后,依然余波未平。

    她坚决指认林婉仪和蒋贵人,不肯再变动供词,从她这里已经再抠不出任何别的证据来。

    皇帝准备朝着小宫女橙香下手。

    可是谁能想到,橙香被关押进慎刑司后,当天晚上就没了性命。

    一番查探,原来她素来有哮喘,晚上一受惊吓、一淋雨受凉,深夜病症发作,活活憋死了自己。

    随着橙香憋成青紫色的脸被麻布遮上,唯一的一条线索也断了。

    皇帝十分气恼,又着人仔细搜索橙香的住处。

    橙香在针线局没有品级,只是一个粗使宫女,住的是大通铺,从那里也没搜出什么东西来。

    平仲心细,把那被褥、衣裳、香袋几样物事来回的翻了几下,他剪开被子的一角,从里面掏出几张生宣纸来。

    那几张生宣上,胡乱八遭的写着几十个大字。每个字横撇竖捺都有,就是不成体法。

    看的出来,橙香认识几个字,也想学字练字,但没有踅摸到入门之道。

    需知在皇宫里,识字的奴婢天生就高别人一等,既能替主子多做一些笔墨活计,也是一种风雅和地位象征。

    识字,就能得到更多往上攀爬的机会。

    像橙香这样偷偷的练字,宫里大有人在,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问题就出在橙香写的那几个字上。

    有两个字是“旖霞”,这两个字笔画又多,形状又繁复,橙香反反复复在纸上写了十来遍。

    她曾经在旖霞阁当过差,每日出入宫室,匾额上都是这两个字,她临摹这个,自然不足为奇。

    还有两个是“横槊”,橙香不认得后面的“槊”字,亦写了十来遍。

    这是妙贵姬书房悬挂的匾额,寻常宫人进不去,橙香又是怎么看到的?

    平仲连忙遣人询问嘉昭仪,得知橙香曾经去给妙贵姬送过果子,恰巧进过一次她的书房,想必是那时候看到了这几个字,就记了下来学习。

    这几张生宣纸上,最后一张用瘦金体写满了“琥珀光”三个字,其中“琥珀”二字反复描摹,几乎把纸背穿透了。

    平仲拿起来一闻,这几个字犹自带着一股墨香,看来是近日才写的。

    他捏着纸,若有所思,最终没有轻易吐出口,而是把所有生宣都拿给了皇帝看。

    究竟如何,需要皇上定夺。

    皇帝一一翻检,看到“琥珀光”三个字,他的眼神也凝滞了,仿佛被那墨痕给黏连住了。

    “琥珀光”。

    宫里悬挂的匾额楹联无数,但里面嵌有琥珀光的只有一句。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这是婉妃明华宫正殿东暖阁里挂着的一副楹联。

    泥金撒花的底子,瘦金体的字形,当年皇帝亲手写了,婉妃净手贴上去的。

    东暖阁是婉妃平日小憩坐卧之处,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

    就连宫里这些大小妃嫔,她都不会往里面领的。

    能进入的主子,只有皇帝、婉妃自己和两个公主。

    奴婢里能进去的,只有婉妃四个芳字辈的大宫女。

    橙香又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三个字?

    莫非她也进入过明华宫的东暖阁?

    若不是她亲眼看见了,怎会临摹出极为相仿的三个字来?

    皇帝心里起了一丛一丛的疑窦。

    橙香只是针线局的粗使宫女,她没有能耐私自出入明华宫,她能进入东暖阁,必定是主子默许了……

    婉妃……

    是婉妃主动让橙香进了自己的东暖阁格么……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又是为了什么才要会面?

    那晚橙香忽然跳出来当人证,本就是极为突兀的举动。

    她一个低微渺小的奴婢,怎么敢莽撞的掺和到宫闱密事中来。

    其中一但掺和上位高权重的婉妃,这些事情就自然多了。

    有了人在背后撑腰,奴婢才敢胡乱蹦跶,张嘴就敢给嘉昭仪定罪。

    橙香背后的主子……是婉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到了心房里,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它生根发芽,从此长得更加牢不可破。

    在这个时候,宫里的密探把毒首饰一事也查了出来。

    蒨充仪赠给嘉昭仪和妙贵姬的两盒子首饰,全部都是宫中妃嫔转送给她的,其中泰半都是皇后、淑妃、婉妃送的。

    婉妃送的珠宝是哪些,都一一登记在了送礼册子上。

    密探一个一个的仔细检查,从明月珰到烧蓝护甲,俱是幽香扑鼻,无一不有问题,足以说明婉妃送的东西有毒。

    婉妃是有心送特殊之礼,蒨充仪就是无心转送么?

    她刚收到贺礼,刚刚登记造册,首饰都没放到库房里,转眼就赠送给了自己的好姐妹。

    据探子说,宫中妃嫔送的首饰,无论多么精美,蒨充仪都谨记几个老嬷嬷的嘱托,一概没有用过。

    那几个老嬷嬷,是蒨充仪怀孕之时就到了她身边的老人。

    她们的嘱托,一去暄妍楼就说过了,蒨充仪听得极为认真。

    那她为什么自己知道不用这些首饰,反而要撺掇着两个好姐妹去用?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心,而是包藏祸心。

    皇帝的心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个人的猜测,要想动怒,要想惩罚于这些人,却没有多大的把握。

    婉妃指使橙香、蒨充仪有意害人,线索俱能勾连到一起,但却没有实打实的人证物证。

    这叫人如何不郁闷。

    皇帝转过头来再去审问季庶人,想从她嘴里抠出一些真正的证据来。

    但关押在慎刑司里的季庶人竟然已然疯疯癫癫,眼神错乱,言语荒唐,俨然成了一个疯子。

    太医提着药箱赶来问诊,结果便是季庶人仿佛服用了烈性汤药,强烈刺激之下,神志已失,康复的可能性几近为零。

    线索再次被截断了。

    皇帝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后宫,明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水面底下藏着多少怪物,隐着多少暗礁,都不在他的手掌心里。

    季庶人和橙香,在他的严加看管下竟然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凶手的面容,已经隐隐约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