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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仙童齐岳

    第十回仙童齐岳

    金仙观毕竟是敕建的道观,虽已是几十年前建造,规模也是不小,道观坐南朝北,背倚金仙峰,大殿三进、三上,最高一进为主殿。众道士集中之处则是距山门最近的一进大殿,殿前香烟缭绕,刚才在门房等候的一队捕快,此刻已来到殿前。众道人都已陆续从各自值守的殿宇或静室出来,集中在殿前的空地上,交头接耳地嘁嘁喳喳。

    卢秦和苟平川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守云前来禀报:“师父,本观除了主持吴清云道长在外云游,其他九十三名道众皆在观内。这是名册图影,请师父、苟帅查阅。”

    听了守云的话,苟平川看了一下跟着稽查的手下,那人点了点头。苟平川于是抱拳当胸,朗声说道:“有劳各位道长,在下此次前来缉拿钦犯,承卢道长首肯,有幸与各位一见,搅扰了各位清修,苟平川向各位赔罪,还乞各位道长海涵!”说完团团一礼。各道人有的还礼;有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还有的两眼望天,苟敬川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却微笑如常。卢秦向前一步,接着说道:“各位,金仙观乃敕建道观,朝廷公干,理当应承。过几日太子殿下来观中祈福,刑部苟捕头此来也是为了太子殿下一行打个前站,以免歹徒侵扰。苟帅劳苦,也过于客气了!”说着转向苟平川拱了拱手,接着又向道众言道:“太子殿下来观乃是大事,内务府也已来了数次,足见太子殿下之重视,望各位善加准备,各司其职,谨慎行事。若无他事,各位就请回吧!”说完向各道众行了半礼。

    众人闻言纷纷回礼,自行前往各自的去处,不一时大殿之前走了个干干净净。卢秦刚才这番话算是给足了苟平川面子,这观里颇有些道人与长安的高官显贵结交,不少还是皇亲国戚的座上客,一个小小的捕头如何放在眼里,还“苟帅”?平白让他拘了来查验,还真是很没面子的事,要不是卢秦硬拿太子说事,怎会让苟平川这么顺溜地下了台阶。太子出行有专门的礼部官员安排一切细节,日前已来过两次,哪里用得着一个捕头来打什么前站。可卢秦在观内地位超然,处事圆融,没人敢挑他的理。就拿此事来说,苟平川区区一介捕头,卢秦那可是替太子修行的公侯,但他丝毫不端什么架子,一如好友到访,亲去山门迎迓。

    看众道人散去,苟敬川对卢秦拱手道:“有劳卢公,今日多有叨扰了。”

    卢秦拱手正欲说话,只听后山方向传来一阵喧闹,还有人哄叫道:“再来!再来!”

    卢秦皱眉道:“何人在观内如此喧哗?不成体统!”

    转身一看,才发现除了守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守云也一脸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躬身道:“师父休急,我去看来!”尚未转身,就见一人影从房上飘落,一个捕快飞身而来,急向苟平川报道:“请头儿速去后山,发现一个孩子!”

    苟平川和卢秦闻言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向后山方向急急走去。所谓“后山”其实指的是金仙观的第三重大殿所在的院落,也是金仙观最高之处。一行人穿殿过院,不一时来到三进大殿之前。这三进院落中,有一圆形的两层铁塔,琉璃塔顶,流光溢彩,华丽不失庄严,那喧闹之声正自此塔之下传出。只见十几个道士正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卢秦轻咳一声,问道:“诸位为何在此喧哗?”众人见卢秦来了,纷纷躬身施礼,只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正和一个孩童对弈,那中年男人扭头看见卢秦遂掷子道:“哈哈!卢秦,我居然输棋了!齐岳,几日不与你下棋,你棋力又长了!”

    卢秦一见此人,大笑道:“哈哈,姜公!早就该猜到是你!你不是在带月轩静修么,怎么出关跑到这儿来下棋了?”

    周围道人见几人叙阔,均纷纷离去,只有守云留在卢秦身边听候吩咐。苟平川站在一旁凝神打量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只见那中年男人身长八尺,挺拔俊阔,剑眉阔目,着一身月白的锦绣长袍,头戴同色平巾帻,愈发显得飘逸绝尘;那个子矮的,身高不足三尺,稍稍有些泛黄的脸庞上没一丝皱纹,一双小眼睛微露精光,厚厚的嘴唇没有胡须。虽不难看,但也真正是其貌不扬。乍一看,也就像个十岁孩童,仔细打量,那神态气质却活似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这人身穿一身青灰色狐领织锦长袍,黑色镶皮短靴,头戴青灰色平巾帻,手持一把檀香木柄拂尘,这身装扮富贵而不张狂,只是一副孩子的模样却戴着成年人才戴的冠,再加上那副略显老成的神情,令人觉得哪里都透着古怪。

    看到卢秦见问,这个被称为“姜公”的中年男人神采飞扬地指着棋盘道:“我叫齐岳来陪我解闷儿,这娃儿最近棋艺大长,越来越合我脾胃了!”

    一旁这位“齐岳”微笑着一躬身道:“那是师叔不忍看我在众人面前丢脸罢了,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我这下棋的本事还不是在师叔这里练出来的?”

    卢秦上前对齐岳拱手道:“齐公,久阔久阔,太合先生可好?”

    齐岳拱手笑道:“多谢惦念,师尊安好,前日还与我说,过几日太子殿下来金仙观祈福,他还要一起来逛逛,先让我过来安置安置。”

    卢秦笑道:“些许小事,哪里还要麻烦齐公劳心费力,交给我就是了,一定尽心,让先生在此诸事如意。哦……”说着,卢秦转身对满心疑惑的苟平川说道:“平川兄,这位,就是圣上特旨在此静修的大术士姜无,号“冲合”,圣封“银青光禄大夫”,平川兄你看不出吧,姜公已近百岁矣!”

    苟平川惊异道:“恕在下眼拙,实以为姜公仅年逾而立而已,敢问这位……”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齐岳”。

    姜无笑道:“哈哈哈,这位是我师侄,姓齐名岳,号“子安居士”,别号:“仙童”,莫要小看他,齐岳,告诉他你多大岁数了?”

    齐岳微微一笑道:“区区齐岳何敢当一个“仙”字?那不过是陛下开的一个玩笑。师叔仍是这样,像师尊说的,应善“藏匿”些……呵呵,在下痴长一个甲子了。”

    苟平川心里的不相信一览无余地写在脸上,这明明是一个孩童,哪可能是六十岁的年纪?太合、冲合、“仙童”等人的大名他听说过,但却没见过真人,这位所谓的“仙童”他还一直以为真的是个少年老成的小孩,没想到按年纪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老翁了!

    见苟平川如此,卢秦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平川你是不信,冲合先生和“帝师”太合先生王旻乃是同门师兄弟,这位齐岳先生是太合先生的高足,所以他称冲合先生为师叔,而我师爷便是太合先生的师弟,故太合先生、冲合先生都是我的师叔祖,齐岳先生长我一辈,我应称他做“师叔”呢,不只辈分长,你莫看他貌似十几岁孩童,他可年长我两旬呢,当初连陛下见他也吃了一惊,御赐别号:“仙童”!我们平时师叔祖、师叔的叫着,旁人都听得糊涂,解释起来又太麻烦,于是都称尊号或先生,好在这些长辈都是豁达宽和之人,不与我们计较。”

    苟平川可以不信姜无,却无法不信卢秦,他与卢秦相识日久,深知他是个极沉稳、踏实之人,无论学养、品德均无可挑剔,一听之下便信了八分。须知当今圣上极尚仙术,专建了集贤阁供养一些奇人异士,这姜无、王旻的名号苟平川不仅听过,而且给传得神乎其神,令人想不信都难,尤其这姜无,原隐居不出,后经举荐至陛下处,供奉长寿之方,甚得圣上青睐,今日一见,愈发觉得这冲合先生俊逸脱俗,活脱一世外仙人的模样。可是这位六十岁的齐岳,貌似十岁孩童,即使有卢秦之言,究竟还是难以令人相信,正在犹疑之间,忽见一道黑影自旁边铁塔之上陡然而落,落地后脚尖轻点,竟直接欺向齐岳。苟平川定睛一看,是陈世良,却也不甚吃惊,当下定了一定,先看看这几位是什么反应再说。

    那陈世良的轻功在刑部算是顶尖的高手,一瞬之间已欺至齐岳身后,只见他右臂轻展,指尖直拍向齐岳的肩头,“小心!”这一句是苟平川喊给陈世良听的,就在陈世良伸手的一刹那,背对着他的齐岳随随便便地将手中拂尘向肩头一扫,苟平川一瞬之间看到那拂尘中几道明晃晃的银丝闪出幽幽的蓝光,他心下暗叫不好,不假思索地大喝了一声。但是,这个提醒还是晚了,话音未落,只见陈世良已抱着右手滚倒在地。苟平川忙上前扶起陈世良,却见他右手以三条红色细痕为中心,急速地变黑肿胀起来,“好毒的暗器!”苟平川心中暗想,急点了他两个穴道,一边将陈世良扶着坐起,一边向齐岳等人躬身施礼道:“在下苟平川,这位是陈世良,与在下同在刑部当差,现下正在缉拿钦犯,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因齐先生身量样貌与那孩童相像,故陈世良错认了,本无意冒犯仙人,还望诸位看在我俩尽心为公的份上,赏他一条活命。”说着向众人跪了下来,而陈世良兀自坐在地上狠狠瞪着齐岳。

    齐岳转身看着苟平川,又扫了一眼陈世良,冷笑道:“这位使君倒是讲义气,只怕……别人并不领情……”听闻此言,苟平川回头看到陈世良的样子,小声说道:“想活就跪下,不想活请便。”那陈世良深知苟平川的道行,听他如此说才知手上的毒连苟平川也无法可解,方跟在苟平川的后面一撅屁股半跪半坐下来。

    那齐岳岿然不动,两眼望天,理也不理。姜无看了哈哈一笑道:“哈哈,齐岳啊,算了吧,以他的道行十个也伤不了你……算给卢秦一个面子,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嘛,死了人他脸面也不好看。”

    “是!”齐岳见师叔发了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交给卢秦道:“以清水化开涂敷,三日内三个时辰换一次药,此后十日,每天换一次药,三十日内忌酒忌茶。”

    “多谢齐公!卢秦记下了。”卢秦躬身接了,转身去扶苟平川起身。

    “多谢仙人活命之恩!”苟平川连忙躬身施礼,陈世良在他身后仍旧坐在地上起不来。

    “来齐岳,再陪为师下一盘……”姜无乐呵呵地拉过齐岳,复又坐在棋盘之侧。

    这边卢秦连忙招呼守云帮苟平川将陈世良搀起,扶至他的静室中调伤不表,且说这叔侄二人,见众人走了,姜无笑道:“算了,让他们这么一闹,我也没甚兴头了,齐岳啊,咱们还是去带月轩烹茶抚琴吧。”

    “是!”齐岳起身,与姜无一道向“带月轩”走去。

    “带月轩”是一个隐蔽的小院落,因姜无喜它小巧安静,故向圣上讨了来当做静室。这小院在金仙观一侧的角落里,周围树木葱茏,人迹罕至。齐岳在林中设置了机关,如若无人带领,即使小院近在眼前也走不到门口。院内贴峭壁建了三明两暗五间屋子,院子两侧种着数棵银杏树,树影婆娑,一道溪流顺小院一侧流过,水声潺潺,在前院院墙一侧汇集成一个小水潭,又自院墙下流出,潭水终年不冻,潭内几条锦鲤悠然地来回游弋。院门门楹上挂着圣上亲笔御题的“带月轩”两个大字,甚是醒目。

    未进小院,齐岳就停下了脚步,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笑着对姜无说:“有人来过,没进来院子,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就走了,是道士带了来的,想是刑部的捕快,看见御制的牌匾没敢进来。”

    姜无听了点头,两人关了院门,直接进了正屋,屋内布置简洁明朗。姜无径自走向一张大方床,用手拍三下床后墙壁,过了一会儿,墙壁无声地落了下去,朱一先探出头来向外看了看,确认无事后,才走出密道,后面钟期带着杨济也走了出来。

    见到姜、吴两位,钟期边施礼边哈哈笑道:“老祖,我发现你蒲团里的枣子啦!哈哈哈,让我逮到了!”

    姜无全无“老祖”的做派,做了个鬼脸,表情滑稽地说道:“不要说与外人知道,那就不好骗馃子吃了,赶明儿我送你两盒吴记的毕罗,真正香甜,粘住你的嘴。”

    齐岳笑着问道朱一:“你们在哪儿找到我师叔的?”

    朱一道:“我们从石室进来的,在那里没见到老祖,一路来到观里,也没瞧见,后来我先去找卢秦师叔,刚见了面刑部的人就到了,没办法我又退回来和钟期他俩会和,正不知该怎么办呢,就见那河里突然蹿上来一条大鱼,老祖正在河里追鱼……”

    “咳、咳,我那是闲来无事,修炼一下水中功夫而已……”姜无想着当时自己捉鱼玩耍的样子,实无“老祖”之风范,不好意思地辩白道。

    “正是,老祖水中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现在一练之下那便是更上层楼了。”朱一笑着拍马,接着说道:“于是我把前后简略一说,老祖就让我在带月轩这出口等着,听到信号再出来,现下外面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