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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金仙道观

    第九回金仙道观

    杨济由衷地为钟期高兴:“钟大叔,真是太好了!这位先生真是神人!他派你们来救我们?他怎会知道呢?”

    朱一笑道:“该知道的时候自会让你知道,顺其自然,不要着急。你这娃娃甚是聪敏,你是不是知道我没走才敢这样问他的?”

    杨济说道:“嗯,这山洞之中要比洞外暖和潮湿一些,有一种小虫到处爬,你俩身上大概是有驱虫的丹药,所到之处这种小虫就避之不及。刚刚洞口阳光之下,我看见一群小虫子从洞口急急爬过来,逃命一般,想来是朱大叔就在那里。其实我也是猜的,原想如我没猜对,无非跳崖一死罢了。”

    朱一抚掌大笑:“不错不错,真是心细如发!到底是钟鼎之家,名门之后,有胆色有见识!”

    钟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杨济,你不怪我吗?”

    杨济认真地说:“钟大叔,你只是想摆脱困境而已,并没怎样我,我的命原为你和朱大叔所救,我心里感激不尽,又如何会怪你?而且我很为你高兴,只是,即使摆脱了那药,那些人是不是还会来找你?就像找我一样?”

    钟期重重地点了下头,他抚着杨济的肩膀说道:“管它呢,都是命!不想那么多了,总会有办法的……”

    朱一在洞里转了一圈,从一个破蒲团里掏了掏,寻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来递给杨济,杨济接过一看,是几个柿饼和干枣。

    “吃不下也要吃一点,不然后面的路就走不了了……”杨济点头,拿起一颗干枣咬了一点。

    “这洞里怎会有吃的?”钟期好像很奇怪,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哦,那姜无老儿静修时偷偷吃东西,哈哈哈,他还和我打赌来的,我说他那么馋是如何忍住的,这个家伙……”

    朱一探头看了看太阳,说道:“走吧,边走边吃,咱们现在正好绕过那行人来到了山后,这山中有一座皇家的道观,他们要搜到那里最快也要大半天,而且也不敢擅入,此观观主与我们有些渊源,收留你一些时日应无大碍,只是观中难免人多眼杂,少不得还要委屈一下。”

    一边说,朱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交与杨济:“每日取一点药粉化于水中,用来净面、漱口,会让你面色、牙齿发黄。”他又不知弄了一包什么草末加了些药粉和水敷在杨济眉眼和嘴唇之上,过了一会抹下来,杨济的眉毛变得稀疏,眼皮和嘴唇也肿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本来样子。钟期看了笑道:“这下可认不出了,可惜没有镜子让你自己瞧瞧。”

    朱一得意地笑笑:“只可惜了原来的好样貌,别怕,过三天就变回去了。”杨济摸着自己的脸惊奇不已。

    石室的墙壁上有一个石洞,里面放着一盏老旧的油灯,朱一把灯盏拿起来,将手伸进石洞,不知扭了一下什么机关,一道石门赫然打开,朱一把灯盏放回原位,带着杨济穿过石门,钟期在后面又把石门关闭。

    杨济发现很像在一条裂缝里行走,头顶一直有岩缝透下星星点点的阳光来,所以一路并不觉得很黑。忽然一条河流出现在杨济面前,河面上飘着轻轻的雾气,朱一指着河对岸道:“快到了!”说着抬脚就踏着水面向对岸走去。杨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听说过“水上飘”的功夫,没想到今天竟亲眼得见!此时背后钟期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也行!看着水下的石头,踩稳了!”杨济走近一看,原来水下打了一溜暗桩,方形的石柱与水面持平,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踩在水面上,杨济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走过小河。

    又走了数百级台阶,终于来到路的尽头,朱一对钟期他们说道:“姜公不知哪里逛去了,这一路都没看到他,我先去找卢道长,他虽不知杨济的底细,但这是太合先生所托,应该也不会把孩子交给那些人。”他先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扣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往下用力一按,石门升起,眼前出现了一个宽敞明亮又素雅别致的静室,一个小道童刚好端了个茶盘进屋,看到朱一前来,有些吃惊地问道:“师兄,唬我这一跳,你这是从哪里来?”朱一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外望了一下,稍声对这小道童说道:“卢师叔在吗?”小道童不知什么事,有些惊慌地指了一下隔壁:“在内室。”于是两人都闪身进入,隔壁房间。屋内温暖如春,一位道长正在凝神作画,听见有人进来,没有抬头,问道:“青夕,有事吗?”

    此人正是此观的监院卢秦,字昭文,自号不言散人。他不到四十岁年纪,中等身材,瘦削清朗,目似辰星,全不带一般主事之人的油滑世故,沉稳飘逸,声音不高却清澈有力。他见朱一和青夕进门,多少有些讶异,忙放下手中画笔问道:“朱一,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来了?”

    朱一躬身施礼道:“卢师叔,有事。”

    卢秦闻言,做了个手势,那个叫青夕的小道童看了立即躬身而退,从外面关上了门。

    朱一见守云出去,立刻说道:“师叔,太合先生救了个孩子,因遭人追杀,所以想找个地方暂避一下……”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敲门:“师父,我是守云,有一队人持刑部腰牌在山门求见,首领是刑部捕头苟平川。”

    “知道了,告诉他们,我这就出去。”卢秦道长应道。然后问朱一道:“就是这些人追杀他吗?”朱一点了点头。

    “那孩子现在何处?”

    “钟期师弟带着在密道里,没敢出来,我担心已有人潜入观内查探,这些人是追踪的高手,我们逃了一夜都没能甩了他们。”

    卢秦点点头:“在密道等着,这里是敕建的道观,谅他们也不敢任意胡为,管好了孩子,不要让他到处乱跑。你也赶快回去,不要露面,安全了我会去找你。”

    于是卢秦整整冠带出门,前去迎迓那刑部的捕头。

    话说这道观并非等闲,乃是景云年间,唐睿宗为金仙公主所建,全名:“子午金仙女冠观”,现民间都称它作“金仙观”。卢秦道长一边向外走,一边暗自思忖:“敢到敕建道观缉捕逃犯,难道是讨了圣旨来的?”不觉已来到山门。

    山门外,一队刑部捕快静立等候,首领正是苟平川,这些人已换了官衣,不再是黑衣打扮。见卢秦道长现身,他满脸笑容,急走上前躬身施礼:“卢公,平川有礼了!”

    卢秦一见笑道:“哦?平川兄近来少见啊,慈悲!慈悲!你是忙人,有闲来此,是要静修几日吗?”

    苟平川笑道:“卢公见笑了,我一介武夫没甚慧根,我来修道神仙能气急了眼,没准儿连累卢公你也要担些不是……”

    卢秦闻言一边伸手相请,一边笑道:“呵呵呵,我倒不怕连累,你老兄有闲了来下下棋,与我讲讲你们那里的趣事,这观里的神仙和在下定然都欢喜得紧,来来来,我屋里吃茶去,天寒地冻的,暖暖身子……”

    两人边聊边往观里走去,一行捕快紧随其后,但过了山门,苟平川身后只一人相随,其他的都规矩地站在门房一侧,一声不闻。

    两人来到监院的静室刚一落座,苟平川就开门见山地对卢秦说道:“此次还望卢公行个方便,昨天下午跑了一名钦犯,须得找着,不然兄弟我得落个大不是!”

    “哦?什么样子?可有图影?这入了冬,观里来的香客少了,有什么异样的人来,总会有人看见的。”卢秦一边向身边道童做了个“出去”的手势,一边问道。

    “这是那孩子的画像,昨天夜里,在进山大路口的山谷……”苟平川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递到卢秦手中。

    卢秦接过一看,纳罕道:“孩子?那钦犯是个孩子?平川,那进山的大路离金仙观可不算近,那孩子看起来有……八九岁?怕是怎样也逃不到此地吧?难道是骑着马逃的?”

    “嗐,卢公有所不知,这孩子就是那谋反的杨家——杨矜的独子,叫杨济,才刚十岁。按陛下的旨意,要流放去岭南,昨天刚从长安出来,结果半路上被两个灰衣人给劫走了……”苟平川说道。

    “灰衣人?那怎会到这里来找?”

    “卢公,您是有大见识的人,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苟平川没答卢秦的问话,却从怀里掏出个小包,打开摊在桌上。卢秦凑过去一看:“这不是枣核钉吗?”

    “枣核钉是不错,卢公,你仔细看看,再闻闻味道……”

    卢秦用那帕子垫着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又凑到鼻子下面小心地嗅了嗅:“枣核钉没什么特别的,练暗器的都用这个……其他的嘛,钉上还沾有点血肉,不是人的吧,像是驴马一类的,咦,这里还有几个小孔,隐约有些药味……用这个暗器的人在里面灌了药?血色未变,定然不是毒药,那是什么……这我就猜不出了。”说着将帕子递还回去。

    苟平川闻言,一边接过枣核钉收回到怀里,一边笑道:“哈哈哈,卢公大才啊。这两枚钉子,是在长安城打造的,上面有螺纹,这样打在身上不容易脱落,内有药囊,打中后药囊里的药直接推入身体,与血相融。这样的钉子可不便宜,能做得如此精致,有这手艺的不多,所以有的可查。这个先不说它,就说这药,那两匹马原已受了伤,就说没打在要害上,但却能在受伤之下又跑了近十里路,这两枚钉子打在身上,又蹿了二三里,厉害吧?研究药石这样精到的,恐怕只有咱们道家的人吧?”

    “也不尽然,据我所知,一些医家也精于此道,你们刑部好像也不乏精研药石的行家,平川你不就是个中高手?”卢秦笑眯眯地说道。

    “哈哈,卢公谬赞了,我那点微末伎俩说出来就贻笑大方了。使这暗器的人,不仅精于药石,武功还甚高,尤其是轻功十分了得。以我们刑部来说,轻功强似那两人的,不超过三个。刑部里都有些什么货色我们都熟知,看似不像。”苟平川轻轻摇头道。

    “如此说来,倒像是道门中人,两个?还有一个孩子,这三个人,什么时候跑的?半夜之间,两个时辰……即使轻功卓著,能跑到这里,看似也十分勉强。”卢秦看到苟平川越逼越紧,心下不禁有些忐忑,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们也是搜山搜到这里,想顺便进观看看,这终南山中修道者众多,且多有隐士遁世在此,据我所知是有些秘密的石窟、暗道之类,只恐那两人熟知这山中情形,抄了近路前来也未可知。所以,此来求卢公两件事,一是查查观内是否有道人外出未归,或刚回观。我知道卢公治观甚严,不会出什么差头,只是去去嫌疑,接下来终南山各个道观我们都会查,别留下口实给那些人说嘴;二是想向卢公借几个熟悉这山里情形的道兄,带我们去那些暗道转转,看看有无痕迹可寻。不知卢公以为如何?”苟平川不动声色地盯着卢秦,卢秦听了却神色怡然,一口应承:“谈不到“求”,平川你这是公事,咱们金仙观那是敕建的道观,都是自己人,不要这样客气。守云呐……”

    “师父……”那个来报信的道士在门外应道。

    “让观里所有人在一进大殿外候着,所有的,包括做杂役的小道士,把名册也拿来;另外,让守安、守鹤过来。”

    “是!”守云领命转身离去。

    “平川,别怪老道我多嘴,这终南山里水深得很,你要查什么我不在意,可别人就不好说了,别回头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这金仙观呢,只有一条暗道,说是暗道,其实就是没什么人走的一条路而已,这路通往一个秘密之所,是一位大居士遁世静修之地,那还是圣上御赐的呢,现下除了陛下、贵妃,还有宫里的几个老人,只怕就没几个人知道了,等下让守安他们带你们去看。金仙观里有的,我只知这一处;至于观外,实是不知,休怪!”

    苟平川明知卢秦怕事,却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因此满面笑容地抱拳当胸:“多谢卢公了,这可帮了大忙!这次来得匆忙,没什么可奉上的,寻常之物都看不到你眼里,到长安时定要告诉我知,我有一好物送予卢公。”

    “好说,好说,来日方长,先把差事办好,这些都是小节……”

    “师父……”一个面带忠厚,胖乎乎的小道士来到门外。

    “哦,守安呐,等下你和守鹤带苟帅去姜公隐休之地去看看,有问必答,不可怠慢。”那个叫守安的道士刚要躬身领命,苟平川说道:“卢公多谢啦,我先去大殿吧,那大居士的隐休之处,我让几个捕快去看即可……”说完,朝门口的随从做了个手势,那随从与守安一同离开。

    “如此甚好,平川,咱们同去大殿……”

    “有劳了……”

    两人边走边聊,向金仙观一进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