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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太孙李俶

    第十三回太孙李俶

    卢秦见吴清云见问连忙回道:“还没有,我已派人盯了他整整两年,他这个人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暗器作坊和药石铺子,没事就在长安城里到处转,孤身一人,没什么亲眷。他的公验上写他是东都人士,我派人去东都查验,确有其人,样貌和里正说的都对得上。他原在东都刑部大牢当狱卒,后又做了捕快,人望极高,人称“苟帅”。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死了,孩子也没活下来,此后也没有再娶。八年前他老婆的一个亲戚和左相辗转搭上了关系,就到长安来了。因为身世清白,又善破案,所以在刑部从捕快做起,很快就升到了捕头,到现在做捕头也已五年了。他做捕头全因本事出众,并没人关照过。刑部现由李仲钦管着,这个苟平川虽因左相才调来长安,他却从没见过左相,谁都知道他不算是左相的人,但李仲钦也没有明确表现出拉拢之意,刑部里他还不如陈世良受重用,但不知为何,此事竟用了他?当然也是让陈世良演的重头戏,他只是做个接应。”

    “嗯,继续盯着他,此人的本事殊是难得,只看他是为谁所用了,想来李仲钦也想拉他了。那史敬忠怎么样了?”

    “唉,这个史敬忠原本想诈死狱中,好趁尸体运出大牢后逃走,没承想那牢头心眼太好,不忍心见他暴尸荒野,就跑去告诉了明真。明真把史敬忠弄回去不知藏在哪里,到现在音讯皆无,想是给关住了出不来?”卢秦说道。

    吴清云听了一笑:“呵呵,不必担心,他不会有事的。这次他也算不辱使命,该做的都做得挺好……”

    吴清云和卢秦聊了大约一个时辰,卢秦告辞回观,吴清云也熄灭了灯火。草庐之后的竹林之中,一个人影像粘在竹枝上一样,随风摇曳,无声无息。

    前一天夜里,刘二一在酣睡中被人放进了崇真观明真道长的静室,而明真道长直到睡醒才发现屋里多了个汉子,大骇之下,差点一剑结果了这位制器高手。等明真道长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熟人,却纳罕何人如此身手,送了一个大活人进屋,自己竟然丝毫都未觉察。那刘二一兀自睡得人事不知,明真叫也叫不醒他,只得叫人拿了帖子去请王旻前来。王旻见了,在屋里仔细察看了一番,又给刘二一把了脉,之后叮嘱明真,不要把刘二一弄醒,也不要让他露面,然后就离开了崇祯观,自回住处。明真不得要领,只能将刘二一藏于观中密室,着一亲信看着他,静待王旻的消息。心下不由得偷偷感叹密室不甚够用,一处关着史敬忠,另一处睡着刘二一,再来一个怕是无处安放了。

    午后时分,雪芦已翩然而至,王旻看了密信,沉吟了一下,点头笑笑,也不回信,竟自去午睡了。

    一个时辰后,侍从来报:“先生,广平郡王来访。”那王旻屋内听了,说道:“更衣,请!”

    这广平郡王李俶是太子李亨的长子,年方弱冠,正是神采飞扬、鲜衣怒马的年纪,他却一脸的老成稳重,显得比实际的年岁更长。王旻将他请进正厅,边走边笑道:“世子殿下如何亲临寒舍,如有吩咐着下人传个口讯即可。”

    “先生此话何来,李俶乃是晚辈,理当登门拜望,先生虽然淡泊,该有的礼数李俶怠忽不得。”李俶恭敬地答道。

    “呵呵呵,世子殿下年少持重,世事练达,难怪陛下特别钟爱于你!”

    “老神仙谬赞了!李俶自知愚鲁,只能勤学不怠,唯盼不误不悖,不负陛下的厚爱。”李俶闻言起身施礼道。

    “过谦了!过谦了!”王旻连忙将他按回座位。

    两人聊了几句闲话之后,广平王拱手道:“先生,李俶此来,一公一私。一公么,原后日太子殿下相邀与您同赴金仙观为陛下祈福,不巧昨日殿下偶感风寒,体倦头痛食水不进,估计是不能成行了,故特请旨,遣李俶替他前去主持仪式,并投放龙简。”

    “哦?殿下有恙?可要紧吗?”王旻关切地问道。

    “太医已诊了脉,说是肝郁脾虚,又感外寒,昨晚、今晨已进了两次汤药,似有起色。原李俶想请先生来诊一诊脉息,但殿下说不是重症,不应劳先生大驾,白白授人以口实,故未敢叨扰先生。”

    “唉,太子殿下也是特以的小心了,不过也是应当。这是“一公”,那“一私”呢?”

    “呵呵,原是这样:李俶的长子李适年方五岁,近几日不知为何噩梦连连,他母亲已几夜未睡,日夜守护在侧甚为焦急,不知先生可否指点一二,看是怎样化解为好?”

    “哦,孩子带来了吗?”

    “就在外面……”

    “哎呀,这么冷的天,怎的让孩子待在车里,快请快请……”

    不一时,一个内侍背了一个小男孩进来。这孩子清秀标致,却面色苍白,头冒虚汗,羸弱瘦小,看上去并不足五岁。

    王旻连忙站起来迎上去,要将小孩接下来,那孩子却挣扎下地,向王旻恭敬施礼:“李适见过先生,有劳先生起身,失礼了!”

    王旻见状,连连点头道:“龙凤之姿,未来可期啊!”

    “先生谬赞了!”一旁的李俶见儿子举手投足间谦逊懂礼,很是欣慰。王旻将孩子拉到身前坐下,仔细诊了诊脉搏,笑着说:“无妨无妨,少少地进点汤药或散剂吧,孩子太小不宜用药太过。饮食清淡些,多食芦根、萝卜,少食荤腥,但可食鲫鱼,吊汤最佳。回头我教他一套拳法,每日打几遍,慢慢就结壮起来了……”

    “敢问先生,后日金仙观李适可同去否?我正想带他去沾沾福气,他母亲只怕他劳累着……”李俶笑问道。

    “去得去得。大贵之家,得子多视若珍宝,饮食过逾又拘住不让跑跳,因此越来越娇弱,不可溺爱了。梦魇一事,以我看说不得是有些邪祟,孩子生得太好,免不了容易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吓他。不妨事,我送他个荷包,贴身戴着,管叫好了。另外,服侍之人还须警醒些,身边宜少些生人,不要吓了他。”一边说,王旻一边写了一张单方,并叫仆人从内室取来一个荷包,一并交与广平王的贴身内侍。

    “那李俶谢过先生了,来……”李适见父亲致谢,也忙起身施礼,旁边内侍呈上礼单,王旻连忙推却:“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劳下赐!”

    “些许薄礼,还望先生不弃……你们先退下……”李俶挥手看旁人离开后,俯身向王旻问道:“先生,李俶今天听说一事,不知先生知否?”

    “何事?”

    “听说杨家……”

    “殿下……”王旻抬了抬手,打断了李俶的话:“此事天可知、地可知、所有人都可知,唯独太子和郡王殿下不可知,也不必知。”

    “哦?”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太子之虑无非是李仲钦会不会借此嫁祸,或做做文章,但李仲钦那里并查不到孩子丢失的线索,一旦有人把孩子带到陛下面前指证,他也麻烦,虽然并不能撼动他的根基,但多少也要触些霉头,损失些信用。现在最挠头的是李相!另外,太子殿下身边自有高人帮忙指点全局,郡王不必枉自烦恼,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静观其变罢了。”

    “哦?会有这事?我并不知父亲身边有什么高人,不然他也不必这样忧虑惶恐,如此小事,竟至思虑至此……”李俶疑惑道。

    “呵呵,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帮他之人并不只为帮他,也为了自己的宏愿,但对太子殿下是有利的,回去请太子殿下不必过虑,在下虽不是什么神仙,但也不会信口雌黄,安心调养就好。”

    “哎呀,有先生的话,李俶就放心了,这几日父、子都在闹病,实无一日安宁,在下也是心神无主,先生之言真乃定海神针,令我心安!”广平王长出一口气。

    “哈哈哈,世子殿下潜龙在渊,宜戒急用忍,须知成败虽自有天命,但天命也是因人为而至,不可懈怠,也不可冒进。”王旻正色道。

    “是,李俶受教了,多谢先生良言,李俶告退。”

    “恭送郡王殿下。”

    王旻起身送广平王至门外,直看到一众人等上车离去方才闭门而归。当晚,王旻令雪芦传信给姜无等人,告知刘二一一事,众人皆纳罕,唯有齐岳微笑不语,钟期见了又问个不休。齐岳沉吟道:“莫急!莫急!一切自有天定!”

    天宝七载腊月初十,前往金仙观祈福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李适年幼身体不适,加上生母沈氏又因身为妾室而不能跟随,结果出发时大大地闹了一通小孩子脾气,执拗着不肯上郡王妃的车。王旻听见后,招李适同乘一辆马车,小世子立刻高兴起来,甩开内侍自己爬上车去,广平郡王李俶深以为奇,也没有乘车,一路骑马跟在王旻车旁。郡王妃崔夫人则脸色铁青地乘了另一辆车远远地走在后面。

    因郡王是代皇太子前来祈福,故所有礼仪均应按皇太子亲临的规矩,但李俶为免招摇,请旨只带了郡王的仪卫。离观五里,卢秦即带着观里的诸多道众,与姜无等人在道旁相迎,广平郡王李俶即下马与众人相见,几人携手聊了几句便都复又上马,一同前往金仙观。

    内务府的内侍分别在三、五、七天之前已将金仙观由外至内整肃了几遍,诸事妥当。即进观内,各色人等自去下处歇息。郡王夫妇已安置在观内皇家专用的别院,卢秦自去郡王、王妃处吃茶陪话,李适由内侍带着在观内四处玩耍不提,这边王旻、姜无一行说说笑笑向带月轩行去。

    朱一、钟期不宜露面,扒着窗户看到王旻他们来到不由得喜出望外,待王旻众人进屋,他俩迫不及待地施礼相迎,王旻一见笑道:“哎呀,怪我思虑不周,原本以为此去手到擒来,结果变成火中取栗了,齐岳跟我说你俩履险蹈危,能把孩子救下殊为不易,此次须得记一大功!”

    朱一笑道:“要不是钟师弟,我早被暗桩的发针给了结了,没有他我赔上命也救不下那孩子,此次首功乃是钟师弟!”钟期闻听不由得双眼迸泪,向王旻跪倒:“先生,钟期对不住你……”王旻连忙伸手相搀,有些疑惑地看向朱一,朱一笑道:“真不是我,咱们救下的那位小友可是聪明得很!”

    “哦?”众人都面露惊诧之色,纷纷落座之后,朱一就把事情前后详细讲了一遍,诸多细节连姜无、齐岳也是第一次听到,众人听着都不禁跟着心境起伏、慨叹不已。

    “那杨济现在何处?”王旻问道。

    “在密道里,因不知有哪些人来就没敢让他露面。”说着,朱一已打开密道,把杨济带了出来。这时朱一易容药物的药力已失,杨济已恢复了本来的样子,穿了一身齐岳的旧衣。王旻见了心下叹道:“果然名门贵胄之后!杨家几代都是俊美超逸,英气逼人,这孩子仍旧如是,只可惜现在竟悲惨至此。”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边朱一跟杨济说了句什么,杨济疾走上前双膝跪倒,含泪向王旻下拜:“先生救命之恩杨济没齿难忘,来日定当……”

    王旻见了急起身相搀:“快快起来孩子,不要如此!因我之过,未能救下你母,眼看杨家阖族罹难却力无所出,实是有负当年崇公之赤诚相待,令我心中愧悔不已,转侧不安呐!”

    杨济拭泪道:“小人之豺狼心性,君子如何可知?那些奸人揽权怙势,朋比为奸,先生甘冒奇险施以援手,杨济虽愚但焉敢忘恩以须臾!”

    “来来,坐下说话……来日方长,现下最重要的是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姜无见了招呼众人落座,王旻拉了杨济坐在自己身边,转向齐岳问道:“卢秦都知晓些什么?”

    “知道咱们救了孩子,而孩子正在观中。”齐岳答道。

    朱一向外张望了一下,说道:“其他倒也罢了,刑部的捕快是不是仍在四处搜寻?从密道走可安全?”

    齐岳摇手道:“不可贸然行事,此事既与李仲钦息息相关,广平郡王又正巧在观里,一旦李仲钦将杨济和郡王两者联系起来,那就坏事了,李仲钦正愁找不到太子的把柄呢。”

    王旻道:“这还没怎么着,太子就忧虑病倒了,这两年太子真可谓是诸事不顺,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次不管真病假病,恰恰在这个时候,就是避嫌的意思,还是另想办法。”

    “要不就让杨济一直待在观里吧,反正卢秦也不会把他给供出来。”姜无说道。

    “似乎也不行啊!”齐岳叹了口气,“我们还没摸透卢秦的底,他知道此事和他能控制此事是不同的。元日将至,陛下那里我们还要回去应承,不可能总在“带月轩”待着,万一有什么变数就麻烦了。此次与我们同回长安似更妥当,一行人在一起,有什么事还好照应,师尊、师叔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