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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夺路而逃

    第十四回夺路而逃

    王旻点头道:“可行,但怎样带他走,既不惹眼,又安全?长安他熟人不少,虽然是个孩子,但我听说杨尚书生前很爱带他四处增长见闻,朝中诸多大臣甚至家眷都见过杨济。”说着,转头看看杨济,杨济点头道:“是,家父在家处理政事时也常常令我在旁,边做边给我讲说,御史台、太府、大理寺等处家父的同僚常来我家,我都熟识。”

    “呵呵,我说你小小年纪如此广见洽闻,伶俐聪颖,原是家学所致!齐岳啊,马车如何?”王旻向齐岳问道。

    齐岳点头道:“可以,师尊的车厢后壁都有一夹层,可藏一大人,藏一个小孩绰乎有余。不过车马一类均在西侧的马厩集中放置,有人值守,咱们不能大摇大摆地把杨济带出去上车,还是夜半先把他放到夹层里。”

    “嗯,就是如此,朱一、钟期你们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这次谁跟着我们来的,来了多少人,都有人盯着,等我们走了,你们从密道出去再回长安。”

    “是!”

    一时天色已晚,广平郡王设素宴,宴请王旻、姜无、齐岳、卢秦及阖观道众,众人饮宴欢歌直至夜半。腊月十二日是钦天监定好的吉日,众人均沐浴更衣,着朝服,衣冠济济,严整肃穆,按规仪为圣上、为大唐祈福,最后由郡王向金仙峰上浴龙潭内投下龙简,以向苍天致意,祈降福无疆。

    仪式持续了大半天,结束后众人各自休息,郡王决定次日返回长安,王旻他们也将随行。夜半时分,朱一先行出了带月轩,在附近蹿上蹿下地转悠了半个时辰,方才再次回到屋中。一进屋,钟期摸着黑迎上前来,问道:“如何?”

    朱一笑道:“这屋里真黑,好在外面月亮甚明。咱们这一路看似没几步路,却是不好走。有两个暗哨,在郡王府院房上,是郡王的内卫,虽离咱们有一段路,但要是有人上房一目了然,好在杨济也上不去,先不管它;院外是刑部的人,咱们不出院,也可以不管;院内有观里的道士和内务府的人巡视,分三队,相向而行,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两两碰一次面。马厩那边内务府的人在看,都在一处睡着,有两个人值夜,正坐在马厩门口聊天。”

    钟期道:“怎的却比昨日、前日都严一些?”

    “这两天也没出去,不甚知晓,好像郡王别院里出了点什么事,郡王不让张扬,连内务府的人都不清楚,但加强了警卫。”

    “唉,又赶上这么一出,从地上走,走得快些差不多能避开巡视的那帮人,只怕出什么岔子,要是能从卢秦师叔的静室过去就好了,他那院子离马厩距离更近些。”

    “先生说不让他知晓,从地上走吧,要不让杨济穿上道士的衣服,万一碰上了就说是观里的小道士怎样?”

    “观里的小道士半夜到处走什么?说不过去吧?”

    “唉,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呀,每个屋子都有净桶,说出来撒尿人都不信。”

    “那怎么办?”

    “尽量办吧!”

    朱一和钟期在黑暗中嘀嘀咕咕,杨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怦怦直跳,这一去不知是凶是吉,看着朱、钟两位也不是十分有把握,更是紧张得两手冒汗。

    “就说我刚收的徒弟,你刚从长安带了来。”黑暗中忽然传来齐岳的声音,把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我的亲祖宗!好歹弄出点声响,您这轻功非同一般,这么黑漆漆的,不提个醒就说话能吓出人命来。”钟期吓得差点蹲在地上。

    “嘿嘿,对不住了,想帮忙出主意来着,没想到尚未出兵就险些吓煞一员大将。”齐岳嘿嘿笑道。

    “嗯!就依先生,杨济,走吧!”朱一摸到杨济,拉他起来说道:“你和钟期先在门口稍等,我出去再看看,无事马上就走。”说罢闪身出门。

    这边忽然又传来王旻的声音:“杨济,这一晚上也够你受的,太冷了,这里一丸丹药,十分不舒服的时候,含一粒在嘴里。”

    钟期不经意间又给吓了一大跳:“天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姜老祖?你在不在?”

    “在,杨济,这是齐岳的一件旧衣,夜里太冷还是穿上吧!”

    杨济见众人对自己关怀备至不禁哽咽起来,刚要谢时,王旻道:“不要多礼,回长安再说,朱一回来了!”

    话音未落,朱一已轻轻推开门,探头说了一个字:“走!”

    出了门,趁着浓浓夜色,三人向马厩而去。一路行来朱一等三人小心翼翼,在大铜水缸后躲过一拨巡夜的内侍,前面就来到马厩附近,各府的车辆都卸了马匹停放在此。让过另一拨巡夜的,朱一先行观望了一下:内务府两个看守马车的内侍此时正在马厩门口,抱着肩膀聊天,于是认准了王旻的马车,两人提着杨济的腰带,把他拎到车上,三人随即进入轿厢,放下门帘。朱一打开夹层的衬板,让杨济躺了进去,这夹层大人侧身躲藏刚好,象杨济这孩子的身量,平躺都可,钟期悄声向杨济说道:“这衬板可向外掀开,如觉气闷听得无声就先开个小缝透透气,万不可睡着了!”杨济点头,朱一拍拍杨济肩膀,两人看车外无人随即下车。杨济知道,他们两人会在不远处再守他一会儿,确认无事才会离去,于是安心地躺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久久,外面寂寂无声,杨济咬咬嘴唇不让自己打盹儿,这时,他突然听到车厢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车身轻轻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车厢,还没等他弄清楚,车厢里忽然响起有人悄悄说话的声音,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悄声说道:“干吗非把人弄这里来?太冒险了!在别院直接弄死不好吗?”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道:“院儿里人太多,万一出个差池咱俩就别想再回王府了。这里人最少,离着王府远,这边出了事,那边得等好一会儿才能知道,还有时间转圜。硝石什么的弄好了没有?”

    “好了。能不烧尽量不烧,一着火动静太大。”

    “嗯,以防万一罢了。”

    “下面怎么办?掐死他?”

    “嗯……对不住了小世子,我俩的命都在别人手里攥着,身不由己,得罪了!”

    正欲下手之时,忽听有人说道:“我把你这两个罔顾人命的奸贼!我乃太乙救苦天尊驾下力士,奉天尊之命在此看守道场,尔等竟在此伤人害命,是何道理?纳命来吧!”

    “谁?”

    “尔等在皇家道观里伤害天子血脉,已触怒天颜,将于一时三刻之内死于非命,领死去吧!”

    “力士饶命啊!我实是为人所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并没伤这孩子,求神仙庇佑,求力士饶恕啊!”那个声音嘶哑的人吓得跪在车厢里不知向着哪里磕头。

    “谁?你到底是谁?我才不信有什么鬼神!”声音低沉的那人猛地掀开门帘蹿下车,另一个也爬起来跟着悄悄下了车,两人找了一圈却没见到什么人的影子,车上车下都看了一遍,如果有人,即使身手再快也不可能一点迹象也察觉不到,不觉心下也疑惑起来,掀开门帘再一看,两人目瞪口呆:车厢之内空空如也,刚才还躺在车厢里的孩子居然不见了踪影!两人满脸是汗:“人呢?”

    两个内务府的值夜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警觉地提着油灯往这边走来,“好像有人说话,你听见了吗?”

    “没有听真,像是有黑影闪了一下,去看看!”

    来到近前却什么人都没有,于是对附近几辆车厢一通翻检,什么都没搜到,两人又溜溜达达地走回马厩门口。车厢夹层内,杨济搂着那孩子,紧张得两手手心里都是汗水。听了许久没有动静,杨济拍了拍孩子的脸蛋,小孩感激地看着他,泪水鼻涕流了一脸,却说不出话。杨济知道他被点了穴,可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解,忽然想到王旻给他的药丸,让他不舒服的时候含化,那现在这小孩想必也十分不舒服,吃吃试试吧,于是他从荷包里把药丸摸出来,放在孩子嘴边,稍声说道:“含着,别咽!”李适听话地张嘴把药丸含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李适嗓子忽然“咕”的一声,仿佛紧闭的门打开了一般,他试着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哑着嗓子说道:“你是神仙吗?”

    “快是了。”杨济叹了口气,此时进退两难,这孩子该怎么办?“你要不要回家?”话一出口,杨济就觉得自己多余一问,小孩子遇到这样的事自然是最想回家的,谁知那孩子却说:“回去他们还得弄死我,我不要回去!”

    “为何不与你爹讲?”

    “我爹他不相信!”说着,小嘴一扁,又要哭起来。

    “嘘……不要哭,让我想想!”

    杨济想着,不如在车上等着天亮吧,等王旻他们上车就有办法了,刚想到这里,就听得外面忽然大乱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快!快!水桶!”

    “这边!这边!快点!快点!”

    外面不知多少人在跑来跑去,车厢里渐渐有了烟火的味道,着火了?杨济一个机灵,不会被烧死在车里吧?他悄悄把衬板推了一道缝,车厢里已弥漫起烟雾,车外人声、马嘶乱成一片,他爬到车厢中,刚想推开车窗,只觉窗棂已经发热,浓烟正顺着窗子的缝隙向车厢里钻。

    “不好!车烧着了!”杨济连忙把衬板拉开,一把把李适拽出夹层,李适还走不了路,吓得要哭,好在嗓子也没完全恢复,声音不大。杨济把李适背起,弯着腰,轻轻掀起门帘,只见一堆人正在四处乱跑,一桶一桶地往马厩泼水,几十辆车已不同程度地着了火,却没人来得及管,马棚的火如不扑灭,整个金仙观都处在危险之中,相较之下单独停放在开阔场地上的几十辆车自然没那么要紧。

    杨济知道,马厩这边一失火,越来越多的人会很快赶来,来不及多想,他背着李适从背着人群的一边偷偷跳下车,紧紧贴着车边,在车辆的阴影里向带月轩的方向跑去。报火警的锣声一声紧似一声,不断有人向着火场冲来,好在人们都被燃烧的大火吸引了注意,没有人注意到他东躲西藏的小小身影。本来路就不熟,再加上杨济还背着一个小孩东躲西藏,没走多久便迷失了方向,拐来拐去一头冲进了一个小院子,这院子里静悄悄的,好似什么人都没有,正犹豫着该怎么办,背后的李适忽然小声说道:“这是卢道长的院子!”

    “太好了!”杨济欣喜若狂,“卢道长的静室是哪一间?”

    “那里!”李适小手一指,杨济连忙跑去。进了屋子,里面点着灯却没有人,杨济知道这屋里有机关,但他没进过这屋子,并不知道机栝在哪里,只好把李适放下,一面墙一面墙地摸过来。摸到书架旁,只觉墙壁比其他墙壁更凉一些,他把书桌上的东西转来转去,忽见桌旁立着一只瓷瓶,上面画的墨竹,另有两个大字:“竹隙”,杨济抱着瓷瓶试着转了转,旁边的暗门忽地无声打开。

    杨济大喜,忙转身对李适说:“你在此等候卢道长回来,我要走了,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我,包括卢道长和你爹,还有你娘。说出去我会死的,我救过你一命,你也救我一次,好吗?”

    “我跟着你走!”李适拉着杨济的衣角,双眼含泪道:“你不是快成神仙了吗?把我带走吧,我想我娘!”

    一声“娘”戳到了杨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觉得这孩子好像失去娘亲的自己,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万一那王妃的人再要杀他可如何是好?杨济咬了咬牙,“走!”

    李适缓了这么久,也能走几步了,于是跟着杨济走进了暗道。

    杨济回身关了机栝,两个小孩突然发现忘记带油灯,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杨济不敢再回去,只好带着李适,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台阶下摸索。

    就在马厩失火的时候,金仙峰脚,有两个黑影正忽隐忽现,在林中飞掠而过,不多时已来到山峰的峭壁之下,只听一人向另一人问道:“看清楚了吗?是往这边跑了吗?”

    “就是这边,黑娃戴着颈环,越黑看得越清,往上面去了。”

    “你上得去吗?”

    “手不给劲,你帮一把!”

    “下回动手前先好好动动脑子,把爪子废了事小,脑袋丢了就没处后悔去了!”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要不是看你为了我跪了那么一回,还能忍你骂我这么多天!”

    “不识好歹的东西,下回再有人剁你爪子我就帮着递刀……稳住了!走!”这两人正是苟平川和陈世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