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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刑部三杰

    第二十回刑部三杰

    带月轩里一片宁静祥和。王旻与齐岳对弈;姜无拿笔不知画着什么;杨济拿着一本书读得痴迷;朱一和钟期被派去关闭密道,正在里面忙活。齐岳揉搓着一粒棋子良久没有落子,索性投子,笑着说:“还是输了,师尊总是棋高一招,小徒佩服得紧。”王旻笑道:“心里有事吧,心无旁骛是成败关键,说说,为何事分心了?”

    齐岳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正在读书的杨济,说道:“师尊,您看今天殿下对杨济……我这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托底了……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但是总觉得咱们这位殿下答应得过于……痛快了,是不是?”

    “呵呵,一命换一命,今天李俶放了杨济一马;可下次,如果杨济拿着信物找上门去,那就是死路一条了。他把那玉坠给了杨济,就是说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了。”王旻一边把棋子往棋盒里收,一边说道。

    “嗯,这倒有点像他了,看一步想三步的主儿,又全了咱们的面子,又还了杨济人情,还在后面打了埋伏,帝王之家的路数。”齐岳点头道。

    “呵呵,帝王之家,傻一点命都难保,能活下来的,要不就是命好,要不就是聪明果决。这就不错了,算是有仁有义的,如果换了太子,怕是转身就翻了脸,到底是年轻面热,只怕再过几年就和他爹一样喽。”王旻笑道。

    “先生,他会对你们不利吗?”杨济不知何时走过来,在一旁静静地听王旻和齐岳说话。

    “不会,他和太子现在都处在弱势,能拉拢的,他不会往外推;你没见他听说有位藏在背后的高人,连杀子之仇都搁置一旁了吗,帝王之家最看重的不是孩子,不是亲情,而是权力。”王旻说道。

    “这李适不知会不会后悔生在这样的家里。”杨济说道。

    “呵呵,莫替李适担忧了。回到长安,你就安安生生地待在我那里,你年纪尚小,虽经历些波折,却正是进学之时,“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不拘什么,总以多学广记为宜,想学什么告诉齐岳,他尽教得了你!”王旻终于收拾完棋子,边盖盒盖子,边对杨济说道。

    杨济听了兴奋起来,跑到齐岳身边,扽着他的袖子央求道:“先生,你教我术法可好?”

    齐岳一听笑问道:“却是为何?怎的想学这个?”

    杨济说道:“学了术法,坏人要杀我之时,我就可以一下子变没,让他杀不了!还有,我还可以在眨眼之间就遁走,让他追不到,还有,我还可以……”

    “哈哈哈,总之都是保命的办法,这孩子是给吓着了。”一旁作画的姜无哈哈一笑,说道:“杨济啊,我倒觉得你可以学些药石之术,一则可养生延年;另外也可悬壶济世,帮帮他人,不是很好吗?”

    “好啊好啊!”杨济听了大喜过望:“怎的没想到这个?先生可愿教我?”

    “怎的不愿?这可是积德行善之事!”齐岳笑道。

    “那师父请受弟子一拜!”杨济撩袍跪倒,接连磕了几个头。

    姜无、王旻纷纷拍手大笑,齐岳原本并无收徒之意,只是想平常无事教教小孩也无妨,不想这个杨济直接就拜开师了,虽然有些意外,但心里也颇喜欢这个机敏伶俐的孩子,于是笑着将杨济扶起,向姜、王两位说道:“我自尚未出师,哪有资格收徒弟?”

    “我说你有你就有!”姜无笑着说道:“添丁进口,大吉大利啊!好事好事!今天好事扎堆,来都来瞧瞧拙作,算作收下徒孙的贺礼!”

    三人围拢上来一看,杨济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姜无仙人一般的模样,没想到这画风如此清奇,一幅《雪梅双鹤图》画得活像《双鹑卧牡丹》,他瞪圆眼睛看了半天,直到看清了落款才明白他画的是什么,不由得叹道:“师叔祖这画……真是高明得紧……”

    王旻看了忍住笑,摸着脸颊说道:“师弟啊,画工见长,不错不错,比上次那幅好得多喽!”

    齐岳却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道:“实话实说我师叔也不会生气的,师叔您在画上可没啥天分,这回画得活像两只鸡……”

    “好歹还属禽类,进益了!”姜无不以为意,沾沾自喜地看着自己的大作,然后端详着四壁,好像是在看哪里适合挂起来,齐岳连忙一把把画夺下来:“师叔,说好的,是收徒的贺礼,归我了!”

    王旻忍不住哈哈大笑,杨济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笑间,朱一和钟期进了门,他们已将密道口封闭,还要做得了无痕迹,着实费了不少事,回来正赶上师徒几人赏画,都围过来凑热闹,一看之下两人不禁起了争执,一人说画的大鹅,另一人说画的孔雀,争执不下之间,姜无宣布了答案,两人立刻目瞪口呆,杨济捂着嘴儿直笑。

    钟期听说杨济拜了齐岳为师,掐着指头算来算去,笑道:“师兄,我说什么来的,都是命!你我如此命好,救了个师弟回来!”杨济听了很不好意思,急忙说道:“你俩以后还是我叔叔,一辈子都是!”朱一、钟期哈哈大笑,朱一说道:“逗你呢,如此当真!师弟岂不更亲?”

    说笑一会儿,朱一就把如何封闭地道一事说了一遍,齐岳不放心,又带朱一出门要亲自走一遍,两人出了门,这边姜无又拉着钟期嘀嘀咕咕不知什么事,只见钟期兴奋地直拍大腿。王旻则棋兴又起,拉着杨济下起棋来。

    话说前一天夜里,苟平川和陈世良自出了密道就前往金仙观外围与自己的队伍汇合,谁知还没绕到山前,远远地就看见道观西侧马厩方向起了大火,两人纳闷地互相看了一眼,飞速赶到观前,两个属下见他二人来了,马上将观内失火一事说了。正说着,只见郡王别院方向有人踏瓦狂奔,后面远远的仿佛还有人追,苟平川见了一点脚平地蹿起,闪电一般向那人的方向扑去,陈世良不甘落后,正欲起势,耳畔传来苟平川渐远的声音:“待着!”陈世良立马停下,抬头看着远去的苟平川,心内诧异道:“我为何要听他的?”一边想着,一边向身边的捕快问道:“咱们弟兄帮着灭火了吗?”

    “没,遵照头儿吩咐,着火了也没动。”

    “嗯,这就对了,都烧成灰也不关我们的事。记住了:你们只能听我的,就是那郡王来了,没我的话也不许动。”陈世良傲娇地叮嘱道。

    “是!”属下谦恭地行礼。

    陈世良背着手,远远看着苟平川两个起落就把逃跑那人逮了个正着,而后面的追兵离着太远又黑,完全看不清这边发生了什么,几乎没有交手,苟平川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那人毫不反抗地束手就擒,两人一起消失在黑夜中,后面那帮追兵在黑暗中往远处追去。

    陈世良回身对身后几人说:“继续围着金仙观,无令不许擅动!”就转身朝停在山门外半里地的几辆马车走去。等他慢悠悠走到马车旁,上了车,苟平川已和一个内卫打扮的人坐在了车里。

    陈世良进了车厢,放下身后的帘子,盘腿儿一坐,对着那人道:“说说吧……”

    那人声音低沉地说道:“回禀将军:小的是广平郡王的内卫,因受奸人陷害,故逃……”话还没说完,陈世良就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哼,你说是郡王的内卫我信,但是……其他的么……你这是拿了些什么鬼话来糊弄我?”脸上笑眯眯的,手里却不知何里多了一把乌黑的匕首,一刀就扎在那人扶在车内一张柳木小几的手背上,那匕首甚是锋利,扎穿了案几真没刀柄,将那人的手直接钉在了案几之上,重创之下,那人干呕了几声,面上瞬间没有了血色,摇摇欲坠地几乎昏倒,连叫都没叫出来。苟平川叹了口气,啪啪两下点了那人两个穴道,那人才渐渐缓了过来,再抬起头来时,原本惨白的脸上,就像水洗过一般大汗淋漓。

    那人喘着气,哆哆索索地说道:“小……小的,是奉命去……杀……小世子,结果没杀掉……就放了把火……”说到这里又继续喘着气,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嗯,那后来呢?怎么被人发现了?”陈世良一边掸着裤脚上的灰尘,一边问道。

    “是卢秦……请来了叫太合的……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小孩……甚是厉害,发现我衣……衣服里穿着夜行衣,我那伴当丁四……鞋子上沾了……硝石粉末,丁四当时就仰药自尽了,我想着或许能逃,就逃了出来……”

    “奉谁的命杀小世子啊?”

    “汪顺,就是他们府里的内宅总管。”

    “为何让你杀了小世子?”

    “不知,他没说,一向都不说的。”

    “嗯,这个我倒是信。要不你帮个忙,帮我猜猜看?”陈世良盯着那人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那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怯怯地说道:“我……我想大概是崔夫人生了嫡长子,嫌李适这个长子碍眼,将来怕和他儿子争夺皇位吧?我瞎猜的……”

    “哼哼,倒挺会猜的,一个小孩儿都弄不死,留着你干吗?”陈世良蓦地沉下了脸。

    “大……将军饶命啊!小的……小的实是因为要杀那小世子时,惊动了神仙才没敢动手,是真的!头儿,小的不敢说谎,小的说的都是实话,我……”陈世良把插在他手上的利刃一点儿点地向前滑动,那人的手掌几乎完全被切成了两半,惨叫声未落,只听“噗”的一声,那人两眼一突,向前扑倒,一把捕快常用的短刀飞进车厢正中后心,空中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此人是该死,但不可如此虐他,小子,心太狠会遭报应的……”

    那人刚说第一个字时,苟平川就已从车窗窗口蹿出车外,却人迹皆无,周围站岗的士兵全部昏晕倒地,而车内的两人刚才竟毫无察觉,陈世良坐在车内没动,他已听出那人的声音,气恼地一掌把案几拍碎,嘴里恨恨地说道:“气死了,总是多管闲事……”苟平川回到车中,见陈世良那样子,问道:“那人是谁?”陈世良没好气地说道:“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苟平川仔细地看了看插在那死尸后背的短刀刀柄,嘴里喃喃地说道:“今夜这是怪了,哎,你说会不会就是他在山洞里把咱俩迷了?”陈世良想也没想,瞪着眼睛说道:“不是他还会是谁?妈的,本来能立一大功的!”

    苟平川笑了笑:“死的也行,立不立功的无所谓,好歹不用挨骂了!”陈世良拿白眼珠看了一眼苟平川:“嘁!就你这德行,不用说是我,过两年谁都能在你脑袋上拉屎了!”

    “敢!试试!”苟平川一撇嘴,刚想转身下车,又转回头来,问道:“咱们待到郡王回去再走?”

    陈世良点了下头,叹了口气说道:“把车下那几个废物弄醒!这人我还是先带回去吧。你在这儿待着,看李俶回了再回。”

    “嗯……”苟平川应了一声下了车。陈世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道:“看来今天是错疑了他,这家伙心眼不坏,本事也不差,奇怪为何非要在这刑部待着,明明又不受重用……”

    刑部的捕头队伍里有“三杰”之说,指的是刑部的三个最有本事的捕头。头把交椅是唐烨,此人的祖父是波斯人,母亲好像还是皇室拐了不知几道弯的远亲。他武功平平,但会说七八国的话,对各番邦在大唐的道道摸得极熟,不仅得了李相的器重,在皇帝面前也是红人,各国番使来朝,常叫了他去陪客,并不是缺译语的人,只是他太熟悉各番邦的人情世故和生活习惯,和人家聊得起来。礼部那大一堆译语的学生都常和他讨教。管外事的中书省多次想把他挖了去,无奈他本人却喜欢探案,只想当个捕头,打算待在刑部哪儿也不去,陛下也无所谓,用得顺手,在哪里都一样,另外,番人的案子离了他确实还不行。老二就是这陈世良,他的绝活就是刑讯和追踪,在他眼里,卢铉那种不分敌我,只知道往死里打的手段简直就登不上台面。年纪轻轻,陈世良便已破了万春公主御赐螺钿琵琶失窃案、侍御史俞酉被杀案、西市食肆鸿成记灭门案等几个响动京城的大案,陛下和贵妃召见,亲赐“隼王”的绰号,坐第二把交椅也没什么奇怪的。排第三的就是苟平川,在轻功、药石、阅历上居三人之首,但输在背景不行,他原是走了左相的门路进的刑部,因此不受李仲钦待见那是明摆着的事,在刑部什么好事都没他的份,大案子往往让他先入手,办到差不多就被别人拿走了,扫个尾就领功,他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他在刑部人缘最好,唐烨总是不在,陈世良眼高于顶,于是谁有个想不通或办不了的案子,总爱找他,往往一两句话之间就能拨云见日,是个看家的好手,有他在一准出不了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