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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小二酒肆

    第三十三回小二酒肆

    李仲钦看陈世良和武仁进来,连忙招呼他们进来坐下,武艺也笑着起身相让。

    “世良、武仁啊,辛苦你们啦,听说被绑了半宿?还好没受什么伤。来,喝几口热酒暖暖身子。怎样?有何异样吗?”李仲钦一句跟着一句,陈世良都没法插话,好容易等到最后一句,陈世良连忙躬身回道:“回禀相爷,并没有什么异样,我和武仁都仔细看过了,没有生人出入。灵鼠所嗅的诱引是杨济以前穿过的旧衣,因此找到的那件衣服应是杨济的,至于为何出现在“吹尘草堂”,吴清云的说法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或是不小心丢弃在那里的。”

    崔百里听了,对李仲钦道:“不会是吴清云干的,他还不至于傻到把罪证留在自己院子里。王旻、姜无、齐岳咱们都已亲见了,车上和带月轩也搜过了,什么都没有,那会是谁呢?世良,你师父最近来过吗?”

    “我师父?唉,我已和他翻了脸,郡王府逃出来的那个内卫就是他杀的,本来想把人犯带活捉,带来见相爷,结果让他横插一脚,我气不过与他大吵一架,他已把我革出师门了。”陈世良说到最后,眼圈还红了,心里不禁暗自佩服自己的演技。

    “世良,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再不对,终究教授了你一身技艺,你现在能在刑部立足,离不开他教你的本事,如何这样气量狭小,竟与恩师翻脸?有机会,一定请你师父来这里坐坐,我从中说和说和,或许你师父还能看我这薄面,消了气,再令你重回师门为好!”李仲钦语重心长,哪里看得出是个杀伐决断,动辄要几百人性命的狠人。

    “相爷说的是,世良知错了,只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着他,他说他要找地方闭关去了。”陈世良低着头说道。

    “哎,无妨,过一阵子想通了就没那么大气性了,奇峰我知道他,直脾气,气来了,神仙也挡不住他发火,发完之后一会儿就忘得一干二净。”崔百里笑道。

    “哦?崔先生认识我师父?”陈世良故作惊讶地问道,武艺和武仁也一脸惊讶。

    “岂止是认识,他,还有奇音,你应该叫师姑的,我差不多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我师父冯公远与奇峰的师爷算是忘年交,经常拜望,师父一生收了三个徒弟,是我、云澈和李必。那时候奇峰、奇音兄妹俩也没什么事,他们师父方子西没空教他们,我师父,还有徐宁师爷闲了就教他们几招,奇音学得最快,奇峰最刻苦,那时候还没李必呢,我和云澈就和他们一起练功。奇峰没别的毛病,就是好酒,酒量还浅,呵呵,想来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喽,后来……就一直没见了,直到几年前我才知道奇音已经故去,奇峰收了你这个徒弟,却为何他把你赶到长安来了?”崔百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其中的很多事陈世良也是第一次听道。

    “嫌我笨呗,一天他喝酒,嫌酒没烫热,生了气,就把我撵出来了。”陈世良无奈地说道。

    “不要怪他,你师父想来是怕你跟着他受委屈,奇峰最是个心软又讲义气的人,只是爱喝酒。他还是惦念着你,不然跟着你干吗?不要意气用事,过一阵子,还是要寻寻他,磕个头,他就消气了。”崔百里说道。

    “是,谨遵相爷、师叔祖教诲。”陈世良躬身施礼。

    “你估计你师父会不会帮王旻他们这个忙?”崔百里接着问道。

    “不会,至少他没时间,我和师父吵翻了以后,他就去找崇祯观明真道长喝酒去了,他此前根本不知道王旻等人就在金仙观,如要知道如何不去见上一面?还能容我夜探带月轩?一白一直跟着他,说是师父和明真道长喝得酩酊大醉,睡在崇祯观里了,到现在都没醒。一白一直在旁边伺候着,不敢离开,直到二白来替他。”陈世良说道。

    “没错,我也听见了!”许久都没人搭理的武仁突然插了一句。遭到了武艺和陈世良双重白眼的夹击。

    “罢了,世良、武仁,你们回去歇息吧,此事就先这样吧,回头需要的时候再找你们。”李仲钦说道。

    “是!”陈世良、武仁双双施礼退下,出了相府,武仁回头向陈世良问道:“世良,我哥怎么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陈世良白了他一眼,“你去哪儿?”

    “我找小翠儿去,你去我那吧,让我八十岁的老娘给你找个水灵灵儿的……”武仁猥琐地笑道。

    “滚!你老娘那儿的那些庸脂俗粉的,还是留着你哥享用吧,我走了!”陈世良兜转马头,带着一白朝自己住处走去。

    转到看不见武仁身影之后,陈世良下了马,跟一白交代了几句,一白点头牵马回去。陈世良独自一人来到附近街边一家叫“小二家”的酒肆门口,砸开门,与掌柜小二耳语一阵便从后门溜了。

    武仁与陈世良分了手,转身上了房顶,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看着陈世良进了酒肆,就偷偷来到酒肆门口,扒着门往里瞧着。只见掌柜小二向着雅间里点头哈腰地说道:“公爷慢用,这是我们小二店里从醴泉坊波斯人那里贩来的最好的“诃梨勒”,不知您老是不是用得惯,您尝尝,用不惯我再给您换……”武仁咽了下口水,转身回了相府,却不知陈世良已悄悄溜进了相府旁边的小院儿,正挂在房檐下面等着看戏。

    武仁盯梢完毕又返回了李仲钦的书房,对众人指指划划地讲了半天,但看众人表情,像是没听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过了一会,他们兄弟俩勾肩搭背地走出了书房。“哼,真是打虎亲兄弟啊!”陈世良心里暗道,而崔百里仍在李仲钦书房内没有出来。走到长廊之时,武艺抬头有意无意地朝小楼看了一眼,陈世良知道他一定会甩了他兄弟,跑到这里来查看相府里的动静,于是就先走了一步,又溜回了“小二家”,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果然,武仁被他哥哥几句话就给支走了,他正沿着街道溜达,忽又想起小二家的好酒,若此时过去没准还可以让陈世良帮忙结酒钱,就忙跑去“小二家”砸门。陈世良见谗皮赖脸的武仁进来,笑问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们家小翠儿跟人跑了?”

    “她倒想跟人跑,也得有人敢要她,就她那心眼儿多的,也就是我,换个人她能把人给卖了,那人还得给她买花儿戴。跟她待着没意思,不如跟你来喝酒有意思。”武仁大剌剌地坐了,也不用陈世良让,自己给自己斟了碗酒,一仰脖儿喝了,赞道:“够劲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陈世良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我那什么,我猜的。你上回不是说……那个什么……嗐,算了,跟你有啥不能说的?”武仁一拍大腿:“我哥,那晚和你一起去的金仙观不是吗?我们早一步到了,他到了就来告诉我让我盯着你,回来告诉他你都去了哪儿,干嘛了,要跟相爷禀报。我这也是没办法,不过世良你又没干啥坏事,我可啥歪话都没说啊,我都说你好话来着。”

    “那说我什么好话了?”陈世良笑着问道,又给武仁添了酒。

    “我说,世良那可是为了相爷赴汤蹈火,不辞劳苦,那齐岳何等难对付,世良的手还伤着呐!”

    “嘿!你不说我还给忘了,我这手上的毒不能喝……”陈世良话没说完,脸色煞白,两眼一翻,摔倒在地。

    “哎?哎!坏了!世良!世良!”武仁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送去相府?他不知道相府里有谁能治这种伤,那个崔百里透着那么古怪,也不知他懂不懂医啊。还躺在地上的陈世良大汗淋漓,似乎缓醒了一些,齿间费力地挤出两个字:“师父……”就又晕昏过去。武仁一拍大腿!想起陈世良的师父正在崇祯观,于是连忙打发小二去崇祯观送信,小二苦笑道:“官爷,这已经宵禁了,坊内送个吃食还自尚可,出了坊那可是打死勿论呐,小的有这心可没这胆儿……”

    “行了!闭嘴!”陈世良没办法,起身告诉小二好好照应,门外连匹马也没有,无奈只好飞身上房,向崇祯观奔去。

    武仁没怎么去过崇祯观,并不知他师父在哪里,没奈何只好摸进观里,找那大些的静室去寻。正东张西望之际,忽听背后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干嘛呐?”这声音说男不男,说女不女,尖细又古怪,黑夜里听在耳内如同鬼魅一般。

    武仁一听之下只觉灵魂出窍,从头麻到脚,想喊却忘了该怎么喊,想迈腿却又拔不动脚。他哆嗦着,张着嘴,慢慢地转回头,可身后什么人都没有,“鬼!有鬼啊!”武仁终于喊出了声,腿却软得走不动。

    “谁?谁在院儿里?”他终于听到有正常人说话,头一次有了被人发现却感觉更安全的体会。

    “明、明真道长在不在?”武仁顾不上湿淋淋的裤腿儿,乍着胆子问了一声。

    不一会儿,几间静室的灯光闪亮,一位道长披着道袍开门向外问道:“哪位找明真?”说话间,几个道童陆续点亮灯火,小院儿里亮了起来。

    “您是明真道长吗?”武仁在院中问道,借火光打量问话的道人。

    “正是明真,敢问阁下……”明真上下打量着武仁。

    “哦,明真道长,在下武仁,是陈世良的朋友。他在酒肆晕倒了,我听他说,他师……”武仁施礼回话,尚未说完,就听有人高声问道:“世良怎么了?”

    只见一个高个子,四方面庞,浓眉阔目的中年人披了衣服急急走下台阶问道。武仁心想:“这位大概就是世良的师父了。”于是施礼道:“师伯安好!世良先前受伤用药,不宜饮酒,他……”

    “他喝酒了是不是?不要命了?”那人大吼起来,话音刚落,只听那个奇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喝酒误事啊……咕噜噜……”

    “闭上你的鸟嘴!”那人一抬脚,一个小石子飞向廊下一个鸟架,一只灰色红尾的大鹦哥给石子打落,一只脚被铁链子吊着,大头朝下兀自扑腾不迭。原来刚刚把武仁吓得差点儿,不,是已经尿了裤子的,是这只鸟。

    “好!好功夫!这鸟真他妈的……”武仁禁不住拍掌叫好!

    “奇峰兄,跟一只鸟置什么气!快去救世良要紧!这是药箱,快!”陈奇峰教训鹦鹉之际,明真已进屋取了药箱,递给陈奇峰。

    “喂!你!那个尿裤子的,带路!”陈奇峰一挥手,武仁连忙跟着蹿上房顶。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二家”酒肆。

    陈世良已被小二抬到榻上,仍旧面色苍白,全身像在水里泡过一样,大汗淋漓。陈奇峰见了心疼不已,连忙拿出几丸丹药,捏碎蜡皮,掰开陈世良下巴,塞入口中让他含化,又检查了他手上的伤,换了药。

    趁陈世良未醒,陈奇峰打量了一下武仁,说道:“小子,轻功还凑合,就是胆子小了点。你师父是谁?”

    武仁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施礼回禀道:“家师董平希。”

    “董平希……他可是有个大哥叫……”

    “叫董平良,是我师伯。”

    “哦,那我知道了,平希现在可好?”陈奇峰问道。

    “世伯认得家师?可惜师父七年前已过世了。”武仁答道。

    “怎么?平希故去了?”陈奇峰惊道。

    “是,师伯五年前也故去了。”武仁躬身道。

    “唉,世事难料啊,这两个孩子都不错,可惜了……”陈奇峰叹道。

    “世伯怎么会认得我师父师伯呢?”武仁好奇地问道。

    “岂止认得,他们的命还是我救的呢。那年洛阳附近瀍、谷二水涨溢,淹死了上千人,他们兄弟趴在一块门板上才侥幸逃生。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他们两个都染了时疫半死不活的,好不容易有人扔了一块饼子给他们,他们还都舍不得吃,互相推来推去。我刚好路过见他们可怜,就把他们救下来,我自己乱事一堆,也没法安置他们,就把他们托付给我的一个师叔,结果这俩还跟我平辈儿了……”

    “是云澈师爷吗?”武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