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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青城县主

    第四十二回青城县主

    武仁一看大哥血肉模糊、乌紫青肿的屁股,不禁说道:“啧啧,哥,也就是你,换了我能把半条街的人喊出来,我刚听门口魏老六说,你愣是一声不吭,这叫硬气!”

    “哼,他那是不想喊吗?被人点了穴道,喊不出来而已。我说你俩以后就别换来换去的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些小聪明少用为妙。易容之术原本是为了逃命用的,谁知你们拿来干这傻事。唉,这功夫啊,练得越好,你们越应该好好想想当初是为什么要学这本事……”崔百里一边敷药,一边摇头叹气道。

    “师叔祖教训得是!”武仁乖乖地应道:“我哥这伤……?”

    “棍棒伤有什么要紧,有个三五七天的就好了,他自己有功底,这几棍子还伤不到他内里。那陈世良就没这么好命,我那网子上的铁蒺藜都扎进肉里,你们还拖着他走,对自己同门可下得这样的狠手?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你亲师爷云澈那是不在,要是知道了,他能活剥了你的皮!”崔百里沉着脸说道。

    武艺和武仁哥俩只觉得寒气上涌,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

    “哼!他算我哪门子的同门?他……”武艺首先回过神来,争辩道。

    “闭嘴!你师父是故去了,如果在世,我先抽他几个耳光,师门传承和规矩都不给晚辈讲的吗?我的师尊冯公远是世良这一支的祖师徐宁的忘年交。他们的相识之时,我师尊正当旺年,徐公欣赏师尊原想收他为徒,但当时师尊已开宗立派,因此两人亦师亦友相交甚笃。我虽是师父的首徒,但与徐公徒孙辈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因此与他们几个颇有交往。师父长于易学和韬略,但于武功、制器、御兽几项成就一般,咱们这一支我、云澈,还有后来的李必,都从徐公、王旻、姜无那里学到不少本事。徐公从不藏私,想学什么,只要提出来人家就教,只是顾及师父面子,我们都不太好意思主动提,但确实好多本事都是学自徐公这一门,两家可谓亲密无间。你们师父所学易容之术——就是你们现在总在显摆的这门手艺,便为齐岳所授,就这点斤两还在人家徒弟徒孙面前耍大刀,也不怕人家笑话!”

    “师叔祖,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啊,知道了谁还去触这个霉头……”武仁说道。

    “嘁,那陈世良也就那么回事,没见他有什么高明的……”武艺则一脸不以为然。

    “陈世良那是命不好,他拜师的时候恰逢师门有变,他师父成天魂不守舍的没好好教他,他师父自己也没人仔细教,都是徐宁、王旻、齐岳等人零零散散地教他,方子西制器最厉害,可他师徒一点儿都没学到。”崔百里叹了口气。

    “师门有变?怎么回事?”武艺一时忘了伤痛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事很复杂,不说了,毕竟是人家师门里的事……”崔百里摇头道。

    “这回又成人家师门了,刚才不是说都在一个门里头么?”武艺撇撇嘴。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相爷也替你说了话,以后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等伤好得差不多,去向陈世良赔个不是,冤枉人家,还把人家整得那么惨,换成是我就跟你们没完。”崔百里正色道:“即便不知这其中的师门情谊,没有真凭实据,因何滥用私行?那陈奇峰最是个疼徒弟的,他自己打骂得,换成别人你试试!这次不好好赔个礼,他那一关你就过不去,你可见识过他的脾气!”

    武仁一脸担忧地说道:“师叔祖,那可怎么办?世良明知是“我”故意放走他,还告状把“我”打成这个惨样儿,看来是动了真气,去赔不是,他能给我们好脸儿吗?哥!你说你想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早知这样,不如和世良一帮儿,咱们一块儿找,没准早就找着了,现在弄得鸡飞蛋……”

    “闭上你的嘴!”武艺怒吼道。

    “行了!你俩就别吵了,回头我陪你俩去,冤家易解不易结,别把事情弄得太僵。武艺你是有脑子的人,应该能想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崔百里看他俩吵架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也有……脑子!”武仁不失时机地为自己辩白。

    崔百里笑道:“别说,武仁,有时候你不仅仅是有脑子,你还有智慧!”

    “真的吗?”武仁一脸灿烂的笑容。

    “嘁!”武艺拿白眼儿看着自己的弟弟。

    陈世良就没有武艺这么幸运,他脸色蜡黄地趴在榻上,苟平川和陈奇峰拿了竹签和棉花把破碎的衣服、皮肉和血污一点一点弄干净,敷上一堆不知什么药粉调成的糊糊,陈奇峰忙得差不多便叹了口气,把竹签扔在桌上,对苟平川说道:“要是齐岳师兄在就好了,他比我可高明得多。”

    苟平川说道:“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世良这伤倒不是那么重,只是旧伤发了,又没好好将养,齐先生在定知道怎么化解。”,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老兄,这儿有我,你还是赶紧回趟崇祯观,就以取药为名,告诉明真道长和无迹,让他们安心为好!”

    “正是,累了老弟弟你了!”陈奇峰感激地说道。

    “咱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苟平川笑道。

    陈奇峰打马扬鞭地往崇祯观送信不提,陈世良只觉后背一阵清凉,痛楚减轻了好多,侧转头看到苟平川正在焦虑不已地看着他,便说道:“老苟,谢了!”

    “吃了亏还知道跟我客气了?觉得怎样?武艺这小子下手够狠的……”苟平川咬牙道。

    “死不了……我素日下手比他狠……没吃过亏,这次……遭报应了,也好,以后再不这样折磨人……”陈世良苦笑道。

    “那这苦算是没白吃。你呀,还真别怪你师父那天杀了那个王府的逃犯,这事他虽然办左了,但我琢磨他就是不想让你把路走邪了:要杀就杀,但不能以折磨人为乐。我看你呀就是让相爷给调教得有些想不清楚了,他自己不就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吗?嫉恶如仇没错,可若过了,岂不和恶人无异?你师父脾气是不好了些,但为人坦诚正直,还是要跟师父多亲近些为好。”苟平川看着陈世良烂糊糊的后背叹道。

    “嗯,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这两年有些轻飘了。”陈世良有些低落地说道。

    “没事,没事……”苟平川安慰道:“经一事长一智,吃个小亏,想明白了,将来就不会吃大亏。”

    陈世良微微点头,看着苟平川:“老苟,我这臭脾气,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呵呵呵,你啊……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想得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结果弄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人生一世,钱再多,身份再高贵都不如有几个疼你的家人。你看那杨济、李适,都生在帝王显贵之家,日子过得很舒心么?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丢了命!世良,听我的,我瞧那无迹不错,你俩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别给人卖命了!”苟平川语重心长地说道。

    “嘁,你这为老不尊的,人家……哪能看得上我,我瞧着上回在带月轩,她一直盯着冲合先生看……”陈世良想着当时的情景,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冲……合先生?姜无?那岁数都能当她祖宗了吧?小女儿家没见过世面。不过,那姜老先生倒是一副好脾气,大说大笑的,谁都愿意和他聊。小子,记住了:女儿家就怕爷们成天愁云满面的,觉得没指望。不管怎样,那无迹昨夜来时能看得出心里着实挂念着你的安危,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不好太露骨。你加点紧,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去……哎呀……就是岁数大了点儿,看着跟你都差不多大了,别的女孩儿这岁数孩子都生俩仨的了……”

    “那有什么要紧,人家不嫌我就得了,还挑人家……”陈世良拿白眼儿翻他。

    “啧啧,你小子平时那股傲劲儿哪儿去了?那个什么县主李佳成天追着你,你躲着人家,这回碰到无迹又来这套,回头等李佳知道了,就她那脾气有你小子受的。”苟平川笑道。

    “她能怎样?就她那家世咱高攀不起。好好的女儿家那么霸道,就那嘴,比我还不饶人,这哪像是女儿家啊,比他爹还爷们。”陈世良一脸的不以为然。

    “呵呵呵,永王幼女,宠得呗!好在快嫁人了,听说她已经打听怎么出家当道士了。也怪可怜的,好好一个女孩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个异族人,这辈子算毁了……”苟平川叹了口气。

    “她还让我帮她逃跑呢……”陈世良苦笑道。

    苟平川叹道:“逃?能逃到哪儿去?全天下都是她们李家的。看看杨济,逃了这么久,连终南山都逃不出去,往后还不知会怎样,何况她一个有封地的县主,迟早也得给捉回来嫁人,别说,出家也是个办法,就是得看陛下让不让……”

    正说话间,只听门口陈奇峰夸张地大声说道:“世良,你看谁来了?”

    陈世良和苟平川诧异地对视一眼,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陈世良!你兄弟我来看你了!”苟平川急取一床棉被盖在陈世良身上,不禁笑道:“真是背后不能说人,看看,人家找来了!”

    陈世良咬牙道:“还不把她给弄走!”

    苟平川笑道:“我可不敢,人家是什么身份,这一天没嫁出去一天就是……苟平川见过清城县主……”,正说着,一个瘦削身材,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大踏步地进了屋,看到苟平川,潇洒利落地躬身回礼道:“苟帅,有礼了!陈世良呢?哟!你还没死呐?哎呀!呸呸呸!大过年的这么说话不太吉利,嘻嘻!”。进屋的这位,就是永王李璘的幼女,清城县主李佳。这位大小姐是永王最小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四岁,长相娇俏可爱,性格泼辣率真,深得她祖父的喜爱,常被接到宫里在祖父、贵妃膝下承欢,还特别喜欢女扮男装,天天就像假小子一样。

    李佳一进门,看到陈世良趴在床上,便摇头笑道:“哈!哈!哈!平日里目中无人的,现在怎么这副德行了?说给兄弟我,谁把你搞成这样子的?兄弟我给你报仇!”

    陈世良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女儿家成天这副小子模样,我的仇我自己报,用不着劳烦你小人家!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我去衙门问的呗,你那帮手下说你旧伤发了,来不了了,刚才在门口碰到师伯才知道你让人给阴了,那个叫武艺的是什么东西?敢整你?回头我和陛下说说,把他吊在你家门口风干了喂狗!”那李佳飞扬跋扈地说道。

    陈世良说:“算了吧!我这院子以后还有人敢进吗,要吊就吊李仪家门口去,他俩合适。”李佳听了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回想起当初陈世良一脚把那个讨厌的东西踢下湖,心中畅快不已。

    “你去刑部找我干嘛?”陈世良问道,苟平川和陈奇峰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聊天。李佳一听这话,终于想起来她的大事,一拍桌角道:“差点儿忘了,昨天陛下已经允了,我捡个日子就出家,你可以叫我“守佳”道长了!”

    “什么?”屋里三个人几乎同时吐出这两个字。李佳见了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眼角却溢出一滴难以察觉的泪花:“我快拜卢秦道长为师了,别那么看着我啊,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野人……”说着小嘴儿一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陈奇峰连忙劝道:“莫哭莫哭,这也是好事啊,总归不用去那么远,那卢秦道长也是……”话还没说完,李佳却捂着脸哭得更加厉害,陈世良皱着眉头忍了一会儿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厉声喝道:“再哭就给我出去!”这话就似闸门落下一般,李佳立刻收了声,泪眼婆娑地看着突然发飙的陈世良。

    陈世良看着李佳平静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陛下同意的?”

    “嗯,”李佳含泪点了点头。

    “怎么会?都说定了的事?”苟平川诧异道。

    李佳找手帕揩了揩眼泪:“我找贵妃娘娘去哭了半天,嗓子哭哑了都不管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太和先生他们在陪陛下散步,我想着最后再试试,就跪在陛下面前说只要不让我去嫁给那个蛮子,我就出家当个道姑一辈子为大唐为陛下祈福。好在太和先生帮我说了句话,他说听闻那个什么王爷脾气率直,和我一个性子,我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去了难免频起争执反而不美,加之我的八字与道家有缘,既有学道之意不如令我带发修行,稍大些心性安静内敛一点再嫁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