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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元夕夜探

    第四十四回元夕夜探

    永王李璘此刻正与广平王李俶一道说说笑笑,李璘比李俶大了不过六七岁,却是叔辈,因自幼丧母,李璘由太子李亨养大。李亨仁厚,对这个弟弟相当宠爱,李璘幼时胆小怯黑,李亨常将他抱在怀里同睡。后来李俶出生,李璘与其名为叔侄,其实也与兄弟差不多,两人在李亨教导之下亲和谦恭,长得又都是玉树临风,陛下深爱两人。此时,李佳一身道装打扮,持了酒杯向陛下和贵妃敬酒,李璘见了不由叹了口气,李俶劝道:“十六叔不必忧心,佳儿不是想与太合先生他们一路去东海转转吗?散散心也好,总是拘着她在家里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来,不如出去增长一下见闻,跟着太合先生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璘无奈地说道:“唉,这丫头自幼给宠得太过,这下尝到好处了。帝王家的女儿,哪儿容得她无所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俶正要接话,只见李佳正跪在陛下脚边,不知讲了什么笑话,逗得圣上和贵妃哈哈大笑,于是笑道:“十六叔,你看这样子,佳儿吃不了亏!圣上这么喜欢她,等过两年再给她寻个好人家一嫁,你这心病就彻底好了!”

    李璘苦笑道:“这也就是那些契丹人在边境私下里鼓捣着弄些登不上台面的把戏,把陛下给惹恼了,要不然现在已经在和亲的路上了。这契丹人端的是没心没肺,成天让安禄山压着打,还不老实?不过,好在他们闹腾,这丫头还算是有点小福气。”

    李俶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安禄山没事就去收拾契丹,跟打儿子似的,咱大唐跟他们合什么亲呢?刚灭了杨家,这所谓的合亲八成是圣上借此在敲打太子一党呢。”,可嘴上却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此去东海,怕是少说几个月见不到呢!别说,平日里这丫头叽叽喳喳地不觉得什么,不在身边了只怕还真是想她。”

    李璘叹道:“可不是怎的,虽不是出阁,但总归是出远门,心里总是不踏实。也不知这丫头怎么就和太合先生他们混熟了,我这当王爷的想见他们都难。”

    李俶笑道:“呵呵,十六叔,正好今日得见,还是去给太合先生他们敬杯酒吧,好好托付托付,请他们勤加照看,这丫头路上还不知给人家惹多少祸呢!”

    李璘听了也微笑起身,与李俶一道向王旻等人走来。王旻、姜无和齐岳正在麟德殿旁的游廊里躲清静,共赏夜色。齐岳见永王和广王平携手而来,不由低声笑道:“看看,好机会来了,想办法把世良的事说定,不然后面也是难办。”说话间,二王已来到近前,身边内侍斟酒后,将左右拂退好清静讲话,见旁人退去,永王举杯笑道:“太合先生、冲合先生、子安先生,小王厚着脸皮为小女道扰来了!这孩子自幼娇宠,一意孤行,实实给诸位先生添了大麻烦!”

    王旻笑道:“王爷哪里话来,佳县主聪颖伶俐,心地纯良,能与县主同行是我等的大缘法呀!可只一样,佳县主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上来,须得有样法宝克制才行!”

    两王一听,惊异地对视一眼,同声问道:“敢问先生,是何法宝?”,王旻还没答言,便听身后李佳说道:“这个当然应该问本道长啦!”

    原来两位小王爷起身向王旻他们走去敬酒之时,李佳便眼尖瞧见了,急忙跑来凑热闹,她笑嘻嘻地凑过来,对几人说道:“我呀就听陈世良的,这次去东海,非他护卫不可,别人我都信不过。”

    “陈世良?”李俶眉头一皱,永王却苦笑道:“想是你不熟,我这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还没等永王说完,李俶拍了下脑门儿:“哦!我想起来了,就是把李义给踢湖里的那个捕头对吗?哈哈哈!我看那小子不错!圣上不是还封他“隼王”吗?”

    “就是他!就是他!”李佳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跟你们说,我就没见谁的本事比世良兄还高的……”

    “是模样还俊的吧?”李俶促狭地笑道。

    “模样么……还说得过去!”李佳一点儿害羞的样子都没有,刚想往下说,永王便正色道:“这回出门带什么人,可不由咱们自己说了算,得……”

    李佳闻言,连说带比划地笑道:“哈哈,我就知道父王你会这么说,刚才我已求过圣上了,圣上封陈世良为游骑将军,从五品,随右威卫护卫本县主前往东海去者!”,说到这里,她小嘴儿一噘,抱怨道:“哼!真是不公平!那个武艺为何能给个四品,世良兄才弄了个从五品,凭……”

    李佳话未说完,李璘便吓得变了颜色,急忙一把把李佳胳膊拽住,低声呵斥道:“还不给我住嘴?真真是胆大包天了,敢妄议圣上,失心疯了不成?你道这是哪里,容得你信口胡言?”

    李俶见左右无人,才多少放下心来,正色道:“佳儿,你身为皇家血脉,又受了封号,怎样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份,你父王平日里怎样教导你来的?全忘了?”

    两人变颜变色地把李佳吓得一吐舌头,王旻见状摆手笑道:“呵呵,佳县主年幼不通政事,纵使圣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她的……只是,”他微笑着转向李佳道:“佳县主日渐大了且将入道门,须知无论释家道家均戒“妄语”,足见“妄语”之害。今后万不可口无遮拦,逞一时之快。若惹下祸端,轻则祸及自身,重则殃及至亲,只怕悔之晚矣!”

    李佳听了,乖乖躬身施礼道:“多谢先生教诲,李佳牢记了,今后定当谨言慎行,遵守规矩。”刚正色说了这一句,马上又拽着她爹爹的袍袖撒娇道:“父王、小王叔,佳儿知错了,不要生我气了嘛!”,二王只得双双摇头苦笑。李俶接着刚才的话茬儿继续问道:“那陈世良这就算是调入兵部了?你这丫头,什么都不懂,你知道别人要混个品级得混多少年,费多少事吗?陈世良那小子算是行大运了,你还兀自在这里替他抱怨!”,李佳听了茫然摇头道:“右威卫是兵部吗?我也搞不清楚。刚才还没问完,那武艺有什么不得了,为何做那么高的官?”

    “这个么,我多少知道那么一点儿。十年前吧,武艺他师父替陛下办了几件事,事办得漂亮,他师父啥都不要,只求给他徒弟个前程,他师父故去之后圣上就话付前言封了他个从四品,有品无职,专替圣上办些……咳、咳……要事。哎,我问你,给你师父的拜师礼准备好了吗?”说到这里,李璘也觉得今夜多喝了两杯,话说得有些多,于是及时转了话题。

    “准备妥当了,只等明日卢道长朝贺完毕就接到府里,择日行拜师礼。然后我就启程去东海喽!”李佳一提到出门就兴奋不已,言语间全无一点儿离愁别绪,永王李璘看着自己的爱女,摇头叹道:“唉,女大不中留啊!”

    陈世良人在家中坐,官自天上来。当晚陈奇峰和苟平川都聚在他这小院儿里过年,正吃喝得高兴,只见一白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神色张皇地报道:“世良哥,门外来了宣旨官,不知什么事!”

    “慌什么?咱们又没犯王法!出去看看再说!”陈奇峰一拍大腿,长身而起。陈世良和苟平川忙换了官衣,几人一同出门迎接圣旨。旨意宣读完毕,陈奇峰喜不自胜地来回转圈,不知该干些什么,还是苟平川老于世故,令一白取了几千钱,给宣旨常侍们吃酒。

    见一行人走了,陈奇峰连忙打发一白和二白再整治些酒菜,庆贺陈世良升官,谁知陈世良白了他师父一眼,说道:“有啥可高兴的,还不如武艺官儿大!”,气得陈奇峰唠叨个不停:“什么古怪脾气,随谁了这是?”

    苟平川喃喃说道:“看来太合先生他们在宫里事情办得挺顺,好兆头啊,只不知对面儿什么动作。”一时几人回到屋里,两个小厮在灶前忙活着,陈奇峰师徒和苟平川三人围坐桌前,一边吃喝,一边聊着出发前要做些什么,陈世良说道:“不知太合先生他们……”话没说完,面前飘下几粒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砂粒,三人同时微怔了一下。正在此时,一白端着两盘酱鸡腊鸭从外面走来,把菜放在桌上笑道:“世良哥,二白非要露一手绝活儿,说要做个馄饨,就是上次刑部十几个弟兄来家里喝酒,大家都赞好的那一道。”陈世良笑道:“那个确实不错,到现在想着还咽口水,让二白好好做,我师父还没尝过他的手艺呢。”,“好嘞!”一白乐着答道,转身走了。

    苟平川眼珠一转,叹道:“唉,不知那日武将军回去,怎么向相爷交代的。你们说,这武艺怎么想的,为何要背着相爷帮别人呢?瞧他把世良整治的。要不然世良也犯不着躲出去呀,消消停停地跟我做个伴儿,多好!”

    陈奇峰福至心灵,马上接话道:“这个么,老弟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武艺的师父董平良你知道是谁?那是我师弟,虽然不是一个门里的,但关系跟一个门里也差不多。我告诉你,这些事旁人还真不知道:想当年,武艺的师父董平良来到长安城,要钱没钱,要靠山没靠山,是怎么站住脚的?要是没人帮,他能给他徒弟挣来个四品的官职?那时候李相爷怕是还没那么大权柄吧?”

    陈世良故意说道:“哟!谁那么大本事?”

    陈奇峰故作神秘地说道:“咳,这人我不愿意提他,反正武艺这官是捞到手了,换成你能不报恩吗?你说这武艺会向着他恩人,还是会向着相爷呢?”

    陈世良重重地点头道:“嗯!看来我这亏是替相爷吃的。算了,不管它,咱们吃……”

    三个人演戏之际,屋顶之上一个黑衣人正侧耳贴在瓦片上倾听屋内的谈话,听到这里,那人轻轻地起了身,边小心地往后退,边往身后轻洒粉末样的东西,轻巧迅速地离开了屋顶,向远处遁去。

    屋内几人觉察到那人已离开,稍稍放松了下来,陈世良起身道:“我去上面看看……”,还没等师父和苟平川答话,“噌”的一声跳到高高的房梁上,仔细察看了一遍,复又跳落在地上,出了屋门上了房顶,不一时回到屋中,叹了口气,对苟平川说道:“你说奇不奇怪,是咱刑部的人。”

    陈奇峰问道:“怎么?”

    陈世良说:“刑部捕快平日里攀高蹬墙的,所以穿的短靴为了防滑,靴底要么拿锉刀锉过,要么嵌了皮钉或齿,上面那个靴底锉过,还嵌了一道极细的铁齿,那嵌、锉的位置是我曾特意传授给我手下,因此很可能是我手下的捕快。”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房顶有薄雪,走时还把痕迹抹了,用的东西还是我的方子,但他来的时候鞋底在屋脊蹭了一下,他大抵是给忘了,要不然我也不一定猜得出是刑部的人。”

    苟平川笑着说道:“要不是你在瓦缝间加了细砂,怕是我们还没那么快知道上面有人,今天外面太闹腾,细微的声音听不见,我说你屋里怎不糊顶棚。小子,不错!话说那人的轻功不差啊,刑部有这本事的不多,可是贺双七?”

    这个贺双七是陈世良手下的捕快,实打实地跟了陈世良四年,他的轻功便是得了陈世良的点拨,加上他自己肯下功夫,在刑部除了苟平川、陈世良,轻功能坐第三把交椅。以往陈世良一直把他当成心腹,谁知今夜上房来窥探的居然是他!陈世良心里不觉十分郁闷,听了苟平川的问话,气闷地点了点头。

    陈奇峰暗中跟着陈世良的时候,也曾见过此人几面,看见陈世良有些感伤的样子,便云淡风轻地数落:“你呀,属下,就是属下,不是兄弟,你这孩子心太实了,拿真心对人家,也不一定能换来真心。别说是个下属,便是亲兄弟又怎样?你看武艺对他兄弟有多好么?”

    陈世良扭头看见一白二白端着刚做好的馄饨走来,一反常态地没跟他师父顶嘴,说道:“快点端上桌,好把我师父嘴堵上!”

    一白和二白把盘碗摆好,陈世良招呼道:“你俩兄弟跟着我忙活一年了,辛苦辛苦!来!一起吃!”

    一白二白也不推让,每年除夕,他们都和陈世良、武仁一道吃年夜饭,今年人多热闹,陈世良又升了官,他们更是喜上眉梢,两人并肩坐在下首。陈世良给两人斟了酒,笑道:“我有伤不能喝,以这蜜露代酒,敬两个兄弟!”

    一白二白连忙端起酒盏,一白刚要说话,却见陈世良脸上笑意未减,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把“花玉奴”怎么着了?”,一白、二白闻言不由大惊失色,抖衣而跪,叩头道:“世良哥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