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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武艺被疑

    第四十九回武艺被疑

    “崔先生,这无迹姑娘,跟世良……是怎么回事?”苟平川继续追问道。

    “哦,那天世良不是给关在相府的私牢里么,这个孩子进府想把世良给救出去,让我拦下了,救是要救,但不是这样一个救法,你说是不是?我看着,世良和她早就认识,我瞧她那身手便觉得她是世良师门里的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姜无师弟的亲徒孙,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啊……”

    “啊?还有这事?世良回家怎么不说呢?”苟平川惊诧地问道。

    “呵呵,我看他们两个互相都颇为回护,想是早已认识,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提吧,世良那么硬的脾气,可让他怎么开得了口呢?”崔百里笑道。

    “可是呢!不过这可是好事一桩,奇峰兄若知道了,还不知怎么高兴呢!”苟平川心里却思忖着“亲徒孙”是什么意思。

    “高兴……呵呵……一定是高兴的……”崔百里满心悲凉,猛地喝下一杯酒。

    苟平川看出崔百里心中的忧郁,也不深问,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崔先生,不是我多想,我总觉得这一阵子,世良周围怪事不少,昨夜一白、二白……就是世良家里的两个小厮死了……”

    “什么?死了?怎么死的?”崔百里微微地挑了挑眉毛,问道。

    苟平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应该是被打死的,我们还都没觉察……当然,昨晚放爆竹的太多了,闹哄哄的,世良又刚封了官,大家都高兴,什么动静都没听着……”

    崔百里摸着下巴,匪夷所思地猜测道:“没道理呀,这俩孩子自小在相府长大,也不会和什么人结仇吧,冲世良去的?看你们在侧,惹不起便杀了两个小厮走了?”

    “怎么?这两个孩子是相府的人?世良也没说啊,我还以为是他买的呢……”苟平川叹气道,“崔先生,现在啊,不是我抱怨:在刑部,办案都只靠我们捕快和那些个不良,当官儿的一味只是邀功。你看看这些年,世良亲手办的,有一桩算一桩,都是动静挺大的案子,要不也不会惊动圣上,还亲自见了他。可涉案的几乎都是满门抄斩,想着也不会留下什么仇家,这几年,也没见有谁来寻仇呀,可就这半个月,你看看,受伤、受刑、家仆被杀……唉,是不是有人瞧着世良不顺眼,铁了心要把他给除了?”

    “武艺?”崔百里思索着,却没说出口。

    昨夜,皇宫内除夕的欢宴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因元日早朝,圣上要受百官朝拜,右相李仲钦要主持整个朝拜仪式,还要颂念贺表,汇报政务等等一堆事儿要办,陛下准了他便宜行事,于是右相回来府中把元日早朝大典诸事又捋了一遍。刚回到府中没多久,贺双七便回府缴令牌销差,他把他听到的向右相学了一遍,右相便挥手令他退下了,什么都没说。贺双七走后,右相便向崔百里问道:“崔先生,你看……”

    崔百里沉吟片刻,摇头道:“贺双七不至于说谎,但武艺似乎也完全没必要背叛相爷啊?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右相浅浅一笑,反问道:“你知道武艺的师父董平良当初是怎么在长安立住脚的吗?”

    崔百里皱着眉头想了想,答道:“平良来长安,我知道,他开始是没找到什么事做,后来吴清云把他带去了牧云观,过了两年就当了观主,直到他故去。”

    “一个区区观主,能给他徒弟挣个四品?百里,不是我说你,这可不像你该说的话啊!”右相一边和颜悦色地说着,一边拿起一只玉盏,喝了一口蜜酒。

    崔百里摇着头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相爷!实不相瞒,这事我查过,但是没查下去,而且没有实据,是道听途说。皇家的事,我一介百姓,能知道这些都是僭越了。”

    “呵呵,那就说说看,都查出什么来了?”右相笑眯眯地问道。

    “好,那我就说说。”崔百里挪了一下身子,坐得更舒服些,才开口说道:“董平良在长安是靠吴清云立住了脚,吴清云曾经让他干了一些与皇家有关的事,干得不错,具体什么事,我是没打听出来……干完后,圣上对董平良赞赏有加,想封赏他,但他力辞不就,只求圣上到武艺二十岁时给他个恩典,能安身立命。后来,圣上又差董平良办了一件事,董平良为此丧了命,圣上因此重重地封给武艺一个四品,但有品无权,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右相听了一笑,接着说道:“差不太多,知道这么多就够了,那么以你看来,这武艺的心里会更亲近谁呢?吴清云?圣上?还是我?”

    崔百里听了右相这一问,笑道:“吴清云,他是不会保的,圣上和相爷……我觉得他还是会选相爷,而不是圣上。为何呢?圣上春秋已高,日前还把秋林卫卫首的位子给了易韬,再看远些:无论是谁登了大宝,武艺这身份恐怕就尴尬了,民间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这些年他在相爷麾下,自然更亲近相爷,对他来说唯有在相爷的庇护之下才有可能出人头地。相爷以为然否?”

    右相听了捻须笑道:“崔先生为何如此笃定,他就不保吴清云呢?”

    崔百里诧异道:“难道吴清云比之相爷,对他更有利可图吗?”

    “呵呵,那倒不是,但是你觉得如果有一天,出现一个能给他更好保障之人,这个武艺会不会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心一意地为我这个老头子卖命呢?”右相笑盈盈地看着他。

    “相爷的意思,他有骑墙之嫌?”崔百里终于放弃了拯救武艺的努力,在贺双七禀报完所听所见之后,他便知道武艺即将失掉右相的信任,只是没想到,右相从来就没相信过他,听右相所言,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

    “呵呵,不是有嫌疑,而是肯定是!”右相伸直了右腿,自己捶了捶,接着说道:“武艺和他师父不同,就一点:董平良知道自己能吃多少饭,武艺却以为自己能吞天。老夫我不说阅人无数,也当真见过、用过几个人。今晚贺双七的话无论真假,都不会影响我对他的判断。我知道先生看在同门之情,顾念提携晚辈,明知他所思所想,也不愿绝了他的后路,可你知道我李仲钦走到今天这一步,所用之人,哪怕是做小事的,都要对他的人性了然于胸。我虽然没读过那么多书,但千丈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崔先生,你说我不谨慎些,行吗?”

    “相爷所言,崔某深以为然,惭愧之至!”崔百里低头道,心中懊悔刚才对武艺冒失的袒护,思量着如何挽回。

    “呵呵,人之常情,不必不必!先生如无此举,我反倒不敢与先生交心了……”右相换了一条腿,慢慢捶了起来,“人心最是难测,君子有道,不怕;小人可难防啊……”

    “崔先生?崔先生?”崔百里猛地从叫声中回过神儿来,苟平川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原来刚才想得入神,竟忘了苟平川这个茬儿。他苦笑一声,对苟平川说道:“失礼了老弟,自罚一杯!”,饮了酒,便接着说道:“刚才听你说那两个小厮被杀,我便猜想着可能是谁,想着想着,就入神儿了……”

    “崔先生神机妙算,可想出是谁了?”苟平川一脸真诚地问道。

    崔百里听了,笑着摆手道:“呵呵呵,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好歹也要看了尸体再说。另外,老弟,这俩孩子是相府的人,没必要再转个弯报衙门,先问过相爷示下才好。”

    苟平川一拍大腿,说道:“幸亏先生提醒,今天上午,奇峰兄打发人去买棺材,还让去找里长,我赶紧回去告诉他一声,要不世良回来他俩又得大吵一场……”

    “不急不急!找个内侍去一趟便了,咱们难得欢聚一场,老弟你又将远行,说什么咱们也得喝个尽兴啊!”崔百里一边笑,一边拿了桌边的一只小银铃摇了两下,须臾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出现在门口,崔百里说道:“向于管家要一块相府的令牌,去陈捕头家把一白、二白的尸体带回来。”

    “是!”小内侍施礼后退下。苟平川笑道:“崔先生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又在相爷麾下得此重用,有机会还望先生提携一下世良,这小子不会说话,心眼是不坏的,本事也不算差……”

    “哈哈哈,平川老弟此言差矣,世良和武艺比起来,只怕相爷更喜欢这个不会说话的世良,却不是那个嘴上抹蜜的武艺。相爷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岂是等闲之辈?你看现下颇受圣上眷顾的安禄山,就是去年刚封了御史大夫的那个胡人,那真可谓是风光无限,拜了贵妃为母,成了圣上的义子干儿,多大的威风!可在相爷面前,毕恭毕敬,相爷一个眼神他便心神不安,汗流浃背,圣上都曾笑说:“禄山惧仲钦尤甚朕与其母”,看看,这样一位相爷,眼光不会比你我更差的,你这位老父亲只管放心便是了……”

    苟平川听了,边笑边点头道:“相爷的官威那自是没的说,只是我瞎操心罢了……”,正说着,只听门外一婢女禀报道:“先生,相爷回府了。”

    “这么早?”崔百里诧异道,“相爷往年元日怎样也要在宫里呆到夤夜,今天怎么……”

    “听亲随们说,相爷贵体不……”那婢女回答道。

    “好了,噤声吧,这样的多嘴!”崔百里果断地打断了婢女的回话,刚要开口和苟平川说些什么,一个内侍疾步走来,到门前急急向崔百里行礼道:“先生,相爷请!”

    崔百里向苟平川拱手道:“平川老弟,为兄失礼了!”

    苟平川连忙回礼道:“先生请便,平川告辞,欠先生一顿酒,回头定然补上!”

    崔百里笑道:“呵呵呵,这个自然,我等着还席,再赠两坛好酒赔罪!”,一边说,一边有婢女推着崔百里,往外走去,苟平川一边相让,一边留神,看到后面跟着的两个婢女手中捧着药箱,便紧跟着崔百里出了他的住处。

    与崔百里告别,离了相府,走了不远,正看见那个小内侍带着两辆车和几个人,拉着两口棺材要转弯去往相府后街。一边走,只听一个拉车的内侍说道:“一白二白死的也太惨了,怎么会中这样的毒,半边身子都黑了……”

    “停下!”苟平川急兜住马,大喊了一声,对面的内侍们立刻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脚步。“苟帅,是有何吩咐吗?”为首的那个小内侍知道苟平川是崔百里的座上客,因此恭敬地施礼问道。

    “哦,劳烦小哥你了,我与一白、二白两个孩子熟识得很,今日一别,怕是最后一面了,能容我再看他们一眼吗?这棺材也没上钉。”

    “喏!苟帅真是有心了,一白二白在天有灵,一定会多谢苟帅相别之情的!”一行小内侍与一白二白都是同命之人,一听之下便七手八脚地将马车赶到路边,将棺材盖错开,还打特意撑开两把伞以遮蔽三光,苟平川手中暗自用力,将棺材盖再推开一些,便见一白脖颈处已黑肿得老高,他点点头,念叨了几句,又看了看二白,便将棺盖重新推回,拍拍棺木,叹道:“唉,可怜这两个孩子,过年这么大喜的日子,怎的遇到这样的事!来,出来喝酒也没带多的,这几百钱,你们小哥几个拿去喝酒,去去晦气吧,大过年的,摊上这样的差事……”,说着,他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几串钱,递给为首的小内侍,那孩子双手接了,几个人一同施礼道:“谢苟帅赏!”

    苟平川摆了摆手:“走吧,回去晚了该挨说了……”,小内侍们听了,连忙收拾好,施礼而去。苟平川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心里不觉叹道:“武艺这回的嫌疑算是坐实了,安九成这老儿,栽个赃就跟玩儿一样,虽然内伤逃不过崔百里的眼睛,但有武艺的暗器,事已至此恐怕他也不敢再为武艺辩白了,武艺……这是离倒霉不远了……”。

    边走边想,苟平川回到了陈世良的住处,还未到院门,便见一堆人围在院门口,喧闹不已。苟平川连忙下马挤进人群,见三个小厮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说话,只听宝山说道:“麻烦先生您先把帖子留下,主人没在,我们今天又刚来,也不敢贸然收您家大礼,等……哎哟!苟帅您可回来了!快来救命,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