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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疫症消解

    夜色渐深,方才还白玉盘样的月亮,这时不知躲在哪片云后藏着了,只见得夜空繁星点点。

    从医庐回来前,少陵已将剩余的七星岩叶片揉碎,投入了后堂熬药时取水的深井。

    明日只需用井水熬煮些安神的草药,给病患服用即可。既解了这疫症,又不必暴露七星岩的存在。

    喊来白术备下所需药材,安排妥当了,陆少陵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从祠堂回来,更深露重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被沿路的草叶打湿了,加上整日奔波劳碌,不察竟染了轻微的风寒。

    关上房门,将身体沉在热汤中,陆少陵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双眼微阖,脑海里出现了一段记忆:年纪尚小的他,捏着笔,一笔一划地给父亲写着灵位。本想偷偷地放在祠堂的案台上,却正巧被祖父撞见,夺过牌位一把摔在地上,又罚他在祠堂外跪了整整一日一夜。

    那时的少陵不明白,陆长安心中明明是念着他父亲的。每每提到陆文逸这个陆家曾经的天之骄子,陆长安言语间皆是怜惜,连眼中历经岁月打磨过的锐利也褪去了。

    但他却始终固守着祠堂的规矩,不肯让陆文逸的灵位入宗祠。

    几年以后,陆少陵才明白,身为家主,实在有太多的不可为了。

    一夜浅眠,陆少陵辗转反侧间不觉东方渐白,晨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映得满室华彩。他抬手掩住眉目,正犹豫着是否要

    起身,就听得屋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叩响,“少爷,医庐的各位大夫一大早都在厅上候着了,叔伯老爷们也都等着您了。”

    “嗯,药材可备好了?等会同我一道送去大厅。”少陵懒懒的睁开眼,声音也哑的很。

    话说完,陆少陵目光空洞地望着床幔许久,心里不知道几个小人在干仗:

    这帮老人家真是精神好得很,才卯时,就齐齐来府上等着,叫人如何休息!

    要不,还是起来吧?

    不,再让他们再等一会也无妨!

    罢了罢了,还是去看看。

    陆府正厅,陆长安手中盘着一串菩提,正襟端坐主位,又唤了韩老坐于身旁。

    毕竟是自家医庐的头牌大夫,医术享誉京城,老人家又上了岁数,站着等确实不太合适。

    下站众人,噤若寒蝉,许是今日有家主坐镇,众人都端着身形,不敢怠慢,唯恐失了礼数。

    陆少陵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气姗姗来迟,踏入主屋,就觉着气氛凝重得很。

    身后白术抱着一大捆草药,刚跟着进大厅,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吓得膝盖一软,华丽丽地跪下了。

    “白术拜见家主及各位大人”,接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头的声音也是实打实的,听着就疼。

    “少陵给祖父及各位叔伯请安,让各位久等了。”陆少陵作一长揖,其中不少人还回了礼,不过要是放在平日,这便宜占也就占了,回礼就别妄想了。

    “行了,起来吧。”陆长安开口,白术这才敢起身,抱着草药颤巍巍地站在少陵身后。

    这厮素来都是在药园里侍奉着,不得见这种大场面,今日难免胆怯。

    陆少陵看向上座二人,“韩老今日来得真早,这天光才刚起。如此,我们便紧着去医庐吧,也好解了祖父心中大石。白术,药材拿好了,跟着来。”

    韩老一看陆少陵这架势,心里慌得很,为着昨夜的口不择言,今日特地早些来请,但似乎哪里有不妥,又惹着了这小祖宗。

    也不敢再多说话,匆匆告辞,带着医庐的这帮老头子跟陆少陵踏出门去。

    秋日的清晨寒气重得很,悬在医庐门外的烛火还未燃尽,留得一丝灯芯在薄薄的蜡座里苦苦挣扎。

    药香随着熬煮飘散在空气中,闻着倒是安逸。

    一进医庐,韩老赶忙请陆少陵上座,“少爷请坐,昨夜是老朽多话了,还望少爷不要跟我这个老糊涂计较。解毒之事,全仰仗少陵少爷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旁的事情没有,你只管把白术带来的药材拿去熬了,给病患服下。见效之后就张贴告示,让患病的百姓都来领一碗汤药喝下。”

    “是,老朽这就吩咐下去。”

    白术跟着韩老往后院去了,众人撩起袖子正准备大干一番。

    拿出来的药材却是叫大夫们满头雾水,全是远志,何首藤,柏子仁一类的安神药,怎么能够作解毒之用。

    七嘴八舌地当场就叫嚷起来,韩老也是心中凉凉,这小祖宗是要唱哪一出?

    老爷子我这两天受太多刺激了,可是再禁不起折腾了!也罢,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都闭上嘴,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少爷让煮药,就好好煮,干活去。”

    被韩老一顿训斥,大夫伙计也只得干活去了,只是一个个窃窃私语,表达着对陆少陵的不满。

    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有,拿人命当儿戏的也有。也难怪,少陵虽医术高明,但鲜少外露,从不在医庐坐诊,除了家中长辈和韩老,几乎无人知晓。

    这番戏耍解毒,叫那些老大夫们心生不快,又碍着韩老的面子,不敢发作,一个个就等着看笑话了。

    可惜啊,一碗汤药灌下去,病患身上的黑色蛛网都慢慢褪去了,症状轻些的已经与常人一般了。

    这笑话是看不成了,老大夫们又去捞了药渣,左看右看,看得眼睛都疼了,硬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众人又巴巴地去找陆少陵,希望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告示贴出去,让百姓都来领药,我先走了。白术,忙好自回药园。”

    陆少陵倒是干脆,压根不理会那一双双渴求的眼睛,甩手而去,潇洒得很。

    老大夫们转头又去找韩老,韩老自己都被整得云里雾里的,哪知道什么缘由,对着众人就是一顿骂,才总算消停。

    满城百姓听闻陆家医庐得了疫症的解药,纷纷上门来求。陆清听了医庐来报,心中甚是欣喜,一块大石算是落地了。

    赶忙招呼丫鬟伺候,换好朝服,进宫面圣。

    整个陆府也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只有祠堂里依旧透着沉稳安逸,陆长安推开门,大片的阳光涌进主殿,经幡被照得金光四射,不敢直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