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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池与银雀-旧城之战四

    亚泽德发现整座高塔都被改造成金属巨蛛的巢穴,那条向上的方井在途中侧开了数不清的甬道,甬道内静悄悄的,显然之前铺天盖地的巨蛛都穴居于此,不过此时甬道里都静悄悄的,看来池魔门已经将他们诛杀殆尽,这倒是意外收获,西禄人相来只擅长高高在上的战斗方式,这群巨蛛看来是他们为地面与室内的作战而发明,若是这群巨蛛拥入诺登港,死亡的人数将不尽其数。

    亚泽德的钢铁立棺在方井里向上狂奔,四肢并用的在井壁上凿开一个个坑洞,他全然不知身下跟来的池魔三人,他们正被亚泽德造成的塌方困扰,缓慢的向上移动着。亚泽德在心里推算自己的位置,他感到离地面已有许多距离,那只黄金打造的单片眼睛无时不刻的在心中催促着他,让他加快了速度。很快,铁处女迎头撞上了一块方铁,这一撞险些让她四肢错乱,井壁正在稀稀落落的塌陷,令她无处可抓,她朝两边深深插入四肢,才只能勉强的保持在原位。

    亚泽德预感到自己快接近塔顶,于是他在确定四肢稳固后,就努力的向上拱着身体,那只钢铁铸成的棺头正粗鲁的装向井盖,那块方铁反馈的声音证明它无比厚实,亚泽德继续尝试着,他不相信这是块焊死的铁门,自己只需装烂铁门的铰链结构或是锁链即可。巨大的撞击声在方井里向下传去,丧尸感知的三只刃魔在朦胧一片中感受到这股声波的力量,他们在内心议论起来。

    “有东西在撞铁门吗?”布维尼问道。

    “是刚才那个长腿的铁盒子吗,它该不会是在逃命。”莫德雷德分析道,脑中在回忆刚才所见,他已将全身利刃运用起来,在方井的四壁努力寻找结实的落脚点,黑暗的环境里,他的身形比之前的巨蛛们更加张牙舞爪。

    “那是亚泽德。”阿布萨隆说道,开始了他的分析:“以那东西的体型,完全不必惧怕我们,在如此狭窄的地方,它要是坠下来,单靠体型都能压扁我们。如果它跟那群蜘蛛是一伙的,那为何没有蜘蛛跟在它身后,而是畏惧的躲开。”

    “看样子只能是他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说完,莫德雷德加快了速度,但松垮墙壁不容他的冲动,一整面井壁成块的塌陷下去,令他失去平衡险些掉落,这一大片石块撞向布维尼的刃身,撞击一刻,被利刃所斩断,布维尼毫不客气的埋怨起来,于是莫德雷德只好继续保持耐心,缓缓向上摸索爬去。

    亚泽德在轰隆巨响中察觉到锁链的细小颤动声,于是他更加坚定的憋足力气撞了上去,三番五次之后,一个铁质崩断的声音穿了下来,亚泽德眼看时机已到,于是他鼓起全力撞了上去,厚铁井盖应声掀开,躺向井口一边的地上。一只长着手脚的棺材从井道中冲了出来,吓得房间内四处的人纷纷乘上飞艇逃离了高塔,他们本来架着火枪严阵以待,看到那块刻着阴冷面孔的活体棺材时,恐惧之余深感无可对抗。铁处女重重的砸在室内的地砖上,那地砖在星空下反照光泽,即使被细灰蒙蔽,也散发着华丽气质,此时,被钢铁四肢砸到的地砖纷纷碎裂,亚泽德眼看埋伏的四翼骑兵逃进了夜空之中,便收回了铁处女,以原本的肉身光秃秃的站在地砖上。

    这座房间面积不大,四周墙面有铁门洞开,门洞宽敞足够飞艇展翅后随意进出。高空的风随着四处门洞灌了进来,让亚泽德感到一阵清冷,他环顾四周,在房间的边缘找到一座盘旋向上的阶梯,而后他顺着阶梯向上看去,那阶梯一层层盘旋向上,像一个催眠的图腾,令人头晕脑胀,亚泽德深感危险尚在,于是他唤出虚空中的帮手,为他含出魔杖与黑袍,还有那只破碎的黄金眼镜。

    他将魔杖插回地面,在这座房间的空间里铺开了他的池子,华丽地砖随即破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飞艇还在传来模糊的扇翅声,亚泽德猜测着他们的依依不舍定有缘由,然后他套上黑袍,手中握紧那黄金的圆框走上了阶梯。

    正匍匐在圆拱形房顶上的埃尔罗,远远的看着高塔,他亲眼见到高塔上方的房间飞出了几只东西,那东西他从未听闻,它们像一只只拥有四只翅膀的巨鸟,但身体僵硬无比毫无活物气息,上身还跨坐着衣不蔽体的骑手,于是埃尔罗陷入思索,他在回忆中查找,但最终放弃,显然曾今的地心历险让他完全脱离了人世,他不免有些沮丧。这是,一阵骚乱从塔下传来,埃尔罗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治安官穿着的一群人在散漫的行走着,他们队伍之间,是凌弱不堪的另一番景象,那是群女人和孩子,她们大多衣衫破碎,行走时步履维艰,这群妇孺相互搀扶着在治安官们的守护下唱着远处走去,埃尔罗顺着他们的方向望去,看见了隐如夜空的学院球形塔楼,他感叹诺登港的雄伟富饶,随后他又猜测起这群人的身份,看着治安官们的态度,她们显然不是囚徒,倒像是刚被解救的难民或是人质。埃尔罗远远的观望着,眼看他们渐行渐远,便失去了兴趣,他继续远眺高塔的情况,他在高塔台阶下的空地上发现了几个尸体,同天上的那四只翅膀所载着的人物一样,只身穿一件单薄短裤,手中抓着的是支纤长的火枪,忽然他看到塔顶的房间有火光烁动,于是又聚精会神的观察起来。

    亚泽德已经走到盘旋阶梯的尽头,尽头处一扇枯槁的木门屹立着,木板被岁月打磨腐蚀已经藏不住屋里的景象,这是高塔最顶上的房间,房子的形状已由方形变为圆形,透过门扉的缝隙,亚泽德看见一个白衣女人正躺在铁床上,四周蜡烛通明着,暖光在房间中被风吹的扑闪,忽明忽暗。亚泽德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刚点起蜡烛,是为你那铁处女的瞎盲眼睛准备的,没想到你就这么上来了,真是无趣。”有人站在窗框里,窗外的荆棘护栏已经推开,那人背对着星空说道。

    亚泽德的视线被他吸引,还未来得及看清铁床上的女子是何相貌。他打量着窗上的人,警惕的看着他,还没等开口问道,那人又接着说道:“看的够仔细吗,那到底是不是米佩扬小姐呢?”

    “听你这么说,那一定是了。”亚泽德冷淡的说道,他藏匿住自己愤怒的情绪,不想打破那人的心情,好让他多吐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出来。

    “唔,没错。不过她恐怕不能亲口感谢你的营救之恩了。”那人举起了左手,漆黑的皮手套中捏着一颗透明的球,那球发出盈盈绿光,他将耳朵凑近球体,并上下轻轻摇晃起来。

    他面容苍白,眉眼奸诈,高挺狭窄的鼻梁下,鹰钩状的鼻子正平稳的呼吸,眼见亚泽德的双眼迸发出杀意,他那张薄唇的嘴挂满笑意,又张开说道:“她的灵魂又在哭了,她让我问问你,为何现在才来,她恨透你了。”说罢,他跳进了高空里,虹光狂魔的金色光柱瞬及照亮房间从窗口喷射而出,但为时已晚,那人已经稳稳的坐在高塔下盘旋的飞艇之上,朝着大海上的云层飞去。

    亚泽德从窗口看到几只四翼骑兵围着那身穿黑色皮衣的人快速的隐入云中,深感大事不妙,他拖着金光四射的身体走向床边,滚烫的脚掌在地砖上留下熏黑的脚印,他高高的俯视着铁床上的女子,米佩扬正在熟睡之中,亚泽德几次呼唤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她的回应,于是他检查起床头附近的器械,在他看清那些机械和玻璃设备时,他忽然明白,米佩扬小姐不会再醒来了。那些东西远比学院中的更加精良,虽然很多软管空荡荡的散在那里,但亚泽德知道,被拆走的元件中肯定有提取灵魂的工具,而那人刚在手中拿着的,恐怕就是米佩扬的灵魂所在,他看到床边的桌子上有一份文档,文档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如何将人的灵魂裁减分割,亚泽德原本因米佩扬所燃起的温情,在这一刻又被愤怒代替。他咬牙切齿的想拿起那张纸,他举出虹光狂魔的手,伸向桌子的同时,那手臂渐渐暗淡,人的皮肤取代了高温的金石,在触碰到纸张的一刻,房间上方的尖顶处传来声响,在圆形的高墙之上,一圈木头搭建的阁楼探出几个脑袋来,他们穿着与四翼骑兵全然不同,还未等亚泽德有所反应,弹丸劈头盖脸的射了下来。

    亚泽德的肉身被一颗弹丸射中,几滴鲜血迸射而出,而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感到体内正在熊熊燃烧,瞬及明白了几个偷袭之人的身份,他们是能铸造诛魔武器的猎魔人,而亚泽德最不屑猎魔人来对付自己,他认为这群人只配对付低级的悲罔,他忍耐着内脏灼伤的痛苦,再次化身成虹光狂魔,朝着阁楼怒吼,一道粗壮的炫金光柱从他嘴中喷吐而出。

    埃尔罗眼见高塔的圆锥塔尖被一道金色的光柱射穿,那光柱直通天际,深深扎入云层,随后光柱在苍穹上画了一个圆,速度极快的将圆锥形塔顶整个切断,埃尔罗看到顶楼的砖块在向下塌陷,塔顶失去了依托,歪倒向一边,在在几秒钟的摇摇欲坠后,塔尖彻底的从高空坠落,它笔直的插向教堂的边殿,身后带着无数碎石,一阵轰塌声爆炸般的响起,大地随之震动,埃尔罗稳住身体免得被屋顶弹了起来,他心想着眼前之事原来越不简单。

    米佩扬依旧熟睡,她仰卧在星空之下,白衣被碎石与灰尘污染,床边的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都被坍塌的墙体砸的粉碎,亚泽德看着房间四周的断壁残垣,有些后悔的低下头,他又变成自己的模样,在房门边的地上捡起黑袍与金框眼镜。他穿上薄袍,走回床边,此时世界终于重归安宁,他可以静静的陪伴她一会,在漫天星光之下,他抹去那熟睡小脸上的灰尘,米佩扬白净的皮肤与月光相互呼应,发出的淡淡白光,亚泽德不禁回忆起与她在学院的日子,他曾无数次的克制自己对她的爱意,只因身世有别,人魔殊途,眼下她只剩一具如若死人的身体,让亚泽德无比痛苦。他决心要理清米佩扬的遭遇,也发誓要带会她的灵魂,但目前而言,他要安置好她的身体,一个念头在亚泽德心中一闪而过,他要代替她来活着,他要让所有凡人相信,今晚消失的人是亚泽德。

    于是他召唤出自己的帮手,那只在池魔中也鲜为人知的活物——远古池蛇,它由扎巴尔克宗师的老师机密之神所创造,饲养在世界南方的沙漠之中,几千万年的时光过去,已经令它们肉体不存,它们只能以黄沙构筑身体,在沙漠中镂空的地底世界里穿行,去吞噬那些带着危险企图的人,但黄沙构成的身体显然不能消化食物,所以扎巴尔克惊喜的发现,它们的作用在守护秘密之外多了道奇妙的功能,那就是它可以储存肉身和物件,因为巨蛇的强大灵魂能使它不败于时间而永世长存,被它吞下肚的东西也会变得不腐不烂,于是扎巴尔克降服了其中一条,当然,是在他的老师机密之神的默许之下。从此以后,扎巴尔克就能变幻出更多肉身难铸的东西,比如令池魔们头疼无比的问题——化身成别人,却还得另寻衣服遮体。

    没人知道亚泽德也拥有一条这样的巨蛇,就连宗师恐怕也蒙在鼓里。亚泽德利用巨蛇的胃腹装下了数不清的武器和工具,当然还有他走南闯北的各种行头。此时,巨蛇盘旋在房间之内,黄沙之躯在地板上发出令人舒服的哗啦声,它挺起头颅,长大嘴巴,一只细细的蛇信探了出来将米佩扬小姐卷起,而后吞了下去。女人的身体被传入池底的棺材,她的白色学院长服被存入池蛇腹中。巨蛇吐着信子,微微转身看向亚泽德,对他点了点头,亚泽德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阶梯有脚步传来,于是他摆摆手,示意巨蛇赶紧离开,巨蛇钻入了虚空,它的长身跟着从旋动,一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只刃魔赶到,眼看头顶星空与断壁残垣,又见亚泽德孤身一人的站着,于是他在心中问起,是莫德雷德的声音。

    “米佩扬小姐呢?”语毕,另外两只刃魔也走进了房间,阿布萨隆走到桌前,用利刃插起那张文档读了起来。

    亚泽德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她的灵魂被抽取了,已经等同死尸,被我存到池子里了。”声线悲怆,带着哭腔,但他始终没有流泪。

    阿布萨隆化为本身,光着身子将那张有关灵魂提取的文档递给了亚泽德,这是两人第一碰面,就见他如此沮丧,阿布萨隆对这个前辈的遭遇略感同情,他问道:“之后如何打算?”

    “我将代替她活下去,研究还要继续,这是扎巴尔克宗师的计划之一,希望她仅存的一点回忆能够派上用场。”亚泽德不想再待在此处,他触碰到那张纸,瞬及就令它消失不见,阿布萨隆很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停住了口。亚泽德脱下黑袍,动作有气无力,然后一只黄黑相间的角鸮飞出房间,隐没在夜空之中,没过多久,他的黑袍突然消失,无人察觉的阶梯最下层,那只插进地板的魔杖也随即消失。

    阿布萨隆与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但都将心中的议论憋了回去。然后莫德雷德化成黑隼飞出房间,朝着高塔之下飞去。阿布萨隆眼看整件事告一段落,也准备飞离,他见到布维尼一丝不挂的站在床前正为难着,于是他关怀的说道:“小猫爬在苍鹰背上,应该能稳住吧。”

    布维尼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床边,一直红白异瞳的漆黑灵猫跳上了铁床,对着阿布萨隆微微叫了一声,告诉他自己准备好了。一只苍鹰背着只纤细的灵猫纵深一跃,笔直的朝塔底的广场飞去,布维尼因为恐高而瑟瑟发抖,猫爪紧紧的嵌入鹰背,阿布萨隆不为所动,展开了翅膀在低空盘旋降落。

    莫德雷德的黑隼在降落途中机警的观察着附近,他发现了远处屋顶匍匐着的猎魔人,于是它调转方向,披着夜色贴地飞行,直到猎魔人所在的仓库之内。埃尔罗正观察着远处的教堂广场,那里正因为破碎油灯而燃起熊熊大火,广场前的废旧木料堆积如山,有几个治安官正在试图扑灭它,但很快他的视线就被其他事物吸引而去。四个赤着身体的男女正走近广场上的四面旗帜,他们摘下黑旗套在身上,然后从地里拔出旗杆,埃尔罗这才分清那是黑袍与魔杖,在他猜测几人的身份之时,一只巨抓击碎了旁边的砖顶,将他连人带砖抓了下来,埃尔罗感到五脏六腑都被这力量压伤,但他无论如何反抗都难以挣脱,只能平添痛苦,于是他放弃用力,露出的眼睛看着自己离那几个身穿黑袍的人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