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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莫欺少年穷

    苏大春住西韩的对面东韩,隔着一条街道,步行大约需要十分钟。

    苏大春为他接风洗尘,让他认识一下他身边的这些工人,以后大家就要和平共处了。

    苏大春老婆还没有过来,还在老家,在屋里做饭是他小舅子小齐。

    屋里坐了三个人,长得敦厚朴实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叫肖万长,是位木工,另一位剃着板寸头的是位油工,叫陈达明。

    何晓宸给他们每人递去一支香烟,算是打了招呼。肖万长是站起来,双手接过香烟的,脸上笑容堆得满满的,道了谢谢。

    陈达明翘手架脚在沙发上,长长的胳膊伸过来,烟拿在手里掂了掂,一双三角眼斜斜向何晓宸瞟过来:“小师傅就抽这个?这个烟根本抽不动,没劲……”

    这是红三环的,七块一包,何晓宸感觉到还是很不错的,可在这位伙计眼里就成了抽不动的孬烟了。他感到有些尴尬,可尴尬的还在后面,陈达明把烟丝不停的在手里捏,反复轻弹,那根香烟最后就成了一个空架子,陈达明得意地哈哈大笑,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玉溪烟点上,“我就抽这个,每天一包。”

    苏大春脸上笑容缰在那里,为了缓解气氛,他只有继续笑下去。

    肖万长对他这行为很厌恶,又不好当面锣对面鼓明枪执仗跟他干,只好半真半假的说:“你小子抽的是好烟,你是有钱的阔老板!不像我们这些人根子苦,天天哪,能有红三环抽,就不错喽。”

    他的脸色阴云密布,若不是苏大春在场,何晓宸会当场发作。

    于是苏大春介绍何晓宸的情形,这些人笑不岀了。

    “他,何晓宸,何智愚唯一的儿子。何智愚,你们晓得吧?东泰省行业协会会长,国家承认的高级油漆技师,生前是固县枫叶家俱厂油漆技术总顾问。何师傅,十五岁跟他老头学艺,十九岁获得高级油工技师称号,当兵回来后,任枫叶家俱厂油漆技术总监。”

    除了苏大春,包括肖万长陈达明小齐在内,都以为何晓宸只是来学徒的一个雏鸟,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

    固县是一个劳务输岀大县,出工匠,如水电工,瓦工,木工,油漆工,以亲戚为纽带,不停地旋转,带动,形成一个庞大的固县特有的农民工群体一一手艺人。

    何智愚就是其中一位杰出的代表,东泰省很多后学晚辈久慕其大名,也确实不少手艺人也得到过他的指点。

    何智愚不仅在本省闻名遐迩,也蜚声省外,常出省作技术交流。

    长期与油漆打交道,使何智愚患上严重肺病,在何晓宸当兵第二年末最终不治,病逝了。

    第二年,何晓宸坚决要求退伍回家,重操父业,把家再撑起来。

    这时,何晓宸大姐何晓影师范大学毕业后,已经工作三年了,他的小妹何晓妍研究生明年毕业。

    回固县老家,枫叶家俱厂的情况已不好,即便何晓宸加盟也挽救不了市场带来的冲击。何晓宸在油工活方面得到父亲全部真传,强大的技术实力,再加上他的人缘,他认识了固县本地大佬宫祥云等人,混得风生水起。用了三年时间,就把家里老屋推倒,盖起三层小楼,旧貌换新颜,也让这个家有了“看相”,起码像个家了。

    开年时,苏大春固县的新房做了水电,铺好了瓷瓦,做完木工活,油工活让父亲苏耘看情况。

    一个偶然的机会,苏耘“蹿”到枫叶家俱厂,与何晓宸相识,在得知这位年轻人是技术总监时,不禁刮目相看。

    苏耘又接连访问了何晓宸在外散做的两个家装,油漆活自不必说,刮腻子也是墙平角直,乳胶漆效果也是杠杠的。

    于是,苏耘就恭请何大师出山了。

    端午节前,苏大春回了一次家,这家活已经被何晓宸完工,账结了。

    三十五岁的苏大春是木匠中的小木出身,精于家俱的精雕细刻,十七岁开始学艺,在家装这一行业浸淫多年。何晓宸家俱做出的油漆效果,手感,光泽度,原来的钉眼找不到,与家俱浑然一体,色漆的均匀度,饱满度,手一摸,似干非干,油润润的,像猪肚子一样,细细看去,没流的地方,整个墙面效果给人感觉十分流畅,舒服。

    在弹丸之地的固县小县城,能欣赏到一流的油工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大春通过父亲联系上何晓宸,请他在酒店吃了饭,他的活很多,木工,瓦工,水电工都不缺,唯独缺乏油漆工顶级大师傅。

    何晓宸想一想也是,固县小城太小了,装修市场就那么大,放个屁在小县城都是颗炸弹,水浅养不活大鱼,何晓宸便答应苏大春的邀请,到宁海试一试水深水浅。

    其实他并不是着眼油工这一块,他是想以油工为起点,然后认识更多人,有了人脉关系,再做别的事。

    现在看来,事实上并不像苏大春说的那样缺油工,小齐和陈达明都是油漆工,苏大春的摊子铺得究竟有多大,两个油漆工都不够?早知苏大春后面有工人,打死他也不来宁海,只要能挣到钱,哪里不一样!

    可是既然来都来了,起码要把今年干通了,明年来不来另说。

    苏大春这一番极富煽动性地渲染介绍,也不算为何晓宸胡吹海侃,但还是让肖万长陈达明小齐深感意外,他们都把何晓宸这根门角的扁担窄看了。

    是啊,那何智愚是何等水平,那是专家水准,宗师级别,其能力不容质疑。

    名师出高徒,只要何晓宸不愚不傻,肯在技能方面下苦功,能不能胜过其父暂且不说,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小齐从厨房走出来,对苏大春说:“姐夫,饭好了!”

    一张小饭桌比茶几大不了多少,围坐着苏大春,何晓宸.,小齐,肖万长,陈达明五个人。一瓶云河老窖拿出来,小齐打开瓶盖,开始斟酒。斟之前,他愣了一下,“怎么斟?以哪个开头?”

    长者为先,肖万长排第一,陈达明是老二,依次是苏大春,小齐,何晓宸是最小的。

    酒桌上颇多讲究,但总有那么一种人很看得起自己,陈达明当属此列。他在主位上稳稳坐定,也不看苏大春异样的眼神,端着杯中酒,眼在盯着何晓宸,意味深长地说:“云河老窖是高山打鼓,名声在外,觉得一定很好喝吧?其实,酒好不好是喝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别在这里自吹自擂的!”

    何晓宸一来,这家伙就和他杠上了。他决定暂时不动声色,且看要不要马上进行反击,静候陈达明的精彩表演。

    “我这酒不好喝吧?那你就别喝我的云河老窖好了!”苏大春一把夺过陈达明的酒杯,很生气。

    陈达明说:“我是闻到云河老窖的酒香,才远远的跑过来的。我就爱点酒,你不让我喝酒,我就等于要了我的命!”

    苏大春责备道:“你老陈也是我后面的老人了,怎么满嘴跑舌头,说话这么不靠谱呢?何师傅是我请来的,第一次过来喝酒,你讲话要知道分寸吧?”

    一瓶酒正好斟满五杯。开始时大家随便吃,随便喝,之后就开始捉对厮杀。何晓宸是苏大春叫过来的,他当然先跟苏大春喝了。一杯酒下肚,各自挟菜塞到嘴里,苏大春说:“我没有跟你喝过酒,不知道你的酒量深浅,你可不能藏着掖着给我们惊喜,我们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何晓宸嘿嘿一笑,答道:“平时我滴酒不沾,有时被迫喝酒吞宝剑,你一杯,我一杯,也不管你情愿不情愿,能不能喝,反正别人灌你几大杯,不怀好意的人,更喜欢你喝醉,喝趴下喝死了。”

    肖万长对何晓宸的这番感慨深有体会,连连点头:“哎呀,我也是属于那种酒量浅的,过年过节,婚丧嫁娶,酒量大的人劝酒,有一万个理由让你喝下一杯又一杯。”

    喝完一杯酒,肖万长首先放下杯子吃饭了,没人吱声说不该,何晓宸也不喝了,苏大春与小齐也不拉酒,陈达明已经揭开第二瓶了,自斟自饮,这些人哪个不喝他都不拉,当何晓宸准备起身存饭时,陈达明那双三角眼睁大了,宛如一把锐利的三角刮刀:“小娃娃,来跟叔叔喝酒!”

    何晓宸哈哈一笑,低下身躬着腰问:“大叔,你想怎么玩?你想整瓶喝,还是一杯杯地来?既然大叔想玩,划出个道,何某奉陪到底。只是有一件,不能浪费苏兄的美酒!”

    苏大春过来劝解,主要是陈达明想喝,于是他力劝陈达明,因为他晓得只要陈达明不挑事,何晓宸一定不会喝。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陈达明身上,让他放弃与何晓宸拼酒。

    哪知陈达明根本听不进去,一拍胸脯道:“放心,没事。有多大的坑我拉多大的屎,实在。来,说来就来。老苏,你要心疼酒,那我就不喝了。”

    苏大春问:“你要喝出大事来,我可负不了责!酒我有,你想怎么喝?”

    陈达明很自信地说:“喝死了,怪我量不如人。一人一瓶,对吹!”

    苏大春轻声的问何晓宸行不行,何晓晟微笑点点头。

    心中有底的苏大春吩咐说:“小齐,拿两瓶云河来!”

    酒拿来了,一人一瓶,小齐把两瓶云河全打开,其他在场的人齐齐注视着挑战者和被挑战者,知道陈达明酒量不低,都在为何晓宸捏一把汗。

    何晓宸必须问清楚:“大叔,你想怎么喝?是准备一口焖了,还是作两口三口,亦或者慢慢咪,准备喝到天明?”

    “喝到天明?耽误大伙休息!这样,做三口!”话刚刚说完,就咕了一大口,酒瓶真的浅了三分之一。

    何晓宸也跟着喝了小半瓶。

    其他已在吃饭的人纷纷劝菜。

    这小半瓶喝下来,大家都看出来了,陈达明已经舌头打卷,筷子拿在手里掉了两次,脸色苍白如纸,说话颠三倒四。

    相观何晓宸仍思维清晰,手不颤,脚不抖,酒精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反正哪个喝倒了都与自己无关。除了苏大春不起哄,其他人都在添把火,怂恿道:“喝!喝!”

    这时何晓宸反戈一击:“大叔,我敬你一杯!”

    何晓宸遵照誓言,喝下第二个三分之一。他把酒瓶展示给陈达明看,“大叔,你看,我喝了这么多,你可不能欺负晚辈,你也得喝三分之一!”

    “当然,我是什么人?还会欺负你?”陈达明说,焖了第二个三分之一。

    “操,多少度的这么厉害?”

    “这瓶云河是55度的!”

    “55度的?你害我!”

    “我害你?是你自己要喝!我害你?”

    陈达明喝下三分之二后,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在肖万长怀里,肖万长急忙闪避一旁,陈达明爬了两次才勉强坐在旧沙发上,喝了一口冷茶,站起来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

    一个人却把他拦下了。

    这个人是何晓宸。

    “你还有三分之一没喝,你不能走!”

    陈达明的眼里露出近乎乞求和绝望,但他不肯认输,返回饭桌,心一横,拼死喝完,他把酒瓶口朝下,亮给大家看。

    何晓宸从容喝了剩下的酒。

    陈达明朝苏大春挥挥手,踉踉跄跄往外走,苏大春不放心,让小齐在后面跟着,以防陈达明出意外。

    肖万长讥笑道:“就这个酒量,还敢跟小何拼酒,回去要现世了!”

    小齐回来了,大家纷纷地问:“怎么样?老陈怎么样了?”

    “老陈现世了没有?成活宝了没有?”

    “你有没有摸到人家公虾母鳖,就敢跟人家拼酒?丢人了吧!”

    小齐说,陈达明还没有到家就全部吐了。

    “活该!”苏大春厌恶地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大家都笑咪咪地望着何晓宸,觉得小伙子的酒量深不见底,让人大开眼界。一顿饭的功夫,大家就把他视为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