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谈心
第二天一早，戚解早早醒来，昨日马师兄之事让他辗转反侧，大师兄的话更是令他难以入睡。
他换了一身玄色直领长袍，里面套了件同样乌黑的窄袖和长绔，又穿上布靴，一身黑的出门去了，出小院时天还蒙蒙亮。
学修真者如转石上乎高山，愈高愈难，畦步颠沛，前功俱废以其难为也，举世莫之为也。
修炼贵在持之以恒，戚解对于早上修炼这事也就乐此不疲，大概因为是体质强悍，倒也不觉疲困迷糊。
招雷符、握雷符、三十六雷总辖咒、蛮雷咒……也许大师兄的“天意”一说确有其事，自从戚解听到那阵雷鸣声后，在雷法符箓上的造诣堪称一日千里。
“天道合真，日月合明。天清地宁，五岳摧倾。明神辅我，天威辟兵。威镇驱风，速降如云，急急如律令。天火彻光，地火烈光。神明一召，普遍万方。光明朗照，追运五方。身佩列宿，上接天罡。急急如律令。”
“太乙元皇，令摄天罡。元始隐秘，玉帝所藏。成汝之妙，立示五方。吾剑一指，云雾高张。急急如律令。
“天雷地雷，声震八方。摧山倒岳，上彻大仓。雷火速至，拥云蔽光。吾今召汝，齐到帝乡。急急如律令。”
“八方洞潭，普及万物。通天应地，灵迹见罡。大仙一吸，齐到天罡。急急如律令。”
凭借天意青睐，仰仗对雷法系符咒内容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能轻易地在心中迅速回忆口诀，虽然篇幅多但掠过他脑海的速度比眨眼还要快。
紧接着戚解单手一指，一张黄符从袖口中飞出，裹在他伸直的两根手指上。
“轰隆——”
五道粗如天柱的五色雷霆如天河倒灌，轰鸣着撕裂云层，劈在戚解所指方位上。
“咔嚓———”
被戚解看中的巨石应声崩裂，在雷霆天威下被生生劈成一堆齑粉，于电光中粉身碎骨撒入林野。
“五方蛮雷咒……接着是，遣将拘雷符！”
——天雷隐亿，地雷轰轰。阴雷速发，阳雷速鸣。雷威惊动，龙虎交横。日月罗列，照耀分明。十二功曹，五雷使者。六甲六丁，执符而行。急急如律令！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浮现在戚解身后，个个缠雷绕电，云遮雾掩，戚解偷偷瞄了一眼，才来了六七个？看起来这“天意”面子也不是谁都卖啊……
他甚至还听到了某个身影颇为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唉……”他自讨没趣的解除印诀，这些雷部所属的身影也徐徐消散。
“虽然雷法方面是有进步，但像大师兄的镇魔伏煞千御真神形咒这样的绝招我却是没有的，后面部分的符箓没法很好地缩减符法……”
“咒法方面的进展也很缓慢啊，上尸彭琚找起来遥遥无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戚解顿觉符法、咒法上处处碰壁，一时间难寻突破之法，于增强战力方面已达瓶颈……他平心静气，想想修道最忌心浮气躁，自己如今能做的都做了，只需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刻即可。
这么一想就安心多了，戚解返回山门，路上有不少仆役，纷纷向他行跪拜之礼，他还礼后将其扶起——修炼打磨心性，他现在又觉得该把他们扶起来了。
返回甲酉房时，观婵以及开始梳洗了，她坐在小院里一边沥干头发起身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寅时五刻吧。”戚解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太阳。
“你…你不睡觉啊？起这么早？”
我又不是人……戚解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以后如果出门拿着这个。”说着递过来一根东西。
观婵接过发现那是一根匕首，拔开一看越半尺长，直刃造型，外面绷了许多层嵌套的木皮，非常结实。
“这东西我做的，你防身用。”
早餐后，戚解照例嘱咐了观婵几句，就火急火燎地赶往了养心院。
养心院也是昨天四师兄骆无咎“降庭火敕令”的受害者之一，是昨晚尚开七临时修起来的，因为靠近修好后的丹房，拿来当佟一心的病房。
被瘟疫魔重伤的六师兄就躺在里面，戚解本欲前去拜访，却不料在门前遇到了刚出来的乌阍道人。
“师尊。”戚解行礼道。
“来看你六师兄的？他现在可见不了人，需要静心养伤，你就别进去了。”
“师尊，六师兄他伤势如何？”
“放心，有为师在他不会有事，不过瘟部神的毒还是要费点功夫的，大概养几个月吧，出不了意外。”
“如此，弟子也就放心了。”
“正好我有事要找你，走，随我回斩心殿。”
乌阍在前、戚解在后，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踏上刚刚修缮完的石阶，迈入斩心殿，乌阍脚步不停，径直来到睡莲后的水池，指着水里道：“你看这个。”
戚解停下脚步望去，不觉一惊。
这水远比他想的要深得多，之前只觉水清，现在一看简直是个灌满水的天坑，深达数千丈，最上面的确清澈，但到达百丈以下后就幽瞑了起来。
“水……水挺深的？”戚解挠挠头不解道。
“笨蛋！为师让你看四周洞壁！”乌阍骂道。
“哦哦。”戚解再低头去看，这次“咦”了一声，因为他看到在两侧的石涯上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字，几乎覆盖整个山岩，极尽壮观！
“为师前几日翻书，偶然从好久之前的古书上寻得一秘法，细看之下，发现居然可以消除你的离魂症！”
“什么？”
戚解一惊，但心中却十分通透，冷笑地想着这秘法会不会叫生魂转摄大法啊。
“此秘法乃是由一古代密教开创，可以以献祭一人为代价帮助另外一个人永固魂魄。”乌阍道。
“献祭一人？”戚解道。
“确切说是献祭一位修士，一个有仙根的人，”乌阍道人道“为师本想用你那几个师兄的，但马螃的事情一出，山门里人心紧绷，不太好下手，不过就算没有马螃也不好办，所以只能用下策了。”
“下策……师尊手里还有其他修士。”
“没有，不过你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师尊！”戚解当场下跪“师尊不可啊！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糊涂！”乌阍骂道“为师已活到这般岁数，人生的遗恨就是你那几个师兄，如今有办法让我唯一的弟子摆脱离魂之苦，全力以赴地解决我的心头大患，我岂能就此停手！”
“戚解，为师献祭自己除你离魂天灾，就相当于你继承了为师的生命，你必须记住，此后要心无旁骛地让自己强大起来，除掉这几个人！”
乌阍一副正义凛然、不畏牺牲的模样演得有鼻子有眼的，看得戚解差点都信了，不过这里还是要配合他的。
“师尊，那秘法有保证吗？山门里这马师兄的事情才刚过去啊。”戚解善意地提醒道，似是于心不忍。
“这和《跛仙藏》不同，《跛仙藏》来路不明，但传承自远古密教的东西却大都名副其实。”
“而且献祭这点也很符合原始宗教的特征，以为师近两百年的阅历来看，应该不会有假。”
戚解心中觉得这里有些疏漏了，之前还要自己小心来路不明的箴藏法门，现在又要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东西，撒谎前不打草稿啊。
无师自通、天生演员的戚解于是一副悲壮的表情俯首叩头道：“弟子，谢过师尊！可弟子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师傅成为自己活下去的代价啊！”
乌阍听完了这话，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幽幽道：“戚解啊，这修炼首先就要对自己狠，而且对自己的至亲也要狠！”
“只有狠戾果决，你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
“否则就只会成为那些比你更无情之人的食物，成为他们追寻前路的基石，被践踏于脚下。”
火候差不多了…戚解泪流满面地再拜道：“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谨奉师尊之命。”
“成全我吧，戚解。”乌阍转身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挥手辞退了戚解。
戚解后退着退出垂帘，退出斩心殿，转身走下石阶。
初晨的阳光普照山门，光辉灿烂、庄严宏伟，仿佛真的是仙人之境，神羡洞天。
只有戚解明白，这里藏污纳垢反而远甚于红尘，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肮脏之地罢了。
他擦去眼泪，恢复平日神态，一如清晨时向来往仆役们行礼再将其扶起，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静心室。
修炼……不是为了求道，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清理门户”，戚解沉下一口气，脑海里回忆的是观婵，是山门里的仆役，是在临宁县城里看到了人们。
他想起那支送葬队伍，想起那个观婵向他解释孝属们拿的是什么的夜晚，想起那天晚上，睡在隔壁的观婵偷偷哭泣。
愤怒，天生般的愤怒从戚解胸腔中喷出，他发现自己和乌阍等人的本质差异就在于，他们天性的认为自己身位修士高人一等，骑在凡人头上天经地义。
可戚解却对此感到愤怒甚至仇恨，一种天然的同理心和共情心，令他敌视所有目中无人、为非作歹的人。
这种愤怒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仿佛上天赋予他生命就是为了承载这股愤怒。
不，这么说也不对，赋予他生命的是乌阍，是这个老王八蛋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阴谋缔造出来的。
“本心，别忘了本心，戚解，你的本心不是求道变强甚至是抚平这怒火，而是为了那些人……”
如此这般，戚解总算扫清了心障，再次回归到朴素纯粹的修炼上来，再次变成那个一往无前的蛊人。
傍晚时，乌阍又把戚解叫了过去，告诉他自己在为秘法做准备，大概会在新年前后安排好，让戚解提前有个意识。
于是斩心殿内免不了再上演一次“感人至深”的师徒深情，完事后戚解拖着心累的身躯来到静心室。
他本想继续修炼，然而无论如何都难以平息内心的烦躁，无奈他只能放弃寻找上尸彭琚，回到甲酉房。
当来到正房看到在自己面前摆放棉履的观婵时，戚解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他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对方，双手从腋下盘至后背，把头深深埋进对方的发梢里。
“哎！戚……戚仙师？”观婵猝不及防，脸颊上瞬间攀上了一抹迷人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就想推开戚解，但内心中那一点点朦胧的好感却又让她有些不忍心如此拒绝他。
戚解没想这么多，他闻着观婵发梢的气味——回虫只能共享一定程度上的情报，再加上他把重点都放在视听上了，所以此刻萦绕在鼻尖的少女气息令他感到十分新奇。
他松开观婵认真注视着她的眸子，然后感慨道：“谢谢你，观婵姑娘，这个山门里有你真好！我身上那一点人味全都是你给的啊！”
“啊……嗯。”观婵支支吾吾地点头回答道。
“你、你能和我说会话吗？”戚解抑制不住地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一吐为快。
“可……以。”观婵收拾了一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这一晚，灯火长明。
他换了一身玄色直领长袍，里面套了件同样乌黑的窄袖和长绔，又穿上布靴，一身黑的出门去了，出小院时天还蒙蒙亮。
学修真者如转石上乎高山，愈高愈难，畦步颠沛，前功俱废以其难为也，举世莫之为也。
修炼贵在持之以恒，戚解对于早上修炼这事也就乐此不疲，大概因为是体质强悍，倒也不觉疲困迷糊。
招雷符、握雷符、三十六雷总辖咒、蛮雷咒……也许大师兄的“天意”一说确有其事，自从戚解听到那阵雷鸣声后，在雷法符箓上的造诣堪称一日千里。
“天道合真，日月合明。天清地宁，五岳摧倾。明神辅我，天威辟兵。威镇驱风，速降如云，急急如律令。天火彻光，地火烈光。神明一召，普遍万方。光明朗照，追运五方。身佩列宿，上接天罡。急急如律令。”
“太乙元皇，令摄天罡。元始隐秘，玉帝所藏。成汝之妙，立示五方。吾剑一指，云雾高张。急急如律令。
“天雷地雷，声震八方。摧山倒岳，上彻大仓。雷火速至，拥云蔽光。吾今召汝，齐到帝乡。急急如律令。”
“八方洞潭，普及万物。通天应地，灵迹见罡。大仙一吸，齐到天罡。急急如律令。”
凭借天意青睐，仰仗对雷法系符咒内容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能轻易地在心中迅速回忆口诀，虽然篇幅多但掠过他脑海的速度比眨眼还要快。
紧接着戚解单手一指，一张黄符从袖口中飞出，裹在他伸直的两根手指上。
“轰隆——”
五道粗如天柱的五色雷霆如天河倒灌，轰鸣着撕裂云层，劈在戚解所指方位上。
“咔嚓———”
被戚解看中的巨石应声崩裂，在雷霆天威下被生生劈成一堆齑粉，于电光中粉身碎骨撒入林野。
“五方蛮雷咒……接着是，遣将拘雷符！”
——天雷隐亿，地雷轰轰。阴雷速发，阳雷速鸣。雷威惊动，龙虎交横。日月罗列，照耀分明。十二功曹，五雷使者。六甲六丁，执符而行。急急如律令！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浮现在戚解身后，个个缠雷绕电，云遮雾掩，戚解偷偷瞄了一眼，才来了六七个？看起来这“天意”面子也不是谁都卖啊……
他甚至还听到了某个身影颇为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唉……”他自讨没趣的解除印诀，这些雷部所属的身影也徐徐消散。
“虽然雷法方面是有进步，但像大师兄的镇魔伏煞千御真神形咒这样的绝招我却是没有的，后面部分的符箓没法很好地缩减符法……”
“咒法方面的进展也很缓慢啊，上尸彭琚找起来遥遥无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戚解顿觉符法、咒法上处处碰壁，一时间难寻突破之法，于增强战力方面已达瓶颈……他平心静气，想想修道最忌心浮气躁，自己如今能做的都做了，只需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刻即可。
这么一想就安心多了，戚解返回山门，路上有不少仆役，纷纷向他行跪拜之礼，他还礼后将其扶起——修炼打磨心性，他现在又觉得该把他们扶起来了。
返回甲酉房时，观婵以及开始梳洗了，她坐在小院里一边沥干头发起身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寅时五刻吧。”戚解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太阳。
“你…你不睡觉啊？起这么早？”
我又不是人……戚解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以后如果出门拿着这个。”说着递过来一根东西。
观婵接过发现那是一根匕首，拔开一看越半尺长，直刃造型，外面绷了许多层嵌套的木皮，非常结实。
“这东西我做的，你防身用。”
早餐后，戚解照例嘱咐了观婵几句，就火急火燎地赶往了养心院。
养心院也是昨天四师兄骆无咎“降庭火敕令”的受害者之一，是昨晚尚开七临时修起来的，因为靠近修好后的丹房，拿来当佟一心的病房。
被瘟疫魔重伤的六师兄就躺在里面，戚解本欲前去拜访，却不料在门前遇到了刚出来的乌阍道人。
“师尊。”戚解行礼道。
“来看你六师兄的？他现在可见不了人，需要静心养伤，你就别进去了。”
“师尊，六师兄他伤势如何？”
“放心，有为师在他不会有事，不过瘟部神的毒还是要费点功夫的，大概养几个月吧，出不了意外。”
“如此，弟子也就放心了。”
“正好我有事要找你，走，随我回斩心殿。”
乌阍在前、戚解在后，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踏上刚刚修缮完的石阶，迈入斩心殿，乌阍脚步不停，径直来到睡莲后的水池，指着水里道：“你看这个。”
戚解停下脚步望去，不觉一惊。
这水远比他想的要深得多，之前只觉水清，现在一看简直是个灌满水的天坑，深达数千丈，最上面的确清澈，但到达百丈以下后就幽瞑了起来。
“水……水挺深的？”戚解挠挠头不解道。
“笨蛋！为师让你看四周洞壁！”乌阍骂道。
“哦哦。”戚解再低头去看，这次“咦”了一声，因为他看到在两侧的石涯上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字，几乎覆盖整个山岩，极尽壮观！
“为师前几日翻书，偶然从好久之前的古书上寻得一秘法，细看之下，发现居然可以消除你的离魂症！”
“什么？”
戚解一惊，但心中却十分通透，冷笑地想着这秘法会不会叫生魂转摄大法啊。
“此秘法乃是由一古代密教开创，可以以献祭一人为代价帮助另外一个人永固魂魄。”乌阍道。
“献祭一人？”戚解道。
“确切说是献祭一位修士，一个有仙根的人，”乌阍道人道“为师本想用你那几个师兄的，但马螃的事情一出，山门里人心紧绷，不太好下手，不过就算没有马螃也不好办，所以只能用下策了。”
“下策……师尊手里还有其他修士。”
“没有，不过你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师尊！”戚解当场下跪“师尊不可啊！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糊涂！”乌阍骂道“为师已活到这般岁数，人生的遗恨就是你那几个师兄，如今有办法让我唯一的弟子摆脱离魂之苦，全力以赴地解决我的心头大患，我岂能就此停手！”
“戚解，为师献祭自己除你离魂天灾，就相当于你继承了为师的生命，你必须记住，此后要心无旁骛地让自己强大起来，除掉这几个人！”
乌阍一副正义凛然、不畏牺牲的模样演得有鼻子有眼的，看得戚解差点都信了，不过这里还是要配合他的。
“师尊，那秘法有保证吗？山门里这马师兄的事情才刚过去啊。”戚解善意地提醒道，似是于心不忍。
“这和《跛仙藏》不同，《跛仙藏》来路不明，但传承自远古密教的东西却大都名副其实。”
“而且献祭这点也很符合原始宗教的特征，以为师近两百年的阅历来看，应该不会有假。”
戚解心中觉得这里有些疏漏了，之前还要自己小心来路不明的箴藏法门，现在又要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东西，撒谎前不打草稿啊。
无师自通、天生演员的戚解于是一副悲壮的表情俯首叩头道：“弟子，谢过师尊！可弟子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师傅成为自己活下去的代价啊！”
乌阍听完了这话，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幽幽道：“戚解啊，这修炼首先就要对自己狠，而且对自己的至亲也要狠！”
“只有狠戾果决，你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
“否则就只会成为那些比你更无情之人的食物，成为他们追寻前路的基石，被践踏于脚下。”
火候差不多了…戚解泪流满面地再拜道：“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谨奉师尊之命。”
“成全我吧，戚解。”乌阍转身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挥手辞退了戚解。
戚解后退着退出垂帘，退出斩心殿，转身走下石阶。
初晨的阳光普照山门，光辉灿烂、庄严宏伟，仿佛真的是仙人之境，神羡洞天。
只有戚解明白，这里藏污纳垢反而远甚于红尘，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肮脏之地罢了。
他擦去眼泪，恢复平日神态，一如清晨时向来往仆役们行礼再将其扶起，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静心室。
修炼……不是为了求道，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清理门户”，戚解沉下一口气，脑海里回忆的是观婵，是山门里的仆役，是在临宁县城里看到了人们。
他想起那支送葬队伍，想起那个观婵向他解释孝属们拿的是什么的夜晚，想起那天晚上，睡在隔壁的观婵偷偷哭泣。
愤怒，天生般的愤怒从戚解胸腔中喷出，他发现自己和乌阍等人的本质差异就在于，他们天性的认为自己身位修士高人一等，骑在凡人头上天经地义。
可戚解却对此感到愤怒甚至仇恨，一种天然的同理心和共情心，令他敌视所有目中无人、为非作歹的人。
这种愤怒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仿佛上天赋予他生命就是为了承载这股愤怒。
不，这么说也不对，赋予他生命的是乌阍，是这个老王八蛋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阴谋缔造出来的。
“本心，别忘了本心，戚解，你的本心不是求道变强甚至是抚平这怒火，而是为了那些人……”
如此这般，戚解总算扫清了心障，再次回归到朴素纯粹的修炼上来，再次变成那个一往无前的蛊人。
傍晚时，乌阍又把戚解叫了过去，告诉他自己在为秘法做准备，大概会在新年前后安排好，让戚解提前有个意识。
于是斩心殿内免不了再上演一次“感人至深”的师徒深情，完事后戚解拖着心累的身躯来到静心室。
他本想继续修炼，然而无论如何都难以平息内心的烦躁，无奈他只能放弃寻找上尸彭琚，回到甲酉房。
当来到正房看到在自己面前摆放棉履的观婵时，戚解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他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对方，双手从腋下盘至后背，把头深深埋进对方的发梢里。
“哎！戚……戚仙师？”观婵猝不及防，脸颊上瞬间攀上了一抹迷人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就想推开戚解，但内心中那一点点朦胧的好感却又让她有些不忍心如此拒绝他。
戚解没想这么多，他闻着观婵发梢的气味——回虫只能共享一定程度上的情报，再加上他把重点都放在视听上了，所以此刻萦绕在鼻尖的少女气息令他感到十分新奇。
他松开观婵认真注视着她的眸子，然后感慨道：“谢谢你，观婵姑娘，这个山门里有你真好！我身上那一点人味全都是你给的啊！”
“啊……嗯。”观婵支支吾吾地点头回答道。
“你、你能和我说会话吗？”戚解抑制不住地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一吐为快。
“可……以。”观婵收拾了一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这一晚，灯火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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