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假面的自白
别墅区的大独栋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开的很低，落地窗外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刺眼的光照得整个屋子一片明晃晃的白色，然而过于充足的冷气让体感温度和毒辣夏日阳光，让人产生错乱的违和感。
许茹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
不是因为空调冷气太低，也不是因为暑热身体不适，而是因为刚刚结束的那场通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她自己的。
自从她顶包万珈煦的身体之后，她已经一个月没听过自己的声音了，每次说话，自己的嗓子里传出来的，都是万珈煦的声音，而‘许茹’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刚才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分明是‘许茹’的那具身体的。
那具身体里的人到底是谁，她全然没有头绪，穿越到万珈煦的身体之后，那个叫做‘小小爱’的人工智能就再没有联系过她，她无从得知自杀之后，自己的本体具体情况。
她既不知道‘许茹’是否已经自杀身亡，也不关心‘许茹’现在怎样了。
毕竟她割腕自杀穿越到万珈煦的身体里，也是别无他法的事情，那之后的后事如何，她没有心思去管，也没有理由再去管。
她现在是‘万珈煦’，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拿了一副好牌的万金集团千金。
她现在也只能是‘万珈煦’，即便骑虎难下，她也要扮演好‘万珈煦’，不能露一点马脚，不能露一点破绽。
成为‘万珈煦’转眼也有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她甚至连回都没回去城中村的小出租屋看上一眼，更不用说关心自杀之后的‘许茹’下场如何。她对于自己的过去没有半分留恋，甚至可以说是唾弃。
她要和过去的人生撇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然而她也很清楚，记忆永远无法真正被抹去，过往的生命也无法撒谎，即便替换了身体，她的过去也还是阴魂不散。
她还是许茹，她成不了除了许茹之外的任何人。
那个不速之客的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了万珈煦的手机上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终究还是演不下去了。
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她额角止不住乱跳。
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终于在对方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的那一瞬间，那种不好的预感到达顶峰，不好的预感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她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因为，那个声音，她用了二十多年。
那是许茹的声音，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在电话听筒里对她说话——对方用的是许茹的身体。
她一下子就浑身冰凉，但心里不知为何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电话里对方的话很简短，只是单方面约了一下登门拜访的时间，没有征询她的意见，也没有自报家门，似乎许茹拒绝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对方很清楚她根本无法说‘不’，还特意叮嘱，要单独约见。
她咬紧了下唇，这是她焦虑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做的小动作。
之前欧阳烈总看不上她这些习惯，总觉得是她从贫民窟带来的小动作，但是他又怎么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在崩溃边缘，日日夜夜都被焦虑和压力驱赶一路走来的呢？
这种他看不上的小动作，是她顶着压力一路走来的后遗症。
“好，”她对着电话那头的‘许茹’说到，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像是患了重感冒。
对方得到了她的答复，什么也没说，接着就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断线的忙音，许茹双眼失神，茫然地看着前方，脸上无喜无忧，像是个呆滞的木偶。
这些天她一直在适应万珈煦的身体，但一个月过去了，她依旧无法接受这具身体。有时她听见万珈煦的声音从自己的声带里发出来，总觉得像是个陌生人在说话；每次照镜子，镜中万珈煦的模样也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她现在又到底是谁呢？
她失去了自己，成为了别人，那么得到别人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许茹呆坐在沙发里，十分茫然。坦白来说，她很讨厌万珈煦，更讨厌万珈煦身上的那种光环——天之骄子，集团千金。她和万珈煦的命运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切的好都垂青在万珈煦的头上，一切的苦难都从未落在万珈煦身上过。
可是她从小就活在酒鬼父亲的阴影里，而母亲又是那种粗俗的人，没文化没见识没本事，除了母爱，王翠娇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毕业之后在男人面前也抬不起头。
原本她希冀借着欧阳烈一步登天，但是万珈煦的出现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明明都是人，为何万珈煦这种人，生来就拿了一副好牌要什么有什么，还要来和她抢？
而她豁出了一切却还被人瞧不起！凭什么？凭她出身太低。
是啊，许茹心里轻叹一声，就因为她出身太低，所以她后天的努力永远抹不平她和万珈煦这种人之间的差距，她和万珈煦之间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
或许她早该认命，或许成为万珈煦这种人的奢望她就不应该有。
万珈煦是那轮月亮，月亮的光辉平等地照耀在每个池塘中，可是池水中的都是月亮的倒影，那些都是月亮的假面。
可是那些假月亮是那么真实，足以以假乱真。
最后那些池塘，没有一个能够成为那轮月亮，更可笑的是，它们因为误以为自己能成为月亮，反而丢掉了自己原本可以成为池水的人生。
现在她成为万珈煦，一个假的月亮。
她弄丢了她自己，她并没有得到她所想要的人生。
许茹把手机放在沙发旁，心里微微发苦，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已不会觉得苦了，没想到生物的本能还是没有丢掉这个能力。
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多愁善感，眼下已经如此，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明天登门拜访的不速之客，也在心里掂量着利弊得失，她一向如此，精打细算，斤斤计较，当然也锱铢必较，她像极了她的母亲王翠娇。
而此时王翠娇正在这栋别墅的厨房里，忙活着做菜做饭。
万缙绅最近在忙着集团的业务，无暇回别墅照看她，原本万缙绅长期聘了几个阿姨，但她回别墅住之后，就只留了一个阿姨，剩下的人都让她打发走了。
留下来的那个是王翠娇——她无比嫌弃但仍无法放着不管的母亲。
她现在顶着万珈煦的身份用着万珈煦的身体，王翠娇即便日日与她相处，也不知她就是许茹。
底层人的粗俗和鄙陋，她深恶痛绝恨之入骨。
可是她还是割舍不了放心不下王翠娇，即便平日她对王翠娇脾气不好，可毕竟王翠娇也还是她的妈。
许茹心里没由来一酸，心里的主意也拿定了。
“王姨，”许茹朝着厨房喊着，里面的中年妇女正叮叮当当地忙活着，“明天不用来了，我有朋友要来；你放一天假，给你算带薪。”
王翠娇正切着菜，这位大小姐的吩咐传到厨房的声音有些失真，语气像极了她自个儿的闺女，恍惚之间她仿佛觉得沙发上的不是那位大小姐万珈煦，而是许茹。
一想到许茹，她眼眶突然就红了。
还好别墅里没有别人，她又在厨房，背对着客厅沙发，没人看见，于是连忙抹了一把眼睛，应声道，“好嘞。”
可王翠娇心里还是发酸，她就许茹那么一个闺女，虽然没钱没本事给许茹好的成长环境，但她打从许茹小的时候，就惯着许茹。许茹说啥就是啥，她就是专为了许茹而活着的。
要不是许茹她爸不是个东西，她们娘俩儿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
隔着磨砂玻璃，许茹看见厨房里王翠娇忙碌的身影，她沉默着，终究没有向王翠娇再多说些什么。
许茹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
不是因为空调冷气太低，也不是因为暑热身体不适，而是因为刚刚结束的那场通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她自己的。
自从她顶包万珈煦的身体之后，她已经一个月没听过自己的声音了，每次说话，自己的嗓子里传出来的，都是万珈煦的声音，而‘许茹’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刚才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分明是‘许茹’的那具身体的。
那具身体里的人到底是谁，她全然没有头绪，穿越到万珈煦的身体之后，那个叫做‘小小爱’的人工智能就再没有联系过她，她无从得知自杀之后，自己的本体具体情况。
她既不知道‘许茹’是否已经自杀身亡，也不关心‘许茹’现在怎样了。
毕竟她割腕自杀穿越到万珈煦的身体里，也是别无他法的事情，那之后的后事如何，她没有心思去管，也没有理由再去管。
她现在是‘万珈煦’，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拿了一副好牌的万金集团千金。
她现在也只能是‘万珈煦’，即便骑虎难下，她也要扮演好‘万珈煦’，不能露一点马脚，不能露一点破绽。
成为‘万珈煦’转眼也有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她甚至连回都没回去城中村的小出租屋看上一眼，更不用说关心自杀之后的‘许茹’下场如何。她对于自己的过去没有半分留恋，甚至可以说是唾弃。
她要和过去的人生撇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然而她也很清楚，记忆永远无法真正被抹去，过往的生命也无法撒谎，即便替换了身体，她的过去也还是阴魂不散。
她还是许茹，她成不了除了许茹之外的任何人。
那个不速之客的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了万珈煦的手机上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终究还是演不下去了。
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她额角止不住乱跳。
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终于在对方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的那一瞬间，那种不好的预感到达顶峰，不好的预感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她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因为，那个声音，她用了二十多年。
那是许茹的声音，她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在电话听筒里对她说话——对方用的是许茹的身体。
她一下子就浑身冰凉，但心里不知为何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电话里对方的话很简短，只是单方面约了一下登门拜访的时间，没有征询她的意见，也没有自报家门，似乎许茹拒绝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对方很清楚她根本无法说‘不’，还特意叮嘱，要单独约见。
她咬紧了下唇，这是她焦虑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做的小动作。
之前欧阳烈总看不上她这些习惯，总觉得是她从贫民窟带来的小动作，但是他又怎么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在崩溃边缘，日日夜夜都被焦虑和压力驱赶一路走来的呢？
这种他看不上的小动作，是她顶着压力一路走来的后遗症。
“好，”她对着电话那头的‘许茹’说到，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像是患了重感冒。
对方得到了她的答复，什么也没说，接着就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断线的忙音，许茹双眼失神，茫然地看着前方，脸上无喜无忧，像是个呆滞的木偶。
这些天她一直在适应万珈煦的身体，但一个月过去了，她依旧无法接受这具身体。有时她听见万珈煦的声音从自己的声带里发出来，总觉得像是个陌生人在说话；每次照镜子，镜中万珈煦的模样也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她现在又到底是谁呢？
她失去了自己，成为了别人，那么得到别人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许茹呆坐在沙发里，十分茫然。坦白来说，她很讨厌万珈煦，更讨厌万珈煦身上的那种光环——天之骄子，集团千金。她和万珈煦的命运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切的好都垂青在万珈煦的头上，一切的苦难都从未落在万珈煦身上过。
可是她从小就活在酒鬼父亲的阴影里，而母亲又是那种粗俗的人，没文化没见识没本事，除了母爱，王翠娇什么都给不了她。
她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毕业之后在男人面前也抬不起头。
原本她希冀借着欧阳烈一步登天，但是万珈煦的出现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明明都是人，为何万珈煦这种人，生来就拿了一副好牌要什么有什么，还要来和她抢？
而她豁出了一切却还被人瞧不起！凭什么？凭她出身太低。
是啊，许茹心里轻叹一声，就因为她出身太低，所以她后天的努力永远抹不平她和万珈煦这种人之间的差距，她和万珈煦之间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
或许她早该认命，或许成为万珈煦这种人的奢望她就不应该有。
万珈煦是那轮月亮，月亮的光辉平等地照耀在每个池塘中，可是池水中的都是月亮的倒影，那些都是月亮的假面。
可是那些假月亮是那么真实，足以以假乱真。
最后那些池塘，没有一个能够成为那轮月亮，更可笑的是，它们因为误以为自己能成为月亮，反而丢掉了自己原本可以成为池水的人生。
现在她成为万珈煦，一个假的月亮。
她弄丢了她自己，她并没有得到她所想要的人生。
许茹把手机放在沙发旁，心里微微发苦，原本她以为自己早已不会觉得苦了，没想到生物的本能还是没有丢掉这个能力。
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多愁善感，眼下已经如此，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明天登门拜访的不速之客，也在心里掂量着利弊得失，她一向如此，精打细算，斤斤计较，当然也锱铢必较，她像极了她的母亲王翠娇。
而此时王翠娇正在这栋别墅的厨房里，忙活着做菜做饭。
万缙绅最近在忙着集团的业务，无暇回别墅照看她，原本万缙绅长期聘了几个阿姨，但她回别墅住之后，就只留了一个阿姨，剩下的人都让她打发走了。
留下来的那个是王翠娇——她无比嫌弃但仍无法放着不管的母亲。
她现在顶着万珈煦的身份用着万珈煦的身体，王翠娇即便日日与她相处，也不知她就是许茹。
底层人的粗俗和鄙陋，她深恶痛绝恨之入骨。
可是她还是割舍不了放心不下王翠娇，即便平日她对王翠娇脾气不好，可毕竟王翠娇也还是她的妈。
许茹心里没由来一酸，心里的主意也拿定了。
“王姨，”许茹朝着厨房喊着，里面的中年妇女正叮叮当当地忙活着，“明天不用来了，我有朋友要来；你放一天假，给你算带薪。”
王翠娇正切着菜，这位大小姐的吩咐传到厨房的声音有些失真，语气像极了她自个儿的闺女，恍惚之间她仿佛觉得沙发上的不是那位大小姐万珈煦，而是许茹。
一想到许茹，她眼眶突然就红了。
还好别墅里没有别人，她又在厨房，背对着客厅沙发，没人看见，于是连忙抹了一把眼睛，应声道，“好嘞。”
可王翠娇心里还是发酸，她就许茹那么一个闺女，虽然没钱没本事给许茹好的成长环境，但她打从许茹小的时候，就惯着许茹。许茹说啥就是啥，她就是专为了许茹而活着的。
要不是许茹她爸不是个东西，她们娘俩儿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
隔着磨砂玻璃，许茹看见厨房里王翠娇忙碌的身影，她沉默着，终究没有向王翠娇再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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