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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章 恶梦——势如鬼扯腿

    从大年三十到初一,佟澈闹着要吃安眠药,一夜未合眼的佟为谦柔声劝止。

    “做恶梦,脚陷在泥巴里,势如鬼扯腿。”佟澈抽泣。

    佟为谦轻偎抚额,言语疚怜,最快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早上,妈妈就来了,爸爸也陪着,咱女儿是坚强勇敢的,放心再睡会。

    孩子长大了,哪怕脚步再快,也走不出父母疼爱的心灵广场。

    这一回佟为谦真切意识到,与佟澈的平安相比,什么广告公司、大学专业,甚至与艾止淼的争执纠葛,根本不值一提,比鸿毛轻,比蝉翼薄。

    此刻乘机赶往D国的艾止淼正受切肤之痛。

    长途飞行却毫无睡意,瞄向舱外并盯着时间估摸着途经茂德边境时,艾止淼涌出对丹卡梯田的幼年耳闻印象,那金色宝塔一样的层层叠叠,那幽深陀螺一样的弯弯绕绕,像极了此刻的牵肠挂肚与痛彻心扉。

    艾止淼当年是灰头土脸地远离丹卡梯田的,成年之后再未踏上这方与世隔绝之处,但是仍然免不了心结萦怀,也曾无数次料想合家融洽地偕夫携女而衣锦还乡,但是现实却如此硌应。

    佟为谦日渐疏淡也就罢了,可佟澈也越来越逆反,如今又在异国他乡遭此劫难,艾止淼都不忍再看机舱外的绵延沟壑了。

    麦敬诚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用户不在服务区,短信被退回,邮件系统里给佟澈的满屏音讯石沉大海,彻底让麦敬诚慌神。

    麦敬诚用肚子痛搪塞年夜饭,远离家族所有热闹,独自窝在房内,盯着手机,盯着电脑,盯着镜子里咬牙切齿又惶恐不安的自己。

    关山万里犹不惧,惧的是音讯不通。

    值班这两天,兰埠菁既安心又着急,陪班的段均益时不时地往身上蹭,惊得虾蛄一样弹。

    有一次从颈蹭到耳,兰埠菁突然像被电打了,尖叫一声,连退两步,紧捂半边脸,好久才抬头,蹦出一句:“以后再不准碰耳朵。”

    当段均益匪夷所思时,兰埠菁泛泛地解释:“小时候睡觉生怕老鼠把耳朵咬走,我的耳朵历来看得紧。”

    大年初二,兰埠菁赶紧把信息研究中心的临时宿舍清理干净,腾出来给接替值班的同事。

    早上路过传达室,矮胖大爷正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

    “我在食堂里只看到有包子稀饭,哪来的饺子?”兰埠菁凑近一看,饺子皮是通明透亮的,更觉好奇,“这饺子不一样,食堂专供的?”

    矮胖大爷夹着筷子,攥着眼镜,嚼完嘴里的再答腔,你又不够严谨细致,这饺子就不能从家里带了来?

    “看您天天在工勤食堂里打饭,工房宿舍里又不准用电炉子,在昌定哪来的家?”兰埠菁自是不信,但又奇怪这饺子如此精致剔透,“隔着皮看出两种馅,红的胡萝卜,深色的应该是青菜。”

    矮胖大爷捂住盖子故作小气,这叫玻璃饺子,是茂德的特产,不能让你多看,因为这饺子认人怕生。

    进到办公楼电梯,正好遇着拎着保温盒的赵副总编。

    兰埠菁满面春风,赶紧拜年问候,然后带着小紧张:“我准备了一份简单的伴手礼,就送到您办公室来。”

    赵副总编回复不搞俗套,何况上次已经受了你的酸枣糕。

    兰埠菁实话实说:“这回也是没花钱的,是我男朋友公司开年会的奖品。”

    赵副总编不允,心意在就足矣,既然是你男朋友得来的奖品,就留作值班的奖励。

    管理层办公室在顶楼,当电梯经过采编三组所在的楼层,赵副总编扶了扶眼镜,提前把兰埠菁支出了电梯。

    段均益继续实施过年计划,决意带兰埠菁回一趟源江市。

    在男朋友家人面前亮相?超出兰埠菁计划,毕竟心头压着采访写稿任务,恨不得扎实做三天的行前准备。

    段均益称今年加班多,几个节都没回老家,此前已经允诺,趁公司放假,陪完值班,轮也该轮到新媳妇上门了。

    段均益老家源江与铜峰相邻但分属两省。临时买的高价票,从昌定市出发的火车一路南驰,兰埠菁类似回家过年之感。

    车过源江大桥,江心雾气升腾。

    以前寒暑假途经此桥,兰埠菁必定贴看车窗,闪过这里就是段均益老家的念头。

    “你也愿意去我家?”兰埠菁从窗外收回目光,“我是想回家,可哪有时间?这次来源江,我都来不及打扮,临时喊走就走,明天加后天就到了初五,还不赶回昌定就来不及跟组采访了,你公司要开工,我也要出差,高峰期的票又紧张,二愣子的才去买高价票。”

    段均益感慨可惜假期不能多两天,否则一趟水再到铜峰打个来回,难得你今天讲这么多,平时跟我话太少,顶多两三句话,经常是眼神带手势。

    “我习惯了,都是你作主。”

    哪里都是我作主?段均益重提实习单位的选择,安排你进昌定通讯集团就被否决了,你是怕我受影响,还是怕自己受影响?

    兰埠菁不悦。“我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段均益避开车厢旁人,叮嘱初次上门可能紧张,尽量随意些,嘴巴活泛点,以后上班了,跟同事打交道,还要搞采编,话太少也不好,普通话的咬字也要再上紧,你每次放假从老家回来,就会带出家乡话的尾子。

    下火车再转车的这会,段均益家里正忙碌迎新。

    段均霞收拾次卧新铺的四件套,爸爸负责客厅里的组合沙发的加长预备,妈妈把全套洗漱用品摆放妥当,特意选净两个大苹果。诸事准备妥当,福字中国结,迎春蝴蝶兰。

    拎着行李走近家门,已晚上10点。

    兰埠菁甩开手。“开始紧张了。”

    段均益联想到试一盘,扑哧一笑,关键时刻老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热菜都上桌了。值班期间曾特意讲过一个“热菜”的段子。

    兰埠菁突然停步,面露难色。“我是这也怕、那也怕。”

    段均益推着进门,就算怕也进屋再怕。

    第一次见面,迸发的热情冲淡陌生,相互盼着几天的时间拉近几十年的距离。

    兰埠菁从山林原野滋养的清丽素雅,让久居闹市的段家陡增色彩。

    人情练达的段均霞啧啧称奇,讶于兰埠菁高鼻深目的韵味,天然的清新范,难怪段均益老吹牛。

    段均霞作为姐姐却历来母爱般泛滥。段均益中举一样地报喜,这回见着真人,没说错吧?

    车途未睡,紧张冲抵犯睏,此刻眼神迷离,但是兰埠菁一问一答,笔直身姿,虽然未施粉黛,有如阳台花阵中的罩雪红梅。

    家人叮嘱早睡,跃跃欲试的段均益当晚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