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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章 钾肥——装猪等风口

    自康德助转任外联中心,章威武破天荒自行打来一个电话。

    不适应的康德助也问得怪:“您的手机还存了我的号码?”

    章威武一声咳嗽再沉声安排,叶识海的追悼词写短了,你再添300字。

    康德助禁不住提及叶识海生前有举办个人摄影展的愿望。

    章威武半个字未答就啪断了电话。

    回市区参加叶识海追悼会的路上,康德助突然觉得材料好坏、蹲点成效都不紧要,该图的是家人平安。

    康德助于是拔通康益坤的电话:“要保重身体,天气不好就少做点事,打牌也要克制,两天打一场就得了,不要一坐就大半天还不停熏烟。救心丸要随身带,头痛胸闷就早点来铜峰住院,避免半夜三更临时喊救护车。”

    我正在数牌页子打跑胡子!康益坤立马把电话抻向隔好远的鲁慈秀,每天在屋里念,你还不快点起身来接?

    康德助问血压再问饮食,终极之问是“在屋里是否吵架?”

    鲁慈秀将手指沾的糍粑甩个不停,我是不搭起你爸吵,磨升糯米给康欣做糍粑都要挑理,才讲桐子叶泡快了,又讲城里现成的有买,还不适合细伢子消化,从来参言不参手的。我要是置气的,明膛火煨蛋,三分钟就有得爆,你又不是不晓得。

    “一尺都来了,莫抠这一寸。”康德助盯着驾驶台正中改装加塞的车载CD,凸出一截不合尺寸。

    维修技工当时还曾打趣,宁愿花一千五加装CD,也不愿出五百把里程表修好,康德助回复只要晓得目的地,一个劲地开,隔远隔近无所谓。

    康德助把烟头掐灭在受CD机挤压的烟灰缸。“妈妈做得对,做得好。你还要帮我劝劝爸,少接帮忙的请托,我难得帮到,就讲我没那本事也行。交通事故难得扯,特别是双方都没钱的那种,找天王老子也没用,我不是律师,也生不出钱来,要学会拒绝别人。”

    鲁慈秀提到乡里乡亲难免三病两痛,进城看病本就费钱,挂号还要向票贩子纳钱。

    康德助的油门踏板松一脚又紧一脚的。“求医问药,我起大早帮忙排队都要得,医疗纠纷的事千万不要接,我是点长又不是院长。我现在去参加一个吃大亏的同事追悼会,病克起来再有本事也没用。上次爸爸答应一个老乡,要我托人做医疗事故鉴定,结果老乡把死了的嫩毛毛带到我楼下,吓我一大跳,后来又联系解剖检验,呕得我几天端不得碗。”

    鲁慈秀念叨,你又起得晚,哪有温婉丽起大早靠谱,代乡亲排过多少队。每次别人找上门来,你爸就给你打电话,我使眼色都拦不住。我讲你要开会,加班写材料还在睏,就不能答复别人出差了?你爸就是讲不听。

    康德助继续叮嘱:“别人送的东西不能要,有的人本来就穷,出了事既要赔钱又要找人,不能雪上加霜。”

    鲁慈秀最近委屈又攒一堆,你爸就是一个从不会让别人打退转的人,对外人,可以把脑壳砍了垫在屁股底下,对我就跟阶级对立一样。要不是看在你们三姊妹的份上,早就过不下去了,你爸横起牛来,我想死的心都有。

    康德助恍惚情景语境再现。“妈妈相信我,我会让你晚年幸福的,我保证,你放心。比起不少亲戚长辈,你还算好过的,几十年都过了,莫在意一时一地,我会为你争气出气的,有什么话随时跟我讲。”

    鲁慈秀说还真有个事,山冲里水库边上有个女哑巴,50几岁了,被邻居欺负了,打了好几个巴掌,昨天到了我这里,送了一只鸭子,还有30个鸡蛋,死活推不脱,我本来实在不想找你的,但看她实在可怜,你看看……

    “赶紧退了东西,上屋里打了下屋里的这些事,千万不要喊我帮,都是乡里乡亲,帮不完也帮不好。”

    这通电话,让康德助急着摇下所有车窗,可惜出租车改的座驾纯手动,返手也摇不到玻璃。

    在追悼会现场,人多秩序乱,完全没有体现办会的应有水平,有负大型活动久富经验的名声。

    康德助念头才闪,就被点滴往事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哭得稀里哗啦。

    追悼会前半场完全没收住哽咽,尤其看到叶识海老婆悲戚和身旁半大孩子惶恐的时候。

    好想大哭一场的康德助浸在哀乐声中,假如躺在冰棺里的是自己,家里老小糟乱成啥样。

    单位致悼词之后,康德助稍复平静,打量周遭。

    看到了章威武,眼神交会一秒。

    遇到隋峰朗,没点头也没表情。

    结束追悼会,康德助朝停车坪茫然独行。章威武的坐驾冷不丁地挡在前头。

    随即车窗摇下,章威武干巴巴地提示,叶识海生前拍的照片,适当范围办一个展览,你帮着张罗一下。

    回到家里,温婉丽提及还曾指望请叶识海拍张全家福,如今说没就没了。

    印山石笔帽子攥在手心,康德助只揉出来一句:“我现在才懂兔死狐悲的成语。”

    桌上是温婉丽学做的竹筒腊肉饭,康德助瞅着像叶识海的相机镜头,草草放下筷子。

    出门散步透气,越走越慢,拔通范娟电话:“今天扎实受一场教育,有进不得出,跟你开小灶算了。”

    范娟关掉铜峰旅游的网页,那我今天当同学里面的学生。

    “最大的感想,命不算自己的,否则也没意思。自己死不足惜,可怜了老小。另一个,铁打营盘流水兵,地球缺了谁照样转。再一个,我要早备身后事。假如得绝症,决不躺床上等死,要么见义勇为,哪怕抢险救灾,都得壮烈一下。康欣还这么小,没时间再带大,要争取留一丝骄傲,有点抚恤金也好。”

    范娟揪住铁架子床,汗毛子都竖起来了。

    “我有两个害怕。一是半夜接电话,怕爸妈在乡里发急病,我虽然老大不小了,天要塌半边,至今心理做不好准备。二是剩一堆遗憾,大事没活明白,小事也没得及,录一张歌碟,开一台好车,再就是出趟国。”

    你应该戒烟,完全来得及做,我不追戒烟,你就不提?

    康德助把烟塞回裤兜。“戒烟有约,免得你笑话铜峰尽盼庄稼地那事了,毕竟瓜田李下。”

    范娟反问想哪事了?

    “你还敢来套我?我要是戒了烟,你就要兑现承诺来看我一趟。”

    对头,套的就是你,铜峰的先戒了再说,戒了才有资格跟郡兴的谈条件。

    一个星期后,康德助抽空回市区开了股票帐户。

    第一笔的15万元,康德助全部买了一支生产钾肥的公司股票。

    温婉丽不解为什么买钾肥?

    康德助答复:“小时候在农村里买钾肥要凭票,可金贵了,而且肥料是从有好多种成份的湖水里捞出来的,穷盒子也提过这支股票。”

    范娟此后也问:“钾肥股很肥?”

    康德助笑了。“是种你那庄稼地的,不肥不见肉。”

    买进股票之后,小碎步连涨一周,进账将近2万。

    过了一周,逢上有关税率突然变动。

    这天上午,康德助正在参加蹲点锻炼总结讲评会,所持股票跌停。

    范娟打电话来催赶紧卖出。

    康德助捂紧手机:“超大单压着怎么出得掉,何况我正在会场,先不管它。”

    第二天又一字板跌停。

    第三天大幅低开直到尾盘跌停。

    康德助头回见识这阵仗,帐户飞速缩水被吓蒙。

    第四天,康德助一看终于能卖出去了,直接挂跌停价割肉。上午开盘卖掉的,但中午收盘就翻红了。康德助傻眼干着急,但更不愿意高价买回来了。

    康德助告诉范娟:“不敢坐过山车,我要是再买回来,那彻底变傻子了。”下午收盘,可那股票竟然涨停。恨得牙痒痒的,瞄着分时K线抽了两包烟。

    怕什么,来什么。

    股票继续跟康德助过不去,又涨停了一天,再涨停了一天,快回到原来的价位了。康德助既急又恨,再下一步臭棋,买入另一支钾肥股票。

    温婉丽质问怎么又是钾肥?

    康德助不耐烦:“问起烦躁,总之是秋风扫落叶,有娘生来没娘养。”

    范娟则谈得具体:“这支股票的钾肥业务还没有那一支突出,算不得主营。”

    “这支涨得少,我要死守钾肥,把本扳回来。”康德助重鼓信心没来由,纯属自行打气。

    买进之后,倒是涨了三个交易日,又有13%的进账。

    康德助这才出一口恶气,似乎又有七分安心和三分自信。康德助允诺范娟:“等这回赚了,你也沾点喜气。”

    带着扳本心理,康德助看着股票从一点点涨到不涨,再到一点点跌,最后把买进后的涨幅跌没了,还小亏一点点。

    范娟开始毕业前的实习,抽空打来电话,这种K线叫双头,你先出掉股票观察一段。

    康德助明显不认输。“我还是看好钾肥,管它是双头单头,攒劲扛到头。”

    股票小幅震荡两天,也仅仅悠了两天便开始大跌,先一个9%的跌幅,之后续一个跌停板。

    被套牢的康德助彻底没信心了。

    范娟提出减仓一半,康德助干脆就地卧倒,扬言装猪等风口。

    当范娟建议不妨换一支强势股,康德助坚称续守钾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