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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章 担子——鸭梨谷箩大

    这一段赫登可够呛,既为钱急,也为事急,晚上开灯睡。

    连续加三个晚班,赫登赶在星期六下午拿出业态执行中心规范化管理方案初稿,仍有细节要推敲。

    张主编下周一就要飞M国,赫登更想筹足至少80万元,先还上一部分。老爸汇来5万,急急忙忙凑的。从同学那借到10万,还差一大截。

    月半老板的钱买了跑车,跟着犯急,早知道就不买这车,现在措手不及,你容我半天,我想别的招。

    傍晚时分,赫登正寻思还能做点什么,月半老板火急火燎地进了办公室,手里用报纸包起来的一根卷轴似的玩意。

    月半老板并不坐,先把手里的放到椅子上,立马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过来,这是跑车的钱,我先想典当,但得的钱数并不多,后来干脆卖出手了。

    “你可真折腾,这又何苦来哉,卖了多少钱?”

    月半老板满不在乎,典当的话只能当50万,卖就直接卖了90万,我嫌典当利息难得扯,干脆一把梭,算毬。

    赫登既舍不得车更心疼钱。“还算毬,你才买就卖,一下子就亏60万,真下得手。我不要你这样帮我,亏得痛,赶紧退了,再说本身还那么好的车。”

    月半老板一摊手,钱货两清还退毛,你安心拿着这钱,这是办大事,就该不拘小节,咱也挨着时尚的边了,干脆攀回高枝,“尚沫”这牛皮可不是谁都能吹的,这火车也不是我那小跑车能推的。

    这通说道让赫登把目光转向椅子。“椅子上是啥玩意?”

    这也是给你的,是你的玩意。

    “别逗了,往沟里带我?”

    不信算了,我走了之后,你再慢慢看。

    月半老板走后,赫登打开报纸包着的玩意,原来是一幅书法卷轴,内容是当年打点滴时写在处方签上的歌词《火烬》。这小楷字是老道楷体,对赫登而言犹如搭建旧时影像,在办公室由踱步变成了转圈。

    这时张主编来电话叫下楼,抱怨也不晓得主动来帮着整理,今天清了一下午,腰酸背痛,已经装了一车,干脆随我回趟四合院,去当搬运工。

    四合院已经新一轮收拾,越发简适。

    张大爷赶紧进菜地摘木耳菜,正好趁叶子嫩,多呷一餐,到M国想呷就难了。

    赫登从车上卸完东西,在院子水龙头捧水洗脸,汗水和着自来水,前胸后背的衣服贴出体格健硕。

    张主编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在看着什么。赫登并没有回房间,只是跟在身后,各有心事。

    张主编先开口,你别光愣着,陪我说说话,这几天股权谈判,又整理东西,头是木的。

    “说点话,我想想,说点什么,话说……”赫登被问住,一时又没想出别的词,竟然接续,“话说东汉末年,群雄割据,连年战乱,挟天子以令诸侯……”

    张主编扑哧一笑,还诸侯,侯你个头,猪头。

    赫登回到正题:“我是不是要先向你表示感谢?”

    不用。

    “我是不是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没有。

    “我是不是成了尚沫的真正一员?”

    是的,不光一员,还是一主。

    “一主?”

    一个主人,简称一主。

    赫登自嘲:“我听成一猪。”

    张主编再笑,刚才还讲了是一猪头。

    饭桌上张大爷挑赫登的事,怎么发现你这两天晚上房间里开灯关灯好几回,是发财了兴奋睡不着,还是我要走了你心慌?

    赫登亦庄亦谐地斗嘴:“你这叫不打自招,你自个也睡不着,要不然怎么会发现我没睡的,你说我发财,我这回可算是破产,不过一想起鸽子大爷们全归我了,不心慌都难。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鸭梨谷箩大。”

    张大爷端起杯,别的我不管,鸽子得喂好,先敬你一杯,替鸽子巴结一下你。

    张主编制止说滴酒不沾。

    张大爷笑称杯中是水,以水代酒,你们还是喝酒。于是张主编和赫登喝完了这瓶打开的老酒。

    饭后,张主编和赫登在院子里散步,一聊就聊开了。

    带着念旧的口吻,张主编聊起往事。当年两口子同校同系不同班,我是昌定本地人,按当地优惠待遇上的昌定大学,老公是昌定大学当年的文科状元,从结婚到创业,一直相安无事,后来有了女娃子,乖巧的很,也是妥妥的学霸一枚,再后来尚沫越做越大,就买下了这四合院,既置家业又当投资。

    “你们两口子非一般人可及,眼光摆在这的。”

    张主编继续唠旧,在昌定置业本来是件好事,但谁也没料到,翻修四合院的时候,一根原木从梁垛上滚下来,打得我老公一个翻身,当时痛昏过去了。我并不在场,他是带几个朋友看施工现场,马上送到了医院,结果发现除三处骨折之外,下身那里受了一点伤。治疗出院之后,那里总是隐隐痛,尤其兴奋的时候。

    赫登不敢搭话。

    张主编并不避嫌。那一年多,看遍了国内大医院,都没彻底好,我老公很痛苦,一心求医,就把尚沫全部交给我打理。后来求助于国外的医院,出国治疗,再后来定居M国。这种病治疗操作复杂,非常私密,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具体治疗方案,我老公也对治疗情况讳莫如深,折腾到现在,整整8年了。

    赫登倒吸一口气。“真的不容易。”

    张主编苦笑,我一度也想放弃尚沫,移民M国,但我老公不同意,至于是不想生活在一起,还是舍不得国内的家,不得而知。上一次改版之后股权变动,我俩深入交流一次,结果就是他全部转让尚沫股份,然后与我正式办离婚。人心隔肚皮,我体会到人生别久不成悲。

    边散步边聊天,张主编酒劲上头,回东厢去睡。

    月色朦胧,睡在西屋的张大爷早已进入梦乡。

    赫登折回房间,身上仍尽汗味,蹑手蹑脚从天井打来一盆水,用毛巾擦抹一遍。

    端盆子进房,当时没锁门,上床后发现拖鞋离得远,便懒得光脚去上锁。

    关灯思忖,赫登掂量张主编的不易,添一肚子疑问。

    越想越乱,更为躁热。脑子遐想与节奏一点就燃,轻车熟路的频率,果然很快得手,擦拭后的纸随手丢在地上,就着这份疲倦睡去。

    尴尬了!第二天早上,张主编竟然进了赫登的房间。

    张主编晨跑回院子,发现赫登房门开着。听到敲门声,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张主编俨然看到地上丢弃的手纸,立马退了出去。

    赫登寻思这回可糗大了,赖在床上躲到日上竿头。

    终归躲不过,两人眼神交会,张主编有些结巴,只是路过,门敞着,还以为你早就起床了。

    “忘了锁门,半夜里被风吹开的。”

    张主编又点头又反问,门都不锁,啥情况,故意的?

    “谁会故意不锁门,我只是懒得起身穿鞋。”赫登辩完又轻咳两声。

    张主编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不要多想。

    赫登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什么都看见了,现在可以笑话我了。”

    怎么会!这种事宁缺勿滥,我反而尊重你。存在就是合理,心安必须自然,知道为什么?我是过来人,这些年下来,时间可不短,有些问题终归得面对,我经历的,我思考的,还有我选择的,并不是几句话就就能懂的。

    “我还是不好意思。”赫登准备提一个尖锐的问题,“不打哑谜了,我昨天就想问你,当时忍住没问,结果让人闹心。”

    张主编主动反问,你是想问,这些年没有共同生活,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是准备问这个,但又怕你觉得我俗。”

    张主编神色淡然地评价,你人不俗,但这问题俗,其实大俗即大雅,人不是生活在真空。想问我怎么坚持的,那我告诉你,同你差不多的办法,不过比你的先进。这个问题回答完毕,你还有新的问题?我今天有问必答,都可以告诉你。

    “真的假的?当老板的诱敌深入。”

    张主编笑道,哪有这种诱敌深入,先把自己剖开让别人看。大街小巷那么多成人用品店,我断定你都不敢进。所谓先进,无外乎质量更好,仿生高保真。你不要过分解读,而对心理问题先要学会自我降压。我看你工作确实积极,但身心尚未自由发展,压抑,包裹,憋着劲。

    然后又对此下结论,你那么好的条件,平时也不出去约会,我料定你心里住着一个人,既是你现实的爱情,也是你幻梦的情爱。

    赫登一跺脚连着点头。“果然当老板的看得透彻。我就像你说的,确实迈不出那一步,就是轴,一根筋。我爱的那个人已经结婚了,想想自己也小气,她结婚之前,我输了也不认输,结婚之后,别人赢了但我还不认输。”

    张主编隔空指着说,你这叫固步自封,好比困在光明顶修练葵花宝典,练到第九重,再上一重就会走火入魔。不是还有一句顺口溜,夏秋也知道的,那绕口令怎么说来的?

    赫登念得顺溜:“人世间世间人盼着一二一,人奈何奈何人盼来一二三,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她爱我我不爱她我爱你。”

    张主编摇头叹气,你可知这绕口令的背后,上演多少狗血剧,害死世间几多人。

    有时候,对手间一个眼神可以秒杀,而朋友间一席谈话也引发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