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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章 欺负——马当黄牛骑

    离年关又近了一天。

    接祖宗敬灶神的香烛前,兰立山把跪了好一阵的兰埠菁拉起身,发现眼角还挂着泪。

    家里原材料与存货都几近出尽,把最后一批山楂片分装妥当的刘招娣接到源江段均霞的电话,马上避开堂屋里的兰埠菁,出院门到机耕路口的大樟树下才安心通话。

    毕竟生疏,简略寒暄之后迅速转入段准的话题,带着刻意的热情,聊了一阵之后渐入主题。

    到底还是刘招娣沉不住气而先提问,段均益同兰埠菁结婚没有摆喜酒,生孩子也没请客,听说连婚纱照都没拍一张,是不是太不正式了?

    首问出乎意料。

    那些只是外在的形式,记得他俩领证时,我还正在操心现在那套昌定的房子,好不容易才通过朋友打折办手续。其实源江是准备了新房的,也随时可以摆酒,只不过后来没摆了。

    段均霞不愿直接说明没摆酒的原因,当时自己正在打离婚官司,段均益便勉强说通了兰埠菁。

    刘招娣其实对为什么没摆酒也心知肚明,再想到房子没让兰埠菁挂名也是段均霞的主意,话里忍不住有点冲,又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时间,更不是没房子,结婚硬是不摆酒,是不是你这当家的姐姐有点偏了?莫说我这边亲戚朋友有人情往来,就是一般外人问起来也觉得奇怪。

    段均霞岂肯受此指责,声称自己对弟弟好又不是一天两天,自然也会对弟妹好,爱乌及乌。

    又迅速提到摆酒收人情,您想摆可以摆,我们从来没反对,也不会干涉。至于结婚没摆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还有好多旅行结婚的。再说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再纠结,我劝您再也不要提这事。

    问话均被堵,刘招娣察觉这段均霞果然是厉害角色,话里透出火星子,都是女人,摆酒这事,你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我女儿嫁给你段家来,结婚生孩子都不摆酒也就算了,但几套房子连名都没有挂一个,亏她还从读大学起就跟着段均益。

    房子挂没挂名,我觉得没必要跟您解释,即使是兰埠菁,她也从没操心过房子的事。

    段均霞还说兰埠菁嫁进段家没吃亏而是享福,不要出去辛苦工作,有老公赚钱养家,可以安心带孩子,夫妻俩年轻轻的,房子就屯了二三套,还莫说我弟弟工作上也是一把好手,才几年功夫就干到了现在这样的位置,这小日子挺巴适的,哪值当如今这一出那一出的。

    段均霞故意操起源江腔调,如果这样的日子不耐火,还喊吃亏了,那如今这个社会想这样吃亏的人只多不会少。

    刘招娣一脚踩在稀泥窝里,忙不迭地对着电话喷,听你夹枪带棒这一大堆,合着我和我女儿变成了无理取闹,你和段均益还尽是对的,不要以为房子是你们出的钱,我们就不值当问。你也别有几个钱就调子高,我的女儿我清章,平时虽然没几句漂亮话,但千万不要当她好欺负,马当黄牛骑。

    末尾又再添一句,段准都能扶着墙围子走路了,你这做姑姑至今都还没有见过,你就是这么代表段家的?

    被戳中痛处,段均霞已然在称呼上把“您”改成了“你”,你不说这事,我还不得提,既然你要主动提,我还真想骂人。每次兰埠菁一生气,就带段准往娘家跑,从昌定回铜峰,途中总要经过源江,哪怕就是飞过去也可以降下来,为什么不能回源江来住,难道对源江就这么缺感情?

    段均霞进而反驳,说到底还是兰埠菁不懂事,需要调教,不过跟你通一次电话,我对调教也不抱什么指望了,大家都好自为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挂电话了。

    你家段均益把兰埠菁气回了娘家,我辛辛苦苦帮着把段准带到这么大,你不但没几句好话,还在这里指手画脚,兰埠菁由不得你欺负,我更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一想起兰埠菁经常夜里抹泪,虽然此时不能示弱央告,刘招娣更憋着满腹窝囊气,不由得再起高腔,我今天可警告你,以后少插手兰埠菁的事,否则我见一次就骂一次,段均益这混蛋也得好生一阵臭骂,骨头长不硬,挣点钱有屁用。

    挂完电话,两头皆如胀气的河豚。

    刘招娣不敢转述,进院子抄起柴刀再上田埂,把一垅草剃成光头才顺过气。

    段均霞则第一时间通报情况并调排段均益,申明这一回不准认怂。

    当段均益疑问兰埠菁是否会有产后抑郁症时,段均霞断言不会有,无外乎就是矫情,有刘招娣那种做娘的,不结筋都难。

    后来段均益试着拔打兰埠菁的手机,仍关机。

    转而给刘招娣打电话,也没接。

    年关已近,务工人员多的昌定又将迎一轮“空城计”。

    穷盒子星期五出院,但康德助这两天忙,因为闵修仁将在下周出庭受审。

    分身乏术,便临时委托彭四能开车接穷盒子出院,一并把从陵江回铜峰过年的小翠送回富黎县合兴镇。

    小翠今年由护士改当幼师了,过年有假期,不比像往年那样要在诊所轮班。

    平时极少回过铜峰,小翠拎着大包小包,还考虑康德助舞文弄墨,特意捎带来一盒陵江印山石。

    此时康德助无心他顾。

    紧急衔接三趟,绕不开谅解书目前签不到的梗节,徒增郁闷。

    尝试约见具体经办者,也被明确拒绝,理由是具体事项均由律师代为转达。

    只好把心思花在己方辩护律师上。

    从连着两个晚上会商并起草答辩状的情形看,对闵修仁的庭审走向颇为担忧。

    这辩护律师怵于对方法务顾问的名号,明显信心不足,而且平时对财务票据的研究不深,开庭前的专业准备尚不充分。

    康德助带着“豆腐跌进灰里头”的心态着重提醒:“要抛开外界的顾忌,就事论事去辩,但辩之前要先行弄懂搞透。”

    庭审本身并不复杂,这成了辩护律师这两天的口头禅。

    康德助觉得向辩护律师“灌米汤”已潜力不大,临时采取两步走。

    先是把田毅与温婉芬召集来,专门陪辩护律师找单据并做讲解,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有利的证据线索。

    再就是向行业办的主任道明后续情况。

    走到这一步,康德助也心知肚明,再怎么剖析事由也不足影响大局,关键是要有人敢拍板,再具体点,就是敢拍不怕白家公司告状的板。

    “未必还不合宽严相济?”康德助倒不是逼问行业办的主任,更像是自言自语。

    行业办的主任也恼于谅解书没弄成,应该是没有大的现实危害,当然也可能要考虑是否有大的影响,大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种危害。

    康德助一肚子苦水。“什么危害,要我说就是白家公司的祸害。什么影响,无外乎是有几个臭钱的影响。我还被实名举报,真后悔没有早点豁出去。”

    头发打湿了总要剃。

    闵修仁终于出庭受审了。

    温婉丽与温婉芬领着父母旁听,终于得见羁押半年多的闵修仁,自是涕泪横流。

    白家公司来的是白老板,带着众员工,而白松意外地没出现。

    那著名法务顾问连人影也不见,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不屑一顾,从事务所指派来一位不温不火的女助理。

    康德助直到庭前才知晓,此前岳父母曾专门向白家低头以求和解,但是白家相互推脱不允。

    白老板此刻现身更让人唏嘘。

    瞅着白老板与岳父母从熟识到陌路,人生怎可沧桑到这般境地?冷眼在旁,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康德助担心仇恨的眼神会像剑一样收不住,刺穿白老板与所谓举报自己的股东,于是猫在法庭外的花坛抽烟。

    烟圈里冒出两个念想。

    一则是为富不仁的气性大,能少打交道就少往上凑。

    另一个是反目成仇的当止则止,避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