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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章 文艺——小资玩得傲

    大厅音乐又响起,已听出《只年轻》前奏了,重新移步大厅。

    这是一首小众的歌,但康德助偏喜欢,那前奏一听倾心。

    如果把歌词当灵魂,前奏就是明眸,而这首歌的钢琴前奏像极了透亮的眼睛。

    开唱时,眼神也似乎跟着透亮了——

    烟圈纠缠烦忧的时候

    放任放向再挥一挥手

    笑年轻也历经离愁

    惘然迂回痛苦选择扭头那路口

    想逃离今夜这风雨楼

    恐惧负重转动的尽头

    蹒跚步履又憋一憋吼

    叹行囊已是空兜

    前路艰险依然信奉年轻这眼眸

    快厘清昨日那绕指柔

    眼前这一点火候尚欠几分熟

    未来那一切需得摒弃望天收

    ——

    听完这首歌,郑瑜边鼓掌边起身,到大厅拉起康德助的手,就往门外走,称时间不多了,抓紧带你去一个地方。

    原来是到二楼喝茶的一个包厢。

    郑瑜领着敲门而入,里面已坐了好几个人,围着一条原木长桌正喝着咖啡说笑。

    刚给康德助找好座位,有人就笑郑瑜,还以为你不敢来了,结果找人“站墙子”,变成一拖二。

    另一个人也说,要是光听不讲,放咱们鸽子,还真饶不了你。

    坐在身边的郑瑜顾不上争辩,附耳轻声解释,这是一个讲故事的小社团,自发的,不限什么人,也不限什么故事,但必须是真实的故事。一般轮着讲,愿意讲也可以多讲。

    一个坐在长桌当头的人接过话,人来了就好,我好不容易轮一回主持人,你不来还不圆满,今天该轮到郑瑜讲了,期待你的故事,好的,一,二,三!

    紧接这口令,屋子里不约而同地响起口号“你的故事,我们的分享”。

    一下子信息量有点大,康德助发懵。

    明知在座的人都在审视,康德助故意只盯着眼前刚端来的咖啡杯里一个接一个地冒泡。

    郑瑜掏出一张纸来,开始讲起了故事——

    我大学毕业那年暑假,等分配,得闲,恰好组织部的笔友去茂德出公差,我就搭顺风车,到有名的云望丘风景区去玩,也是赶在参加工作之前,了却早想去玩的愿。

    旅行车刚进风景区,天就暗了,才一会就开始打雷,马上就落豌豆般的雨,砸得车窗啪啪响,路不宽,都是贴着山崖边上的,悬崖下面是一条河,那水首先还柔和,但刚一落雨就涨得猛,水流也急得快。

    看到这种架式,我就开始犯愁,天气不好,游兴就少。

    等到达云望丘景区大门,已经是傍晚了。山里的天气果然反复无常,雨竟然停了,放眼一望,远处的山,好漂亮的云霞,集镇上本就干净,这一会就跟刚洗过一样,更加显得安静舒服,那心情一下子开朗了。

    当天晚上,睡在区委招待所,招待所的主任和我那个笔友是老交情了,招呼得蛮客气。

    笔友怕我面子薄,讲我是什么“铜峰才女”,反正最后连铜峰市书法家协会副秘书长的头衔都讲出来了。当着一堆人,我有点坐不住,连忙讲“哪里哪里,开春的油菜不值钱”。

    第二天早上,我对笔友讲,不坐他的车了,在风景区自行玩两天。

    笔友只好把我托给招待所的主任,主任很爽快,马上答应为我找个好向导。

    后来,主任还真的领了一个小伙子来,一身休闲打扮,也还高,又有胸肌的那种,干干净净的白色旅游鞋,蛮打眼。

    主任向我介绍,叫他“小鲁哥”就行了,他是区联校的老师,学校放暑假有空,又熟景点。

    我主动握了手,一问年纪,都一年的,他比我小点月份。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还跟他讲“幸会”,他也有些腼腆。

    主任准备走的时候,“小鲁哥”冲主任喊“舅舅”,问如何称谓我。我才晓得他是主任的外甥。

    去大熔洞的路上,游人还少,“小鲁哥”话不多,我问一句才答一句,看得出还放不开。

    我不想冷场,简单讲了一点自己的情况,活跃一点气氛。

    打开话匣子之后,他明显自然活泼多了。他的普通话还算不错,回答问题时一字一顿,好像我是老师而他是学生。

    他的眼睛特别亮,一看就不会讲假话的那种。

    大熔洞的确有看头,悬在壁上的石笋有千百种样子,洞的进深又大,绕来绕去,叹为观止的大。从洞的上层顺着长长的石阶走到大殿,光和影在摇,感觉像迷幻。

    “小鲁哥”讲解了两个传说,还算有味。尤其是讲当初如何发现这洞子的真实故事,把放牛娃进洞找牛的细节讲得很传神。

    洞里凉风嗖嗖,下台阶脚上很滑,两个人都讲“牵着走吧,小心点”。牵着“小鲁哥”的手,比起我冰冷的手,他的手还暖哄哄的。牵着手,他比我还不好意思些,看着地上笑。

    出洞口后,他带我一阵小跑,身上才慢慢暖和起来,喝了一碗他给我买的热豆腐脑,他又帮我砍价买小玩意,我感到两个人比刚开始熟多了。

    下午转道去镜心湖,途中经过燕翅岩,爬山把我累得够呛,“小鲁哥”完全不费力。

    岩顶备有望远镜,他把他那学校指给我看,跟我谈那些学生有趣的事,讲自己跟学生在一块蛮开心,他今年教语文,明年还要多兼两门课。我判定他对工作很专注,心态也阳光。

    岩顶的风,吹得人特别舒服,他那头发被风吹得两边摆,很顺也很亮。我感觉没那么疲惫了,突然想安安静静地好生跟他聊天。

    两个人并排坐到栏杆边上,聊了大半个下午。

    两个人从并排坐,到侧身靠着坐,再到我执意让他盘腿对着我坐,有说有笑,虽然我爬了上千个石阶之后感觉很累,但心里觉得轻松多了。

    面对“小鲁哥”,这个心里不设防的他,坦诚而又阳光的他,我觉得云望丘风景区果然是一片没经过世俗污染的地方。

    下到半山腰,闻名遐迩的云望堂旁边有一座山歌亭,侧边的竹林子里有人在唱歌,声音好高,“阿哥阿妹情意长啰嗬”。

    听得到歌声,但看不见歌者,山谷里的余音拖好长,传好远。

    由五座小山峰围抱成的镜心湖特别明澈,湖心独峰兀立,环湖景色宜人,坐在船上,心随舟荡,倦意全消。

    两个人相互扶着下了船,我有感而发:“我的身心都抛在这山水中了。”他呵呵笑道:“那你可以多来嘛,长住也行啊。”我还准备继续同他开玩笑,但他连忙哼着歌,扬着手跑远了。

    回到招待所,真正好酸痛,挨着床就不想起来了,跟散架了一样。

    “小鲁哥”在走廊里喊我,我没应,他就推门进来看我。

    他换了一身西装,没打领带,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头发是湿的,看样子刚洗过。看我没会什么反应,他拍了一下我的肩,我还是懒得动,他就按摩了一下我的胳膊,又开始当说客:“才爬一天山,就累成这样,那明天少爬点,去‘春风三叠’景点,我特意从家里拿了相机。”

    他帮我按手臂,我睁开眼睛又闭上,几次反复睁眼闭眼,一副没力气讲话的样子,让“小鲁哥”忍不住笑,坐在床沿边上劝我:“我知道你想说好累好累,不如我们等会儿去歌舞厅,听音乐放松一下吧。”他看着我微微笑,又说:“不急,你想休息多久就多久。”他的关切写在脸上,我还是懒得动,也没表态。

    后来,我和他还是去了楼下的歌舞厅。

    大厅里轻歌曼舞,他轻轻揽住我的腰,对着我笑,我呼吸有点仓促,步法也有点跟不上。

    他附在耳边上讲:“我还是头一回正式跳舞,我以为你从大城市来,应该会喜欢跳。”我把头偎在他的肩上,放松再放松,轻轻地慢慢摇,感觉蛮自然,最后也不晓得到底跳了几首曲子。两个人有时相互看着,但不说话,虽然有些想法,但不知如何开口。

    散场后,他很有兴致地安排明天的行程。

    月亮挂在天上,山区的月光蛮亮。

    穿过最热闹的夜市时,三三两两的人群去的去,来的来,我和他被冲散好几回,后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跟没事人一样,任由我牵着走,慢慢地跟着我走。

    也不知走了好久,我下定决心要打住某种念头,打消自己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过桥,找一个安静地方,我停下来,放开手,直接告诉他,讲我改了再在此逗留一天的计划,决定明天早上不跟他去“春风三叠”了,而一个人坐车前往“天牛寨”景点。

    他听了之后,先是埋着头,再抬头朝我点点头,又慢慢蹲了下去。他似乎很伤心,又忍着不说话。

    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好一阵才蹲到他身边,侧着身,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双手按着他的胳膊,跟他给我做手臂按摩一样,两个人都蹲在动上没起身。

    过一阵,他蹲着转身抱住我,还是没说话。我不敢动,觉得周围好安静,只听到他有一两声细微的哽咽,我也仰起头,长吁一口气。

    最后,他那一字一顿的语调又来了:“我知道只能是这样了,明天一早我来送你,你记得等我”。

    一夜都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就退了房,赶到车站去搭最早的班车。

    上车坐好之后,我就听到老远有人在喊,从车窗伸出头去看,就看见他从好远的地方挥着手往这边跑。

    车子已经开动,他已经赶不及了,但他还在喊,他一直在喊:“你还会来吗?你还要来呢。”

    我当时就想着:“小鲁哥”,再见了。

    过了好些年,如今我就想着,“小鲁哥”可还好?

    ——

    郑瑜把故事讲完了,一脸轻松地端起了咖啡杯。

    康德助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主持人表示大伙鼓掌一致通过,下星期二咱们再聚。”

    两人出了“同渡过”的门,康德助感慨不少。“吃饭唱歌讲故事,今天活动有蛮多。我对你还得再加一个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你的业余生活这么有韵味,比文艺接地气,小资玩得傲。”

    郑瑜谦虚起来,有一种旅游叫穷游,我这种叫穷玩。自发讲故事的这种,估计你没玩过,只怕你也看不起这种小儿科,毕竟你是见过大世面的。

    “大世面见不见无所谓,能见一见你那‘小鲁哥’才好,毕竟我也算是你的‘老康哥’。”

    郑瑜耸耸肩,在你跟前凑点文雅,晓得你本就是有身份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