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章 状况——拐弯带下坡
拥挤中有人被花坛撞脚并歪撞一旁，郑瑜连忙在康德助肩上搭一把，换个位置重新站稳。
郑瑜说离婚前那一年多，想吵架都吵不成，人家认为吵架也是跟你说话，都懒得跟你废话。其实两个人过日子，就是靠废话来接地气，而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话，就像刚才看的焰火，闪一两秒就没了。
“在这么闹腾的地方你还如此清醒，那我比你浮躁得多，你彻底把我比下去了。”
你比不下去，只能推得下去，郑瑜说完搀手跳下花坛围阶。
两人像游在人群里，间或拉着手，朝北边那一排樟树方向而去。
在繁茂如盖的樟树下，一台手提加一架投影，再搭一个音箱，就是一家迷你版的卡拉OK。
平常社区歌厅是“十块钱一杯茶”，这里标价十块钱三首歌。
郑瑜交钱点歌，递上话筒，本来准备帮你报幕的，但怕吓着农民工兄弟，你还是直接架场，一定要把左右相邻的卡拉OK都压下去。
随后把场地中的塑料小凳子移到一边。
老板听到郑瑜这么说，有些小开心，这帅哥有福气，看你老婆对你多细心，你可要帮我把人气抬起来。
郑瑜扑哧一笑。
康德助连忙纠正：“老板莫瞎说，小心人气没抬起来，你这摊子反被她老公，哦，不对，被她男朋友直接掀翻了。”
音乐已经响起，康德助深吸一口气，凝神片刻，然后开腔唱起了《趁天好还要飞》——
记得斑驳发黄的墙
炊烟升起红瓦屋上
展翅之前脖颈咕咕三分臃肿
落地之后扮优雅停停又晃晃
田野草尖正在结霜
庭院天井映淡月光
屋顶寂寥羽毛飘散一丝清凉
墙角湿冷盼温暖聚聚又藏藏
怀着指望热望
追赶夕阳朝阳
冲不破束缚那筋骨的累不是累
缺失了忠诚这无心的给又何必给
趁天好还要飞
别当我是异类
趁天好还要飞
喊破嗓子的呐喊也算美
趁天好还要飞
折断翅膀的抗争也无畏
趁天好还要飞
任凭那前方路上风雨冰雪全程陪
直飞到仰望头顶自由星空不怕黑
——
唱完《趁天好还要飞》，觉得江边风大，吹得喉咙发涩，捂住嘴巴咳嗽。
郑瑜连忙跑到前面小摊贩那买了矿泉水。
卡拉OK老板又开始八卦，我这个摊子没有顶，不怕掀，这位美女肯定还没有男朋友，不然怎么敢把刚才唱歌的视频都录到手机里？到江边来玩的，基本都是谈恋爱的，看你们这关系，应该就是一对。
郑瑜自嘲当然是一对，不过是一对战友。
康德助小有紧张。“你看过有我这么老的未婚青年？要是老夫老妻，谁又还会拍、会保存这样的视频？所以还是在瞎猜，估计你这个摊子迟早会被掀翻。”
看到郑瑜帮着点的第二首歌也是独唱，正想着把第三首对唱歌曲《音乐焰火》予以优先，卡拉OK的老板突然着急忙慌收拾设备。
原来是有管理人员检查来了。
江边一溜烟的小摊贩均在风卷残云。
只好相视一笑，往停车场折返。
送康德助回家的路上，郑瑜一边开车，一边把手机里刚录的视频打开，平放在驾驶台上，不看只听。
听完A段，康德助自我评价：“那沙哑的感觉没有吼出来，尤其是‘还要飞’的尾音少了一个味。”
我发现你这人的自我要求太高，有时间要查查你的血型和属相。
郑瑜开得不快，任由后面意欲抢黄灯过路口的车按着喇叭催，继续谈及自己以前也追求完美，结果发现好多地方行不通，慢慢地就变了，现在没那么强迫症了。
“其实你骨子没怎么变。譬如你想方设法帮我应付闵修仁的麻纱。再有，一首歌如果事先没练熟，你肯定不会在公众场合去唱。我估计从你从离婚到现在，很难有人走近你，更别说走进你的内心了。看你在单位也一副无欲则刚的样子，特立独行。”
从上次在“同渡过”讲故事，之后又谈及离婚原因，康德助判定郑瑜是一个憋着劲的孤独者。
郑瑜声称也是被逼的，不得不把原来在意的东西抛到九霄云外，平时简单点也好，想听歌就听歌，想听戏就听戏，而不是听那些大呼小叫，鸡飞狗跳，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明明有一大家子人。”
我比你超脱得多，我看你确实是操心的命，你那一大家子才真正叫一大家子，换作是我，一是坚持不来，二是也顾不上，如果换一种活法，说不定你早就成为专业歌手或者围棋国手了。
郑瑜随即把驾驶台上的手机关了，打开车载CD，开始播放一首柔和的背景音乐。
康德助用手枕着头，贴靠着车窗玻璃。“我不求换一种活法，只求找回自己；我不求更多拥有，只求不再失去。”
康德助又腾出一只手来，使劲搓了搓脸。“最近两三年，明显感觉到心态出状况了，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好比爬到了半山腰，原来想得到山顶的那玩意突然看不到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卡在半山腰，拐弯带下坡，甚至还有过份的，不叫进退两难，而叫不知何以进退。”
郑瑜也认为有些方面需要微调，但犯不着糟心上火。至于生活，我是觉得你爬得跟拉犁一样，心理负担和日常压力太大了，要开始学会对自己好一点。你想扛起一大家子，肯定是想付出给快乐，但你有没有想过，先要自己快乐才行。而快乐要主动去找，不会不请自来。
康德助哈哈笑。
郑瑜以为说错话了，在等红灯的空档，转头盯着等回应。
康德助空叨起烟嘴子。“快乐在初级阶段，是一种现实能力。到了高级阶段，主要来源于一种心境。如果中途下山或者重新再去爬别的山，我理解就是属于主动去找快乐。而我真正想要的快乐应该还不是这种，而是在么子山上唱么子歌，哪怕在半山腰爬不动甚至不愿再爬，也能安心不躁，自得其乐。”
郑瑜陷入沉默。
康德助凭空模拟吐烟圈，延续刚才的话题：“远看一座山与爬到半山腰的确实不一样，成家之后看到的大都是琐碎，与进山的碎路子烂路子的感觉差不多，哪怕到了山顶还会看到别的山，但是又总提醒自己，不爬过这座山，更高的眼界哪里来的？人在各个时期都有最好的选择，但是羊肠子山路经得几回磨？”
到了小区门外，郑瑜把矿泉水递出来，话里意犹未尽，还剩半瓶水莫浪费了，你不光身上背负一大家子的压力，心里还淤结了一大窝子的哲理，等以后慢慢掏出来。
康德助挥了挥矿泉水瓶子。“还哲理，理还乱。”
郑瑜说离婚前那一年多，想吵架都吵不成，人家认为吵架也是跟你说话，都懒得跟你废话。其实两个人过日子，就是靠废话来接地气，而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话，就像刚才看的焰火，闪一两秒就没了。
“在这么闹腾的地方你还如此清醒，那我比你浮躁得多，你彻底把我比下去了。”
你比不下去，只能推得下去，郑瑜说完搀手跳下花坛围阶。
两人像游在人群里，间或拉着手，朝北边那一排樟树方向而去。
在繁茂如盖的樟树下，一台手提加一架投影，再搭一个音箱，就是一家迷你版的卡拉OK。
平常社区歌厅是“十块钱一杯茶”，这里标价十块钱三首歌。
郑瑜交钱点歌，递上话筒，本来准备帮你报幕的，但怕吓着农民工兄弟，你还是直接架场，一定要把左右相邻的卡拉OK都压下去。
随后把场地中的塑料小凳子移到一边。
老板听到郑瑜这么说，有些小开心，这帅哥有福气，看你老婆对你多细心，你可要帮我把人气抬起来。
郑瑜扑哧一笑。
康德助连忙纠正：“老板莫瞎说，小心人气没抬起来，你这摊子反被她老公，哦，不对，被她男朋友直接掀翻了。”
音乐已经响起，康德助深吸一口气，凝神片刻，然后开腔唱起了《趁天好还要飞》——
记得斑驳发黄的墙
炊烟升起红瓦屋上
展翅之前脖颈咕咕三分臃肿
落地之后扮优雅停停又晃晃
田野草尖正在结霜
庭院天井映淡月光
屋顶寂寥羽毛飘散一丝清凉
墙角湿冷盼温暖聚聚又藏藏
怀着指望热望
追赶夕阳朝阳
冲不破束缚那筋骨的累不是累
缺失了忠诚这无心的给又何必给
趁天好还要飞
别当我是异类
趁天好还要飞
喊破嗓子的呐喊也算美
趁天好还要飞
折断翅膀的抗争也无畏
趁天好还要飞
任凭那前方路上风雨冰雪全程陪
直飞到仰望头顶自由星空不怕黑
——
唱完《趁天好还要飞》，觉得江边风大，吹得喉咙发涩，捂住嘴巴咳嗽。
郑瑜连忙跑到前面小摊贩那买了矿泉水。
卡拉OK老板又开始八卦，我这个摊子没有顶，不怕掀，这位美女肯定还没有男朋友，不然怎么敢把刚才唱歌的视频都录到手机里？到江边来玩的，基本都是谈恋爱的，看你们这关系，应该就是一对。
郑瑜自嘲当然是一对，不过是一对战友。
康德助小有紧张。“你看过有我这么老的未婚青年？要是老夫老妻，谁又还会拍、会保存这样的视频？所以还是在瞎猜，估计你这个摊子迟早会被掀翻。”
看到郑瑜帮着点的第二首歌也是独唱，正想着把第三首对唱歌曲《音乐焰火》予以优先，卡拉OK的老板突然着急忙慌收拾设备。
原来是有管理人员检查来了。
江边一溜烟的小摊贩均在风卷残云。
只好相视一笑，往停车场折返。
送康德助回家的路上，郑瑜一边开车，一边把手机里刚录的视频打开，平放在驾驶台上，不看只听。
听完A段，康德助自我评价：“那沙哑的感觉没有吼出来，尤其是‘还要飞’的尾音少了一个味。”
我发现你这人的自我要求太高，有时间要查查你的血型和属相。
郑瑜开得不快，任由后面意欲抢黄灯过路口的车按着喇叭催，继续谈及自己以前也追求完美，结果发现好多地方行不通，慢慢地就变了，现在没那么强迫症了。
“其实你骨子没怎么变。譬如你想方设法帮我应付闵修仁的麻纱。再有，一首歌如果事先没练熟，你肯定不会在公众场合去唱。我估计从你从离婚到现在，很难有人走近你，更别说走进你的内心了。看你在单位也一副无欲则刚的样子，特立独行。”
从上次在“同渡过”讲故事，之后又谈及离婚原因，康德助判定郑瑜是一个憋着劲的孤独者。
郑瑜声称也是被逼的，不得不把原来在意的东西抛到九霄云外，平时简单点也好，想听歌就听歌，想听戏就听戏，而不是听那些大呼小叫，鸡飞狗跳，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明明有一大家子人。”
我比你超脱得多，我看你确实是操心的命，你那一大家子才真正叫一大家子，换作是我，一是坚持不来，二是也顾不上，如果换一种活法，说不定你早就成为专业歌手或者围棋国手了。
郑瑜随即把驾驶台上的手机关了，打开车载CD，开始播放一首柔和的背景音乐。
康德助用手枕着头，贴靠着车窗玻璃。“我不求换一种活法，只求找回自己；我不求更多拥有，只求不再失去。”
康德助又腾出一只手来，使劲搓了搓脸。“最近两三年，明显感觉到心态出状况了，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好比爬到了半山腰，原来想得到山顶的那玩意突然看不到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卡在半山腰，拐弯带下坡，甚至还有过份的，不叫进退两难，而叫不知何以进退。”
郑瑜也认为有些方面需要微调，但犯不着糟心上火。至于生活，我是觉得你爬得跟拉犁一样，心理负担和日常压力太大了，要开始学会对自己好一点。你想扛起一大家子，肯定是想付出给快乐，但你有没有想过，先要自己快乐才行。而快乐要主动去找，不会不请自来。
康德助哈哈笑。
郑瑜以为说错话了，在等红灯的空档，转头盯着等回应。
康德助空叨起烟嘴子。“快乐在初级阶段，是一种现实能力。到了高级阶段，主要来源于一种心境。如果中途下山或者重新再去爬别的山，我理解就是属于主动去找快乐。而我真正想要的快乐应该还不是这种，而是在么子山上唱么子歌，哪怕在半山腰爬不动甚至不愿再爬，也能安心不躁，自得其乐。”
郑瑜陷入沉默。
康德助凭空模拟吐烟圈，延续刚才的话题：“远看一座山与爬到半山腰的确实不一样，成家之后看到的大都是琐碎，与进山的碎路子烂路子的感觉差不多，哪怕到了山顶还会看到别的山，但是又总提醒自己，不爬过这座山，更高的眼界哪里来的？人在各个时期都有最好的选择，但是羊肠子山路经得几回磨？”
到了小区门外，郑瑜把矿泉水递出来，话里意犹未尽，还剩半瓶水莫浪费了，你不光身上背负一大家子的压力，心里还淤结了一大窝子的哲理，等以后慢慢掏出来。
康德助挥了挥矿泉水瓶子。“还哲理，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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