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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章 面子——铁拳当案板

    彭四能不愿明说,只说自己好比下棋得了一把“飞刀”,你来看就知道了。

    “飞刀”是围棋术语,就是下棋被允许连下两步,意味着完全突破规则特许,棋势自是大好。

    虽然电话里应承了,但康德助猜不明白咋回事。

    等到郑瑜进到包厢,穷盒子马上一番自来熟。

    郑瑜抿嘴笑,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不对,是绰号。

    康德助介绍易烁倒容易:“挂在‘同渡过’门厅的那幅字,‘人生一世堪如梦,草木一秋望春风’,就出自他的手笔。”

    穷盒子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郑瑜说,你帮了康德助的大忙,肯定是关系好才帮,还跟你提过我的绰号,我很荣幸,拖到今天才让我第一次见你,这说明什么?

    隔一秒穷盒子腾出一只手,拉着康德助起身再就近端起一酒杯怂恿,由你陪着先喝了这一杯,因为你只跟美女提我但又不让我早些见面。

    康德助眼一瞪再打岔:“我等会还要到第二医院去一趟,刚喝了酒,本来还想要郑瑜帮忙开车的。”

    郑瑜马上领会意思并接话,这司机当定了,我要守酒身,穷盒子兄弟莫急!

    大伙跟着起哄。

    郑瑜仍一本正经,我还是想当司机,这酒先不在这喝,我邀请大家去歌厅坐一坐,尤其我听说穷盒子有压箱底的戏好听,就那首“好快就过年”。

    康德助附议引申:“我是先去了第二医院再来接你们,还是大家陪我先去医院再去唱歌?”

    举杯过顶的易烁问去医院看谁?

    得知是彭四能后,易烁称知晓这个人,跟你一起下围棋的,只是对不上号。

    穷盒子来劲了,那我也得去,彭四轮这小子差一点就成了我妹夫。

    于是四个人一台车抵达第二医院。

    康德助领头进到骨科病室,找到对应病床。

    彭四能坐在床东头,右腿缠着绷带搁在床上。

    有个姑娘靠在床西头,左腿也缠着纱带,搁在彭四能的大衣上。

    介绍郑瑜并打过招呼后,彭四能故意问这嫂子咋不是上回那个?

    郑瑜赶紧用手扪住眼睛。

    康德助没好气:“你这是不想要慰问红包的节奏,还想不想在有生之年赢我一盘?”

    病床边的妹子是谁?大伙听彭四能讲了20分钟的原由。

    这姑娘骑车去申办签注服务的路上,被一台小货车给撞了。

    彭四能到事故现场后,为救助受伤的姑娘,不小心被铁皮在腿上划了一道筷子长的口子,血管都破了,反倒比姑娘还伤得重。

    结果两个人一起住院,恋爱故事就开始了。

    到后来,姑娘的伤情恢复得快些,对彭四能极尽护理照料之能事,让彭四能乐不思蜀了。

    彭四能讲得眉飞色舞,这姑娘间或点头认可,间或插上一句“别听他吹”之类的。

    归根到底,大伙还是听出来了,这次是彭四能主动出击的。

    彭四能满脸自得,医院这么多病人,就我住院的水平高。你们猜,我女朋友是哪里的?

    康德助难得见到这般嘚瑟。“你的花痴已经晚期了,你不招供,那我要请易烁派技术专家来测谎?”

    彭四能憨笑出一副贱相,就有这么巧,我女朋友就是第二医院心理科的医生。

    大伙炸开了笑。

    穷盒子不知何时准备好了一个红包,塞在枕头下面并调侃,这签注服务单的手续果然办得好,不光办出了事故,还办出了故事。

    郑瑜乐得起劲,称这事可值得喝一杯,你俩伤在同一起事故,又住同一个病房,英雄救美的估计当时就没安好心,另一个拿护理做借口,肯定也留有备手,不过这缘分是真到了。

    穷盒子做着打太极抱西瓜的式样,扬言喝一杯哪够,至少得喝一壶米酒子。

    康德助问啥时出院,彭四能笑答,躺这么久了,倒是想早点上班,但这条腿不愿意,加之我女朋友还有一个疗程,也还要住院。

    话音刚落,这姑娘竟然麻利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一抬手就拉开了窗帘。

    大伙面面相觑,就这腿脚还要住院?

    感情很玄妙,感觉更无厘头,有时候,对的那个人只是迟来一步而已。

    在去“同渡过”的路上,穷盒子调侃康德助别念经一样地念叨签注服务,你单位鼓捣的法器终于做了一回好事,让彭四能找着了女朋友。

    穷盒子又连连叹气,彭四能都名草有主了,我还真担心老不谈爱的小翠了,是不是也要她在陵江去办张证试一下手气?不过千万不能有事故,只准有故事。

    郑瑜也说起了段子,刚才当着彭四能那女朋友不好意思说的,铜峰人都说这第二医院好,一是骨科好,一是牙科好,都是硬的科目,合起来特别过硬,所以进了第二医院就要硬杠,二医院也才二得好。

    车内一片哄笑。

    拐过铜峰江边的路口时,康德助感慨再起:“铜峰市如果出台务工人员签注服务的整体制度,我愿意第一个申请报名,哪怕一直不给我动岗位也愿意。”

    易烁想到了另一层,顺嘴打趣,你这其实打的是好算盘,签注服务上了台阶,大家水涨船高,你也不会吃亏的。

    穷盒子的观点倒不同,坐大船式样的那种解决不算本事,肉要自己长,莫拿铁拳当案板,要解决就要有面子地解决。

    正准备回应时,郑瑜先接了话,我相信康德助讲的是真心话,看平时对务工人员技能培训工作是有这么上心。

    郑瑜又谈及签注服务的说法,有些城市早就通过设置收支渠道,务工人员一块的保障就全部上去了,你还在汇报要人要钱的时候,人家在搞信息化,你天天在协调解决市县乡三级联动的问题,人家已经整个城市一盘棋了。

    不知郑瑜所指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城市,穷盒子与易烁一时接不上话。

    打着响指的康德助点头认同,在副驾驶位子上瞄了两眼。

    把着方向盘的郑瑜目不斜视。

    康德助心思回到手头上的文章任务。“我这回打算向上面提两个新观点:一是多提建议。借上级之力启动整章建制,也不要围着本级一些操作办法转圈圈了。二是归口指导。市里统一指令,各个部门都挤出一两条对务来人员有利有益的规定,归口加载在签注服务上。”

    觉得安全带勒得紧,康德助侧身扯了扯。“有的框框不能够突破的话,人磨死了都不听见响。”

    郑瑜不疾不缓的调门,那你快点争取,争取我也能见到那一天。

    车内三个男人同时诧异等下文,可郑瑜不再开腔。

    “同渡过”预留的包厢已经音乐灯光暖场,人刚落座,服务员就拎着满满当当的酒架子来了。

    因为有酒的掺和,康德助手持话筒,喉咙打紧。

    有酒又非应酬,穷盒子的兴致正好,神韵饱满地唱起“好快就过年”这曲铜峰地方戏——

    好快就过年,垮瘪的口袋里抠余钱,点烛鞭子响,拜神敬祖先,几丈高的青烟坟上悬,过了一年又一年;

    好快就过年,才腌的猪头肉尽是盐,搓绳冻疮开,烧锅再焖起,腊八节的剩粥就水稀,捱到三十再过年;

    好快就过年,裤脚的烂泥巴赶团圆,浸豆磨盘转,点卤闻飘香,米缸埋的柿饼软带甜,牙口反而胜往年;

    好快就过年,累欠的工分单贴门边,隔窗听到喊,后屋忙嗖边,接账的老伙计抡大拳,何时不再像今年;

    好快就过年,上头来的消息开始传,分田促生产,包干自留地,喂养的鸡鹅鸭随意添,明年肯定好过年。

    ——

    字正腔圆,身形手法有模有样,唱罢赢得满堂彩,前来续茶的服务员都夸张地敲着壶子叫好。

    难得穷盒子唱一出折子戏,也为顾着易烁初次到“同渡过”的观感,康德助与郑瑜不时烘抬包厢气氛,尽地主之谊的意味。

    彼此话不多,更多的是默契,并非包厢里炸乎影响聊天。

    康德助趁着推阻第三杯啤酒的间隙,凑近郑瑜问:“你说的‘争取我也能见到那一天’是什么意思?”

    郑瑜只摇头,对着卡拉OK屏幕使劲晃摇手里的响铃圈。

    聚到晚上11点多才散场,好不容易支走热情过头的穷盒子,再把易烁送上出租车,腾出空来的康德助才继续猜问:“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得病了?”

    郑瑜扬着拳头说,你才有病。

    “那你还说得这么瘆人?”

    郑瑜佯恼,一句感慨而已,认识你也不算短了,就憋出这么一句感慨,跟你交流有这么难?

    康德助不敢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