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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章 糟糠——死都不下堂

    “和你比,麦敬诚来了也是烦。”佟澈甩甩手示意赶紧出房间。

    在艾止淼面前,佟澈完全不像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母女相处起来,遇强则强的意味。

    平日里,家长作风压制不住逆反作派。偶尔的示弱才能带来些许柔和。

    比之母女相处,父女相处是否有格外不同?女儿是前世的情人?

    为康欣补牙齿的事,康德助伤脑筋了。

    电话联系得知,彭四能的老婆请了保胎假不在办公室,而铜峰市第二医院的牙科门诊特俏,只好拜托再委托同事帮忙挂了号。

    从牙体牙髓科到修复科,第二医院门诊二楼整片牙科诊疗室都能听到康欣的尖叫。

    牙科高速涡轮手机一转动,康欣就怕得出奇,甫一接触牙面,也不管医生反应快慢,从牙科椅翻身就跑。

    医生摘下口罩,摇头又摊手,这孩子没法弄,莫说补牙齿,恐怕口腔都会撞烂,只能下次再说。

    温婉丽急了,揽住康欣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挂号排队,等了整整一下午。

    康欣仍是怕字当头,冲出了诊疗室。

    当康德助从楼梯间追回康欣,扬起的巴掌差一丁点就落下。

    再来一次先礼后兵,毕竟是公共场合遂压下心火,盘算着今儿无论如何要补了这牙齿。

    三分钟后,康德助反复申明:“不动,你就不会受伤。”

    康欣硬扛着不去。

    五分钟后再强调:“只要你听话,保证不会让你受伤。”

    可康欣仍死活不去。

    尽管康欣泪如泉涌,康德助最后明说:“我并不想动粗,但没有退路了,不能再顾着你,你必须自己面对。”

    最终康德助找来捆绑带,把康欣捆在牙科椅上,由温婉丽按住两手,自己则配合捏紧腮帮子,帮医生掰开康欣的嘴,着急忙慌地强行把这牙齿给补了。

    漱口时康欣见到血迹,在洗手间里啜泣。

    康德助对温婉丽没好气:“要你管她少吃糖,要你管她莫太胖,现在补牙齿都怕成这样,以后要是打针那还得了,再胖下去,只怕拿针头找血管都找不到。”

    温婉丽一脸疲惫,沉默不语。

    傍晚时分,大雨说来就来。

    出门急,三个人只有一把伞,康德助冒雨到隔壁露天停车场取车。

    对温婉丽撑过来的伞,康欣视而不见,直接冲进了雨里。

    脸色铁青的地开车拐上主干道,从后视镜里瞄了瞄坐在后排的康欣,稚嫩的脸上不但泪迹未干,头发也有水滴,只顾把头紧贴车窗,落寞望向街边。

    难怪天气这么闷,果然一顿狂风暴雨才发泻消停。

    回想今天带康欣看牙医的一幕幕,不由得走神了。

    如果今天自己不在场,这牙齿能否补得成?

    又如果康欣今天是需要打针,那这针头能扎得顺利?

    不敢再往这方面理性深究,转而感性地联想起刚才劝诫康欣的那几句话来了。

    说来也怪,只要想起康欣,就自然而然浮想联翩。

    核心的原因,还是因为已惯于把康欣与自己的婚姻审视等同起来。

    毫无疑问,经历与范娟的事,再与郑瑜前一阵的交往,让康德助就此命题反复权衡甚至煎熬。

    人要冲出婚姻围墙,但凡有两大关口要过,一是夫妻情义关口,二是子女亲情关口。

    在这段婚姻里,逐渐从夫妻情义关口夺路而出,而在女儿亲情关口还止步不前。

    把雨刮器再调快一档,继续走神凝想。

    风吹雨打来,未谙世事的康欣怎么禁得起这担惊受怕、狂风暴雨?

    刚才劝诫的几句话又何尝不是告诫自己?

    “不动,你就不会受伤。”明显在暗示自己“不动”这婚姻,康欣才不会受伤。

    “只要你听话,保证不会让你受伤。”这俨然是近两年以来对康欣经常默念的一句话。

    自己如今坚守婚姻的最大目的和动力,就是想让康欣免于伤害。

    “我并不想动粗,但没有退路了,不能再顾着你,你必须自己面对。”这种语境则完全打中了自己的痛点,触发阵阵凉意,不禁悲从中来。

    雨一阵急似一阵,街口泛起茫茫白雾。

    再盯着后视镜,看了几眼分别靠在左右车窗,不知真睡假寐但始终沉默的温婉丽与康欣,待到再透过挡风玻璃往前看,明显看不清,因为眼角已然浸湿。

    穷盒子来的电话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穷盒子凑巧也刚从医院出来,逢上落大雨,现在等雨停才能去取车,抽空打个电话。

    康德助猜到了穷盒子到医院复检,用半拉子的话发问:“看完之后是什么结果?”

    穷盒子告知医生还是老调调,要我戒烟戒酒戒熬夜,那我就只能戒生意再戒业余生活了,我又不像你,会的东西少,真不知道都戒了怎么过?医生要是搞传销的就好了,干脆也让我彻底洗脑。

    “闻者足戒,何况你还犯了这几条。有些玩意戒了好,无欲则刚。”提到传销,康德助记起上回赶赴陵江解救小翠的遭遇,临时冒出感慨,“生活过来因此辛苦,而生命过去因此不再艰难。”

    穷盒子咳嗽一声,你拽的文难得听懂,我只晓得不到半夜难得睡着,最近老觉得胸口闷。

    “上次住院之后,你有没有定期复查?恢复要靠静养,而静养是慢功出细活,但发现你跟我差不多,穷盒子改不了的躁脾气。”

    康德助有意透出穷盒子,以告知坐在后排并竖起耳朵的温婉丽。

    穷盒子连着咳嗽了几声,躁也躁出病来,但我更怕闷,闷不是病不病,闷能把人都闷死。

    然后踩灭烟头,要说躁,我为小翠有点躁,如今变成名符其实的大龄剩女了。讲到闷,跟我老婆在一起确实有蛮闷,她是那种生长在大山里的人,只晓得做事而不晓得玩,我讲一早上,她反正就听,我讲一天,讲一万句,她也只听。

    “你一个苦出身的,不要看不起她一个穷出身的。共过患难,有一句老话,叫做糟糠之妻不下堂。”

    听到这话,穷盒子在电话那头有些懵,明白这是会错意了,于是就话应话,你放心,我的不下堂,死都不下堂,她穷我苦,不叫共患难,也叫一起讨生活。我现在担心的是你,不会真的搞到下堂的地步?

    “有什么好下堂上堂的,你操心身体,搞点冰糖雪梨润润肺,有事没事哼哼歌,练练肺活量。”康德助挂断了电话。

    雨基本停了,摇下车窗,视线好多了。

    后排的温婉丽这才吱声,我是不是听岔了,谁没有好下堂?

    康德助先以攻为守:“既然听岔了,又何必问?”

    这时康欣又开始叫唤,唾沫里尽血丝。

    好不易等到康欣开口说话,康德助与温婉丽对视一眼,连忙好言宽慰。

    甚至一度路边停车,过细检查牙口。

    温婉丽取手纸递过来稍慢了些,康德助迅速伸出手掌,执意让康欣把唾沫吐在自己手心里查看。

    康欣吐了吐舌头,终于开笑脸。

    康德助故作气慨:“莫说一口痰,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康欣撅着嘴巴,使劲把手纸捏成一团,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是妈妈的。

    温婉丽看着逗嘴的父女俩也笑了。

    把康欣重新“赶”进汽车,康德助本想回一句“你妈妈也是我的”,但又临时改口:“你妈妈当然是你的。”

    康欣听出毛病来了,偎在温婉丽怀里笑个不停。

    再次发动汽车才明白过来,连忙纠正刚才这句话的语病:“你永远都属于妈妈。”

    温婉丽不乐意了,迅速插话,你永远都属于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