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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章 科学——盘大刮得粥

    脑子里跟放电影一样。

    没料到康德助这么直接,数落起来仗着头头是道,竟然毫不客气。

    更没料到康德助竟然没有乡音,通电话时是普通话,见面聊事是铜峰市区的话,按理都是富黎县老乡,都应该很难去掉的富黎老家话尾子,可康德助像个假老乡,这还真少见。

    也没料到康德助特爷们,穿得不咋地,谈吐接地气,业务解答这么笃定。

    新修的市县快捷通道平整且直,此刻入眼多了一份心静。

    隔着玻璃看着车外闪过的初冬光景,渐渐地,一点点地,兰埠菁似乎看到了康德助的眼神,那副轩朗眉宇的轮廓就在车窗外。

    有意闭目暇想,让那张脸从脑海里跳出来,仿若眼前。

    此刻的心境是欢欣的。

    仅仅是出自直觉,这康德助以后必定还会来数落自己。

    怎么也想不明白,竟然对这种数落还抱有一丝期待,对此都笑过自己两回了。

    此刻也是清爽的。

    容易想起康德助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想起竟能快速地把对应的影像调出来。

    费劲想了很多词来对应康德助的标签,但是取了又舍,总觉不精准。

    车行富黎大桥时,兰埠菁下了“气质”的定义。

    气质?至少气质比之前想到的词要好些。

    平素与韩霄云结伴外出,听到的赞美“海了”去了,一般都是说有气场,赞有气质的倒少。

    后来才弄明白,对长得漂亮的必须直入主题赞其漂亮,而不能开口就赞有气质,

    好比人家饭碗里本是有荷包蛋罩在上面,结果被一句“有气质”把荷包蛋压到碗底去了。

    车进富黎县车站大门时,兰埠菁还在想词。

    临近元旦,许是车站搞消防检查,一大帮人围在车门前。

    看到大盖帽,突然冒出一个词“威武”。

    套用威武这词也可心,虽然还数不出子丑寅卯的原因。

    下车后,接到兰立山的电话叮嘱,先不必急着去看兰立辉,因为估摸着敲不开门。

    才迈进富黎县精神病医院,在樟树下抬眼住院楼机织布一样的钢丝护窗,神情迅速凝重起来。

    段准没出生之前,兰埠菁最迫切渴望强大的时候就是面对患病的兰立辉。

    生命里有了段准之后,由于与段均益关系每况日下,纵是百般呵护甚至千般强大也是独木难支。

    每念于此,总是长吁短叹,恨自己铁不成钢。

    作为患者家属,兰埠菁是第二次走进富黎县精神病医院。

    这是一所条件明显简陋而收治病患超负荷的医院,主治医生没在办公室,说是进病区去了。

    所谓病区,曾听兰立山提过,其实是以大通铺为主的封闭场所。

    当年兰立辉发病厉害,迫不得已送进这病区有半年时间。

    出院后兰立辉责怪刘招娣,埋怨出的尽是馊主意。

    在病区住得难受?受了欺负?只有兰立山曾经专门问过兰立辉,但也没有得到回答。

    已过饭点了,主治医生才满头大汗地现身,提及刚才差点被病人的饭盆子砸了,幸亏扳过门板挡了一下。

    兰埠菁提前打了腹稿,尽可能描述清楚:“我二叔最近反常,打电话不接,找他时敲门不开,但他又喜欢到外面跑,有两回凌晨两三点钟还接到他的电话。跑乡下也跑得密,一周三四趟,问他有什么具体事,也不做声。”

    然后指着门诊室里的“静”字标牌说:“明显不愿意安静地呆着,烦躁的样子,脾气也狂躁,砸过两只饭碗了。其实他还有过砸贵重东西的念头,也做过准备对着人砸的动作,可能还是良心发现,最终只做做样子。反正一瞪眼睛,马上扭头就走,但是让他到外面更不放心。”

    主治医生开始插话,关键要搞清两个问题,最近有没有受刺激?另外就是按时吃药的情况。

    兰埠菁面露难色。“他独来独往惯了的,不问就不晓得,问也凭他自己讲。”

    医生摇头提示,科学问题是复杂,盘大刮得粥,但现在这种情况,家人就要问、就得管,如果是自行停药又做不通工作,还得想应急办法。

    “再关到医院来?”兰埠菁着急了,脱口而出。

    是收治,不是关。主治医生起身作出门状,最后又嘱咐,决定由家属监护人来做,反正要有把握才行。

    兰埠菁只好点头称是。

    告辞后再走到樟木下,暗自叫苦,不知这决定该如何做,这把握从何而来。

    “我想去见二叔一面,情况不搞清怎么行?”兰埠菁其实已作了去探望的决定,临了想知会兰立山一声。

    左右为难的兰立山完全噎住了。

    兰埠菁心疼兰立山已经疲于应付。“莫担心,反正我从小就跑得特别快。”

    此前从郡兴提前寄回富黎的包裹还没取,必须赶在邮局下班之前从二叔那返回。

    才拐进二叔所住的巷子一会,便闻到电线杆下矮墙围成的垃圾堆散发恶臭。

    拎着临时从超市买来的一床羊毛毯,快步走过县工商局后院超高的隔墙,到了这幢四层老式筒子楼前,心里各种预设。

    从楼前坪里往上看四楼,不光东头,整层楼的房门都是关着的。

    一楼倒是有几张门开着,两个老人正不住打量穿着高跟鞋的兰埠菁。

    此前想过,现在也来不及多想了,才上到楼梯的第二级台阶,就迅速把高跟鞋脱了塞进装羊毛毯的袋子,脚上只穿着袜子上楼了。

    这次见面,预备给二叔两千元,刻意比以前给得多。

    并不是以钱壮胆,更不是以钱开路,盘算时就意识到,有必要给不太清醒的二叔一个清晰的信号,就是自己的侄女是有能力的,至少比原来强大。

    从千里之外到近在咫尺,除了没有把握的惶恐,更多的是自责。

    哪怕只一丝宽慰及稳定二叔的情绪,兰埠菁都愿意去做。

    站定在四楼东头的房门外,敲门喊“二叔”一气呵成。

    没人应答。

    连讲两声“我是腊妹子”,敲门后仍不见动静。

    脚上觉得凉,把袋子放在脚边,两只脚轮流踩在上面隔一隔。

    瞅着这张猩红色斑驳的木门,发现似乎多了一把没落锁的挂锁。

    既然外面没落锁,那二叔应该在房里。

    要不要使劲敲再大声喊?兰埠菁犹豫着。

    越等越慌的时候,突然想起“打湿了脑壳总要剃”这句话来。

    那就再等一会,再敲一轮。

    心里没那么发飘了,弯腰从袋子里扯出一只高跟鞋,倒攥在手里,开始用鞋跟“笃笃笃”地敲门,然后简练完整地喊门:“二叔请开门,腊妹子从郡兴回来看你了。”

    “哦”的一声,房里终于有动静了。

    “在家就好!我是腊妹子。”

    兰立辉答话,晓得了。

    “你身体咋样?你开门,我买了羊毛毯给你送过来。”

    你妈妈没有来?兰立辉问刘招娣是否一起来了。

    “就我一个人,我特意来的,看完二叔再回乡下,爸爸还在等我。”

    兰立辉回复,还是算了,你等我搬了家再来。

    “二叔搬到哪里?租了一个新地方?那我让爸爸明天来帮你。”

    兰立辉声称不要帮,明天就搬完了。

    “那二叔的意思,是让我等你搬完家再来?”

    房里只传出一声“嗯”。

    “哦,我先回乡下,回城里的时候再来看二叔,行不行?”兰埠菁低头又瞅着手里的物件,“但我今天还带了羊毛毯过来的。”

    兰立辉的话音不耐烦了,下回喽,懒搬得。

    走出巷子后,天空飘起了雨丝。

    强烈的挫败感袭来,这回不但钱没给成,连面都没见着,更别说问清楚是否按时吃药了。

    兰立山的电话又来了,流露担心。

    也怪,兰埠菁远在郡兴时,兰立山兴许一年都没有一个电话来。

    而从昨天到今天,兰立山就打过四个电话。

    在兰立山看来,兰埠菁回了富黎,就等于回了管事范围,心里有数才放心。

    没问你二叔那螺蛳壳的家搬到哪?兰立山问到了实质。

    可兰埠菁答不上来。

    得知有包裹要取了带回乡下,兰立山马上叮嘱,你从邮局直接搭5块钱的“叭叭车”,不要进站了,直接到车站旁边的加油站,边躲雨边等过路车,我骑摩托车到镇上接你。要是快,锅子里的“太极图”还可以趁热。

    “太极图”是兰埠菁从小喜欢吃的煎炸细鳝鱼。

    曾在初中作文曾写过:母爱与父爱都与嘴有关,母爱是口中停不住的唠叨,父爱是弄各种好吃的菜刀。

    家里虽穷,但兰埠菁与兰埠丰的儿时记忆仍满是美食元素,有些巧合的营养供给也出落了优秀的个头身材。

    谈恋爱时曾提及从小吃过的各种美食,但城里长大的段均益对此没概念,有些吃的不敢吃,有的也吃不出那种爽。

    吃,其实更多的是反映一种能力。

    牙口不好,吃就低能。

    在第二医院看完牙科,医生要求一个月忌口不吃辣,这对无辣不欢的康德助来说,无疑是折磨。

    康欣从小也跟着喜辣,要呷所谓“口味菜”。

    只可惜父女俩一个毛病,牙口都不行,被小时候吃糖吃出来的虫牙给害了。

    康德助盼望有一口齐整洁白的牙齿,但现实离得越来越远。

    年轻时落下的虫牙,长期抽烟熏黄积黑的烟垢,衍生而来炎症或肿痛间或困扰不已。

    因困扰而越关注,也越知晓健牙的要义,也就越艳羡人家尤其是外国人的一口好牙,但越懂越失落,纵有“金口”也难再有“玉牙”。

    对着镜子,张开嘴巴,看着一颗已然残破小半而露出牙洞的上排第二前磨牙,还有明显出现松动的两颗挨着的下排正中门牙,再把手指伸进去探摸那几个残垣断壁的板牙,眉头如锁。

    恨经年材料生涯作息无常,从不修边幅到早晚刷牙有一搭没一搭,更恨久生戒烟之念,始终未动戒烟之行。

    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牙齿给了一个硬碰硬的教训。

    回想起来,最近两三年与温婉丽极少亲嘴了,该不会也有牙口不好的原因?

    眼下更唏嘘的感慨是,打算离婚后过细把牙齿修整一回,再刻意尽量保持,先在形象上搞好点,也再少受点“牙罪”,吃得有能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