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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章 地主——蔡九哥赶鸭

    易致宁开车进第二医院前,按临时安排拐进了斜对面巷子里的服务窗口。

    康德助在窗口排队领取了一份申请表,刚走出自动玻璃门,又折返到窗口。“请再给我一份表格。”

    工作人员不情愿。

    于是出示了拓展训练基地的工作证,讲了两句客气话,再领到一份申请表。

    才进第二医院门诊楼,已经是人挤人了。

    “小裁缝”的电话这时进来了。“我已到了四楼,怎么跟您碰面?”

    “我就来了,你莫催,在候诊区等着就行了。”

    上到四楼,候诊的人很多,驻足扫视找人。

    隔着候诊区两个四人位的长椅子,康德助与兰埠菁只对了一下眼神,再一丝丝地点头,然后开口确认了出来。

    兰埠菁不是装出来的嘴上热闹,接上头就踏实多了。“我还在着急,又不知道您长什么样子,盯着楼梯口,又看那电梯,看着好几个人都像,就先笑一下,再点点头,结果都不是。”

    “我以为当裁缝的应该好找,没想到你还拎着水果,何苦买水果来哉?”

    兰埠菁不着边际地解释:“楼下的店子没花买,就只好选点水果。”

    康德助侧身带路去彭四能的老婆的办公室,看着兰埠菁还夹个坤包,中途伸手去接果篮。

    兰埠菁推辞,一边“nonono”地不让,一边把果篮从左手换到右手。

    走道里没有候诊区嘈杂了,听着高跟鞋“嗒嗒嗒”,康德助直接绕到右边,伸手稍一用劲,把果篮扯至手上。

    彭四能的老婆泡茶的时候偷瞄了好几眼,出办公室之前又吃吃笑,应是艳羡兰埠菁的装扮。

    兰埠菁穿着浅灰色底子与金丝边暗格相间的加厚纯棉长袍,一点淡妆,平常标配而已。

    “说说看,你是什么情况?”康德助从夹克里扯出申请表铺在桌上,手掌来回抹褶皱。

    兰埠菁按预备说了一堆。

    康德助摆手示意打住。“都是乱的,你莫讲了,还是改我来问。”

    随即后靠椅背,眼皮都没抬。“第一个问题问房子,请回答三条,在谁的名下?有无房产证?如果搞不清属哪个街道那就告诉具体地址。”

    兰埠菁吁一口气,回答之后既觉得失面子,又觉得这样省心。

    康德助继续发问:“第二是户口,你告诉我,你们夫妻俩现在的身份所在地,既然房子在你妈妈名下,那打算迁不迁到这房子来?”

    兰埠菁的精力越来越集中了,迅速作答完毕。

    康德助点点头,尔后睁开眼睛,身子往窗户方向斜了斜,对着竖起两根指头。

    兰埠菁抢先来了一句:“是第三个问题了,不是第二。”

    康德助眼一瞪,一句“莫打岔”之后,又后靠椅背,咬字很清晰:“那就倒数第二个问题,孩子的准生证与出生证齐不齐?”

    兰埠菁忍住笑,终于等来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孩子多大了?”

    “三岁了。”

    “啊!”康德助一听“三岁了”,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不但马上睁眼,还迅速站起了身,随即对兰埠菁来了猛一通数落。

    “超过三岁就不叫新生儿登记入户了,而是叫做补录信息,一个本来在街道就可以办好的事,如今变成要报到上一级才可以。”

    兰埠菁这才傻眼了。

    康德助明显不屑:“如果不是超生之类的,有谁会让自己孩子这么大了还不办手续?没手续就编不了号码,打疫苗、坐飞机诸如此类的未必都是打白纸条子?这么一个简单又正经的事竟然能拖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往大里说是违规,往小里说是没有规范意识。”

    好家伙!兰埠菁没想到会突然挨批,而且是挨一个不熟悉甚至陌生人的批。

    早已没有笑意,觉得眼前这张嘴皮子与韩霄云可有得一拼。

    兰埠菁“嗯”了两声,脸上挂不住,起身站到了门口,离窗户旁的康德助越来越远了。

    康德助一脸严肃:“受不了?那我还没讲完,既然看了你这‘病’,药还是开给你。”

    然后又竖起了两根手指——我以为,眼下只有两条路径。

    一是全部手续都在铜峰办的路径。

    第一步以购房入户方式,把你妈妈从乡下迁到城里的房子,这一步没难度。

    第二步以子女投靠父母方式,把你从源江你老公那边迁到你妈妈名下的户头,但考虑到你是已成年子女,估计要通融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就去想‘高校毕业生未分配’之类的办法,这一步有点难度。

    第三步就是以补录信息的方式,给你儿子办齐手续。

    ——

    兰埠菁像鸡啄米一样点头,连眼前那一丝不耐烦都没有察觉出来,碎步子移近了两步。“这三步是第一条路的?”

    康德助开始捂着腮梆子,腔调仍然不和善:“还有一条路径,先分后合,你回源江先把你儿子上到自己的户头,再在铜峰把你妈妈迁到城里,最后才把你娘俩一起迁到铜峰来。”

    “回源江去办的方案不予考虑。”挨批到现在,兰埠菁总算表达了完整的一句。

    “打湿了脑壳总要剃,你把申请表拿回去填好。”将桌子上的申请表移到桌沿,康德助径自从窗台下的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白纸,一屁股坐回椅子,动笔开列需要备齐的资料。

    听到“打湿了脑壳总要剃”,兰埠菁笑了。

    这句家乡俚语,还是头回听到有人能说得这么顺溜,甚至是悦耳。

    “您的字慢点写,我认这些玩意超有难度。”手里已拿到申请表,兰埠菁的眼睛却盯着纸上冒出来的字。

    缓过劲来的第一反应还是怕挨骂,担心因遗漏资料而误事之后被刘招娣唠叨。

    即算忽略远的,近在眼前的这位所谓“棋友”的不含糊已着实领教过。

    如果当时不问清,之后老是问这问那,少不得又要费唾沫星子。

    康德助掷笔离座,指了指桌上刚写好的纸,话虽柔和,意却疏淡:“是有点复杂,因为小孩子不当能户主,所以涉及几个人的手续要一并办。你要按单子抓药,不能把稀乱的资料全塞给我,好比面前一篮子水果,但牙疼搞不定。”

    然后开始下逐客令:“好了,你把纸和表格都拿走,你走我也走,这水果也带走。”

    “那哪行?您不要的话,那就留给地主。”

    康德助听到“地主”突兀,但随即明白是指彭四能的老婆,于是应承起身。

    到了楼梯口,准备走楼梯下二楼,兰埠菁在身后继续跟着。

    转身停住步子。“你去坐你的电梯,我只要下一层。”

    兰埠菁移着细步子。“我可以陪一程,陪你去看牙科也行。”

    康德助忙不迭地“nonono”,双手张拦,有如铜峰地方戏《打铜锣》一样,“蔡九哥赶鸭,赶紧走你的。”

    立定在离楼梯口最近的一级台阶上,看着康德助逐级下台阶并消失于楼道拐角处。

    嘴角泛起一点笑意,好像自己才是“地主”。

    但还来不及感受错觉,马上就来了违和感,因为转身尽是陌生的脸在穿梭。

    坐上中巴车,从铜峰市回富黎县的路上,兰埠菁靠在车窗上,先是闭目养神,尔后不停地回想上午这趟见面的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