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章 蹦极——谈肚子生意
商务车在茂德风景区继续前行。
外套都被缴出去了的吴载育不敢数落韩霄云，只好挑兰埠菁的刺，这世上敢剥我这身行头的屈指可数，难怪你一口一个老子自居，调子比云望丘都高些。
丝巾已揉成砣砣塞进袋子里送给老婆婆的韩霄云觉出凉意，缩着脖子急忙出言解围：“新新人类有什么敢不敢、居不居的，虽然人小鬼大，不过只限于陪老娘嘻哈逗乐，至于别的事，她是最纯净的一个人。”
兰埠菁望着暮色，明显不自信。“第一回同你们聊天，一下子找不到北，再加之本来就没啥精神。”
吴载育倒严谨了，提醒并纠正这不是第一回，而是第二回，我记得有一次在机场贵宾室候机，咱四个人都在。
此观点竟然遭到其余人的质疑。
保温杯也被收捐了的况战用矿泉水瓶打节奏插话，当时忙着送机后调整行程，我不记得动过嘴巴子。
兰埠菁两手抻开模仿贵宾室里的排场沙发。“当时那场合不比明星接机的人少。”
韩霄云则直接裁定：“那会子是工作行政时间，哪像现在敞开肚皮里的心肝肺？”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只是神仙传说。
从云望堂诸多传说中抽离，如果真能满足于粗茶淡饭，倒还对得起这一方阳光水土。
与忙着摇控准备助贫事项的况战相比，此刻兰埠菁显得清闲了。
翻开手机刚拍的土砖屋照片，兰埠菁调取6张带有背影背景的略作编辑，将木雕画版的特写置于正中，以物质与精神为关键词，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其中适配描述那位老婆婆现状的文字内容是——
疏篱柴门破，老弱满屏风。70岁的“唐石坝”独自带3个孙子，守在这方土砖屋，值钱东西都当了，唯此来自丹卡梯田的木雕画版在这涧泉村的山腰垭口作念想。50年没回过娘家，手机里也搜索不出具体位置。闹市与密境，四合院与鸟笼子，物质与精神，能否从香火雾气中找到皈依？
——
最先给这条动态点赞的不是韩霄云，因为此刻正在前排摁近吴载育猛拔白头发。
也不是历来必定争先点赞的赫登，尚沫模特队的集训开班式正在举行，对管理后勤人员的训话刚进入“片叶不沾身”的明令阐述。
首个点赞的竟然来自久未联系的安新峰，评论也被当作短信用：我这个老乡好不容易到郡兴来一趟，正准备找你聊天喝茶的，没想到你又体验乡村游去了，欢迎下次回铜峰参观我新盖的四合院。
兰埠菁平时惮于赫登的热情，也曾被康德助告诫轻易不要晒娃晒奢，由此朋友圈动态本就发得少。
原以为这条动态含有木雕画版的照片，肯定会得到久无音讯的佟澈点赞，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殊不知此时的佟澈已关闭所有通讯工具，独自身处D国的一个海滩小镇，以寻访顶级鱼子酱之名诓顶艾止淼，由着情绪散淡时光而不愿归国。
半个小时后，点赞之余的赫登还附加评论：从速编辑转发，自媒体的宣传可以撬动杠杆，自定义的感情能否撼动冰山？
车途仍然颠簸，兰埠菁解闷的法子是找康德助聊天。
这一点被康德助看出来了，才网聊没两句，就开始话里藏锋：你目前身处静境清修之地，朋友圈动态何故撩发“物质与精神”？
兰埠菁倒不遮丑：看你不点赞就晓得不受你待见，下午同行者高谈阔论，我插不上话，也没我插嘴的份，现在觉得山高人少，便拉你来唱对台戏。
康德助受不了乱用词：什么山高人少，只有山高林密，还有山高海深，什么便拉你来，说得真跟上洗手间一样，还有唱对台戏，顶多是搭戏，或者对手戏，跟你唱哪门子的对台戏？
兰埠菁被纠得花容失色，遂小心翼翼地组织语句：大的物质不谈，就是预计我离婚基本得不到物质，这精神不蔫都难，我就一个儿子争得脑壳响，别人家的三个孩子没人管。
康德助延续上一次讨论此话题的观点：要学会用条款保护自己，这本身就是讲文明，反正不要瞎吵吵，甚至闹出治安问题。
兰埠菁弱弱地咂舌头，继续请教的口吻：我担心他会打官司争儿子，前天他已经签了让我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书，会不会越搞越复杂？
询问两轮之后，康德助开始感性地作总结：从一开始就劝你莫离婚，此后劝你明确表达诉求，前几天又劝你用条款保护该有的权利，现在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了，唯独有一点可以告诉你，儿子监护权的事，打起官司来，他不可能打赢，崽是你带大的，做娘的肯定优先。
夜已深，回复频率越来越慢了。
兰埠菁自知该下线了，最后问及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每回热聊，怎么老是聊我，而不是聊你？
康德助霸道得丝丝入扣：这聊天软件是你强烈推荐安装的，有不明之事的是你，那不聊你聊谁？
兰埠菁明显不甘心：我的事不至于总不清章，下回好生聊聊你，也拿出来晒一晒，说一说。
康德助马上回绝：不开玩笑，聊我不行，晒不得，会起火，说也说不得，一说就是错。
兰埠菁还舍不得下线，另一端已经闪人了。
山上气温低，扯过被角，蒙在被子里，先是盘算这离婚协议书，后又回想起认识康德助的过程，再是想起隔壁的韩霄云与吴载育，直到半夜才昏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从云望堂后山观摩“禅武”回途，与一处名为“摘星”的蹦极高台不期而遇，迅速吸引了刚耐住半天心性，悠闲看过一招一式的韩霄云。
用喜形于色都不为过，直接搂勾吴载育的脖子提议：“双人跳，我要和你跳一回。”
吴载育觉察到不像是说着玩的，赶紧使眼色求助身旁的况战，还朝兰埠菁努嘴甩目。
可韩霄云不管不顾地紧贴求允，旁边的况战与兰埠菁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招。
吴载育只好临时编话，年纪大了也怕高，玩这个怕是会反胃。再说了，从郡兴跑到茂德这种地方来玩蹦极，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我答应你，下次郡兴的大型主题游乐公园开园，如果去剪彩之类的就附带跳一回。
最熟悉的人最易找到反驳理由，韩霄云甩手扭身。“你在郡兴哪怕跳十次百次，也不可能抱着我一起跳。我就要今天跳，就在这里跳。反胃算个毛，本来就是来吃素的。你看上面这蹦极须知，你除了年纪大点，其余每条都不相冲，尤其你还有唱京剧的肺活量。”
吴载育真心想打退堂鼓，都不顾忌措词了，对着况战提示，你去找管事的阐明一下，看能否以年纪偏大这条充足的理由，最终得出一个不能跳的说法。
韩霄云仍不留余地，也对着兰埠菁强调：“从现在起，你跟着况战，他要是去协调搞黄，你就负责去公关搞成。”
最终吴载育只好退而求其次，以“韩霄云接受MBA学历教育”为条件，同意抱在一起跳一回。
乐不可支的韩霄云一步三摇，在“摘星”入口处对着况战与兰埠菁下战书：“你俩敢不敢也跳一回？”
称体重，测心率，签生死状，就这样一步步地，吴载育被韩霄云拖上了蹦极台。
自从被戏言“你俩敢不敢也跳一回”，况战与兰埠菁便不再是看热闹的心态，而是忖度自身的选项了。
你敢跳？况战狐疑的神态。
“脚打跪，绝对不敢。”兰埠菁明确表示，继续盯着蹦极台反问，“你敢跳？”
况战眼皮一抬，笼统回复，我一个大男人，没有什么是不敢的。关键是心理考验，并不只是运动，我估计你是够悬，还不如对着这蹦极台思考人生更实际一点。
“懒得思考，越思考越糊涂，只想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就是你现在呆在韩霄云身边的想法？况战拢了拢一片云的发型。
兰埠菁警觉起来了。“我就这鬼相样范，来郡兴是当闺蜜的，真正只是相互作伴打伴，不叫游戏人生，顶多叫游戏生活，所以不要随便拿你的那一套来贴标签。你想得这么复杂，应该上蹦极台去跳松一下。”
况战笑着化解尴尬，今天不可能跳这玩意，这里不是凑热闹的场合，先由着韩霄云闹腾。
高达131.4米的“摘星”蹦极台格外打眼。
韩霄云紧紧相拥，兴奋劲反而不见了，出乎意料地伤感。“多么想找回当年相依为命的感觉，为了在一起，你能放弃所有？”
吴载育不答反问，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就一糟老头子，你还会跟我在一起？
韩霄云也来激将法：“跳之前问清楚，敢不敢一起死？”
难掩紧张的吴载育仍正色回复，一起跳可以，一起死还不行，再说我还欠你一张证的。
苍山如黛，空谷余音。
随着工作人员轻轻一推，一声尖叫，韩霄云已抱着跳了下去。
原本还目不转睛看着蹦极台，此刻的兰埠菁赶紧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看。
绳索倒挂着的韩霄云与吴载育仍在空中晃荡。
再来凭栏俯瞰，不禁恍惚。
韩霄云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兰埠菁顺着绳索上下打量并止不住思索。
唯一的知心姐妹，物质上无条件关照的呵护者，精神上彻底可托付的同路人，清楚地意识到正吊在悬崖下的韩霄云的重要性。
倘若如况战所问，自忖呆在韩霄云身边的目的，答案恐怕只有一个，就是相互巴适。
韩霄云是否需要自己？兰埠菁难得想到这一层，念头才起便又想笑。
彼此仿似一人。
大大咧咧是标配，首要的是不循常规假小子，相互像感情发泄渠道和情绪缓冲装置，可以全天候陪伴响应对方。
一想到这些，笑意从嘴角漾出。
也明显迥异两人。
韩霄云才叫真正不按常理出牌，孤儿打拼的成长历程，未婚有爱的心路历程，非富即贵的生意历程，岂能感同身受。
可偏偏被认定懂自己，也觉得凭藉假小子的洒脱就可以心气相通，莫消说当助理以来的分担以及默契。
正走在婚姻变故的当口，如若不是韩霄云因素的补益，遭遇净身出户的底气从何而来？
离开蹦极游乐点时，况战把整理收拾物品的任务悉数推给了兰埠菁，独自到工作人员办公室交涉什么去了。
待到会合后，况战先是对吴载育点头，接着告知，顺利，请放心。
一旁不知所指的兰埠菁私下瞅空相问。
韩霄云也只能猜答：“无外乎是删掉蹦极台自动拍照数据之类的事。”
在镜心湖的侧畔，燕翅岩半山腰的云望堂，一桌精致的素餐摆在眼前，均啧啧称奇。
“幸亏是先跳后饭，否则一反胃就浪费了这绝顶的斋饭手艺。”韩霄云仍在继续蹦极所衍生的话题，还数落兰埠菁与况战，“你们俩竟然敢跳不敢跳，不敢又不跳，按理该罚一餐饭。”
况战望了望饭桌对面的吴载育，就着话题开玩笑，如果是荤菜席，那你吃肉，我有口汤喝就好，可这是素菜，这汤都没油水。
兰埠菁欲言又止，引发大家都等着听，
可又笑着把话憋回去了。
吴载育见状准备招呼开动筷子。
韩霄云制止了。“不急，先听揽总管想说什么？”
兰埠菁只好放下筷子。“首先听到罚一餐饭，还以为是要把这一桌菜都吃完，后来才意识到是想得美，是根本不给吃。”
都被逗笑了。
兰埠菁又脸朝韩霄云挤眉：“能抱着爱的人蹦极，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还是你讲得有水平，敢跳不敢跳的，不敢又不跳的，还再加一句，想跳没人跳的。”
韩霄云来劲了。“再还加一句，跳也没人跳的。”
吴载育微微一笑，举著夹起了一块冬瓜做的素扣肉放在韩霄云的碗中，声称还可加一句，有跳没人跳的，那是生意不好，我们现在不管蹦极的生意，大家开动，先把肚子的生意谈好。
听到“谈肚子生意”，韩霄云想起早年曾被许诺来云望堂进香申望得个求子签，遂脸色一沉，执筷不语。
吴载育也察觉此说欠妥，无意伤了禁忌，立马缄默。
熟知作派的兰埠菁也猜到了这一层，开腔转移话题：“刚才况战问我为什么喜欢呆在韩董事长身边？我就是想无忧无虑地过几年。”
对面的吴载育正轻轻揽过韩霄云的肩。
况战不明白其中缘由，也不愿正面回应，仍然一笑了之，素菜做得比肉像，可能潜意识还是想吃荤。
兰埠菁本就无意多说什么，心思仍在韩霄云那里，于是朝对面打拱手，再学扮起京剧《要学泰山顶上一青松》的式样，念念有词：“八千里风暴，九千个雷，天塌下来让高个子顶着。”
韩霄云终于忍俊不禁，吴载育也跟着笑起来。
唯有况战不知所云。
人可以蹦极，但公司运营不能蹦极。
星期一，赫登确认消息后吓出一身冷汗，曾被寄予厚望的业态执行中心差一点就蹦极了。
受近来竞争激烈并节约成本影响，业态执行中心每半月一期的“明星视点”开始遭遇采拍瓶颈，由以前的预约预告及现场拍摄，逐步演变成随机随访及录制拍摄，这种模式存在一定传播风险，但一时想不出好招应对。
果不其然，上周业态执行中心等米下锅，于是准备刊出半个月前对一位明星的访谈，结果新了解到这位明星被曝涉毒。
幸亏从陵江爱情栈道忙乎之后顺道回了一趟老家，才致此稿核发拖延，否则一经《尚沫》刊出而小道消息反向跟进，岂不贻笑大方？
夏秋回国听闻此事直言，参照目前在M国壹帽宜鞋奢侈品牌的广告投放经验，尚沫此前的业态执行中心运作模式应予优化。
外套都被缴出去了的吴载育不敢数落韩霄云，只好挑兰埠菁的刺，这世上敢剥我这身行头的屈指可数，难怪你一口一个老子自居，调子比云望丘都高些。
丝巾已揉成砣砣塞进袋子里送给老婆婆的韩霄云觉出凉意，缩着脖子急忙出言解围：“新新人类有什么敢不敢、居不居的，虽然人小鬼大，不过只限于陪老娘嘻哈逗乐，至于别的事，她是最纯净的一个人。”
兰埠菁望着暮色，明显不自信。“第一回同你们聊天，一下子找不到北，再加之本来就没啥精神。”
吴载育倒严谨了，提醒并纠正这不是第一回，而是第二回，我记得有一次在机场贵宾室候机，咱四个人都在。
此观点竟然遭到其余人的质疑。
保温杯也被收捐了的况战用矿泉水瓶打节奏插话，当时忙着送机后调整行程，我不记得动过嘴巴子。
兰埠菁两手抻开模仿贵宾室里的排场沙发。“当时那场合不比明星接机的人少。”
韩霄云则直接裁定：“那会子是工作行政时间，哪像现在敞开肚皮里的心肝肺？”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只是神仙传说。
从云望堂诸多传说中抽离，如果真能满足于粗茶淡饭，倒还对得起这一方阳光水土。
与忙着摇控准备助贫事项的况战相比，此刻兰埠菁显得清闲了。
翻开手机刚拍的土砖屋照片，兰埠菁调取6张带有背影背景的略作编辑，将木雕画版的特写置于正中，以物质与精神为关键词，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其中适配描述那位老婆婆现状的文字内容是——
疏篱柴门破，老弱满屏风。70岁的“唐石坝”独自带3个孙子，守在这方土砖屋，值钱东西都当了，唯此来自丹卡梯田的木雕画版在这涧泉村的山腰垭口作念想。50年没回过娘家，手机里也搜索不出具体位置。闹市与密境，四合院与鸟笼子，物质与精神，能否从香火雾气中找到皈依？
——
最先给这条动态点赞的不是韩霄云，因为此刻正在前排摁近吴载育猛拔白头发。
也不是历来必定争先点赞的赫登，尚沫模特队的集训开班式正在举行，对管理后勤人员的训话刚进入“片叶不沾身”的明令阐述。
首个点赞的竟然来自久未联系的安新峰，评论也被当作短信用：我这个老乡好不容易到郡兴来一趟，正准备找你聊天喝茶的，没想到你又体验乡村游去了，欢迎下次回铜峰参观我新盖的四合院。
兰埠菁平时惮于赫登的热情，也曾被康德助告诫轻易不要晒娃晒奢，由此朋友圈动态本就发得少。
原以为这条动态含有木雕画版的照片，肯定会得到久无音讯的佟澈点赞，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殊不知此时的佟澈已关闭所有通讯工具，独自身处D国的一个海滩小镇，以寻访顶级鱼子酱之名诓顶艾止淼，由着情绪散淡时光而不愿归国。
半个小时后，点赞之余的赫登还附加评论：从速编辑转发，自媒体的宣传可以撬动杠杆，自定义的感情能否撼动冰山？
车途仍然颠簸，兰埠菁解闷的法子是找康德助聊天。
这一点被康德助看出来了，才网聊没两句，就开始话里藏锋：你目前身处静境清修之地，朋友圈动态何故撩发“物质与精神”？
兰埠菁倒不遮丑：看你不点赞就晓得不受你待见，下午同行者高谈阔论，我插不上话，也没我插嘴的份，现在觉得山高人少，便拉你来唱对台戏。
康德助受不了乱用词：什么山高人少，只有山高林密，还有山高海深，什么便拉你来，说得真跟上洗手间一样，还有唱对台戏，顶多是搭戏，或者对手戏，跟你唱哪门子的对台戏？
兰埠菁被纠得花容失色，遂小心翼翼地组织语句：大的物质不谈，就是预计我离婚基本得不到物质，这精神不蔫都难，我就一个儿子争得脑壳响，别人家的三个孩子没人管。
康德助延续上一次讨论此话题的观点：要学会用条款保护自己，这本身就是讲文明，反正不要瞎吵吵，甚至闹出治安问题。
兰埠菁弱弱地咂舌头，继续请教的口吻：我担心他会打官司争儿子，前天他已经签了让我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书，会不会越搞越复杂？
询问两轮之后，康德助开始感性地作总结：从一开始就劝你莫离婚，此后劝你明确表达诉求，前几天又劝你用条款保护该有的权利，现在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了，唯独有一点可以告诉你，儿子监护权的事，打起官司来，他不可能打赢，崽是你带大的，做娘的肯定优先。
夜已深，回复频率越来越慢了。
兰埠菁自知该下线了，最后问及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每回热聊，怎么老是聊我，而不是聊你？
康德助霸道得丝丝入扣：这聊天软件是你强烈推荐安装的，有不明之事的是你，那不聊你聊谁？
兰埠菁明显不甘心：我的事不至于总不清章，下回好生聊聊你，也拿出来晒一晒，说一说。
康德助马上回绝：不开玩笑，聊我不行，晒不得，会起火，说也说不得，一说就是错。
兰埠菁还舍不得下线，另一端已经闪人了。
山上气温低，扯过被角，蒙在被子里，先是盘算这离婚协议书，后又回想起认识康德助的过程，再是想起隔壁的韩霄云与吴载育，直到半夜才昏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从云望堂后山观摩“禅武”回途，与一处名为“摘星”的蹦极高台不期而遇，迅速吸引了刚耐住半天心性，悠闲看过一招一式的韩霄云。
用喜形于色都不为过，直接搂勾吴载育的脖子提议：“双人跳，我要和你跳一回。”
吴载育觉察到不像是说着玩的，赶紧使眼色求助身旁的况战，还朝兰埠菁努嘴甩目。
可韩霄云不管不顾地紧贴求允，旁边的况战与兰埠菁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招。
吴载育只好临时编话，年纪大了也怕高，玩这个怕是会反胃。再说了，从郡兴跑到茂德这种地方来玩蹦极，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我答应你，下次郡兴的大型主题游乐公园开园，如果去剪彩之类的就附带跳一回。
最熟悉的人最易找到反驳理由，韩霄云甩手扭身。“你在郡兴哪怕跳十次百次，也不可能抱着我一起跳。我就要今天跳，就在这里跳。反胃算个毛，本来就是来吃素的。你看上面这蹦极须知，你除了年纪大点，其余每条都不相冲，尤其你还有唱京剧的肺活量。”
吴载育真心想打退堂鼓，都不顾忌措词了，对着况战提示，你去找管事的阐明一下，看能否以年纪偏大这条充足的理由，最终得出一个不能跳的说法。
韩霄云仍不留余地，也对着兰埠菁强调：“从现在起，你跟着况战，他要是去协调搞黄，你就负责去公关搞成。”
最终吴载育只好退而求其次，以“韩霄云接受MBA学历教育”为条件，同意抱在一起跳一回。
乐不可支的韩霄云一步三摇，在“摘星”入口处对着况战与兰埠菁下战书：“你俩敢不敢也跳一回？”
称体重，测心率，签生死状，就这样一步步地，吴载育被韩霄云拖上了蹦极台。
自从被戏言“你俩敢不敢也跳一回”，况战与兰埠菁便不再是看热闹的心态，而是忖度自身的选项了。
你敢跳？况战狐疑的神态。
“脚打跪，绝对不敢。”兰埠菁明确表示，继续盯着蹦极台反问，“你敢跳？”
况战眼皮一抬，笼统回复，我一个大男人，没有什么是不敢的。关键是心理考验，并不只是运动，我估计你是够悬，还不如对着这蹦极台思考人生更实际一点。
“懒得思考，越思考越糊涂，只想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就是你现在呆在韩霄云身边的想法？况战拢了拢一片云的发型。
兰埠菁警觉起来了。“我就这鬼相样范，来郡兴是当闺蜜的，真正只是相互作伴打伴，不叫游戏人生，顶多叫游戏生活，所以不要随便拿你的那一套来贴标签。你想得这么复杂，应该上蹦极台去跳松一下。”
况战笑着化解尴尬，今天不可能跳这玩意，这里不是凑热闹的场合，先由着韩霄云闹腾。
高达131.4米的“摘星”蹦极台格外打眼。
韩霄云紧紧相拥，兴奋劲反而不见了，出乎意料地伤感。“多么想找回当年相依为命的感觉，为了在一起，你能放弃所有？”
吴载育不答反问，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就一糟老头子，你还会跟我在一起？
韩霄云也来激将法：“跳之前问清楚，敢不敢一起死？”
难掩紧张的吴载育仍正色回复，一起跳可以，一起死还不行，再说我还欠你一张证的。
苍山如黛，空谷余音。
随着工作人员轻轻一推，一声尖叫，韩霄云已抱着跳了下去。
原本还目不转睛看着蹦极台，此刻的兰埠菁赶紧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看。
绳索倒挂着的韩霄云与吴载育仍在空中晃荡。
再来凭栏俯瞰，不禁恍惚。
韩霄云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兰埠菁顺着绳索上下打量并止不住思索。
唯一的知心姐妹，物质上无条件关照的呵护者，精神上彻底可托付的同路人，清楚地意识到正吊在悬崖下的韩霄云的重要性。
倘若如况战所问，自忖呆在韩霄云身边的目的，答案恐怕只有一个，就是相互巴适。
韩霄云是否需要自己？兰埠菁难得想到这一层，念头才起便又想笑。
彼此仿似一人。
大大咧咧是标配，首要的是不循常规假小子，相互像感情发泄渠道和情绪缓冲装置，可以全天候陪伴响应对方。
一想到这些，笑意从嘴角漾出。
也明显迥异两人。
韩霄云才叫真正不按常理出牌，孤儿打拼的成长历程，未婚有爱的心路历程，非富即贵的生意历程，岂能感同身受。
可偏偏被认定懂自己，也觉得凭藉假小子的洒脱就可以心气相通，莫消说当助理以来的分担以及默契。
正走在婚姻变故的当口，如若不是韩霄云因素的补益，遭遇净身出户的底气从何而来？
离开蹦极游乐点时，况战把整理收拾物品的任务悉数推给了兰埠菁，独自到工作人员办公室交涉什么去了。
待到会合后，况战先是对吴载育点头，接着告知，顺利，请放心。
一旁不知所指的兰埠菁私下瞅空相问。
韩霄云也只能猜答：“无外乎是删掉蹦极台自动拍照数据之类的事。”
在镜心湖的侧畔，燕翅岩半山腰的云望堂，一桌精致的素餐摆在眼前，均啧啧称奇。
“幸亏是先跳后饭，否则一反胃就浪费了这绝顶的斋饭手艺。”韩霄云仍在继续蹦极所衍生的话题，还数落兰埠菁与况战，“你们俩竟然敢跳不敢跳，不敢又不跳，按理该罚一餐饭。”
况战望了望饭桌对面的吴载育，就着话题开玩笑，如果是荤菜席，那你吃肉，我有口汤喝就好，可这是素菜，这汤都没油水。
兰埠菁欲言又止，引发大家都等着听，
可又笑着把话憋回去了。
吴载育见状准备招呼开动筷子。
韩霄云制止了。“不急，先听揽总管想说什么？”
兰埠菁只好放下筷子。“首先听到罚一餐饭，还以为是要把这一桌菜都吃完，后来才意识到是想得美，是根本不给吃。”
都被逗笑了。
兰埠菁又脸朝韩霄云挤眉：“能抱着爱的人蹦极，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还是你讲得有水平，敢跳不敢跳的，不敢又不跳的，还再加一句，想跳没人跳的。”
韩霄云来劲了。“再还加一句，跳也没人跳的。”
吴载育微微一笑，举著夹起了一块冬瓜做的素扣肉放在韩霄云的碗中，声称还可加一句，有跳没人跳的，那是生意不好，我们现在不管蹦极的生意，大家开动，先把肚子的生意谈好。
听到“谈肚子生意”，韩霄云想起早年曾被许诺来云望堂进香申望得个求子签，遂脸色一沉，执筷不语。
吴载育也察觉此说欠妥，无意伤了禁忌，立马缄默。
熟知作派的兰埠菁也猜到了这一层，开腔转移话题：“刚才况战问我为什么喜欢呆在韩董事长身边？我就是想无忧无虑地过几年。”
对面的吴载育正轻轻揽过韩霄云的肩。
况战不明白其中缘由，也不愿正面回应，仍然一笑了之，素菜做得比肉像，可能潜意识还是想吃荤。
兰埠菁本就无意多说什么，心思仍在韩霄云那里，于是朝对面打拱手，再学扮起京剧《要学泰山顶上一青松》的式样，念念有词：“八千里风暴，九千个雷，天塌下来让高个子顶着。”
韩霄云终于忍俊不禁，吴载育也跟着笑起来。
唯有况战不知所云。
人可以蹦极，但公司运营不能蹦极。
星期一，赫登确认消息后吓出一身冷汗，曾被寄予厚望的业态执行中心差一点就蹦极了。
受近来竞争激烈并节约成本影响，业态执行中心每半月一期的“明星视点”开始遭遇采拍瓶颈，由以前的预约预告及现场拍摄，逐步演变成随机随访及录制拍摄，这种模式存在一定传播风险，但一时想不出好招应对。
果不其然，上周业态执行中心等米下锅，于是准备刊出半个月前对一位明星的访谈，结果新了解到这位明星被曝涉毒。
幸亏从陵江爱情栈道忙乎之后顺道回了一趟老家，才致此稿核发拖延，否则一经《尚沫》刊出而小道消息反向跟进，岂不贻笑大方？
夏秋回国听闻此事直言，参照目前在M国壹帽宜鞋奢侈品牌的广告投放经验，尚沫此前的业态执行中心运作模式应予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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