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章 千金——凡事有得选
高纬度的福克市不容易天黑，博利海曼步行街出口紧靠着外滩一般的风光带。落日下光彩斑斓的河水，连同桥头看风景的人群，俨然匆匆过客。
红顶子的凉棚，墨绿色的座椅，眼前两大杯黑啤酒的白色泡沫成了一抹亮色。
赫登没想到约在桥头河岸边见面。
佟为谦一番寒暄，简略评价尚沫经营现状后，直入主题，本想让我女儿进入管理层，劝了两回没同意，她现在还只顾着旅游，只能拂了张主编的意思。扩大股东管理参与，推行股权激励，并不是由张主编发起的，是你的提议？
赫登对河而坐，手指搭在啤酒杯柄上摩挲。“时尚传媒业态日趋多样化，传播及广告竞争激烈，加速度与复利效应开始递减，我怕视野不够开阔，辜负股东期望。”
然后目光投向前方一弯碧水。“张主编虽然没有手里没拿鞭子，但我为报恩，没有别的方向，只能一路向东。”
之所以着重提及张主编的期望，既是由内而外的潜意识，也是面对佟为谦的一种生份，强调控股不同于一般股东。
佟为谦脚尖抵地，将座椅作了调转，仰着头说，找得到方向，是人生一大幸事，就妆游商城APP计划，我会与张主编保持互动。投资方向本就像流水，源头就是奔头。我当初入股目的单纯，如今越发单纯了，我女儿确认不拢边，变成纯投资，随时可以退出的。
赫登惊愕。“我先保证一点，只要有益于股东们的决定，我会努力执行到位。我提议集中股东资源，并不是矫情，也不为业绩打伏笔，更不是为运作妆游商城APP计划谈价钱、图激励。恰恰相反，我是来请教方略并寻求帮助的，期待实质性的帮助。”
再言词诚恳地端起啤酒杯。“你是前辈我尊重，还请不吝赐教。”
佟为谦沽完一大口，感慨在国外多年，思维定式变化大，也不打算回国布局行棋了，如今我的广告公司边打边撤，预计互联网对传统业态和固有模式这一波冲击才开始，没有足够把握，不会扩张加投项目。
“我们可以聊得更深入具体点。”赫登打开手机里的一款测试妆游商城APP，划拉着展示了两个页面，“在尚沫已有模式里保持安全，在新型业态里进行创新，两个领域的两条船都踩，风险整体可控，又不失进取，更符合股东们的利益。”
佟为谦笑了笑，我怎么听说你可不是踩两只船的人，你觉得以我的心态与年纪，还会追求利益最大化？
“你还没有看透我的规划，其实好比开跑车，超速拉风那是好赌，但保持一定速度，可以组合跑车性能与通行条件来平衡风险，再怎么畏手畏脚，也不能安于低于限速，否则还开个哪门子的跑车？”
佟为谦阻止了服务员再斟酒，指着杯子打比喻，不空杯但有酒，杯子是平台，酒只是介质，你作为COO可以建议决策，但股东们的杯子就摆在这了，以前是圆的就不能随便改成方的。
赫登大失所望：“照这话的意思，你不但不会派人参与进来，资金也不可能再投，就是沿袭以前的模式不变？未来方向也不管？”
初次见面，佟为谦只打算点到为止，小伙子说话不要这么冲，我向张主编承诺过，会做一个积极的股东。我坦诚过当初入股的动机，如今这层因素打消了，你应该感到庆幸，这何尝不是给你更多施展才华的机会？至于其他股东估计也差不多。”
佟为谦此刻联想到了麦敬诚，清楚记得上次约在锦港见面的情景。
当时麦敬诚得知来锦港约见喜出望外。
佟为谦坦诚告之是被逼来的，因为艾止淼受身份制约暂不宜来锦港。
见面之目的其实非常朴素，无非是作为父母向麦敬诚郑重表态，支持鼓励麦敬诚关爱照顾佟澈。
最终佟为谦不吐不快，向麦敬诚提及当年佟澈在F国拉特吉小城以及服装企业“杰普·奎琳娜”受惊吓之事。
D国的夕阳晕色映着杯中啤酒，桥头河岸边的见面接近尾声。
“那我还有一个冒昧的问题。”赫登想着见面尽可能多点共识，剑走偏锋，“在什么情况下，黛摩投资基金会投反对票甚至退出尚沫？”
佟为谦没料到这样问，直接“硬着陆”回复：“理论上随时都可能退出。既然是投资，就看投资回报与投资风险了。比方说业绩下滑明显，而年度报告经过第三方审核评估又属于经营管理问题累积期，那我会就采取措施，立即退出也有可能。”
赫登反倒笑起来。“权当是打工仔提前领悟东家的用心。”
此时想起月半老板曾豪言做大时尚旅游再入股，又联想到佟为谦透露女儿只顾着旅游，于是不加掩饰地提及，“我的一个朋友正在运作时尚旅游，如果有兴趣，届时不妨指点一二。”
佟为谦松了松领带结。“我是老了，如果落叶归不了根，眼睛更不希得要多远，好比我女儿无意掺和尚沫，我也不作更多指望，这是一个道理。至于时尚旅游，倒是可以推荐给我女儿了解一下。”
“真羡慕令千金，余地大得很，凡事有得选。”赫登举起空酒杯聊当致意，写留了月半老板的联系号码。
骤听“有得选”，佟为谦实在高兴不起来。
暗自抱怨，如今这生活，尤其佟澈这状态，什么有得选？
再往后走，与艾止淼之间，还有什么容许自己去选？
一艘游船穿桥而过，河道半空传来清澈的汽笛，惊醒了恍惚的佟为谦。
人要想有选择余地，必须先经得起选择。
在铜峰市第二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日暮时分，透过肿瘤病区四病室西边的窗棂，天空仍显清澈。若不是院落那些光秃秃的树木缺少生气，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乍暖还寒的正月。
年后街道上各家门店开业，一上午都听得见鞭炮声。
穷盒子的穿刺活检结果早出来了，确诊是肺癌。
头一天，陪在病床前的康德助转移话题，晃着一张誊写工整的A4纸再邀功：“我终于把陵江版《仙配三忆》的戏词找齐也拼修完整了，先打印出来备用，下次再抽时间改成铜峰版，嵌的调子也想好了，就用铜峰最经典的采禾反弦调。”
穷盒子果然觉得意外，眼睛为之一亮，紧瞅纸上写着的五段戏词——
且立堂前待我言，正月才过半就巴望来年。崖边沙田弯弯绕出九杂角，一个仙字当真只有一块山，元宵节无灯只有火，空望那月溜圆而人不齐。红花草的团子带喜色，沾两滴油星子当作是汤圆。哪个讲勤字持家不受力？谁晓得这个情字等得痴？饱肚子的三餐还犹自可，堵脔心的是一个失信人。
一忆得坡园子里焙烟茶，嫩苞子的软砣在板上搓，手法身步麻花样地转，揉捻腾挪随那推盘筛子响，茶芽改色发粘挤出汁，敞灶进柴闻得香来翻底锅，阴干萎凋蔑席摊一铺，晾拣点枝梗来泡余味，生津润口还道是沫子多，寻思筒子里存货少，捂得严实连盖都不准掀。
二忆得碾房子里磨豆腐，牙盘子起轴顶洞来对垒，推拐浑圆磨棍打合手，添豆小喂拌的干湿正适当，褪皮壳现原形真白玉，素衣凝脂本无骨头露精华，粉乳琼浆腰缝一线出，顿挫经流归槽多挽转，反顺上下又一通巧轮回，糊细浓稠全凭浸发久，刮抹青石磨痕滚雪花。
三忆得田埂子里摸泥鳅，硬带软拦淤塞底淘渗水，引指顺道摸寻透气孔，稳住赤脚躬背合抄一大砣，掌心两厢抵拢暗入围，玲珑润滑落沉扎窝溜得远，结实掐抠一阵捧起堆，银钩划水像那犁耕浅，拔开茅草沿禾兜拱路深，白条身翻滩发劲直蹦跳，急抽光杆子下桩再松窠。
如今仙配三忆得，月圆夜一个情字不易得，勤俭持家望来年，再等当初失信人。
不过看完之后的穷盒子一声不吭，嘴巴像胶水粘紧了，眼神也只投向侧边的点滴瓶。
康德助揣着小心等了两天才开始缠着主治医生，再找外科专家，张罗动手术的各项手续。
而穷盒子内心早已另一番波澜。
当务之急是公司还撑不撑要形成定论了。
上次闵修仁照康德助的意思，来探望穷盒子时顺嘴提到，如果需要，可以接手公司，入股还是转让都好商量。
康德助其实看出穷盒子动了这个心思，嘱咐闵修仁适时再来碰个面。
通话末尾，闵修仁又提及白松，上次去一个高尔夫球场推销备用发电机时，撞见在那挥杆练球又有妹子陪着的白松，还受了一通挤兑，当时要不是我感冒泻肚，差点就没压住火气给两拳。
穷盒子一直到手术前夕才主动开腔，我老婆在问，公司节后开板子要不要响开门炮？我说该放还得放，未必我得了病，连鞭炮都不敢放了。
穷盒子还问，过年假都放完了，你也不回单位开个收心会？
“我跟单位讲好了，这星期躲到图书馆查资料，图清静，写论文。我有余地，再说还有易致宁打下手，你莫操心我。”
穷盒子掀开了被子由卧改坐，我哪还有操心的能力，都是操空心，以前总讲“要死就朝天，不死就过年”，这回玩真的了，我首先怕了两天，突然又不那么怕了。
康德助对此早已打腹稿。“也幸亏你有老肺病，所以发现还属于偏早期。相信手术会成功，对付病，讲究踩节奏，虽然我是站着讲话不腰痛，但你要积极配合治疗，安下心来，一步一步来。今天晚上提前打麻醉药，不如先眯一会。”
穷盒子自称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想事，想起小翠没嫁人，想起孩子没上学，想起我那公司只怕会垮。怕了两天，看你忙前忙后，陪我过清汤寡水的年，又来当我的“综合科长”，想跟你聊天。
聊与不聊，端着盆子打热水的康德助两难，担忧添乱心绪。“先做完手术，再安心养病，有的是时间。”
你不聊，那我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着一档音乐选秀节目。
穷盒子接过毛巾冲着电视机方向甩话，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冷不丁地把康德助问住了。
红顶子的凉棚，墨绿色的座椅，眼前两大杯黑啤酒的白色泡沫成了一抹亮色。
赫登没想到约在桥头河岸边见面。
佟为谦一番寒暄，简略评价尚沫经营现状后，直入主题，本想让我女儿进入管理层，劝了两回没同意，她现在还只顾着旅游，只能拂了张主编的意思。扩大股东管理参与，推行股权激励，并不是由张主编发起的，是你的提议？
赫登对河而坐，手指搭在啤酒杯柄上摩挲。“时尚传媒业态日趋多样化，传播及广告竞争激烈，加速度与复利效应开始递减，我怕视野不够开阔，辜负股东期望。”
然后目光投向前方一弯碧水。“张主编虽然没有手里没拿鞭子，但我为报恩，没有别的方向，只能一路向东。”
之所以着重提及张主编的期望，既是由内而外的潜意识，也是面对佟为谦的一种生份，强调控股不同于一般股东。
佟为谦脚尖抵地，将座椅作了调转，仰着头说，找得到方向，是人生一大幸事，就妆游商城APP计划，我会与张主编保持互动。投资方向本就像流水，源头就是奔头。我当初入股目的单纯，如今越发单纯了，我女儿确认不拢边，变成纯投资，随时可以退出的。
赫登惊愕。“我先保证一点，只要有益于股东们的决定，我会努力执行到位。我提议集中股东资源，并不是矫情，也不为业绩打伏笔，更不是为运作妆游商城APP计划谈价钱、图激励。恰恰相反，我是来请教方略并寻求帮助的，期待实质性的帮助。”
再言词诚恳地端起啤酒杯。“你是前辈我尊重，还请不吝赐教。”
佟为谦沽完一大口，感慨在国外多年，思维定式变化大，也不打算回国布局行棋了，如今我的广告公司边打边撤，预计互联网对传统业态和固有模式这一波冲击才开始，没有足够把握，不会扩张加投项目。
“我们可以聊得更深入具体点。”赫登打开手机里的一款测试妆游商城APP，划拉着展示了两个页面，“在尚沫已有模式里保持安全，在新型业态里进行创新，两个领域的两条船都踩，风险整体可控，又不失进取，更符合股东们的利益。”
佟为谦笑了笑，我怎么听说你可不是踩两只船的人，你觉得以我的心态与年纪，还会追求利益最大化？
“你还没有看透我的规划，其实好比开跑车，超速拉风那是好赌，但保持一定速度，可以组合跑车性能与通行条件来平衡风险，再怎么畏手畏脚，也不能安于低于限速，否则还开个哪门子的跑车？”
佟为谦阻止了服务员再斟酒，指着杯子打比喻，不空杯但有酒，杯子是平台，酒只是介质，你作为COO可以建议决策，但股东们的杯子就摆在这了，以前是圆的就不能随便改成方的。
赫登大失所望：“照这话的意思，你不但不会派人参与进来，资金也不可能再投，就是沿袭以前的模式不变？未来方向也不管？”
初次见面，佟为谦只打算点到为止，小伙子说话不要这么冲，我向张主编承诺过，会做一个积极的股东。我坦诚过当初入股的动机，如今这层因素打消了，你应该感到庆幸，这何尝不是给你更多施展才华的机会？至于其他股东估计也差不多。”
佟为谦此刻联想到了麦敬诚，清楚记得上次约在锦港见面的情景。
当时麦敬诚得知来锦港约见喜出望外。
佟为谦坦诚告之是被逼来的，因为艾止淼受身份制约暂不宜来锦港。
见面之目的其实非常朴素，无非是作为父母向麦敬诚郑重表态，支持鼓励麦敬诚关爱照顾佟澈。
最终佟为谦不吐不快，向麦敬诚提及当年佟澈在F国拉特吉小城以及服装企业“杰普·奎琳娜”受惊吓之事。
D国的夕阳晕色映着杯中啤酒，桥头河岸边的见面接近尾声。
“那我还有一个冒昧的问题。”赫登想着见面尽可能多点共识，剑走偏锋，“在什么情况下，黛摩投资基金会投反对票甚至退出尚沫？”
佟为谦没料到这样问，直接“硬着陆”回复：“理论上随时都可能退出。既然是投资，就看投资回报与投资风险了。比方说业绩下滑明显，而年度报告经过第三方审核评估又属于经营管理问题累积期，那我会就采取措施，立即退出也有可能。”
赫登反倒笑起来。“权当是打工仔提前领悟东家的用心。”
此时想起月半老板曾豪言做大时尚旅游再入股，又联想到佟为谦透露女儿只顾着旅游，于是不加掩饰地提及，“我的一个朋友正在运作时尚旅游，如果有兴趣，届时不妨指点一二。”
佟为谦松了松领带结。“我是老了，如果落叶归不了根，眼睛更不希得要多远，好比我女儿无意掺和尚沫，我也不作更多指望，这是一个道理。至于时尚旅游，倒是可以推荐给我女儿了解一下。”
“真羡慕令千金，余地大得很，凡事有得选。”赫登举起空酒杯聊当致意，写留了月半老板的联系号码。
骤听“有得选”，佟为谦实在高兴不起来。
暗自抱怨，如今这生活，尤其佟澈这状态，什么有得选？
再往后走，与艾止淼之间，还有什么容许自己去选？
一艘游船穿桥而过，河道半空传来清澈的汽笛，惊醒了恍惚的佟为谦。
人要想有选择余地，必须先经得起选择。
在铜峰市第二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日暮时分，透过肿瘤病区四病室西边的窗棂，天空仍显清澈。若不是院落那些光秃秃的树木缺少生气，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乍暖还寒的正月。
年后街道上各家门店开业，一上午都听得见鞭炮声。
穷盒子的穿刺活检结果早出来了，确诊是肺癌。
头一天，陪在病床前的康德助转移话题，晃着一张誊写工整的A4纸再邀功：“我终于把陵江版《仙配三忆》的戏词找齐也拼修完整了，先打印出来备用，下次再抽时间改成铜峰版，嵌的调子也想好了，就用铜峰最经典的采禾反弦调。”
穷盒子果然觉得意外，眼睛为之一亮，紧瞅纸上写着的五段戏词——
且立堂前待我言，正月才过半就巴望来年。崖边沙田弯弯绕出九杂角，一个仙字当真只有一块山，元宵节无灯只有火，空望那月溜圆而人不齐。红花草的团子带喜色，沾两滴油星子当作是汤圆。哪个讲勤字持家不受力？谁晓得这个情字等得痴？饱肚子的三餐还犹自可，堵脔心的是一个失信人。
一忆得坡园子里焙烟茶，嫩苞子的软砣在板上搓，手法身步麻花样地转，揉捻腾挪随那推盘筛子响，茶芽改色发粘挤出汁，敞灶进柴闻得香来翻底锅，阴干萎凋蔑席摊一铺，晾拣点枝梗来泡余味，生津润口还道是沫子多，寻思筒子里存货少，捂得严实连盖都不准掀。
二忆得碾房子里磨豆腐，牙盘子起轴顶洞来对垒，推拐浑圆磨棍打合手，添豆小喂拌的干湿正适当，褪皮壳现原形真白玉，素衣凝脂本无骨头露精华，粉乳琼浆腰缝一线出，顿挫经流归槽多挽转，反顺上下又一通巧轮回，糊细浓稠全凭浸发久，刮抹青石磨痕滚雪花。
三忆得田埂子里摸泥鳅，硬带软拦淤塞底淘渗水，引指顺道摸寻透气孔，稳住赤脚躬背合抄一大砣，掌心两厢抵拢暗入围，玲珑润滑落沉扎窝溜得远，结实掐抠一阵捧起堆，银钩划水像那犁耕浅，拔开茅草沿禾兜拱路深，白条身翻滩发劲直蹦跳，急抽光杆子下桩再松窠。
如今仙配三忆得，月圆夜一个情字不易得，勤俭持家望来年，再等当初失信人。
不过看完之后的穷盒子一声不吭，嘴巴像胶水粘紧了，眼神也只投向侧边的点滴瓶。
康德助揣着小心等了两天才开始缠着主治医生，再找外科专家，张罗动手术的各项手续。
而穷盒子内心早已另一番波澜。
当务之急是公司还撑不撑要形成定论了。
上次闵修仁照康德助的意思，来探望穷盒子时顺嘴提到，如果需要，可以接手公司，入股还是转让都好商量。
康德助其实看出穷盒子动了这个心思，嘱咐闵修仁适时再来碰个面。
通话末尾，闵修仁又提及白松，上次去一个高尔夫球场推销备用发电机时，撞见在那挥杆练球又有妹子陪着的白松，还受了一通挤兑，当时要不是我感冒泻肚，差点就没压住火气给两拳。
穷盒子一直到手术前夕才主动开腔，我老婆在问，公司节后开板子要不要响开门炮？我说该放还得放，未必我得了病，连鞭炮都不敢放了。
穷盒子还问，过年假都放完了，你也不回单位开个收心会？
“我跟单位讲好了，这星期躲到图书馆查资料，图清静，写论文。我有余地，再说还有易致宁打下手，你莫操心我。”
穷盒子掀开了被子由卧改坐，我哪还有操心的能力，都是操空心，以前总讲“要死就朝天，不死就过年”，这回玩真的了，我首先怕了两天，突然又不那么怕了。
康德助对此早已打腹稿。“也幸亏你有老肺病，所以发现还属于偏早期。相信手术会成功，对付病，讲究踩节奏，虽然我是站着讲话不腰痛，但你要积极配合治疗，安下心来，一步一步来。今天晚上提前打麻醉药，不如先眯一会。”
穷盒子自称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想事，想起小翠没嫁人，想起孩子没上学，想起我那公司只怕会垮。怕了两天，看你忙前忙后，陪我过清汤寡水的年，又来当我的“综合科长”，想跟你聊天。
聊与不聊，端着盆子打热水的康德助两难，担忧添乱心绪。“先做完手术，再安心养病，有的是时间。”
你不聊，那我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着一档音乐选秀节目。
穷盒子接过毛巾冲着电视机方向甩话，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冷不丁地把康德助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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