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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章 永远——有风不愁凉

    何田田再次通话时哭了,我好怕,有些东西也拿不准,能不能到我家来一趟?

    “那恐怕不合适。”康德助着实为难,“不过,我可以让穷盒子来一趟。”

    那算了,他也是一个病壳子。

    “你怎么知道他病了?”

    是易致宁告诉我的。

    “你跟易致宁有那么熟?”

    何田田撇清,关系一般,他调进局里不久我调出,但晓得他是你的司机,有一次他到服务中心办手续,我帮点小忙,抽空聊过天。

    “那干脆让易致宁代我到你家来一趟,也信得过,个别拿不准的事,再由他直接给我打电话。”

    何田田犹豫着接受了这一安排,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委实害怕了。

    可是通知易致宁后,竟然遭到拒绝。

    这还是头回对康德助“Sayno”。

    不光我不会去,你更不要管这闲事。易致宁还是怕发飙,随即抛出话引子稳住底气,我今天下午也被问话了,不是查我,而是问我家房子拆迁的事。

    康德助怔住,迅速转动脑子。“涉及隋峰朗?是牵涉征收的事?”

    我刚还在考虑要不要先告诉你,其实我也有点怕,从没被单位上问过话。易致宁为佐证拒绝的正当性,干脆敞开了说,主要是想了解隋峰朗搞拆迁的表现,转起弯子问一些问题,我猜隋峰朗收了不少好处。

    “那你莫去何田田那了,容我再想想。”康德助陷入沉思。

    上次我就说过,何田田嫁给隋峰朗这货色是瞎了眼。此易致宁这观点曾被康德助白眼,此时正好拿来顶口。

    “够了,何田田也就一妇道人家,只怕还要遭难。”康德助记着要给回信的,临时改主意,“你这样,现在开车去找个公用电话,打通何田田的手机,讲清你现在去不了。我现在办公室,要是出门找公用电话也难。”

    当司机已有一段时间,易致宁也长见识了,自称能懂的,现在确实没必要用手机与办公室电话跟何田田联系,不过我不到她家去了的理由怎么讲?”

    “理由还要问我?你就不能随便找一个?”康德助本就恼,质问过后又担心言词不慎伤了何田田,最终主动确定了理由,“你就说,最快明天,最迟后天,康德助会带我到你家来一趟。”

    事情进展超于预料。

    第二天上午,隋峰朗被查的消息正式传达,固卫区级新闻也跟着播了。

    康德助猜到穷盒子会关注,但是没猜准,因为穷盒子不约而至,直接到办公室来了。

    病中消瘦多,但今天笑容可掬,喜事临头似的逗嘴,隋峰朗“倒了”,本想发个贺电就得,但这事还有道道,我来掺和掺和。

    “掺和啥?”康德助其实又猜到了潜台词,故意装糊涂,“咱单位出事,你来掺和,不是当局者但是来搅局?”

    又腾出了一个位子,你不觉得是机会?

    康德助先点点头,再摇摇头,但不吱声。

    请问唱哪出?玩皮影戏?本想畅谈的穷盒子将铁皮烟盒子捏得咔咔响。

    末了还真的急眼了,可记死了一句话,如果不“带长”,打屁都不响。你在单位还有个梗,听了更胀气,讲你是受了潮的爆竹,还不快“带长”,总是点不响。

    “现在不谈职位,还不如聊做人。”康德助对提任副总理委实没谱,由此散淡。

    加之隋峰朗又倒得突然,更谈不上什么线路图。

    可穷盒子不依,今天就想谈职位,谈虚的玩意,不适合我这虚得很的身体,得来点实在的。

    两人没谈拢,约了下回专门碰面。

    到底下回是再谈职位还是聊做人,均无定论。

    康德助的情绪冷,连在富黎乡下的兰埠菁都闻到了凉意。

    看了新闻的兰埠菁在留言里两回提及“贵单位有人出事”,也只收到极简回复。

    也怪,康德助参加工作这些年来,除了隋峰朗就没有怨恨的同事了,所以这怨恨当得一个“最”字。

    多长时间以及多少事情,总压住康德助一头,一副自得其乐且自鸣得意的姿态。

    而康德助明知写材料吃亏、得实惠靠边,但总是退让于隋峰朗,守拙不出头占十之六七,懒得撕破脸占十之二三,还有一分是引而不发。

    可如今隋峰朗“倒了”,反倒空落落的。

    以前在为数不多信任的人面前,特别愿意评价隋峰朗,当仁不让地当“判官”,生怕别人看不透他,画不准他的像。

    可如今完全没了谈论的兴趣,尽管单位又掀起嚼舌根的新热浪。

    不禁为何田田捏着一把汗。

    听说家里被查抄了,何田田也被叫去谈话调查,考虑孩子小需要照顾又暂时得以回家。

    照着何田田的功利心以及失了准心的虚荣心,只恐也沾染了一些事,这种预估进而拉低了自己的情绪。

    “带长”的老梗,如今也谈不上困惑了。

    这婚想离没离成,有如一盘棋从中盘拖入官子阶段,疲累的功效既让痛苦趋向于麻木,也让期待消减成寡淡。

    此际心态,离婚才是重点,逐渐变成其余均不是重点。

    再者,比之没“带长”的老梗,未来可能“离婚”的新梗,更挡不住悠悠之口。

    在螃蟹篓子里泡了好多年的康德助而今意兴阑珊。

    有空位子而不动心,这还是头一回,自审成因之后,对这样的头一回还真后怕。

    随波逐流、自我放逐、马放南山这些词,曾经不可能出现在康德助的字典里。

    打小就入世理念深重,而今无法自圆其说,带有鸿鹄之志印记的字迹才出现昨天的日记里,可今天就变成风不止而树欲静了。

    曾经那个追风少年、迎风青年哪去了?就这样随风,既不乘风更不逆风了?

    隋峰朗出事,只差一丢丢油就将履新的总经理既糟心又忙着“灭火”。

    康德助辛苦拟就的需求应用讲解稿也暂无下文了。

    多点建模的光盘资料还在隋峰朗手里,这会也取不回了。

    星期六上午,在办公室蒙头大睡,接到了鲁慈秀的电话。

    鲁慈秀还有点牙龈痛,说话间或吸冷气。

    显然也得知康德助的单位有人出事了,听温婉丽讲,这事出得好,好个姓隋的对你不好,不是个好家伙。

    “人家又没有义务对我好,单位上的事,你何必跟着操心,自己按时呷降压药比什么都强,还有消炎药也要记得。”

    听着电话那头时不时吸冷气,康德助从床上坐起来叹气:“让温婉丽帮着到街道申办的养老纳保手续咋样了?”

    以前做过临时工的证明开好了,表格填了,盖了社区的章,昨天送到了街道办,说要等通知。

    鲁慈秀对此事倒是在状态,然后把话转到了温婉丽身上,昨天带我去了街道办,在路上讲起姓隋的出事,你是不是还记得,温婉丽早就讲过以后会是组长夫人,现在改成经理夫人,这回该轮到你当经理了?副的没关系,副的也算夫人。

    “一扯就天远地远,我幸亏睡得差不多了。”康德助打着哈欠,和衣下床取烟点火,“我还以为这是今年以来接到你的唯一不带指令的电话。”

    你反正听不进,我只好懒得讲了。

    康德助会心一笑。“我还没讲完,你这个电话到最后还是带有明显倾向,你就不能打一个单纯问候我的电话?”

    想反了也搞反了。鲁慈秀懂这弦外之音,恼火再端着架子,我永远是你的娘,但你不一定一直是我的崽。

    “有风不愁凉,果然是我娘。”康德助乐得更欢,由着哈哈笑。

    阳世上的事,话都讲绝了的。

    母以子贵的少,母以子忧的多。

    赫登没“母忧”只有“爹愁”。

    念初一时母亲病故,父亲就既当爹又当娘,本来抡斧拉锯显得傍脚生威的木匠都显出婆婆妈妈了。

    木匠老爹眯着眼,拨通“老人机”存的一个号码,接电话的是Damon。

    Damon告知赫登不在昌定在出差。

    木匠老爹连忙改口,找你也行,我反正没大事,就是问问找对象那事的眉目?

    Damon一时不好作答先逗趣,您是想找个老伴?那敢情好,确实不该让您孤单,这么喜庆的事,老板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的。

    浑小子,你也故意不开窍?

    您是问我有没有找对象的事?不光没开窍,还根本不开胡,一直是“二五八单吊将”。

    木匠老爹耐着性子说,外国人的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哪天趁个太阳天,我架式开棕破蔑,给你单做一个榫卯附包边的龛子,给赫登也做一个笼头。

    Damon这回被难住了,做来什么用的?

    木匠老爹语气由轻转重,扯回具体所指,赫登不在昌定,又转悠到哪里去了?嘴巴该把的把上,鼻子该穿的穿上,反正对调皮不开窍的,都要嵌上套上,免得在外面瞎转悠。

    Damon不敢造次,尽可能挑喜欢的讲,他开车到铜峰去了,这回他当真是去办正事,就是为找对象的事去的,我可以作证。

    木匠老爹质疑这么远,又不带你,还开车去?

    本就郁闷的Damon应答得透鲜的,开车去才好,人要衣装马要鞍,如果找的那对象想通了,追到手了,那老板立马就可以将人连同家当,一趟水拉回昌定。

    找对象又不是抓壮丁。

    一年又一年,木匠老爹从年头盼到年尾,明显沉不住气了,言辞异常严肃,我特意好久不催,但不要哄我,你告诉赫登,要是还不上紧,那我以后天天催,催到死的那一天。

    找对象不是催欠账,更不比抓壮丁,但追求之“追”亦可壮怀激烈,也可九曲回肠,通常难有时限。

    而且在时态上,即算由“ing”变成了“ed”,也不一定是想要的结果。

    赫登驱车到达铜峰后,第一时间到了“固卫丽城”。

    这里正是兰埠菁购置房子的居民小区。

    此前通过安排在铜峰的“顾问”线报,得知“1601”新房子早已装修入住。

    赫登认为回到铜峰的兰埠菁必定会在此休整一两天。

    可兰埠菁不在此处,扑了空,猛跺一脚。

    赫登不理会“顾问”的不解追问,执意进单元楼再上电梯实地前往“1601”房。

    千里长行不得见,哪怕只在门外看一眼,赫登打不消这个念头。

    不过并没有乘电梯直达16楼,而是提前在14楼下了电梯,然后走了两层楼梯间。

    照例带着墨镜,还有意识地竖起了衣服领子。

    “1601”房门紧锁,防盗门的包装塑料膜尚未完全扯干净,落了一层灰。

    防备监控的赫登最终还是忍不住贴近门上的猫眼,恨不得透过这个小孔的些微亮光,看个清爽通彻。

    迫切需要通过聊天软件取得联系,但打开手机稍一尝试,就知道自己还被关在兰埠菁的“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