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姘头

    牛车上最小的那个女娃娃叫田四娘，因为她娘在生她的时候地里蛙叫的特别响亮，他爹就给她取名叫田呱

    古代人晚上睡得早，又没有娱乐方式，只能造孩子

    造出来了又养不起，男孩子还能咬咬牙坚持，女孩子很多就只有一条出路

    田四娘的母亲前段时间又给她添了一个弟弟，四娘很高兴，还很懂事的帮家里做家务，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去打猪草了

    但家里实在负担不起那么多孩子，她爹狠狠心，还是把她带去城里丢了，心里想着希望她如果命好，会被有钱人家收养，命不好，那就认命

    他把田四娘放在一家客舍门口，让四娘坐在廊下，自己去买点东西

    临走之前，田呱抓着她爹的裤腿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爹狠狠心，打掉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田呱就这样等呀等，等呀等，没等到他爹，也没等到好心人，被人贩子一麻袋套走了

    她一路上都在跟姜琪说话，语无伦次的，但主要表达的就是她多想她爹娘，多想她弟弟，怕她爹回去找不到她着急

    姜琪听着心里难受，只是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她

    姜琪只能将小萝卜头抱在怀里，拿脸轻轻贴她光洁的额头

    其余几个小朋友看到就非常羡慕

    她们都很喜欢这个姐姐，她一点都不嫌弃她们

    她会在晚上给她们讲故事，灰姑娘、白雪公主

    她们从来都不知道还有那么奇幻的故事，那里面的城堡，仙女教母，真想看看啊

    姐姐还会分她们蒸饼和饴糖

    最大的赵二娘长到这么大都没吃到过饴糖，光闻着那味道她就觉得特别满足

    田呱还在咿咿呀呀，说要把饴糖藏起来，拿回家给娘吃

    慢慢的，牛车上的少女的谈论声小了

    座牛车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一路上摇摇晃晃坑坑洼洼的，人在牛车上就跟开了震动模式一样

    姜琪坐了一天就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好像还长了火疖子

    她再次感慨自己不适合古代

    这一路走下来，给她最大的感触就是荒凉和贫穷

    现在是快秋收的季节，路过一些村镇时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粟米地，相对来说田间劳动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大人打着膀子在地上忙活，小朋友就穿个短裤光着脚丫赶麻雀，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老人双眼浑浊，佝偻着腰，满头白发，年轻人也晒得黝黑，精瘦精瘦的，小孩子瘦的胸口的肋骨形状清晰可见

    姜琪觉得好难受，现代的乞丐都没有那么可怜的

    她不知道，虽然种着这么多粮食，但交完赋税，农人们其实剩不下多少粮食，为了采买生活必需品，还需要卖粮换钱

    姜琪安顿好田呱后跳下来车，跟着队伍走，想要活动活动筋骨

    她的脸上还有些痂，但那绿的人发慌的药汁已经全部洗干净了

    当她对身旁的小吏礼貌的笑时，发现那小吏一张被晒的有点黑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诡异的红晕，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了耳朵

    小吏快走几步逃开

    独孤舟打马走在队伍前半段，萧都尉走在后半段，牛车在中间

    这边萧都尉看到那女子下车，也从马上跳下来，马上有小吏接过他的缰绳

    萧都尉走到姜琪旁边礼节性的问了问这两天有没有休息好

    还问姜琪是不是喜欢吃糖，他包袱里还有一些，可以一并给姜琪送去

    姜琪哪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就是想问她身上的饴糖哪里来的吗

    她就一脸无害的说“不知道啊，我撞到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有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接下来不管萧都尉再问什么，姜琪都是一副我不知道，我不记得的表情

    萧都尉也不恼，看了看队伍前方的司马大人，又和姜琪聊起自己的家乡

    姜琪表现的没有任何破绽，萧都尉不管说什么她都觉得新奇，好像真的失忆了一般

    和美女同行本就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难得的是这美女还那么捧场，经常露出一副“真的吗？哇，好厉害！”这样的敬仰之情

    这使得萧都尉少年老成的心大受感动，竟是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豪和满足

    两旁队列里的小吏们偶尔也会忍不住插上一句，姜琪都特别给面子的对他们进行夸赞

    人就是这样，你有时候不需要说什么，只要是认真听他们说，他们就很满足，觉得被尊重，何况倾听者还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

    队伍的小吏们有逐渐向后方靠近的趋势

    独孤司马停下马，调转马头扫了一眼

    大伙儿马上各归各位

    萧都尉也意犹未尽的回到了马上

    独孤三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姜琪狗腿的坐回了牛车，继续屁股疼

    时不时会有小吏过来关心

    这个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那个问她热不热要不要遮阳

    这个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那个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再下来走走

    姜琪一一礼貌拒绝，不敢啊，实在是不敢啊

    这位北京副市长可是自己目前能包住的最大的腿儿了，可不能让他跑了

    如此走了两天，队伍到了幽州附近后，女子们便不坐车了，为避免引起围观，对少女们造成二次伤害，队伍分散开从不同方向朝幽州府衙而去

    保护姜琪的任务自然是轮不到别人的，独孤司马一手包办了

    幽州城里有眼力见的自然是认识独孤大人的

    他这脸也的确非常醒目，脸上那么长一条疤，而且他生得高，人群之中也是打眼

    再者，他是城中司马，司马是什么官职，姜琪说他是后世的副市长，其实不止，司马手握兵权，实力远超河北道单于都护府的参事，属于要权有权，要兵有兵，除了相当与现代的副市长，还与副厅干部一个级别

    小田呱抓着姜琪不放，姜琪虽然不想和她产生联系，但心里早就对她产生了怜爱情绪，就牵着她一起从东门进了城

    幽州城比起一路上经过的所有城池都热闹许多

    在城门口就已经碰到许多挑着担的农人在等排队入城，偶尔还能看到一队外国人

    姜琪牵着田四娘插了个队，光明正大的跟着独孤三郎进了城

    街面上摆放着许多货架，大多是店铺延伸出来放在门口展示的，样式好像也不多，基本是布料，胭脂水粉，手工制品

    城里已经有许多农人挑着担或走或坐的在路边兜售自家种的果蔬

    也有卖水的，卖柴的满头大汗挑着担脚步匆匆，汗水滴下就拿脖子上的布条一擦

    卖小零碎百货和小点心的货郎在大声吆喝，努力推销自己的货

    还有头上包着布，长者大胡子，蓝色眼睛的胡商路过

    两旁墙跟下会有一些卖吃食的小摊，就一口锅一张桌子支起来，也是人来人往，店家一伙人忙得脚不沾地

    姜琪越看越新鲜

    这里的人看着就健康许多

    一路上他们又经过了许多店铺，姜琪都挺有兴趣的，总要停下来看一看摸一摸

    田呱一开始还很拘束，因为她怕自己摸坏了人家都东西赔不起

    但是这个姐姐实在太热情了，她自己摸什么都要让田四娘也摸一次

    她瞅着店家好像也没有生气，胆子就渐渐大了，碰到新奇的也会过去盯着细看，摸还是不敢

    姜琪是现代人，逛街看到喜欢的就试一下，试完了不喜欢就不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古代的店家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他们一般是不允许客人随便触摸或盯着货品细瞧的，但这位美女身后可站着个煞神

    但凡是做商户的，哪个不是消息灵通，这官府里的一个个官吏大人的，他们门清

    别看这女子只在头上别了一根筷子挽髻，身上也只穿着粗布麻衣，但丝毫不能掩盖她卓越的姿容，没准就是这位幽州司马新找的姘头，这还有谁敢怠慢

    至于大家在想什么，姜琪自然是不知道的，独孤司马也没点破

    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一片客舍区，这里四通八达，全是三层楼的精致雕花楼，这古色古香的精美建筑让姜琪眼前一亮

    不等她上前观看，田四娘就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到一家名叫“香满楼”的酒店廊下站住不动了

    田四娘还一脸高兴的朝姜琪招手

    “姐姐！这里，就是这里，我和爹爹就是在这里走失的！我认识这个灯笼！”

    她指着香满楼门前的那对雕花灯笼特别高兴

    年幼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是被父亲遗弃的，满心以为父亲找不到她会担心难过，不知她以后长大了，知道真相以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酒肆的小二看到个一身破布的小女娃本能的上前驱赶

    田四娘顿时大哭起来，躺在地上抠着地面的青石砖不肯走，小二见状想抬脚踹，这样的小乞丐他见多了，但凡给她点好脸，下次就敢过来偷东西

    姜琪推开店小二，将田四娘从地上抱起来，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拿出饴糖给她吃

    田四娘还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非常委屈，或许在她幼小的心里，也是知道自己被丢弃了，但是她不想承认，小小的孩子总是盼望着父母的爱，总觉得只要自己再听话一点，父母总是会多疼爱她一些

    田四娘还是把糖收了起来

    姜琪抱着她继续往前走，田四娘不依，在她怀里疯狂的挣扎，姜琪也是狠了心，牢牢地抱着田呱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孤舟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边，看到她小胳膊小腿都在打颤，孩子虽小，也有30多斤，姜琪抱着她走了半柱香就有点发虚，额头冷汗直冒

    最终还是独孤舟不忍心，见她实在不肯放下小田呱，就把孩子拉到了自己怀里

    “竖抱，要竖抱，你这样太阳直晒了，太热”

    独孤舟朝她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是被独孤司马吓得还是哭累了，田四娘没多久就在独孤舟怀里睡着了

    不过等她长大可有的吹了，她可是在司马大人肩膀上流过口水呢

    “怎么还没到？善堂在哪里啊，不是说不远的吗？”

    “谁叫你刚才不看路就往前冲，我们现在得绕一圈才能回去”

    “啊？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啊？”

    “那你倒是看我呀！”

    “你这人怎么那么拧巴，我不看你你就不会说话啦？”

    独孤舟留给她一个背影，就像那位在火车站买橘子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