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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辽顾大力地拍了下桌子,笃定道∶“怕啥,我们可以卖惨啊,他们不会为难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人类的你!”

    觉眠扬着她那微微醉红的脸蛋痴痴地笑了,扣扣桌子好心提醒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不是不讲武德,霍霍了你们手无缚鸡之力的祁山吗?”

    说起这事,辽顾就难受得浑身疼∶“竹池扩建他那破老庙都违章建设到我头上,为这事我都不知道在联界大会控诉过多少回了,可是他们就是欺负我们,这次我想借由此事,唱衰他们天界,谴责他们的不道德行为。”

    其实也不能怪联界大会不作为,辽顾的控诉都是无声的,常任理事们实在是听不到他无声的心声呀。

    想到辽顾与观沧有共同的敌人,觉眠提议道∶“我们应该格局大一点,要不我们直接拿竹池开刀?”

    辽顾甚是赞同,他点头问观沧∶“竹池最怕什么?”

    观沧想了想,用纤长的手指比了比手语,觉眠翻译道∶“噢,她说竹池最怕虫子。”

    辽顾觉得虫子范围太大,要她们帮忙缩小范围∶“是什么类型的虫子,是会飞的呢,还是会爬的,还是既会飞又会爬的?咱得知己知彼,对症下药啊。”

    观玉春听他们商量这些复仇大计还是觉得他们有病,她听得忍不住掐了自己。

    嗯,还是会痛喔,那这是真的,可是他们这些小学鸡技俩跟用开水烫死发财树的商战手段没啥区别,用上上万年都不一定能上到人家半点皮肉啊。

    初到宝地,观玉春就一直被禁锢在神庙中学习观家巫祝历史,长期高压的学习导致她的精神状态有些许错乱,她努力辨清虚假与现实,最后还是屈服于说服自己已经往生,顺风顺水从大流地积极投入到重塑魔威的职业生涯中,毕竟被论文折磨的应届大学生只有清澈的愚蠢。

    初历职场虽可怕,但共事的小老头还是对她很恭敬的,大小事都会找她商议,虽她听不太懂,时常掉线,但小老头们对她付出了极大的耐心,就是有时候她问他们能不能介绍孙悟空或者如来佛祖给她认识时,元老院的小老头们就挺无助的,毕竟代沟那么大。

    觉眠不想用这些小伎俩,因为低俗得不符合她青丘一族的身份,于是她坦言道∶“我有一计,后日是常任理事戶葬大人的上任宴,你们我们他们都会去,我要用小天狼星和水神女君乱籍的由头,在那掀起一番血雨,别让他们忘了我们的存在!”

    异世小白适时发问∶“什么叫乱籍?”

    “乱籍就是本身是地界妖魔却终日混迹在天界,小天狼星和水神女君多好的魔妖人才啊,偏偏要往天界钻,导致我方的人才流失惨重。”

    辽顾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非典型人才,他甚至帮寒珏和濛昼做好了职业规划,要是濛昼能收归己用,他元老院台柱子的位子就让给她坐,奈何被瑶池王母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也茅庐三顾地跟小天狼星谈判过,人家每次门都不给开,他怕伤感情也不硬闯,在门外嚎得嗓子都哑了,寒珏死都不吭一声。

    唉,头疼费嗓子,说到底终究是澧霆没落了。

    三界每个个体都有不同的目标,不同的向往,连单细胞的草履虫都有活着的梦想,所以一人一魔二妖各执梦想谋筹了一场代号“蔷薇”的流变。

    为什么叫“蔷薇”呢?是出自观玉春对艺术美的追求,因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有点像草履虫的落拾方让他师父鹤杉师父头疼,看着他昏省空白的卷子,内心拔凉。

    昏省的卷子上没内容,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在这个月没有长进,偏偏陆清风又把拾方拨给他,让他在今年让拾方的卷子上出现一点点内容,哪怕一撇一捺也好。

    那何为昏省呢?那是十三阁的学生每个月末的功课,月末的黄昏,未用饭前,每个学生都要到泓崖墟的山顶,在老树下回想一个月来的所为。

    老树赋有灵力,学生的所思所想皆被收进锦囊中,放进树洞里。

    再由师者负责审阅,五个月下来,拾方卷面异常干净,一个字都没有。

    他不解,忙跑去问清风。

    清风只是用晨露理着他长长的白须,慢悠悠地说:“落拾方从小生长在伽蓝寺,许是六根清净,未沾凡俗,未有悲喜,便就不落半字了。”

    “这样吗?”鹤杉心中疑惑未解,又生一惑,“那要他一直无字,这仙要怎么修呢?”

    清风摇摇头,道:“他有仙骨,若无仙缘也不可强求,我总觉得他现在是慧根没开,缺点意思,我师父想让他们去做个了断,可是师妹不答应。”

    “他们做了断,和落拾方有什么关系?”鹤杉糊涂啊,忘记了他们的前世因果。

    佛说,生死无解,不知人源起何处,生生死死,轮回不断,死亦生,生亦死。

    可惜,拾方非人,他是鲲,是要化为鹏,飞渡成佛的,何谈轮回,凡间世俗于他,不过就是生来一场空,昨夜落拾方做了场噩梦。

    “敢问圣僧法号?”十里长亭坐着一个青衫女子,清丽娇俏。

    “两袖空空,来去不问姓名。”拾方闭眼打坐在她的对面。

    “那圣僧是要往何处去?”青衫女子气韵灵动,那双眸子更是宛如春水。

    “贫僧,从长安而来,往西而去,途中失了两个徒儿和一匹白马,本是三人同行,如今,独留吾茕茕一人。”拾方重整了思绪,佯装从容。

    青衫女子嘴角一抽,把玩着手中的紫鞭,“是吗,圣僧往西去,可现在却在东边,与所去之地相离甚远,不知道圣僧要走到什么时候?”

    拾方淡定的说了句“阿尼陀佛”,才正经道:“来去随缘,到得了是缘,到不了也是缘,女施主,不必在意,贫僧已经走了多年了,不差多几天。”

    拾方啰嗦,让青衫女子听得一脸嫌弃,“也罢。”

    青衫女子往亭外伸了手,才发觉雨停了,收拾了散落的行囊,起身走了几步,又绕回来,“晚上此处多山贼,圣僧可别被拖进洞里杀了,烹了当下酒肉,吃了。”

    “无碍无碍,那许是贫僧命中劫数,女施主,只管去吧。”这是催促。

    青衫女子看着拾方无奈摇头,真是个呆和尚。

    青衫女子拉着马走了,听着越行越远的马蹄声,拾方冷笑,自己却为她踏进了红尘。

    夕阳昏昏,还是那间庙,还是他一人坐在佛前,青灯木鱼,他不解问:“为何佛要如此?”

    “如何?”佛反问。

    “濛昼。”他答得短促。

    “吾如何为之,世间百态,如若汝放下了,又怎会因这一面之缘,起波澜。凡此种种,乃汝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所以他与两个徒儿走失,所以明明知道何为西方,何为东方,却偏偏往东走,所以在此遇见了她。

    “人生债,她放不下,所以堕落成妖,汝放不下,所以会见到她,”佛微叹,局外者角度,问:“拾方,何为佛?”

    落拾方跪在蒲榻上,额头抵地,思绪万千,仿佛背上一座雄山,让他喘不过气来,“拾方,不知。”

    慈悲为怀的佛又问:“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何解?”

    “无解。”此处的无解非大彻大悟的无解,反是他心中杂乱,理不出头绪,而困在其中不知怎么解。

    “非也,汝在意,自是有解的,汝无意,自不用解。”

    佛大谈“意”,拾方现在悟到却只有缘。挥之不去皆是她,什么四大皆空,什么六根清净,什么佛家偈语,处处都在告诉他,他落拾方与濛昼是缘!

    “今日相遇,是缘,非吾所向。”拾方猛然抬头,大声道,层层内心挣扎,已让他大汗淋漓,湿了僧衣。

    “那是劫!”佛懊恼于他的执念,禁不住大喝。

    拾方豁然起身,与佛争执:“何来缘?何来劫?来往相遇即是缘,佛家信因果,今日际遇皆是旧时的因。劫亦是缘。”

    “执念,执念!她是谁?她是女娲造人之水,无她无你我。你是谁?你绝不是伽蓝寺无名小卒,你是鲲,是鹏,为了成你的飞渡大业,你切不可再为了一自私欲,而犯了杀生,害人等祸事!”

    佛的一席话如同远山晨钟一个一个字撞进他的心里,拾方身形僵硬,在柔和的余晖中,他陷入了更大的绝境,在勿杀生,勿害人的六字箴言中,他的太阳下山了,他的昼色被抹杀了,他的夜来了。

    天亮时,梦醒了,他无形中背起重重的行囊,踏上所谓的征途,脚下是路,方向在心,他舍得下吗?没有,只是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他丢不下。

    这夜起,他在靡乱中不断失去自我,他还是想做回那个被师姑护在身后的和尚,奈何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