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Trails of fire
轿车撞上卡拉苏时，罗安的身体因为惯性前倾。他看见了一张始终微笑着的脸，现实中的卡拉苏与照片上的相比更加年轻，皮肤上铭刻着无数紫色的怪异符号，显得无比骇人。
这毫无疑问是最近才产生的变化。
好像被撞到的东西不是人类而是一尊无比沉重的金属雕像一样，车头逐渐变形，向内凹陷，动能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减少。
一道刀光切开车门，罗安伸手从副驾拿了一把酷似AK47的突击步枪，一手提枪一手提棍跳出车外，被伊凡稳稳接住。
顾不上说些什么，他丢下球棒，双手持枪，对着卡拉苏开火。大部分子弹落在卡拉苏上身，无法对那具身体造成些什么伤害，反而把自己压成了铁饼。
此时轿车已经停下了，那次撞击并不是没有效果。
卡拉苏因此后退了两三米的距离。
弹夹清空，罗安丢下枪。
他口袋里还有两把手枪。
“我还没有试过自己的极限。虽然刚才的一切离我的极限还很远，但还是感谢你们的帮助。”
望着罗安，卡拉苏缓缓开口，听起来恭敬且愉悦，好像面对的不是打算取走他性命的敌人，而是光临他超市的顾客。
“这也未免……”
罗安对卡拉苏的强大感到讶异。
还没变成宣教者就这么强了，那变成宣教者了得到什么地步？
罗安身后的伊凡拔刀出鞘。
罗安视野中的卡拉苏突然消失了。
同时，一股热风自罗安身后吹来，撩动罗安发梢。
一个手持长刀的身影出现在罗安身旁，自然是伊凡。
一股强烈气劲在伊凡面前爆发，连带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罗安看向一旁，伊凡长刀横在胸前，刃朝前方，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拳头撞在刀刃上，被切开一道小小的伤口。
那只拳头自然是卡拉苏的。
他从罗安的视野中消失是因为他想攻击罗安。
卡拉苏收拳，退开两步。
望着拳头上的伤口，他啧啧称奇。
“神奇的力量！伤害居然不是来自你的斩击，而是来自你刀上附着的热量！”
也就是说，如果单凭肉身力量，不依靠烛辉行者之力的“对邪恶要素特攻”，伊凡做不到对卡拉苏造成伤害。
随后，他看向伊凡。
“我可没听说过负盾塔尔有你这样一号人物。看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帆风顺的事情。
我努力隐忍，自认为选择了一个不会受到影响的的时机。结果你们却出现在我面前。”
伊凡也注视着卡拉苏，他们的视线隔空碰撞。
很快，罗安听到伊凡说：“罗安，他说的没错。你觉得你能够避开那一拳吗？”
不明所以的话语。
但是罗安一下子听懂了他的意思。
“差不多。”
他平静回答，捡起球棒。
卡拉苏有些疑惑。
“所以，老先生你早就在注意我了?”
伊凡报以微笑。
“谁知道呢。”
伊凡话音刚落，全速冲向卡拉苏，带起满地烟尘。
卡拉苏双眼微微眯起，似乎不觉得同时对抗两个人有什么难的。
伊凡已经来到身前，他以和伊凡差不多的速度出拳。
是右勾拳。
没想到伊凡早有预料，早有准备的左手抬起隔开卡拉苏的右勾拳，长刀自上而下劈落。
长刀即将接触卡拉苏肩头之时，卡拉苏速度突然暴增偏身躲过攻击，后退两步。
还有一个人呢？
卡拉苏没看到罗安来攻击他，心生疑惑。
他往罗安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没想到罗安居然毫不犹豫地抛下伊凡，冲向红线所在之地。
那里离这里还有百来米。
因为伊凡刚才问罗安的话是在告诉罗安：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但即使你的肉体力量不够，靠你身上烛辉行者的力量也能破坏圣杯。
卡拉苏就交由伊凡来拖延。
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但伊凡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为罗安铺路。
因为这是当前他所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纵然要以生命为代价。
不过又怎么样呢？他早已孤身一人。
到了现在能够奇迹般地得到一个能够承接烛辉行者力量的徒弟，乃至为那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铺路，他心满意足。
“老头，你们想干嘛？”
意识到罗安知道圣杯所在位置的卡拉苏怒喝，再没有之前那种堪称恭敬的态度，称呼也变得不尊重了起来。
轻易躲过伊凡的又一次攻击，卡拉苏以远超伊凡的速度伸出双手，双手如蛇，刺向伊凡脖颈。
尽管伊凡极力躲避，还是被卡拉苏的两只手刺中锁骨位置，除去两只大拇指外，剩余八指指甲完全没入他的身体。
胜负已分，两人肉体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
如果伊凡年轻个三十岁，也许他们能势均力敌。
可惜烛辉行者会老。
伊凡身体的炽热灼烧着卡拉苏的手指，顾不上补刀，他收回手，准备去截击罗安。
伊凡半跪在地，伤口血流不止。
从罗安离去的方向传来几声枪响。
卡拉苏抛下伊凡，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后停下了。
因为他感觉到一种已经很久没体会过的，让他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就是恐惧。
只要他继续走下去，把自己的背面对着带给他那种感觉的事物，他的结局绝对会很惨。
是什么东西能带给他这种感觉？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转过身。
他看见伊凡重新站立，如神人降世，体若光铸，焰风随身，浩荡气势直冲云霄。
卡拉苏注意到自己刚刚给伊凡留下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取而代之的是裂痕与灰白色。
好像燃尽的炭那样。
这是烛辉行者的最终手段，通过燃烧生命的方式强行拔高肉体力量与火种力量的强度。在遥远的北境，里世界与表世界的交界处，烛辉行者自古以来便是以无数牺牲换来力量，将里世界浓雾中的怪物挡在表世界门外。
“你知道吗？过了明天我就八十岁了。”
伊凡冲向卡拉苏，速度已经与卡拉苏刚刚所展现出的高速相当。
瞬息之间跨越与卡拉苏之间的距离。
长刀横斩，目标卡拉苏脖颈。
卡拉苏慌乱之下忘记闪躲，只来得及抬起双臂挡在面前，挡下攻击。
两条小臂上留下远比之前所受伤害更加深邃的刀痕，火种力量更是顺着血管渗进身体。
“可其实我早在五十年前就该死了。”
耳畔响起伊凡的声音，卡拉苏清醒过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他抬起左腿踢向伊凡，可是刚刚抬起，伊凡空着的左手已经拍向他的小腿内侧，将势头止住，留下一个炭灰般的掌印和炽热的疼痛。
“啊！”
卡拉苏惊叫，同时准备动用手臂肌肉将伊凡的长刀紧紧吸住。
手臂之上的紫色铭文微微发亮。
可是哪有什么长刀在那里？
伊凡已至卡拉苏左身，长刀划过腰部，留下一道伤痕。
比之前的伤口更深，不仅仅是因为肉体力量的提升，也是因为火种力量的提升。
联想他不知何时转移到左身这一点，卡拉苏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在伊凡的生命燃尽之前，他会越变越强。
卡拉苏尽力转身，他看见了一双被光与焰填满的眼眸。
这是他在这场战斗中最后一次与卡拉苏对上视线。
刀痕从腰间延伸到背部，然后是右侧的肩部。
卡拉苏的视线始终追不上伊凡
他只能护住脖颈，努力躲闪，感受身体各处增添的伤口，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更深一点。
一些白色的灰出现在地面上。
卡拉苏明白伊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背部又迎来一次攻击，深到破开皮肤与肌肉，险些将脊骨斩断。
卡拉苏险些站不住，还好那附近的紫色铭文散发光芒，飞速生长出透明的丝线连接到脊骨上。
接下来的攻击已经可以斩开心脏与斩断脖颈了。
在那一下攻击发生后，卡拉苏反而冷静了下来。
自己可以用两条手臂挡住其中一个位置，牺牲一只手来活下去。
可如果在这一击之后还没结束呢？
就赌这是最后一次，乃至攻击目标是……
感觉到热风涌动。
卡拉苏拼尽全力，用最快速度将双臂移到胸口。
不及改变位置的刀锋斩断他的左臂，深深嵌入右臂，然后停滞不前。
他赌对了。
“哈哈哈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卡拉苏笑了起来。
那只握着长刀的手已经化为灰烬，负担不住长刀的重量彻底崩溃，随着灰烬洒落到地面，长刀也跌落在地。
溅起尘灰。
卡拉苏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
一种痛苦的感觉自百来米外传达到他的身体中，他的耳边甚至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
他知道那边有着什么。
圣杯。
他看向地面，那个失去生命的老人死前也露出了微笑。
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一样。
“你笑什么？”
卡拉苏怒吼。
没有人会回应他。
“为什么笑？别笑了!”
看着伊凡留下的灰烬，卡拉苏恼羞成怒。
一阵风吹来，将灰烬吹向远方。
拿起地上的刀，卡拉苏失魂落魄地走向圣杯的所在地。
将时间稍稍往回倒。
随着一声枪响，罗安放倒一个傀儡，将手里没有子弹的手枪丢到地面。
他此刻处于一个厂房中，目标就在眼前。
这一路上，他解决了几只留守在附近的傀儡，终于来到这里。
在厂房中央，一颗有两个人那么高、两米多宽的肉茧正慢慢跳动着，那道红线便是从这个茧的顶端浮现。
透过半透明的外壳，可以看见内部充斥着如同羊水般的液体。无数形成中的器官在其中浮浮沉沉，连接在一幅还未长出血肉的巨大骨架上，而骨架脖颈以上生长着一张罗安看了许多次的脸。
一张卡拉苏的脸。
这就是圣杯的真面目，一个培育器。
只要给予足够时间，一具属于卡拉苏的新身体就将在其中发育完成。
罗安毫不犹豫地举起球棒，将火种之力引导到球棒上。
然后用力挥向圣杯底部，令那里向内凹陷，产生放射状的裂痕。
圣杯里那张脸好像抽动了一下。
一下不行那就再来！
金属球棒又一次挥向圣杯底部向内凹陷的地方。
球棒从中间断裂，而圣杯的底部破开一个大洞。
充斥其中的液体流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怪异臭味。
很快，那些器官也顺着水流从破口里流了出来，在脱离圣杯之后就渐渐变成泥状。
看到这一切，罗安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有一股疲惫感和饥饿感将他淹没。
看来是这几个小时以来的劳累外加没吃午饭的缘故。
【任务完成。获得微光指环。】
一枚戒指在罗安面前凭空出现，他赶紧伸手接住，戒指差一点掉到地上的脏水里。
那枚戒指由银白色金属构成，刻有繁复神秘的花纹，不断发出微弱光芒。
他把戒指戴到右手食指，物品介绍在眼前浮现。
【微光指环
能够产生微弱光芒，并对佩戴者的精神产生些许稳定作用。
是否非凡物件：是。
所有者：罗安。
品质：罕见。
备注：愿你的意志与这枚戒指的光芒一样永不熄灭。
——传奇旅者·塑界师塞多留】
“这个备注……奖励是那个叫塞多留的人提供的？该不会他能控制发放任务的系统吧？渡所说的在他诞生之前就存在的旅者其中之一?”
罗安沉吟。
可惜现在情报太少，推不出什么东西。
地面上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
罗安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看见一幅可怕的场景。
那些流出圣杯的器官变成的肉泥正在地面上不断蠕动，触碰其他肉团，乃至聚合在一起。不时有面孔在上面浮现，发出微弱的哀嚎。
但它们能做的也到此为止了。
罗安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等待。无论伊凡与卡拉苏的战斗结果如何。
不久，一个独臂身影提着长刀出现在厂房大门前。
是卡拉苏。
“你居然没走，哈哈！那个老头已经死了！现在轮到你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看见罗安站在被破坏掉的圣杯前，卡拉苏欣喜若狂。
“你也配拿着那把刀吗？”
罗安问。
卡拉苏从这个青年的眼里看到了悲伤，他猜想伊凡与罗安一定关系匪浅，且曾经陪伴过无数个日夜。
也许是徒弟，也许是爷孙。
但他的实力与那个老头相比一定弱的可怜，因为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那个老人身上那种气势。
明明此刻应该很想报仇雪恨。
他的嘴边重新挂起微笑。
“我赢了，我当然配。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赢家通吃。而弱者，只配用自己的贱命来妆点强者的人生，成为挂在墙上的猎物。”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罗安，宣泄他过去四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带给他的“人生经验”。
哪怕他的胜利来得那么可笑。
哪怕他杀死罗安之后注定要面对一个失去一切的未来。
“其实我可以直接离开的。
在来这里之前，我去过一趟里世界，见到过你所制造出的悲剧。
虽然那个想用血亲换新生的废物确实该死也确实死了，但是这不代表，你这种戳破亲情泡沫的诈骗犯可以活下去。”
罗安的目光落到伊凡的长刀上。
“我小的时候遭遇了一场灾难，失去父母，可我对那场灾难的真相却一无所知。过去，我无数次想象如果是由人为引发，那会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去做那样的事。
去夺走那么多个无辜者的生命。”
罗安的视线转到卡拉苏的脸上，与他四目相对。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是像你这样的人。”
罗安压榨出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量，他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光芒。
好像风中残烛。
看到罗安的现状，卡拉苏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就这种程度吗？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罗安慢慢蹲下，像是抚摸小猫一样把左手放到那些不断蠕动的肉泥上。
那些肉泥黏在罗安的手上，随着他重新站起而变得像是柱子一样，很快，那些肉泥开始消失，或者说是，渗进罗安的身体里。
恍惚间，卡拉苏好像看到伊凡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卡拉苏忍不住发出尖叫。
“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他问罗安，卑微地像是哀求。
“能够看到你笑不出来的样子，我觉得值了。”
罗安微笑着回应。
自那些肉泥粘在左手上时，他就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但随着微光指环的光芒微微增强，那些声音便不复存在了。
尽管如此，那些肉泥还是顺着毛孔或者手上的伤口钻入他的身体，乃至向他的身体注入属于宣教者的力量，妄想改造他的身体。
顽强的生命力。
这一切正是罗安想要的。
利用火种可以转换化体内其他力量的特性，以这些东西为柴薪，火种力量将疯狂膨胀。哪怕那些东西焚烧殆尽的残余会变成毒素，危害自己的身体。
罗安听到耳畔有声音响起，像是八九岁的孩子。
“你可愿守护正义，至死不渝？”
可以的。
罗安在心中回答。
“你可愿奉行荣誉，刚直不阿？”
“荣幸之至。”
罗安说。
“你在对谁说话？”
卡拉苏听到罗安突然说话，紧绷着的神经彻底崩溃。
他冲向罗安，如初见时那样高速移动。
“那便去战吧，罗安。”
那个声音重新在耳畔响起。
“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因为我是你的火。”
炽热光辉自罗安体内喷薄而出，将周围一切照亮，令建筑物震颤。
罗安感觉到一切疲惫离他远去，全身充满力量。人生在世二十四年，他终于知晓了真正拥有力量的感受。
他此刻光彩照人，与其相比，卡拉苏像是小丑般滑稽。
卡拉苏此刻来到面前，尖叫着挥刀，自上而下。
罗安身体前倾，撞到卡拉苏怀中，刀刃差一点划伤他的肩头。
紧接着，罗安双拳齐出，疾风骤雨般打击卡拉苏的腹部。很快，罗安左膝抬起，撞向卡拉苏跨间。
卡拉苏一时间痛不欲生，吐出一口炽热滚烫的鲜血。
握刀的手也松开了，长刀掉到地上。
“这次我当没看到，下次尽量别这样做了。”
罗安耳畔响起之前那个声音。
罗安没有回答，他呼出一口炽热的气流，从地上捡起长刀。
物品介绍浮现。
【琼光
烛辉行者制式装备，能够完美接受火种之力而不会受损。
是否非凡物件：是
当前拥有者：罗安
品质：史诗
备注：陪伴伊凡·科兹洛夫多年的武器，再前一任拥有者是他的妻子，琼光之名由她所取。他们的故事发生在北境。】
“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琼光。”
罗安身上的光芒延伸到琼光之上。
他看向卡拉苏，卡拉苏正捂着下身不断翻滚着。
于是罗安走向卡拉苏。
来到卡拉苏身旁时，卡拉苏正好背对着他，露出伊凡之前留下的那道险些斩断脊骨的伤口。
琼光裹挟热风落到那里，令卡拉苏停止翻滚。
随后琼光劈向卡拉苏的脖颈，将卡拉苏人首分离。
一段文字也随之浮现在罗安眼前。
【获得二十单位思能】
燃烧那些肉泥获得的力量刚好在这一刻耗尽。
很快，疲惫感重新回到罗安身上，远比之前更加强烈。
甚至让他忍不住昏睡过去。
他轰然倒地。
几个小时后，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进入厂房。
这毫无疑问是最近才产生的变化。
好像被撞到的东西不是人类而是一尊无比沉重的金属雕像一样，车头逐渐变形，向内凹陷，动能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减少。
一道刀光切开车门，罗安伸手从副驾拿了一把酷似AK47的突击步枪，一手提枪一手提棍跳出车外，被伊凡稳稳接住。
顾不上说些什么，他丢下球棒，双手持枪，对着卡拉苏开火。大部分子弹落在卡拉苏上身，无法对那具身体造成些什么伤害，反而把自己压成了铁饼。
此时轿车已经停下了，那次撞击并不是没有效果。
卡拉苏因此后退了两三米的距离。
弹夹清空，罗安丢下枪。
他口袋里还有两把手枪。
“我还没有试过自己的极限。虽然刚才的一切离我的极限还很远，但还是感谢你们的帮助。”
望着罗安，卡拉苏缓缓开口，听起来恭敬且愉悦，好像面对的不是打算取走他性命的敌人，而是光临他超市的顾客。
“这也未免……”
罗安对卡拉苏的强大感到讶异。
还没变成宣教者就这么强了，那变成宣教者了得到什么地步？
罗安身后的伊凡拔刀出鞘。
罗安视野中的卡拉苏突然消失了。
同时，一股热风自罗安身后吹来，撩动罗安发梢。
一个手持长刀的身影出现在罗安身旁，自然是伊凡。
一股强烈气劲在伊凡面前爆发，连带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罗安看向一旁，伊凡长刀横在胸前，刃朝前方，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拳头撞在刀刃上，被切开一道小小的伤口。
那只拳头自然是卡拉苏的。
他从罗安的视野中消失是因为他想攻击罗安。
卡拉苏收拳，退开两步。
望着拳头上的伤口，他啧啧称奇。
“神奇的力量！伤害居然不是来自你的斩击，而是来自你刀上附着的热量！”
也就是说，如果单凭肉身力量，不依靠烛辉行者之力的“对邪恶要素特攻”，伊凡做不到对卡拉苏造成伤害。
随后，他看向伊凡。
“我可没听说过负盾塔尔有你这样一号人物。看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帆风顺的事情。
我努力隐忍，自认为选择了一个不会受到影响的的时机。结果你们却出现在我面前。”
伊凡也注视着卡拉苏，他们的视线隔空碰撞。
很快，罗安听到伊凡说：“罗安，他说的没错。你觉得你能够避开那一拳吗？”
不明所以的话语。
但是罗安一下子听懂了他的意思。
“差不多。”
他平静回答，捡起球棒。
卡拉苏有些疑惑。
“所以，老先生你早就在注意我了?”
伊凡报以微笑。
“谁知道呢。”
伊凡话音刚落，全速冲向卡拉苏，带起满地烟尘。
卡拉苏双眼微微眯起，似乎不觉得同时对抗两个人有什么难的。
伊凡已经来到身前，他以和伊凡差不多的速度出拳。
是右勾拳。
没想到伊凡早有预料，早有准备的左手抬起隔开卡拉苏的右勾拳，长刀自上而下劈落。
长刀即将接触卡拉苏肩头之时，卡拉苏速度突然暴增偏身躲过攻击，后退两步。
还有一个人呢？
卡拉苏没看到罗安来攻击他，心生疑惑。
他往罗安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没想到罗安居然毫不犹豫地抛下伊凡，冲向红线所在之地。
那里离这里还有百来米。
因为伊凡刚才问罗安的话是在告诉罗安：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但即使你的肉体力量不够，靠你身上烛辉行者的力量也能破坏圣杯。
卡拉苏就交由伊凡来拖延。
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但伊凡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为罗安铺路。
因为这是当前他所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纵然要以生命为代价。
不过又怎么样呢？他早已孤身一人。
到了现在能够奇迹般地得到一个能够承接烛辉行者力量的徒弟，乃至为那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铺路，他心满意足。
“老头，你们想干嘛？”
意识到罗安知道圣杯所在位置的卡拉苏怒喝，再没有之前那种堪称恭敬的态度，称呼也变得不尊重了起来。
轻易躲过伊凡的又一次攻击，卡拉苏以远超伊凡的速度伸出双手，双手如蛇，刺向伊凡脖颈。
尽管伊凡极力躲避，还是被卡拉苏的两只手刺中锁骨位置，除去两只大拇指外，剩余八指指甲完全没入他的身体。
胜负已分，两人肉体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
如果伊凡年轻个三十岁，也许他们能势均力敌。
可惜烛辉行者会老。
伊凡身体的炽热灼烧着卡拉苏的手指，顾不上补刀，他收回手，准备去截击罗安。
伊凡半跪在地，伤口血流不止。
从罗安离去的方向传来几声枪响。
卡拉苏抛下伊凡，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后停下了。
因为他感觉到一种已经很久没体会过的，让他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就是恐惧。
只要他继续走下去，把自己的背面对着带给他那种感觉的事物，他的结局绝对会很惨。
是什么东西能带给他这种感觉？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转过身。
他看见伊凡重新站立，如神人降世，体若光铸，焰风随身，浩荡气势直冲云霄。
卡拉苏注意到自己刚刚给伊凡留下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取而代之的是裂痕与灰白色。
好像燃尽的炭那样。
这是烛辉行者的最终手段，通过燃烧生命的方式强行拔高肉体力量与火种力量的强度。在遥远的北境，里世界与表世界的交界处，烛辉行者自古以来便是以无数牺牲换来力量，将里世界浓雾中的怪物挡在表世界门外。
“你知道吗？过了明天我就八十岁了。”
伊凡冲向卡拉苏，速度已经与卡拉苏刚刚所展现出的高速相当。
瞬息之间跨越与卡拉苏之间的距离。
长刀横斩，目标卡拉苏脖颈。
卡拉苏慌乱之下忘记闪躲，只来得及抬起双臂挡在面前，挡下攻击。
两条小臂上留下远比之前所受伤害更加深邃的刀痕，火种力量更是顺着血管渗进身体。
“可其实我早在五十年前就该死了。”
耳畔响起伊凡的声音，卡拉苏清醒过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他抬起左腿踢向伊凡，可是刚刚抬起，伊凡空着的左手已经拍向他的小腿内侧，将势头止住，留下一个炭灰般的掌印和炽热的疼痛。
“啊！”
卡拉苏惊叫，同时准备动用手臂肌肉将伊凡的长刀紧紧吸住。
手臂之上的紫色铭文微微发亮。
可是哪有什么长刀在那里？
伊凡已至卡拉苏左身，长刀划过腰部，留下一道伤痕。
比之前的伤口更深，不仅仅是因为肉体力量的提升，也是因为火种力量的提升。
联想他不知何时转移到左身这一点，卡拉苏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在伊凡的生命燃尽之前，他会越变越强。
卡拉苏尽力转身，他看见了一双被光与焰填满的眼眸。
这是他在这场战斗中最后一次与卡拉苏对上视线。
刀痕从腰间延伸到背部，然后是右侧的肩部。
卡拉苏的视线始终追不上伊凡
他只能护住脖颈，努力躲闪，感受身体各处增添的伤口，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要更深一点。
一些白色的灰出现在地面上。
卡拉苏明白伊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背部又迎来一次攻击，深到破开皮肤与肌肉，险些将脊骨斩断。
卡拉苏险些站不住，还好那附近的紫色铭文散发光芒，飞速生长出透明的丝线连接到脊骨上。
接下来的攻击已经可以斩开心脏与斩断脖颈了。
在那一下攻击发生后，卡拉苏反而冷静了下来。
自己可以用两条手臂挡住其中一个位置，牺牲一只手来活下去。
可如果在这一击之后还没结束呢？
就赌这是最后一次，乃至攻击目标是……
感觉到热风涌动。
卡拉苏拼尽全力，用最快速度将双臂移到胸口。
不及改变位置的刀锋斩断他的左臂，深深嵌入右臂，然后停滞不前。
他赌对了。
“哈哈哈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卡拉苏笑了起来。
那只握着长刀的手已经化为灰烬，负担不住长刀的重量彻底崩溃，随着灰烬洒落到地面，长刀也跌落在地。
溅起尘灰。
卡拉苏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
一种痛苦的感觉自百来米外传达到他的身体中，他的耳边甚至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
他知道那边有着什么。
圣杯。
他看向地面，那个失去生命的老人死前也露出了微笑。
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一样。
“你笑什么？”
卡拉苏怒吼。
没有人会回应他。
“为什么笑？别笑了!”
看着伊凡留下的灰烬，卡拉苏恼羞成怒。
一阵风吹来，将灰烬吹向远方。
拿起地上的刀，卡拉苏失魂落魄地走向圣杯的所在地。
将时间稍稍往回倒。
随着一声枪响，罗安放倒一个傀儡，将手里没有子弹的手枪丢到地面。
他此刻处于一个厂房中，目标就在眼前。
这一路上，他解决了几只留守在附近的傀儡，终于来到这里。
在厂房中央，一颗有两个人那么高、两米多宽的肉茧正慢慢跳动着，那道红线便是从这个茧的顶端浮现。
透过半透明的外壳，可以看见内部充斥着如同羊水般的液体。无数形成中的器官在其中浮浮沉沉，连接在一幅还未长出血肉的巨大骨架上，而骨架脖颈以上生长着一张罗安看了许多次的脸。
一张卡拉苏的脸。
这就是圣杯的真面目，一个培育器。
只要给予足够时间，一具属于卡拉苏的新身体就将在其中发育完成。
罗安毫不犹豫地举起球棒，将火种之力引导到球棒上。
然后用力挥向圣杯底部，令那里向内凹陷，产生放射状的裂痕。
圣杯里那张脸好像抽动了一下。
一下不行那就再来！
金属球棒又一次挥向圣杯底部向内凹陷的地方。
球棒从中间断裂，而圣杯的底部破开一个大洞。
充斥其中的液体流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怪异臭味。
很快，那些器官也顺着水流从破口里流了出来，在脱离圣杯之后就渐渐变成泥状。
看到这一切，罗安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有一股疲惫感和饥饿感将他淹没。
看来是这几个小时以来的劳累外加没吃午饭的缘故。
【任务完成。获得微光指环。】
一枚戒指在罗安面前凭空出现，他赶紧伸手接住，戒指差一点掉到地上的脏水里。
那枚戒指由银白色金属构成，刻有繁复神秘的花纹，不断发出微弱光芒。
他把戒指戴到右手食指，物品介绍在眼前浮现。
【微光指环
能够产生微弱光芒，并对佩戴者的精神产生些许稳定作用。
是否非凡物件：是。
所有者：罗安。
品质：罕见。
备注：愿你的意志与这枚戒指的光芒一样永不熄灭。
——传奇旅者·塑界师塞多留】
“这个备注……奖励是那个叫塞多留的人提供的？该不会他能控制发放任务的系统吧？渡所说的在他诞生之前就存在的旅者其中之一?”
罗安沉吟。
可惜现在情报太少，推不出什么东西。
地面上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
罗安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看见一幅可怕的场景。
那些流出圣杯的器官变成的肉泥正在地面上不断蠕动，触碰其他肉团，乃至聚合在一起。不时有面孔在上面浮现，发出微弱的哀嚎。
但它们能做的也到此为止了。
罗安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等待。无论伊凡与卡拉苏的战斗结果如何。
不久，一个独臂身影提着长刀出现在厂房大门前。
是卡拉苏。
“你居然没走，哈哈！那个老头已经死了！现在轮到你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看见罗安站在被破坏掉的圣杯前，卡拉苏欣喜若狂。
“你也配拿着那把刀吗？”
罗安问。
卡拉苏从这个青年的眼里看到了悲伤，他猜想伊凡与罗安一定关系匪浅，且曾经陪伴过无数个日夜。
也许是徒弟，也许是爷孙。
但他的实力与那个老头相比一定弱的可怜，因为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那个老人身上那种气势。
明明此刻应该很想报仇雪恨。
他的嘴边重新挂起微笑。
“我赢了，我当然配。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赢家通吃。而弱者，只配用自己的贱命来妆点强者的人生，成为挂在墙上的猎物。”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罗安，宣泄他过去四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带给他的“人生经验”。
哪怕他的胜利来得那么可笑。
哪怕他杀死罗安之后注定要面对一个失去一切的未来。
“其实我可以直接离开的。
在来这里之前，我去过一趟里世界，见到过你所制造出的悲剧。
虽然那个想用血亲换新生的废物确实该死也确实死了，但是这不代表，你这种戳破亲情泡沫的诈骗犯可以活下去。”
罗安的目光落到伊凡的长刀上。
“我小的时候遭遇了一场灾难，失去父母，可我对那场灾难的真相却一无所知。过去，我无数次想象如果是由人为引发，那会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去做那样的事。
去夺走那么多个无辜者的生命。”
罗安的视线转到卡拉苏的脸上，与他四目相对。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是像你这样的人。”
罗安压榨出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量，他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光芒。
好像风中残烛。
看到罗安的现状，卡拉苏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就这种程度吗？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罗安慢慢蹲下，像是抚摸小猫一样把左手放到那些不断蠕动的肉泥上。
那些肉泥黏在罗安的手上，随着他重新站起而变得像是柱子一样，很快，那些肉泥开始消失，或者说是，渗进罗安的身体里。
恍惚间，卡拉苏好像看到伊凡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卡拉苏忍不住发出尖叫。
“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他问罗安，卑微地像是哀求。
“能够看到你笑不出来的样子，我觉得值了。”
罗安微笑着回应。
自那些肉泥粘在左手上时，他就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但随着微光指环的光芒微微增强，那些声音便不复存在了。
尽管如此，那些肉泥还是顺着毛孔或者手上的伤口钻入他的身体，乃至向他的身体注入属于宣教者的力量，妄想改造他的身体。
顽强的生命力。
这一切正是罗安想要的。
利用火种可以转换化体内其他力量的特性，以这些东西为柴薪，火种力量将疯狂膨胀。哪怕那些东西焚烧殆尽的残余会变成毒素，危害自己的身体。
罗安听到耳畔有声音响起，像是八九岁的孩子。
“你可愿守护正义，至死不渝？”
可以的。
罗安在心中回答。
“你可愿奉行荣誉，刚直不阿？”
“荣幸之至。”
罗安说。
“你在对谁说话？”
卡拉苏听到罗安突然说话，紧绷着的神经彻底崩溃。
他冲向罗安，如初见时那样高速移动。
“那便去战吧，罗安。”
那个声音重新在耳畔响起。
“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因为我是你的火。”
炽热光辉自罗安体内喷薄而出，将周围一切照亮，令建筑物震颤。
罗安感觉到一切疲惫离他远去，全身充满力量。人生在世二十四年，他终于知晓了真正拥有力量的感受。
他此刻光彩照人，与其相比，卡拉苏像是小丑般滑稽。
卡拉苏此刻来到面前，尖叫着挥刀，自上而下。
罗安身体前倾，撞到卡拉苏怀中，刀刃差一点划伤他的肩头。
紧接着，罗安双拳齐出，疾风骤雨般打击卡拉苏的腹部。很快，罗安左膝抬起，撞向卡拉苏跨间。
卡拉苏一时间痛不欲生，吐出一口炽热滚烫的鲜血。
握刀的手也松开了，长刀掉到地上。
“这次我当没看到，下次尽量别这样做了。”
罗安耳畔响起之前那个声音。
罗安没有回答，他呼出一口炽热的气流，从地上捡起长刀。
物品介绍浮现。
【琼光
烛辉行者制式装备，能够完美接受火种之力而不会受损。
是否非凡物件：是
当前拥有者：罗安
品质：史诗
备注：陪伴伊凡·科兹洛夫多年的武器，再前一任拥有者是他的妻子，琼光之名由她所取。他们的故事发生在北境。】
“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琼光。”
罗安身上的光芒延伸到琼光之上。
他看向卡拉苏，卡拉苏正捂着下身不断翻滚着。
于是罗安走向卡拉苏。
来到卡拉苏身旁时，卡拉苏正好背对着他，露出伊凡之前留下的那道险些斩断脊骨的伤口。
琼光裹挟热风落到那里，令卡拉苏停止翻滚。
随后琼光劈向卡拉苏的脖颈，将卡拉苏人首分离。
一段文字也随之浮现在罗安眼前。
【获得二十单位思能】
燃烧那些肉泥获得的力量刚好在这一刻耗尽。
很快，疲惫感重新回到罗安身上，远比之前更加强烈。
甚至让他忍不住昏睡过去。
他轰然倒地。
几个小时后，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进入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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