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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遇多芬,心生荡漾

    自老金头光荣退休后,“外纺”驻青岛国棉一厂办公点所经手的一切出口事宜一律由我这个刚刚升任为正“驻厂代表”的“合同工”,以“以工代干”的身份担任“驻厂大使”这个担负着公司重要使命的职务,与进出口有关的大小诸事皆由我最后一锤定音。

    这个极具特色的所谓“以工代干”的角色,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地位卑微与人微言轻的命运,让我在某种程度上克服了多年当“合同工”所习惯形成的自卑心理,开始觉得有点扬眉吐气起来。

    老金的离去,让我感到了无拘无束的自由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我每天衣冠楚楚地进出于国棉一厂的大门,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似乎天空从来没有如此晴朗过,和风从来没有如此温馨过。我的心中燃烧着希望之火,似乎我的前程也将随着好运的到来而锦绣起来,我的脚步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似乎我正在踏着悦耳动听的节奏,向着鲜花馥郁的幸福的彼岸迈进。

    有一天,我的生活中突然闯进了一位不期而至的不速之客,仿佛是命运之神的特意安排,这个从天而降、不请自来的客人搅乱了我日常的生活节奏,在我一直风平浪静的心湖上,掀起了阵阵一圈圈的涟漪;让我婚后宁静而幸福的家庭生活蒙上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面纱。

    重温与兰婚前婚后携手并游的情景,花间马上,软风斜照,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从英国进口到我国的一批人造棉花在乘万吨巨轮航行在一望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时,突然遭到骤然而至的狂风暴雨的袭击,连续几天几夜不停的瓢泼大雨透过已经受损的货舱铁门滔滔滚滚地涌了进来,把一货舱的人造棉浸泡在了深达数米的积水里;待到满载着从英国进口到我国的人造棉货轮抵达青岛港码头时,外贸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匆忙赶来的工作人员,所能接受到手的进口人造棉已经变成了受暴风雨狂袭后的湿淋淋的棉花。

    被用大型巨轮汽车拉到国棉一厂、准备加工纺织成布匹的这批受损的人造棉必须马上组织人力、物力,抓紧时间对其进行刻不容缓的晾晒,才能把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

    于是,我便成了全权处理这批被海水浸泡过的受损人造棉的“要员”,我马不停蹄地向公司储运科的大胡子韩科长申请调拨至少十名年轻力壮的女民工到国棉一厂来,对受潮的人造棉进行晾晒;这件工作刻不容缓,必须马上着手进行。

    第二天一大早,十名来自近郊孤山村的年轻女民工如数前来国棉一厂报到。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十位如约而至的女民工,全是清一色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个个体态婀娜,艳若桃李;而且个个丰满苗条。虽然她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素面朝天,不搽脂粉;着便衣粗服;但看上去个个精神饱满,颜丹鬓绿。如果没有人告诉你这是一帮子来自近郊农村进城打工的女民工的话,你一定会理所当然地把她们当成一帮子正在学校寒窗苦读的鲜花般含苞待放的女学生。

    在我惊异于这群深居湖光山色的孤山村,终年伴着和风丽日,与村民们一道起早摸黑,披星戴月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姑娘们的朴实无华和清纯美丽的同时,无意中注意到了她们之中的一位更为引人注目的风情万种的女子,那女子大约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朱颜翠发,英姿飒爽,与其它女孩子站在一起给人以鹤立鸡群之感。

    尽管这个女孩与其它女孩一样朴实无华,布裙荆钗;但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横波入鬓,转盼流光;端的是云容月貌,寻常淡妆难画描,出落风神年尚小,一团都是俏。

    也可能是我太过于敏感的缘故吧,我突然于无意中偶尔发现这个小姑娘在暗暗地偷窥我,一双似乎会说话的大眼睛,不时地在我身上偷偷地瞟来瞟去;大有向我暗送秋波之意。

    我深知本人天生长得明眸皓齿,眉清目秀;仁慈的上帝在让我命运多舛的同时,又赋予我一副仪表堂堂的外貌,以及经常令清纯的少女痴迷倾倒的躯壳;在我年轻的生涯中,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我都会经常遇到南户窥郎的艳遇,不时地会有多情而入世不深的少女向我投果潘安;而一向多情善感、周身上下充满浪漫诗人气息的我,往往抵御不了美色的诱惑而中心摇摇、心猿意马起来。

    如果说那位少女对我偶然的一次偷窥,是我神经过敏的话,那么后来那位少女对我接二连三的眉挑目语就不能不让我想入非非了;少女目光里的那种不言而喻的春意荡漾的情愫,以及明显的挑逗之意,于无形之中拉近了我与她原本是路人的心灵的距离;我那颗不设防的心灵的城堡的大门正在慢慢地向她敞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自从那天之后,那位少女便在我的心扉上镌刻上了重重的一笔。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后来,我从其它姑娘的口中探听到这位多情的、浓眉大眼的小姑娘姓周,名多芬,是岛城市内偏僻小山村孤山村土生土长的农夫的女儿。孤山村是岛城内的一方风水宝地,那里景色秀丽;春日黄花满山,径幽香远;秋来草木萧疏,天高水远。

    那里水软山温、烟水销魂的湖光山色抚育了桂春,使她成了孤山周围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乡下美人,人称“孤山西施”。多芬人长得娇小玲珑,冰肌玉骨,又冰雪聪明,发小人见人爱;更是父母眼中的金枝玉叶、掌上明珠。

    这里且不说她那双能够勾魂摄魄、迷人的大眼睛,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临去秋波,单只就她那毛施淑姿的神采就足以让你销魂荡魄的了;更不必说那令人心动的梨颊微涡,莞尔一笑时的樱唇欲动,眼波将流;娇嗔满面时的明眸善睐,秀靥承颧。不言而喻,这个妩媚多姿的少女在任何男子的心目中都是个令人销魂的天生尤物。

    然而,仿佛命运之神又总是跟她过不去,时乖运蹇的她出生在一个破落地主的家庭,他父亲老周的原籍,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古老的胶县城;周家解放前曾是胶县城屈指可数的高门大户之一,也曾家有沃田千亩,仆从如云,使奴唤婢,宝马香车,肥马轻裘过。

    后来家道中落,一家人不幸沦为一贫如洗的破落户。老周这个倔老头郁郁寡欢,没钱没势的老周及其家人便成了村里人人可以当面骂骂咧咧、背后指指戳戳、而且在人前又总得比别人矮上半个头的人。终于,老周实在忍受不了村民们的白眼和歧视,更不愿意继续在村民面前忍气吞声;于是在一个天黑风高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扶老携幼,带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和弱不禁风的小脚婆娘和一大帮子破衣烂衫的孩子溜出了他们一家人曾经歌于斯、哭于斯的故乡。

    几经转辗,历尽千难万险,老周一家人来到地处偏远的孤山村,投靠一位在孤山村的远房亲戚;从此后,老周一家人在孤山村隐姓埋名,销声匿迹了十几年。周多芬是在孤山村降生到尘世的,是周家年龄最小的女孩子,在家里排行老小,在众多的兄弟姊妹中最聪明伶俐、也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难怪村里有人说,小多芬降生到老周家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长到一十六岁,多芬便变得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眉如弯月,眼似流星;且能说会道,又极会察言观色;她的伶俐乖巧令村里的老少爷们及姑嫂长辈们一提起“孤山西施”来便异口同声地啧啧称赞。当然村里也有不少桂春的同龄女伴,把她当成天敌,对美貌非凡的小桂春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百个看不惯。

    然而,命运之神并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老周一家,更不会仁慈地任凭老周一家永远躲在宁静温馨的世外桃源里享清福,那柄无形的寒光闪闪的达摩克利斯剑已经高高地悬在老周一家人的头上,随时都有坠落下来击中他们头颅的可能性。

    那个时候,土匪四起,风声鹤唳,小多芬一家便陷入深深的诚惶诚恐的提心吊胆之中,随处可见横行无忌、任意践踏法律与人权的土匪随时都会踏进老周的家门,厄运随时都在向小多芬一家招手,而小多芬一家人每天都生活在等待苦难来临前的煎熬中,惶惶不可终日,苦不堪言。

    还好,共产党解放了这里,打跑了土匪们,孤山村这座依山傍水的小山村,解放后显得更有天然魅力了。如果你有幸能站在层林尽染、郁郁苍苍的孤山之巅居高临下俯瞰,孤山的山光水色尽收眼底;一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的美景水墨画会立马呈现在你的眼前,让你在刹那间心荡神怡,神清气爽。

    傍晚时分,当你漫步在河边湖畔,伴着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自当别有一番情趣。小多芬深深地爱着这片生她养她的热土,因为那里有爱她的家人和至爱亲朋,有她多年来一直偷偷地瞒着父母及家人而一心恋着的男友。每到夜空繁星满天,处处凉风习习,簟纹如水的夏日的夜晚,多芬都会与男友手挽手、肩并肩地漫步在这片远离了都市尘嚣的世外桃源般的伊甸园,偷吃着那里琳琅满目、引人馋涎欲滴的诱人的禁果,流连忘返。

    小刘是小多芬瞒着父母与家人偷偷恋着的情人,也是同村的年轻人,小刘的年龄与多芬的年龄相仿,不相上下。多芬一家在孤山村与金家是近邻,两人发小耳鬓厮磨,青梅竹马;两人之间,在他们那两颗稚嫩、天真的幼小的心灵里,早早地播下了互相倾慕的种子,一种懵懵懂懂、两小无猜的天然之爱在他们的心里萌芽。

    在躲避土匪的时候,多芬和家人离开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多芬与小刘的年龄都还小,两人也都还体会不到离情别绪的痛苦,只觉得少了童年游侣的陪伴,仿佛生活中少了点什么,一切都变得乏味和百无聊赖。随着年龄的增长,两颗愈来愈成熟的年轻的心灵开始经受相思之苦和渴望一见而不得的煎熬。

    身在数百里之遥的多芬经常回忆起与小刘在孤山携手并游的情景,一种无形的思念之情笼罩在她的心头,形成了她心中抹不去的块垒,让她那颗日愈寂寞、孤独的心愈加凄迷下去;她怀念孤山的长天落霞,方池睡鸭,老树昏鸦;还有那里的小桥流水和游子天涯。

    至于小刘更是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独看帘月到三更,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无眠,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十年后,这一对精神上的恋人终于又重新聚首了,两人乍一见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左看右看,醉眼朦胧,犹恐相逢是梦中;相偎相抱正情浓,争忍再西东?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幽情;怕凌波人去,拜月楼空,桃花红,吹开吹落,一任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