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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我相信,我决不是聆听老魔鬼宣讲老泥鳅乱搞妇女的第一人,而老魔鬼不遗余力地对王主任年轻时风流韵事的大肆宣扬已经起到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预期效果。

    果不其然,从此之后,王主任的名声一落千丈,而老魔鬼却偷偷地躲在黑暗的一隅窃笑。老魔鬼的天敌决不止王主任一人,但凡聪明过人、前程似锦的人总有一天会成为老魔鬼恨之入骨的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而老魔鬼又是个长安道上行客,依旧名深利且之人;总也摆脱不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羁绊。

    凡是可能成为老魔鬼官场上绊脚石的人都有可能变成老魔鬼的天敌,而老魔鬼最深恶痛绝的人,就是那些敢于同他争名夺利的官场上的竞争者,因此,老魔鬼四面树敌,不但得罪了八面玲珑的教导主任老泥鳅,而且同性格直爽、敢于慷慨激昂的教导处副主任也反目成仇。

    在老魔鬼眼里,整个洪洞县里没好人,对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即没有任何官职的普通教师,老魔鬼将其视同草芥,根本不放在眼里。久而久之,老魔鬼将自己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成了校内人人切齿的孤家寡人;老魔鬼平日作风霸道,专横恣睢,而且目无下尘,一副小人得志而沾沾自喜、山鸡舞镜、顾影自怜的姿态。

    本人属井底之蛙之辈,对滚滚红尘里的大千世界只能坐井观天,但自从进了四十四中,有幸结识了两面三刀、衣冠沐猴的老魔鬼之后,也总算是眼界大开,在老魔鬼身上观测社会之怪现状,见闻了不少世所罕见的今古奇观;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使人不能不啼笑皆非,拍案三叹。

    我进了四十四中后的第二年,老魔鬼的令尊大人因病仙逝,于是我与一同事前去李府吊唁,以示慰问;那天前去李府祭奠的客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客人中,既有老魔鬼的同事,也有他老爹的至爱亲朋;但四十四中学前来李府吊唁的人只占全校教职员工的极少数,而尚有很大比例的一部分教职员工因为各种原因而未能前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魔鬼突然大光其火起来,惊雷般地怒吼一声,然后手里高高地擎着一本笔记本,一面不停地摇摆着那本笔记本,一面声色俱厉地喝道:“我这里有一本笔记本,今天前来吊唁的人,和那些吃了熊心豹胆竟敢不来的小子们,我都一一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案;我今天在这里郑重宣布:对这两天前来登门吊唁的人,我表示衷心的感激!而那些至今没有前来登门吊唁的小子们,你们等着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其口气之强硬,态度之蛮横胜过当年不可一世的***盖世太保。

    听了老魔鬼的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慷慨陈词之后,在目瞪口呆之余,我怀疑面前这个朦胧之中张牙舞爪的家伙是希特勒还是拿破仑?时间仿佛一下子倒退到了多灾多难的那年,我的耳畔突然响起了大炮的轰鸣声,眼前浮现出血肉横飞的战争场面。

    老魔鬼的一番气势汹汹的表演,又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影片《白毛女》里强霸民女的老地主黄世仁,或横行乡里的土豪劣绅南霸天;这些早已经被人们尘封在历史的遗尘里的封建余孽怎么突然都从坟墓了钻了出来?难道他们已经在阴曹地府里修炼成仙,如今借尸还魂重返人间,妄图变天?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与世无争且澹泊寡欲的我,突然于一夜之间成了老魔鬼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了他脚下俯拾皆是的绊脚石;可能是我对他阳奉阴违、架谎凿空,以及蝇营狗苟、利欲熏心的那一套始终不感兴趣,对老魔鬼总是敬鬼神而远之;而且我已在王主任的推荐下成了一名教导处兼职教导员,每天在王主任的鞍前马后听候王主任调遣,对老魔鬼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阳关道,而我过我的独木桥;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如此一来,老魔鬼开始对我恨得咬牙切齿,进而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我一脚踢到地狱深处,方能解他的心头之恨。终于报复我的天赐良机来了,一天中午,不知哪个曾经因为违反校规校纪而受到我批评教育且至今耿耿于怀的调皮学生,认出了我放在自行车棚里的自行车,于是偷偷地放走了我自行车轮胎里的气,这样一来,我那辆瘪了轮胎的自行车就没法骑了,而时间又正是中午,正处于交通拥挤的高潮时间;我急于回家照顾我那瘫痪在病榻之上的老爹,但走又走不了,当时我心急火燎,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如此一来,老魔鬼开始对我恨得咬牙切齿,进而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我一脚踢到地狱深处,方能解他的心头之恨。终于报复我的天赐良机来了,一天中午,不知哪个曾经因为违反校规校纪而受到我批评教育且至今耿耿于怀的调皮学生,认出了我放在自行车棚里的自行车,于是偷偷地放走了我自行车轮胎里的气,这样一来,我那辆瘪了轮胎的自行车就没法骑了,而时间又正是中午,正处于交通拥挤的高潮时间;我急于回家照顾我那瘫痪在病榻之上的老爹,但走又走不了,当时我心急火燎,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最后,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向一位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才总算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下午当我赶回学校,立马展开调查,最后总算弄明白了把我的自行车气门嘴子扭掉后顺手扔掉的顽劣学生,在初中一年级的教室里找到他,并把他领到教导处,一番追问之后,调皮同学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供认不讳,并下决心痛改前非,永不再犯类似的的错误。

    正当我准备放这个已经有了悔改之意的学生一马的时候,老魔鬼从外面迈着四方步踱了进来;老魔鬼平素闲来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向人打探别人的隐私,私家侦探似的到处摇唇鼓舌,捕风捉影;以做思想工作的名义造谣生事,拨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

    老魔鬼身负要职,并兼任初中数学教师,但从来就不认真备课,每节数学课都把学生们搞得云里雾里,如坠烟海,不知他之所云。老魔鬼整日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且言者谆谆,听者藐藐。

    老魔鬼平素没有什么嗜好,一不喝酒,二不抽烟,甚至连茶水也不沾;而且不读书、不看报,只是每天捧着一本已经发了黄的线装《红楼梦》爱不释手,在人前反复翻弄;言必贾宝玉,张口薛宝钗,闭口林黛玉;见人就自诩自己是当代最杰出的业余“红学家”之一。

    老魔鬼研究《红楼梦》长达二十年之久,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工夫不负有心人,迄今为止,老魔鬼对《红楼梦》的研究卓有成效,而且其观点另辟蹊径,独步天下;令中外“红学家”在啼笑皆非之余,耳目为之一新。

    老魔鬼对王主任之流们的仇恨与日俱增,而我偏偏又是王主任麾下的一名执鞭随镫的马前卒,于是乎,老魔鬼对我存有一种先天的怨怼也就不奇怪了;那天,当我把那位把我的自行车偷偷地放了气的同学叫到教导处进行批评教育时,被尾随其后站在教导处门外偷听的老魔鬼听了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于是这个一肚子牛黄狗宝、头上生疮脚下流脓的坏家伙立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老魔鬼轻轻地推开教导处的屋门,挺胸凸肚地迈了进来,然后对我说道:“事情我都已听说过了,请你把这个名叫生格全的同学交给我吧,我早就认识他,虽然有些调皮,但人很聪明,也很讲义气,他很听我的话,请你相信我,只要你把他交给我,他就一定会脱胎换骨,变成好人。”

    于是我怀着一颗感激不尽的心离开了教导处,但我毕竟还是有些不放心,对老魔鬼的不请自来,自有一种黄鼠狼进村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于是我又返了回来,也是站在教导处屋门口屏息静气地侧耳聆听老魔鬼究竟对那个调皮生说了些什么。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老魔鬼以为我已经走了,不知道我正站在教导处屋门口聚精会神地倾听他的讲话,他用手拍着生格泉的肩膀,得意忘形地说道:“你今天把我校最大的穷光蛋老师的车子放了气,真是好极了,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发扬光大这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精神。”

    我听了老魔鬼的一番高论后,浑身直冒冷汗,老魔鬼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愈加狰狞;单只就校长毫无原则地提拔老魔鬼这个不学无术、一肚子狗杂碎的坏种担任要职一事来说,校长就是严重的失职。

    行尸走肉、胸无点墨的老魔鬼的青云直上,给人一种“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之感。一想起此事,一种愤愤不平之感便在我心中油然而生。